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文澜一脸的呆滞,张阿姨只当她是没想过这么快当妈,边捞着水里的菜边感慨道:“现在就是这样,生不起的就是要生,生得起么,都不想生,这样子以后还了得啊。”
沈文澜用笑容敷衍着,离开了厨房才觉得近来烦心事纷至沓来,感慨这些麻烦简直都是这婚结出来的。
几天前,钱笑花了万把块钱在网上买了一条理应很“仙”的裙子,等到穿上身才发觉山寨味十足,根本只值个地摊货的价钱,气得她不管不顾地在上班时间和卖家展开了骂战。结果不言自明,小王、孙姐等一众女同事都在事后向她致上了无限的同情,只有沈文澜毫无同情心地在这时候还玩了一手说文解字,说什么“山”寨的衣服一有“人”穿,怎能不“仙”,惹得众人哄笑一场,说她不愧是办公室第一贱嘴。
而之后陪李念琛出席社交舞会的沈文澜却赫然发现自己就是那条裙子,尽管她穿着的可能是全场最美最高贵的礼服,发型和妆容也都是请了最好的设计师和化妆师做的,但她这个人身上的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却并没有因此减少一丝一毫。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个个都作不食人间烟火状,沈文澜在这衣香鬓影,琼浆玉露间来去,转得她昏了头。李念琛安抚她道:“这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来来去去就这点人,晚些都熟稔起来就好了。”他是社交能手,无论和什么人说话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很快就融入了氛围,被男士们拉到一边谈天说地去了。
沈文澜试图在女士们的小圈子里搭上句什么话,但可惜她们扯的那些豪门秘辛和奢侈品设计概念的艺术性,她一概不懂,只好识趣地找了个犄角旮旯继续猫着。她这才晓得,有时候人家未必需要亲自“排”,你已然是“外”的了。
沈文澜正烦闷,袁显的笑脸竟出现在眼前,他递了一杯香槟过来,“闷了?”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我也不喜欢这类聚会的,但是没办法啊,你看,”他指了指远处的李念琛,“你家daniel笑得多假啊,不过他就是有这个本事,不喜欢的也能装出十足的样子。”
沈文澜自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故意做远目状,扯开话题道:“嗯……佩佩是在哪里啊,哦,看到了。我倒没注意到你们也在,我看她倒好像挺享受这类聚会的。”
显然这招并没见效,“爱一个人就会为他融入一个环境。”袁显如是说,“我本来还以为daniel是被你威胁着跟你结婚的,但是现在看来你们的婚姻状况还是不错的。” 他没错过沈文澜眼中惊异的神采,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什么态度,文澜小姐不该是个中好手吗?”
原来在袁显和孙佩佩的那场婚礼上,除了两个心中有愧的人因为内疚而失了准头,其他人都是一样的目光如炬啊。沈文澜无端被卷进了这番恩怨情仇里,如今也只但求死个明白了,“你不怨李念琛,不怪佩佩吗?”
