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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作品:最好的时光|作者:辛苦|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8 00:55:32|下载:最好的时光TXT下载
  江水明一把拽回她,“我刚求爱未遂,作为我后备老婆,你不能伤风败俗地抛下为夫的去乱丢媚眼啊。”

  我微笑着看他们亲密无间地开着玩笑,想着为什么谭晶晶和江水明这样的人也要有个伴侣后备着。

  白天鹅最大的悲哀,就是没遇到有野心的癞蛤蟆。

  小柳分析说,他们都成了深秋萧条的葡萄架,是因为谭晶晶的外向与泼辣,江水明的不问世事与才华,葛萧非人类的帅,都使他们的绝佳外形带有毁灭性和杀伤性。换句话说,觊觎他们的人都错误估计了他们,被他们拥有强大防御系统的假象所蒙蔽。

  我却不这么看。我觉得他们至今单身的原因,是他们对身边人无条件、没要求。

  这不是说他们有多滥爱、有多放纵,而是他们在谈及未来的身边人时,往往会耸耸肩、轻松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啊,人好,合适就行。”

  没有条件就是条件无处不在,没有要求就是会有内心下意识的挑剔。

  “眼睛大”、“嘴唇好看”……越具象越好寻找合适的对方;“温柔”、“勤快”……越具体越好建立稳定的关系。

  当然我的理论也不是无懈可击,比如,我心中的具象就是师伟,具体就是师伟那样儿的,可我依然在28岁这年形只影单。这再次证明我说的物极必反——当范围缩小到一个人身上时,说不定比漫无目的地撒网找人更困难。

  我自嘲地轻轻笑了,葛萧就弹了弹烟灰;“你在偷偷笑什么?”

  谭晶晶看着我,“你还没和我说你的后备是谁呢。”

  我没有后备,因为我情感的阵地还在死守一个人。我摇了摇头,“我打算一辈子单身。”我本来想说得特别搞笑,可自己都觉得语气凄凉。

  葛萧笑笑,抬眼看着窗外,“一辈子有多长呢?眨眼六十年?何必那么苦了自己?”

  我想模仿谭晶晶的搞笑,就开玩笑说:“我说的是不结婚,可没说不找人上床。”

  这话谭晶晶大概会说得活色生香、回味悠长,可我说出来就一点都不好笑,反倒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江水明很正经八百地对谭晶晶说:“老婆,要是乔北需要人上床又一时找不到,我可以舍‘身’取义不?”

  谭晶晶连连点头,“嗯,我同时允许你舍‘生’取义。一定要服务到位,实行三包。”

  我哭笑不得,葛萧瞪我,“自讨苦吃。”

  那天晚上我们到“竹玲珑”时,迎宾小姐显然对出现过两次的葛萧印象深刻,她笑着说:“葛先生,宇姐已经在‘湘妃’等你们了。”

  “竹玲珑”所有的包间都是用竹子的名称命名的,走廊里有很淡的檀香味道,一个举止优雅轻柔的服务员,像家道中落但气质犹存的大家闺秀一样,为我们反手挑起竹帘,我们一一侧身,就进了“湘妃”,就看见了正站在窗前打电话的杜宇。

  杜宇着一袭月白旗袍,腕上一只翠绿剔透的玉镯,她腮上有细微红晕,见我们进来,就轻轻地说:“我还有事,以后再说吧。”随即挂了电话,含笑走近我们,牵着小柳的手,安排我们入席。

  江水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来了。被杜宇婉拒之后,他也就不再拘束,落落大方起来。

  杜宇微笑着说:“雪峰有事,不能陪我们了。不过也好,我们落个说话自在。”

  我看着越发天仙化人的杜宇,心头的赞美再度涌现,就在我要开口说话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我对大家歉意地笑笑,就起身到包间外接了电话:“喂?”

