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你快看看她，她好像不舒服！”白盈然就着顾尘凡的手臂站起来，岔开了话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女子。
旁边有人也想要扶起那个女子，却听顾尘凡急声喊道：“别动她！”
女子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医生的直觉让他迅速喝止了周围好心人的举动，一步跨到她身边，蹲下身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大声喊道：“小姐，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地上的人没有反应，顾尘凡伸出手指迅速探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又将两指滑向她的脖颈处。
“有没有商场管理人员？请大家散开，给她足够的空气。”顾尘凡一边大声喊，一边解开女子的外衣，握起拳头在她心脏的位置上重击了两下。
“我是商场值班经理，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穿着西装戴着胸牌的年轻人挤进人群。
“有人晕倒，我是医生，你们商场里有没有aed……就是自动体外心脏除颤器？”顾尘凡对着有些愕然的值班经理解释。
“没，没有！”值班经理认真地想了想说。
顾尘凡皱眉，将口袋里的手机递给站在身边犹自恍惚的白盈然，“打120。”
白盈然接过手机，微颤着手指按那三个数字，这辈子她还没打过120、110和119这样的紧急电话。
“照我说的讲，年轻女性在商场晕倒，报告商场的地址和楼层。”顾尘凡边说边脱掉自己的外衣，伸手解开女子衬衫的胸前纽扣和裤子上的腰带，将她的头、颈和身体平放到一条直线上。
顾尘凡抬起女子的下巴，按下额头，将她的头后仰，做了一次人工呼吸，看见胸部略有起伏，抬头道：“室颤，无颈动脉搏，无自主呼吸，气道畅通。现场无aed；有医生cpr支持，让他们携带aed进商场，要快！”
白盈然一字不漏地把顾尘凡说的话对着接通的手机将了一遍，刚挂断电话，就被顾尘凡一把拉到身边。
“我需要你帮忙，会不会人工呼吸？”顾尘凡急道。
“人工呼吸？不，不会！”白盈然瞪大了眼睛直摇头，自己从来也没学过这些急救的知识和技能。
“很简单，就这样……”顾尘凡猛地将白盈然拉到身前，抬手捏住了白盈然的鼻子。白盈然无意识地张嘴，顾尘凡的双唇便覆了上来。
白盈然觉得自己的嘴被顾尘凡的嘴紧紧封住，心跳戛然而止。魂不附体之际，一口温热的气息已吹入自己嘴中，直下咽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白盈然只觉喉间微痒，脸上瞬间热得厉害。
“就这样，明白吗？……不明白？再来一次！”顾尘凡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白盈然重复刚才的动作。
又一口温热清爽的呼吸吹入，要不是有人等待救援，白盈然觉得自己一定会当场晕倒。天哪，那是，那是顾尘凡的唇，那是，那是顾尘凡的气息！
“盈然，记得，我做三十下胸外按压，你给她两次人工呼吸。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抬起下巴捏住鼻子口对口吹气，记住吹气量不要太大，时间一秒钟。”
顾尘凡跪在女子身边，快速卷起自己衬衫的衣袖，将一只手的掌根按在女子胸前膻中穴上，手指微上翘，再将另一只手掌覆上手背，手指交叉，掌根相合，手臂绷直，用力向下按压。
顾尘凡一边按压，一边数数给边上的白盈然听，快压到三十下的时候，抬起头来示意白盈然做人工呼吸的准备。
白盈然跪在另一边，目不转睛地看顾尘凡做胸外按压，聚精会神地听顾尘凡报出的那些数字。快数到三十的时候，顾尘凡抬眼看她。白盈然深吸了一口气，趴在地上学着刚才顾尘凡的样子给躺在地上的女子做人工呼吸，做完两次抬起头，恰迎上顾尘凡赞许的目光。
“很好，就这样，继续！”又是一轮新的按压开始，顾尘凡的脸上沁出了细汗。
cpr，人工心肺复苏，要求施行者的按压必须有一分钟至少一百次的频率，而且每一次按压必须使胸廓下陷至少五厘米，且要保证胸廓完全回弹。这是十分消耗体力的活儿，通常在医院里实施急救，也需要几个体力好的医生轮流按压，一般两分钟就要换人。
五轮按压做完，顾尘凡已大汗淋漓，胸前背后的衬衫濡湿了大片。地上的女子依然没有反应，顾尘凡快速地伸出手触上她的颈动脉，不禁将眉头皱得更紧。还是没有颈动脉搏动，这意味着胸外按压必须继续进行。
汗水从额上滴落，有些模糊他的视线，白盈然忙乘着自己做人工呼吸的间隙用纸巾给他擦拭。有几个男顾客提出要接替他做胸外按压，顾尘凡大声问他们有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培训，大家都一致摇头。顾尘凡吐了口气，摇头道：“不行！”
胸外按压轮流换手越快越好，间断时间不能超过五秒。每次按压深度达不到五厘米便不是有效按压，不足以推动血液到心脑的部位。而按压位置错误，用力太重，又会导致胸骨肋骨的骨折，引起气胸和血胸。顾尘凡虽然已累得体力不支，但是他不能放手让一个毫无专业技能又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人来接手。
他狠狠咬牙，拼尽全力继续进行有效胸外按压。他已对地上丧失意识、呼吸和心跳的女子胸外按压了五分钟，但她的心脏还是没有自主的律动。要是手边有自动除颤仪就好了，这种情况，除颤后再按压，效果会好很多。可是，偏偏没有，商场里没有任何自动除颤的设备。
现在，他只是通过人工的按压，暂时为她的重要脏器提供勉强维持生命的血液。可是，那些按压需要的体力，超出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他终有力气用尽的时候。黄金救助的时间其实很短，大脑只要缺血失氧几分钟便能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如果时间再长一些，就会出现脑死亡的可能。
顾尘凡忽然从心底里漾出一丝悲凉。围观的顾客里没有一个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没有人受过人工心肺复苏的专门培训，商场里也没有aed的设备。这个国际大都市，在这些方面做得还很落后。有多少原本可以挽救的生命，就这样失去最佳救助的时机。
