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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着倒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只能从略有起伏的胸腹上判断他还活着。福格尔和“米娅”站在他身边,管家离得远一些,以守备的姿态站在另一道门边。

  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福格尔面无异色,反而指着地上的男人对“米娅”笑道:“来吃饭吧,亲爱的(dears)。”

  辛西娅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米娅”毫无反应,木然望着前方一无所有的角落。

  “怎么了?这是你们最喜欢的呀。”福格尔疑惑不解。

  地上的男人在这时发出了一声低弱的□□,福格尔的脸色变了,扭头看向管家。管家为自己的办事不力道了一声歉,走上前来,手里握着一把□□。

  不能再旁观下去了,辛西娅推开门,在福格尔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甩出一小块冰打晕即将醒过来的男人,接着塑起坚冰封锁另一道门。

  “你!”福格尔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管家的反应却很快,立即举枪对准她,手指还未扣上扳机他就倒下了,缇奇在他身后收回手:“福格尔先生,像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做这种事可不好吧。”

  他将管家和被绑住的男人都拖到墙角,辛西娅因为他的擅自闯入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直到管家倒下时,福格尔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巴蒂先生,夫人……夫人?”

  他看清了辛西娅的白发红眼,在这昏暗的地下室如同夜行的精怪,这让他终于露出正常人应有的恐惧。他瑟缩地看看辛西娅,又看看缇奇,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对抗他们,他最终将求助的目光投注在“米娅”身上。

  辛西娅感到一种角色倒错的荒谬,“福格尔先生,你知道你的妻子已经变成恶魔了吗?”

  福格尔的嘴唇抖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一刻他突然敏锐地意识到他们真正的目标。他跑到“米娅”身边,将它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我不知道什么恶魔!她、他们是我最爱的人,你们不能伤害他们。”

  “他们?”缇奇古怪地看着他,这个人看起来很清醒,又好像已经疯了。

  辛西娅却明白他的意思。恶魔表现为独立个体,但它是由死者的灵魂和呼唤灵魂的生者肉体组成的,也就说实际上是两个人。

  “你的妻子呼唤了谁?”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更浅显易懂的说法,“你和你的妻子失去了谁?”

  福格尔呆呆地看着她,骤然崩溃了。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他的重量,“米娅”与他一起跌坐在地,他搂着“米娅”的头,对上恶魔空白的脸孔时他终于流下泪来。

  “我们的儿子……”他嚎啕大哭。

  断断续续夹杂在哭声中的诉说构成一个在这场战争中再常见不过的悲剧——

  福格尔年轻的儿子响应国家的号召踏上战场,再回来时变成了一套破烂的军服和一纸阵亡通知书。福格尔夫妻悲痛欲绝,直到一个自称是阵亡通知机构的人找上他们,神神秘秘地说有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能让他们的孩子回来。那个人当场就被福格尔赶出家门,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却瞒着他呼唤了儿子的灵魂。所以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恶魔既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儿子。

  新生的恶魔为了能够顺利进化,一般会以诞生之所和至亲之人作为掩护,到其他地方去杀人,福格尔和宅邸里的人因此能活到现在。有一天福格尔奇怪于妻子异常的行踪而跟随它到了杀人现场,目睹恶魔杀人的经过后他既没有报警,也没有逃离,而是选择以同样的方式养育它。

  “我一直都希望他们有一天能恢复正常,能再回到我身边。”他哭泣着如此自欺欺人,不断地抚摸着“米娅”的长发,极尽温柔,但他所爱的人却再也不会给他一个笑容。

  “真是太蠢了,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是你爱的那两个人。”缇奇抓了抓头发,看向辛西娅,“你打算怎么办?”

  辛西娅注视着福格尔和他的“妻子”。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即使知道所爱变成杀人的恶魔也不愿意放弃他们、宁愿为此去制造更多悲剧的人。

  谁背负了更多的罪?

  她的声音就像手中的剑一样冰冷:“我不会告诉教团这件事,但是这个恶魔,我必须要破坏它。”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做!”福格尔转身用他宽大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恶魔。

  “你再继续为它提供人类,总有一天会被教团察觉,那时候就算我放过它,也会有其他驱魔师来处理这件事。”

  福格尔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促地说:“我不会再抓人了!求求你放过他们!”

  “我说啊,福格尔先生,你可能不大清楚恶魔到底是什么。”缇奇走过来,“看在你人还不错的份上我就跟你说一说吧。”他半蹲在福格尔面前,指着“米娅”,“恶魔杀人不是为了取乐,而是为了生存,如果你不给它提供人类,又不让它出去杀人,到时候它只能对你和这座房子里的其他人下手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福格尔愣了一下,缇奇趁机将恶魔从他怀里扯出来推到辛西娅面前,福格尔下意识一起扑过去,缇奇迅速攥住他的衣领。

  辛西娅抓住那只因为诺亚的命令而毫不反抗的恶魔,没有立刻破坏它。

  “你……还是回避一下吧。”她犹豫地对缇奇说。缇奇反剪福格尔的双手,用膝盖将他压在地上,满不在乎地回道:“千年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反正只是一只新生的一级恶魔而已。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快点处理完我们走吧,他这幅样子真让人难受。”

  福格尔无力反抗缇奇,只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米娅”,泪水源源不断地淌过贴在地上的半张脸,汇聚成小小的一滩。那眼神让人心碎,辛西娅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在他面前破坏这只恶魔。

  真的应该打破他的幻想吗?