  一个郁郁的男中音在那端响起,“我是师伟。”

  我条件反射般地挂了电话,关机,发抖。

  那个想念已久的、久违了的声音,在一个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刻出现,除了躲避,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是的,我还没准备好,我不知道是应该笑着说“嗨,你好”还是应该哽咽着说“你还好吧”。

  我在包间外的走廊里神情恍惚地站了一会儿,决定先到外面去透透气。

  春夏交接的夜晚,绵绵细雨不期而至,远远近近初亮的灯光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晕染。不大的雨,打在脸上有浸润的细微的痒。我很想抽支烟。

  葛萧有一次和我说,他在想一件摸不着头绪、让他陷入茫然的事情时,就喜欢燃一根烟,抽或是不抽,只让那星点的火光明明灭灭,等到那点猩红燃到尽头、手指上传来刺骨的剧痛时,他就会有了顿悟的结论和本能的决定。

  我在烟酒店门口,颤抖着撕开刚买的烟,抽出洁白纤长的一支,衔在了唇间。可我不停地打着冷战,笨拙的手怎么也按不着简装打火机的火焰。

  歪在竹椅上看电视的老板娘,把注意力放在没打伞、看起来要哭、拼命按着打火机按键的我,等我无力地靠在人行道的路灯下,为自己的无力与无能开始啜泣时,竹椅咯吱一声,老板娘挪动了一下身子,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拿过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

  腾起的火光给了我瞬间的温暖,我把来不及压回去的眼泪擦去,凑上去吸燃了烟。苦苦涩涩的烟肆虐在我的唇齿之间,我以为我会像那些小说、电影描写的那样咳嗽,可我肠胃间翻江倒海,嘴里却只是感激地对老板娘说:“谢谢。”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依旧坐回竹椅,全神贯注地看电视。

  会抽烟的人,比如葛萧,能像变魔术一样把一支烟抽上很长时间。我也想抽上那么长的时间,可好像就是在一瞬间,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传来了钻心的痛。

  我情愿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暗示。我把烟头碾在脚下,碾得粉碎,然后打开了手机。

  没有蜂拥而至的未接来电的信息提示。

  师伟,还是当年那个不会重复任何一件事情的师伟。

  我回拨了那个号码。

  漫长的等待音后,伴随着流水声,师伟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还是少年时的那种冷冷的:“乔北。”

  我的脸一阵发烫又一阵发冷,我的牙齿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师伟。”

  师伟似乎关了水龙头,他的声音更加清楚起来:“你结婚了吗?”

  多年前我那么喜欢的男人,在他单身的时候,没有任何问候或是话题,他径直问我:“你结婚了吗?”

  该如何回答呢?

  我不喜欢含混和暧昧的东西,即使我还是无法忘记那个眼神冷冷的少年,我也不愿意自己的回答给他任何我还在喜欢着他、等着他的错觉。我尽量往我的声音里注入喜感,“就快了,到时请你喝喜酒哦。”

  似乎我回答什么他并不关心,他似乎也无意揭穿我说得太夸张而显得单薄的谎言,他说:“哦。”顿了一顿,他问我:“乔北,如果你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对你表白,你会接受吗?”

  这是什么意思?我竭力抑制着已经冲上眼眶的眼泪,我捕捉着内心最真实的情绪,我清清楚楚地说:“不会。”

  师伟好像并不意外,他略带苦恼和疑惑,“为什么呢?”

  我说:“我的喜欢,已经是一种和刷牙洗脸一样的习惯,而习惯,是不需要有什么特殊的改变的。”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师伟沉思了一下,试探着说:“真的没有接受的可能?”

  我擦拭着泪水,不愿让哽咽的声音出卖了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点了点头。

  师伟好像看见了我在点头,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乔北。”咔哒。

  我攥着手机,难过地弯下腰去,压抑的哭声终于冲了出来。

  16岁的乔北不肯有一丝欣喜,不肯有一丝轻贱,她倔强地保护着自己的自尊。哪怕是面对着深爱着多年的那个少年,也要骄傲地走开。16岁的乔北说:“我等候你多年,是为着我的情感;我转身离去,是为着我的尊严。”可一转身,执拗的女孩就被又一次可能的擦肩而过击打得痛彻心扉。

