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之地?”白姝安知道他们舞蹈团成立12年以来,虽没有跑遍大江南北,至少在邻近重要省市已经小有名气,云城是经济繁华、文化鼎盛的大都市,但曼姨却从来不肯安排团队前去演出。
有一次云城的一个重要颁奖晚会的节目筹备组邀请她和杜若旻前去表演,白姝安颇为心动,便咬了咬牙,想好言相劝尝试着说服曼姨,却被曼姨狠狠地警告,不许她再提起任何有关于云城的人与事,至此,“云城”这两个字就成为了他们舞蹈团的禁语。
今日无意中听到云姨话里暗藏的深意,姝安谨慎地追问,“云姨,您是不是知道曼姨过去的事?”
“知道一点儿,但是……”云姨难得支支吾吾了一回,“我们还是不说了,既然你曼姨有意瞒着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匹白马,不行,我们一定不能就此放弃……洛董事长跟我们校长有些交情,前年水月阁开工的时候,他一口气就捐助了100万,算起来还是我们学校的恩人……”
白姝安不知此刻该喜还是忧,她深知曼姨的脾气,一旦她所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云姨生性开朗,做事全凭想象力,从前一直迁就曼姨,但有时为了满足心底的浪漫想法,常做出一些不合常法的事来。她们两人针对这件事有了如此之大的分歧,最终的受害者肯定是自己。
但是,白姝安更清楚她自己的心意,目前,没有任何的人与事可以撼动心底日益滋生的那棵大树。
第五章 落 水 (1)
五月末的月城湖畔,樱花已然凋谢,桃李也早已散落一地春红,无处寻觅,只有稀疏的杜鹃花点缀在路旁的花圃中,笑意盈盈。
灿烂的阳光将古老的水榭亭台包裹在一片温暖里,风轻云淡,远处烟波荡漾,时而飘过几座游船,穿梭往来……
“theyuechenglakeisindeedpicturesque。itisheardthattherearestillmanybeautifullegendsandstories。”(月城湖的美景果然名不虚传。听说它还有很多迷人的传说故事?)这个人讲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满头鬈发,金灿灿的,一双碧蓝的眼睛,在阳光里清清亮亮。
“yes;mr。pierre,themostfamousoneisthemiserablelovestorybetweenliang shanbo and zhu yingtai。”(是的,皮埃尔先生,最有名的,要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故事。)此人一张俊俏的华人脸,讲的英文却十分地道。他们一问一答,走在前面。
后面还跟着三人。其中一个黑瘦方脸的青年男子用中文对走在身旁的外籍说道:“托马斯先生,你们国外有罗密欧与朱丽叶,我们中国有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为爱殉情的痴情人。”
“哦,我听说过,中国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托马斯深棕头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中文虽说得断断续续,倒也标准。
“哥,快看,前面就是望月桥了……”孙文婷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单拱石桥,高声叫起来。
大家闻声都顺势望去,一条长堤横亘在湖面上,长堤中央,石桥俯卧,桥的两侧,半壁青山侧影,一波碧水涓涓,往来人流不息,好一幅江南初夏图。
“涵风,洛,等一等,我们去那里,望月桥……”托马斯大声叫住了前行的俊俏男子。
洛涵风回过头来,冲他们大笑:“今天我们几个男士就做一回梁山伯,去会一会梦中的祝英台……”不想这一笑,还对着一个女子,那貌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好像一道暖流,投射到孙文婷的心里去,倒以为他这建议因她而提,孙文婷瞬间面色红润,心跳也莫名地加了速,脚步异常地轻快。
于是他们几人并行,不过五、六分钟,就到了湖堤东端。
远看,它的桥拱由苍青石块铺筑而成,古朴质雅,走上去,才发现路面却是宽阔的水泥大道,游客倏然多了几倍,大家放慢速度,谈谈笑笑,往桥中央走去。
“叮铃,叮铃……”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自行车队,竟然从桥对面疾驰而来,为首的那人头戴黑色钢盔,一身纯黑运动衫,胸前还纹上了大片惨白的骷髅头像,即使在人群里,也不见减速,横冲直撞朝洛涵风他们过来。
一大群人直被逼到了桥的边沿,孙文婷一直紧跟在洛涵风的身旁,这一倾斜,她半个人靠在他的臂膀里,不觉心旌荡漾。洛涵风不知她是故意呆立着不动,只好伸手把她扶住,轻轻推至一旁,也不见她一个头低低地,红似飞霞的小圆脸羞涩无比,少女风姿尽显无余。
人群里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刚刚挣脱了母亲的手,正欲兴高采烈地朝桥上跑去,却被人流挤压到角落,十分地不甘心,于是她拼尽全力拨开一条缝隙,从中钻了出去。此刻,那飞车队已呼啦啦地冲到眼前,没想到有个小姑娘从里面跑出来,一时间完全刹不了车,眼看就要撞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洛涵风的一只大手已经抓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奋力往桥边一拉,谁想这一段路两旁竟还没有石栏,由于用力过猛,一只脚踩在桥沿上,另一只脚却落入空中,他马上放开小姑娘的手腕,自己则整个身体直直地坠入荷花池里去了。
五月末的荷花池里尖尖碧叶微微露出水面,清凌凌的水很快就淹没了他的膝、他的腰,直至他的头,他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已经整个地沉入水底……
可怕的与世隔绝,可怕的万籁俱寂,他沉沉地往下掉,放大的瞳孔里倒影出绿的山,蓝的天,还有一个可怕的魅影,脸色苍白鲜血直淌的脸,盘旋着千条万条的丝带,一条条缠绕在他的身上、腿上,越来越近,越来越紧,他终于没有了气力,没有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双手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脸,无数个声音窸窸窣窣地钻进他耳朵里。
“喂,洛,醒一醒,醒一醒……”
“可怜了,年纪轻轻的,模样生的这样好……”
“这景区里随便什么人都能飙车,也没人管管……”
他终于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堵住的喉咙里突地吐出几口水来,沉重地呛了几声,有人手忙脚乱地为他拍背顺气。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朦胧中,浮现一张美丽的脸。很奇怪,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她,又怎么会把她给遗忘了,他想不起来……他缓缓地抬起手,轻放在她的腮边,那触手可及的容颜,竟在眨眼之间,忽而变远了,定睛一看,却是白姝安。旁边还围着孙文涛、皮埃尔、孙文婷等一大群人,陌生的人群见他醒了,觉得没有戏看,自然离去,只剩小女孩母女一直站在他们身后。
“是你……”洛涵风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这个女子,喘过一口气,声音还有一丝喑哑,“是你……救了我吗?”