  缇奇看穿了她的想法,沉下声:“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觉得恶魔也能像人类一样,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恶魔不可能不杀人。就在这里破坏它,不让他彻底明白他爱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以后还会干蠢事,你希望下一次呼唤灵魂的人换成他吗?”

  “……”

  辛西娅沉默下来。

  福格尔呆滞地跪在地上,恶魔化作一堆细碎的冰屑,被他捧在手心中。无论是愤怒还是悲伤都已经从他泪痕交错的脸上消失了,他就像连灵魂都跟随着妻子与儿子一起离去,彻底变成了一具空壳。

  缇奇摇醒管家,趁他还茫然着,威胁加恐吓地让他看好他的主人,别想着报仇,因为夫人和少爷本来就已经死了,是福格尔自己放不开手。也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毕竟他们也杀了人,专门处理这种事的机构必然会将他们当做恶魔的同党一并处决。最好就此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管家同是饲养恶魔的帮凶,但还算清醒,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忿于他们伤害了他的主人,还是保证会守口如瓶。接着他严厉地要求他们离开。

  经过了这样的事,他们也没理由再留在这里。缇奇敲碎地下室通往外界的那道门上的冰层,扛起依然昏迷着的流浪汉,叫了辛西娅一声:“走吧。”

  辛西娅走向他,铁门合上前,她最后看了一眼福格尔。

  那男人的全部余生都已经在这个夜晚碎裂了。

  纵然是福格尔自己想不开,但战争从何而来?恶魔从何而来?诱惑活着的人去呼唤死者的人又从何而来?

  这样的爱与悲剧什么到底时候才能终结?

  杂乱的思绪溶解在黑暗里,这一次她没有再制造照明的火。

  联通地下室的另一个出口在一条街区之外的河岸边,缇奇将流浪汉放在桥洞下,回头对辛西娅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东西。”

  他跳上低矮的石桥,辛西娅抬头看着他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

  “缇奇。”她叫住他。

  “嗯?怎么了?”缇奇蹲在桥边,对辛西娅笑道,“你不要上来,如果让别的男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会生气的。”

  辛西娅看了他许久,缇奇耐心地等待着。

  “我爱你。”终于,她如此说道,“但我不会放弃做一个驱魔师。”

  “……我知道。”缇奇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与意料之中,“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真的变得比从前更软弱了。”

  辛西娅没有否认。曾经她漠视人类,看不到这场战争对人类造成的伤痛,也感受不到驱魔师存在的意义。现在她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与事,与人类彻底交织在一起,更多的牵绊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束缚,但没有人可以孑然一身地活着。她爱这个男人,也爱上了这个由人类组成的世界。

  “我不讨厌你的这份软弱,三十五年前是乔依德塑造了你,但现在你才真正有了属于你自己的生命。”

  缇奇长舒一口气,望向天上明亮的白月。

  “你在火车上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吧:我的确不在乎与我无关的人,但在成为诺亚之前我也是人类,我没有失去身为人类的感情,我很珍惜与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同时我也是诺亚,家人们一样是不能割舍的存在。所以呢,我决定不想去思考什么大局,只根据所处的身份做应该做的事。”

  他低下头,对辛西娅伸出手,“我当然希望你能离开战场,虽然在‘心’出现之前千年公都不会对教团出手,但我们都知道这种和平不会长久。如果直到最后我们都不愿意放弃各自的立场,那时候我会亲手杀了你,或者死在你手里。”

  辛西娅握住他的手,眼中流露出悲意:“那不就和三十五年前一样了吗……”

  “当然不一样。”缇奇笑起来,弯下腰亲吻她的指尖,“这一次就算真的又走到了那一步,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17。7。31

  ☆、vol。12死幕(一)

  “就送你到这里吧,再往前就是黑色教团的地盘了。”

  离开福格尔宅后,两人在当地找了一家旅馆过夜。用过早餐后,缇奇直接在房中打开罗德的门,另一头就是黑色教团总部所在的城市边郊,抬头便能望见那座高耸的险峰。

  他将用油纸包好的画和装有李娜莉衣服的行李箱一并交给辛西娅。

  微薄的凉风抚过衣角,晨曦映着他们的身影,寂静的沉默之中,谁都没有先迈出离开的步伐。

  良久之后,缇奇才捧起辛西娅的脸,拨开面纱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而柔软的吻。

  “走吧。再过一会儿我就不让你走了。”他贴着她的唇瓣如此笑言,拥着她的双臂却没有松开分毫。辛西娅一手拿着半米高的画,另一手拎着行李箱,被他这么抱着连站都站不直。男人的体温传递来缱绻的浓情与眷恋,让她突然不甘心就这样离别。她吮吸着他的下唇,而后毫不留情地咬下去,在他因为疼痛而张嘴时将舌头伸了进去。

  舌尖与舌尖碰撞在一起激起令人战栗的电流游走遍全身,缇奇的呼吸一滞,骤然急促起来。强劲有力的手掌钳住她的后颈,他不甘示弱地回应,两人的舌头在彼此的口腔中追逐纠缠,像是一场互不相让的激烈角斗,血的铁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四散。

  肺中的空气用尽几近窒息时,缇奇才喘息着抬起头,被辛西娅咬出来的伤口又渗出了血珠。他舔了舔那道血口,嘶嘶倒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