  不知哭了多久,已经没有泪水的我发现身旁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我猛地转身看去。

  不远处的另一杆路灯下面,葛萧双手斜插在裤兜里,唇上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他那双大眼睛清澈地看着我,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

  葛萧站在那里看我,额头的碎发上挂着几点晶莹的小雨珠。大概是眼睛太大的缘故,他不笑的时候,眼睛就显得格外的清澈闪亮。

  感谢这场雨,它让我脸上的泪痕无迹可寻。

  蹲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了。这让走向葛萧的路有些漫长,我努力保持着平衡,摇晃着走向他,我挤出一个微笑,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是不是江水明发疯掀了宴席,你来找我救火了?”

  葛萧把烟头吐进一旁的下水道,掸落了头发上的雨珠,他笑笑,拉住我的手转身向半条街外的“竹玲珑”快步走去,“晶晶明天一早要回南京。聚会宴已经成了送行宴了。”虽然他温暖的手心让我觉得舒适而熨帖,但他的长腿快速迈出的步子却让我麻木的膝盖承受了难言的痒痛。

  我大叫:“慢点走啊,我的腿好痛。”

  葛萧侧过身顺手一抄,便把身材娇小的我夹在了腋下,大步流星地走着。

  我脸朝着地又惊又怕,挣扎着大喊:“葛萧你把我放下。”

  葛萧说:“丫头,你本来就不是仙女,脸着地就更惨了。乖,就到了。”

  所谓死党,就是在你伤心的时候不是去安慰你,而是静静地守在旁边。他不会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去触碰那些你不想让人看见的隐秘伤痛——他相信你自我疗伤的能力,他从来充满这种信心。然后当你快乐如初时,他才会结束守候,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地和你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是死党对死党的真正尊重。

  我知道葛萧是我真正的死党。因为脸朝下的我,无比清晰地看见下水道旁边有三个烟头,同一个牌子。

  我和葛萧错过了那场短暂宴会的绝大部分,最后的那一小部分,是激愤之下的谭晶晶在大爆演艺圈的料。从某男演员喜欢捏同剧组女演员的胳膊内侧,到某小明星如何找托儿给自己抬身价……谭晶晶得出的结论是:“演艺圈汇集了一些全中国最漂亮和最帅的流氓以及人渣。”

  杜宇微笑着倾听,眼神柔和而专注,她说:“谭晶晶,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生动。”

  谭晶晶看着杜宇,也微笑,“杜宇,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活得这么超脱。”

  小柳笑,“你们就互相恭维好了。”

  谭晶晶说:“哦,对了,杜宇,谢谢你拒绝了江水明的表白,现在他死心塌地地当我的后备老公了。”

  我几乎想为谭晶晶这句话拍案叫绝了: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又引向了江水明对杜宇的一片痴心,又不落俗套地对杜宇推荐着江水明的优秀——若不是杜宇你的拒绝,就算是面对我谭晶晶,江水明他还是难免心猿意马的。

  有谭晶晶这样的话,杜宇说什么话都会暴露她的真实想法,而若是什么都不说或转移话题,就显得有些做作小家子气了。谭晶晶只言片语就把杜宇逼上了必须正面回答江水明表白的境地。就连言语不擅锋芒的小柳,也听出了话中的玄机。

  杜宇微微一笑,撸下了腕间的玉镯递给谭晶晶,“喜酒时万一我去不了,这就算是贺礼了。”

  谭晶晶话语锋芒立现,“万一去了,岂不又要加一份贺礼?”

  杜宇唇角微笑不减,“若去了,我就带另一只镯子前往道贺。”

  谭晶晶不依不饶,“镯子是成双成对的,要是分成两个单,不是不吉利吗?”

  杜宇回答:“你我各持一只,叫做姐妹情深,两只都送给你……”她莞尔,“叫做完璧归赵。”

  好一个才思敏捷的温婉佳人!杜宇转了个圈子,却在这个话头上等着谭晶晶——江水明的一片痴情,全由你谭晶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