她轻点了点头,水淋淋的脸,在微光里,清新地像晨间的露珠,莹莹动人。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知该怎么解释刚才的幻觉,突然间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只顾失神地盯着她的脸。
她被他迷乱的眼神盯得有些窘,泛白的脸庞凝起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急促地说了句:“看来你已经没事了。”正待转身,手臂被一股出其不意的力量紧紧地抓住,“等一等。”他的喉咙里沉沉的,声音竟透着一丝哀戚。
白姝安侧脸,低头疑惑地看着他,那堪称是一张俊逸的脸,五官布置得很均匀,尤其是直挺的鼻梁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无边的夜空里璀璨的星辰般生辉,此刻,发际滴落的水珠滑过眉间,一滴滴,掉在他眼角,朦朦胧胧地,却显得有些凄楚。
“还有什么事吗?”白姝安不知为何,突然间思绪万千,其实刚才并没有打算立即离去,但是脑中回想起云姨的一番话,想起他不同寻常的身份,想起曼姨清瘦的脸庞,她不由自主地就想逃离,可是现在他的手掌正紧紧地固定在她的臂上,她不得不停步听他把话说完。
洛涵风顿了顿,僵硬的手渐渐放松力道,声音已恢复了几分力气,带着一种不容妥协的腔调:“你刚从水里出来,衣服都还湿着呢,一起去换身衣服吧。”
她仍想回绝,众人跟着一起劝说,在孙文涛的示意下,孙文婷也已经走过来,殷勤地拉起她的手,白姝安只得默许,洛涵风这才松了口气,这时他已经被两人搀扶着站起来,慢吞吞地走了两步,虽还有点吃力,但手脚基本可以活动。
孙文涛抬手扶了扶镜架,眯起双眼冲着白姝安谄笑:“幸亏刚刚白小姐救得及时……白小姐,刚才那一幕真是惊险,你简直就是女中豪杰,从那么高的桥上轻盈地跳下去?”
“那没什么,我喜欢游水,以前还学过一阵子跳水呢……”她有些尴尬地淡淡一笑,抬眸正巧碰上洛涵风诧异的眼神,心头突然生出一股无名火,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他,“不过真没想到你看起来人高马大的,竟然不会游泳。不懂水性的人,还在那么高的桥沿做危险动作。”
洛涵风心底刚刚萌生几分敬佩之情,被她一句奚落的话,刺中了要害,心里的气发不出来,重重地咳了几声,朝孙文涛他们发难:“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看着我掉下去,也不来救我,还要一个女人出手?”
托马斯拍拍涵风的肩膀,慢吞吞地说,“洛,你可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白小姐动作太快。”
本来是一句无心的话,可是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到白姝安脸上的时候,一轮红晕不知何时飞上了她的脸。
大家都笑起来,只有孙文婷闷闷地站在白姝安身旁,一言不发。
第六章 落 水 (2)
文涛于是建议大家,到前面的商铺买两套干衣服救急,一群人才决定离开湖畔的草地。
“等一等,这位先生。”声音来自获救女孩的母亲。刚才事出紧急,大家竟然把她们俩给忘了。
众人回头望去,一个美妇带着一个俏丽的小女孩站在身后,阳光金子般铺洒在女人身上,使得原本有些冷艳的脸庞多了几分暖意,一袭深紫真丝长裙裹着颀长丰满的身躯,富态而不媚俗,优雅而不失高贵,浅浅一个笑容却化作千娇百媚,看直了众男人的眼。
她身旁的小女孩一身粉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却不像母亲那般冷,里面闪动着更多的是柔和与天真。
“我和女儿到月城来游玩,没想到竟遇到了这样的事。”那个女人一边说一边牵了孩子的手上前,“欣欣,快谢谢这位叔叔!”
洛涵风捏了一把小女孩粉嫩的脸,笑道:“大姐,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遇到谁,都要救她的,下次你可要看紧她了,别让她乱跑。”
小女孩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调皮地叫他:“大哥哥,我长大了要去学游泳,下次轮到我来救你。”洛涵风被她这么一说,又触到了痛处,不好发作,只得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原来是个小鬼灵精。”
客套话说了几句,女人只询问了洛涵风的名字,却没有留名,就跟大家告别。
那小女孩跟着母亲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冲着洛涵风大喊:“大哥哥,我叫顾雨欣,你一定要记得我哦,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她俏丽的小身影被半片阳光洒满,闪亮闪亮地,嘟嘟的小脸如花圃里的杜鹃花一般,红得甜蜜可人,这个迷人的身影犹如一个小天使般,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白姝安看着这一切,怔怔的,有些怅然若失,永远这个词,从天真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是这样容易,但永远的失去,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领会?
她突然悲从中来,竟没留意台阶,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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