袁显倒是很洒脱,“如果daniel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也不会来做我的伴郎了,对兄弟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至于佩佩嘛,那段时间我也不在她身边,就当她是开了一阵小差好了,毕竟一辈子这么长,谁也不能保证永远认真听课吧。”
听了这话,沈文澜也分辨不出袁显究竟是对孙佩佩爱得过分深沉呢,还是想抓一个妻子的把柄在手,日后自己有什么走神摸鱼的话,好拿来两相抵消。想到给自己出稿费的正是眼前这位,她更加多了一份仿佛是聂小倩见了黑山老妖的感觉,一句话说到底,“只恨自己道行不够”。
见沈文澜不做声,袁显当她还在为加稿费的事恼他,便出言奉承,“其实文澜小姐的文章我是一直在看的,这次稿费的事情是下面人的意思,时间上或许做的不妥。不过我想文澜小姐总不至于如此没有自信,以为我是看daniel的面子才特意交代的,如果真要买daniel的面子,应该是不管他老婆认不认字,都请来写几篇专栏才对啊。”
这话里虚虚实实,叫你挑不出错也发不了力,沈文澜只能有样学样地应酬他道:“这个事情该怪我心眼太小,近则不逊远则怨。”说完举杯自罚,把袁显带来的香槟一饮而尽。
晚上回到家里,李念琛和沈文澜都累得不行,各自更衣沐浴后就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了。大概是太累,所以都没能立刻睡着。
沈文澜自嘲地想着,像李念琛这样连恋足癖都没有的王子大概也只会矮身亲吻真正公主的玉足,跟她这样的寒门灰姑娘就算是真结婚,也肯定是过两年就落个离婚收场。脑海里不知怎的竟然浮现出李念琛为孙佩佩穿上水晶鞋的样子,沈文澜心里一酸,过后又是一惊,须知道她现在的情形,醋意是万万要不得的,有足够的情意方能有醋意,但若是现在就对李念琛生出感情来了,两年之后又安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说上次回娘家跟老妈说的齐大非耦只是个概念,这次的聚会算是让她真正清楚了什么是“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虽说现代人的门第之见已经弱化了许多,但夫妻间也不仅仅只要吃饭睡觉过日子,审美情趣、生活习惯、处事方法、视野见地……如果找了一圈都没有共同语言,又怎么能共同生活呢?王子选择了灰姑娘,那是因为灰姑娘本来就是世家出身,那些唱歌弹琴,跳舞品画的童子功一个不落,又有收到皇家舞会邀请的资格,再加上美貌善良,这样才做了王妃的,从前吃过的那些苦,顷刻全部都变成了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但对于寒门之女,只有那些苦楚才是正经八百的人生主题。
在主卧里的李念琛哪里知道沈文澜的这些心思,只是想到今天看到孙佩佩的时候,心绪已经变得平静安宁,反倒是沈文澜穿礼服的模样时,却让他心头微微发热。他随手拿过一支笔,在便签上一笔不断地勾勒出她侧脸的线条——额头光洁饱满,眉骨适当隆起,说话时总是爱挑眉,让人看着觉得挑衅她才欢喜,鼻梁秀直,鼻头圆润,人中长短合宜,唇形饱满,下巴精致,与人辩理无论胜负总是要扬一扬下巴,流露出一种改不了的倔强和傲气。他闭上眼睛,想到沈文澜以言语逞凶时的神采,眉眼里透着一股子犟劲,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在她腮上,好教她吃痛,看她受惊后带防备的样子,像只自以为称霸一方的野猫吃了瘪,还念念不忘要逞威风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沈文澜脸上比化妆品更神奇的就是她的这些小表情,他看多了西方人夸张的表情,想当然的以为东方脸孔上微妙含蓄的表情不足以对一张脸产生什么点石成金的效果,就算是孙佩佩也只是个让人觉得多少有些“绷着”的美人。沈文澜的妙语连珠加之叫人玩味的小表情让人觉得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似乎永远不会觉得无聊,看着她带着狡黠表情的脸,也觉得似乎总看不厌。
这晚以后,这对不同床也异梦的夫妻还是照常和和美美地生活着,谁也没把未来会发生的磨难提前放在嘴上,好像这是个禁忌,又好像只要彼此都不提及,一切就能尽可能地延后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此文不玛丽苏且可以一看的请按一下列表上方的“收藏此文章”,如此便多谢了!!!