救护车还没到，节日的交通想必拥堵，倒地女子命悬一线。
白盈然已经紧张得忘记去擦顾尘凡脸上的汗水，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人工呼吸，可是躺在地上的人依然昏迷不醒。
顾尘凡的汗水滴上女子的锁骨，沿着她的脖颈滑落到冰冷的大理石上，仿佛她一点点正在流失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九 生死一刻（2）
汗水几乎湿透顾尘凡的衣衫，他明显感觉自己按压的力度和频率越来越低。这样不行，必须找人接替了。虽然技术可能不能和专业的比，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顾尘凡看了一眼刚才摩拳擦掌要来替换他的一个男顾客道：“看清楚我手的姿势和按压位置，看我按压频率和她胸廓下限的幅度。将自己的上半身对着她的上半身，手臂要绷直，用肩膀或身体的力量压下去，换手要快，做准备！”
顾尘凡又坚持了最后几下，然后喊了一声“换手”，迅速移开自己的手，将那个男顾客的手按上原来的位置，按着他的手，带着他做了三次标准按压，“就这样，感觉到了吗？用力按，快速按！”
顾尘凡说完止不住粗喘，他已累得筋疲力尽。
“快让开，120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观的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通道，两个120的急救人员抱着医疗仪器急速跑了进来。
顾尘凡抬手抹了脸上的汗，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急救人员迅速接手，由于电话里情况交代得很清楚，他们立即打开带来的自动除颤设备，将两个电极贴在女子胸前左右的位置上。自动除颤器自动分析心率，迅速发出警报，果然是心室纤维颤动，语音提示“请让开”后开始电击除颤。
除颤后，急救人员又继续做胸外按压。几分钟后，女子眼珠微动，嘴唇渐渐有了血色，心电仪开始显示有正常心跳。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白盈然差点热泪盈眶。
“多亏了这位医生！”大家围住了大汗淋漓疲乏不堪的顾尘凡。
“医生，你哪个医院的？以后看病就找你了！”
“还有那位做人工呼吸的小姐，没有他们这姑娘就危险了！”
“医生真有本事，将来我也要让我孩子去学医！”
……
没有顾尘凡最初的紧急救助，倒地女子的生命可能得不到挽救。白盈然激动地望着顾尘凡，她觉得此刻的他竟然是那么高大，简直就是一个英雄。
急救人员将女子抬上担架，送往医院。人群渐渐散去，顾尘凡走过来也略有激动地拍了拍白盈然的臂膀，“盈然，做得很好！”
白盈然“哎哟”叫了一声，皱起眉头。
“怎么了？让我看看！”顾尘凡着急地说。
白盈然伸手揉着臂膀，刚才情况紧急，一时顾不上。现在才发觉摔着的地方竟然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顾尘凡替她检查了一下，“手臂还能动，应该不是骨折。可能是软组织挫伤，或者伤到了筋，但最好还是去拍个片子，走，我送你去医院。”顾尘凡扶着白盈然欲往外走。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去医院，你忙你的去吧。”白盈然回过神，自己还是应该离他远一点的好。
“如果你不想去医院，那我送你回家。”顾尘凡软语温存，白盈然却觉得后背都冒起冷汗。
这还是当年那个对她沉默是金的顾尘凡吗？还是但凡一个已婚男子就一定学会了温存体贴。
“不不，顾医生，我自己能行。”白盈然全然从刚才激动迷糊晕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挣脱了顾尘凡的搀扶。
“那我请你去吃点东西吧。”顾尘凡停了一会儿忽然道。
“吃东西？”白盈然诧异。
“刚才那些可都是体力活儿，我有点饿了。而且我很感谢你的帮忙，你做得出乎我意料的好，给我一个表示感谢的机会吧。”
“顾医生，你别谬赞我，我从来没做过人工呼吸，让你这样的专业人士看笑话了。”
“你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我看了，被施救者胸廓有明显起伏，说明你的人工呼吸很有效果。第一次做人工呼吸能达到这个水平，非常不容易。而且在没有呼吸膜的保护下，你就毫不犹豫地做口对口人工呼吸，颇有医家割股之心，你不学医科有点可惜。走，陪我吃点东西好吗？”
顾尘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有些迫切地想留住白盈然，他不想她这么快就在他眼前消失，就像上一次。
那天等他完成那个演示手术再来找她，护士说她早就走了。他站在病房里看着空空的病床有些失落，他似乎一直有话要和她说，可是见了她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而她就这样惊鸿一瞥，连酝酿的时间都不曾留给他。刚才被人迎面冲撞后，他仿佛觉得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角一晃而过。他听到众人的惊呼，本能地就跑了过去，果然，那个直觉中的人真的是她。
他看她倒在地上心里很是紧张，语气也显得焦急。还好她没事，而且刚才她的表现又出乎他意料的好。这么多年，他想和她好好聊一聊，可如今她却避他唯恐不及。
白盈然望着顾尘凡，想起刚才他教她做人工呼吸，那些触觉和温度仿佛还留在自己的唇上，可是，她明白她终究留不下他的任何东西。
“不了，顾医生，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请你。我要回去了，你别送了，这里打的很方便的，我真的没事。”
白盈然对他礼貌地笑了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果然拒他千里，顾尘凡伫立原地，看着那个慢慢淡出视线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陆一洲坐在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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