作者本着什么人干什么事的原则写的宴会桥段,艳压群芳技惊四座的那些女主您在我这儿反正是找不到了。
油墩子(下)
沈文澜的日子还是一样过,直到某天上班的时候钱笑终于忍不住点破她,“我看你跟这个李念琛是假戏真做了,女人一旦有了爱情的滋润,是能直接从脸上看出来的。”她在食堂的角落里偷偷把销售部的陈思思指给沈文澜看,“陈交际花不是向来觉得‘冯贱贱’一定会栽在她手上嘛,自从听说了冯贱贱请客审查你老公的事情以后,她也天天下来吃饭了,人家次次都从头打扮到脚上,跟你别苗头(沪语,争风头),可还是比不上你这副整张脸都在放光的样子。”
沈文澜无奈地指称钱笑胡说八道,小妮子却突然之间就正经起来了,“你说陈思思论长相也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吧,怎么就那么多客户啊,男职员啊,排着队地掉进她的温柔乡呢?看来男女审美确实差别很大啊。”
向来与男人卧在一条战壕里看美女的沈文澜对此倒是别有心得,“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审美这个东西总是离不开什么黄金比例啊,世俗标准的。男人也不是不欣赏我们眼里的美人,但是你美丽大方,宝相庄严得跟观音娘娘下凡一样,他们就只敢远观了,哪里还敢动什么歪心?其实美色,美色,美不如色,你看为什么有些名妓也不是那么漂亮却引得无数英雄尽扶腰?说白了就是一种韵味,勾人的眼神和风流的身段,这些都是软件内功,不是你多买点衣服,学好了化妆就能赶得上的。”
钱笑又添一句,“还有一种,那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打趣沈文澜道:“我看你就属于后者,不说李念琛搞不好要被你迷得五迷三道,就说冯一帆上次那记‘猛回头’……”
“就崴到脖子了。”沈文澜笑吟吟接住这句,再不与她论什么美丑,只是安心吃饭、上班,愈发生活得像个与世无争的已婚妇女。
好不容易得了个大家都没有应酬,不需要做戏的周末,沈文澜神清气爽地吃着李念琛做的早午餐。他弄了杯满是透亮冰块的美式咖啡给沈文澜配他自制的egg benedict,从底部的英式松饼到顶上的荷兰汁全是他一手包办,用黄油炒过的蘑菇代替了菠菜叶被夹在煎培根和糖心蛋中间,这份餐点营养丰富且口感富有层次,一口吃下去整个人都被幸福感包围住了。
打工时学会做这些的李念琛说这是上次水浦蛋的回礼,他走的是“量大管饱”的美式路线,见沈文澜吃得高兴还不停问她要不要再来点。沈文澜被这碟不知是英式还是美式的早午餐吃得心满意足,连昨晚的事也不再与李念琛计较,只是顺带一提,警告了一声“下不为例”就作罢了。
李念琛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愈发蹬鼻子上脸,跟她要求浦江一日游。不知道毕业以后能否找到工作的沈文澜曾经想过去考导游执照,干脆把他当成是多年来的第一个游客,带着他满上海乱转,可惜城市建设一日三变,许多景点和路线都已经不同了。
傍晚开车路过一间高中的时候,周末还不得不为了冲击高考到学校里补课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了出来,原本垂头丧气的模样只消过一条马路就能变得眉开眼笑,沈文澜忆起自己曾经的苦难岁月,忍不住羡慕李念琛在传说中平均智商低下的美利坚读书,必定是傲视群呆的“省力又省心”了。哪知经过李念琛的忆苦思甜,她才晓得原来不管在哪国,想要出人头地都不是容易的事。教育制度或许有优有劣,但古今中外成就大事业者所历经的苦楚都是相若的。
李念琛思维的跳跃性犹胜文风诡异的沈文澜,正谈着人生主基调呢,立刻就被学生们围着的小吃摊吸引住了,拉了沈文澜下车去看。沈文澜只好不顾将近三十的高龄,杀入层层叠叠的女学生包围圈,才看到油锅里浮浮沉沉的东西,“油墩子啊,我都好多年没吃了。”
李念琛对制作油墩子的过程很有兴趣,站在一边看了许久。做油墩子的模具是金属制的一个椭圆底扁扁胖胖的开口柱状,连接着一个长把手,做的时候先用淀粉糊?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