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政这几天已经肯定了我的判断。因为副人格对你我的依赖,使我无法成为客观的引导者,必须以外力介入才有可能使分裂的人格合二为一。”
燕铭九略略一思索,随即道:“你的意思是,主人格的虞瓷不愿意面对我们,所以宁可分裂出副人格,而自己选择沉睡?”
李龙政赞许地点点头:“理解得很透彻。所以这才是我想说的,目前最大的问题。一旦主副人格合而为一,以你们对虞瓷的了解,你们认为,她还会留在你们身边么?”
作者有话要说:虞丫头的人格分裂在上辈子就出现过了,感兴趣的童鞋们可以去看看玉冠天下第四卷“子玉篇”。选一章给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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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自那日之后,李龙政每天都会跟虞瓷单独呆一会。裴湛蓝没有问过他跟虞瓷的谈话内容,他对这位好友的专业水平是非常有信心的,至少在华人心理圈内,李龙政绝对排得上前三。况且他年方33,性格平和开朗,比起那些年过半百的大叔医生们,更容易接近虞瓷。这也是他为何会将那些隐秘信息全部坦诚相告,就是希望李龙政能够有完整的判断,真正将虞瓷带出心魔的深渊。
燕铭九看到裴湛蓝的态度,也就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事实上因为他是第一个闯入现场的,当时亲眼目睹的场面对他的震动与折磨,远在裴湛蓝之上。
目睹了心爱的女人被凌。虐的现场,又看到她夜夜在梦魇中挣扎痛苦,也就是性子坚韧如他,才能维持着正常状态继续下去。不过他的心理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从他那几乎一刻不离手的烟就可以看出来了。
李龙政曾问过他是否需要心理辅导,被他一句硬邦邦的“不用”给顶了回去。
“男人的面子啊。。。”李龙政望着那个高大萧索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岩应坐在车里,手指一搭一搭地扣着方向盘。对面十米外,两辆黑色霸道虎视眈眈地与他对峙着。
估计自己现在已经是拒绝往来黑名单上第一人了吧?他在心底苦笑一声。
刚从杂物格里摸出包烟,远远的庄园大门徐徐打开,一辆车开了出来。
扔下烟,他长腿一跨利落地跳下车。
车开到两辆霸道间停下,早有5、6个男人从两辆车上跳下来,训练有素地呈戒备态分散几处。其中一人拉开车门,裴湛蓝从车里走出来,看到这个阵势,微微蹙眉,开口说了句什么,男人们如来时一般迅速地回到车上,两辆霸道掉头驶回了庄园。
“就算不欢迎我也用不着这个阵仗吧,我又不是恐。怖分子。”岩应走到裴湛蓝身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裴湛蓝神色淡淡,直截了当地问:”找我什么事?”
冷风打着旋吹过来,岩应伸手拉高衣领:“车上说吧。”
上了车,岩应呼了口气,用手搓了搓脸,侧头问:“身体怎么样?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
“没事。”裴湛蓝似乎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抱歉我帮不了你。”
岩应收敛了随意的姿态,语气沉肃:“咱俩这么多年朋友,对你的人格品性我从来没有过怀疑,也自认为是了解的。这些年也是因为你的协助,我们才能顺利地一次又一次将罪恶扼杀,还大众一个公道。这一次,如此明显的犯罪就在你身边,你竟然选择姑息包庇?湛蓝,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你认为的正义是什么?”岩应微微一怔,裴湛蓝并不等他回答,便说了下去,“正义与罪恶,从来不是简单地以律法为定义。你想说燕铭九有罪?对我来说,他或许触犯了法律,但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违反客观真理,即非犯罪。”
“你确定你现在是清醒的,客观的?”岩应沉沉盯着他,“如果这次的受害人不是她,你还会在这里跟我讲什么罪与法?”
裴湛蓝俊雅的侧脸轮廓浸在夕阳暖融融的余晖里,碧蓝的眸却闪映着决然冷郁的光:“伤到了她,便是罪无可赦!如果换我出手,只会比燕铭九更狠。”
岩应瞠目结舌,只觉此时的裴湛蓝格外陌生,原先温润优雅的气质不在,被浓浓的冰冷杀意所取代,他怔然半晌,喃喃道:“这还是你么,为了一个女人。。。。。。”
明净的日光在树梢投下团团晕黄,风打枝桠,碎成氤氲。裴湛蓝的眸光穿透了碎阳,似乎望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唇角扬起一抹温然的笑:“会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甘愿倾尽所有,只为她能微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
他没有说下去,径自开门下车离去。岩应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一个两个都痴癫了不成?老天保佑,可让我这辈子别遇上。。。。。。”
“别泡太久,出来时小心地滑。”见少女乖巧点头,燕铭九才阖上浴室门。
裴湛蓝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到了卧房外的小客厅。
“翁韦怡弟弟那场事故,是你让人做的?”裴湛蓝开门见山地问。
见他默认,裴湛蓝的眉心微蹙,语气也沉了几分:“这段时间警方一直盯着你,你这是主动给他们制造证据么?而且翁韦怡已经被你送到泰国了,这件事跟她爸和她弟弟没有直接关系,用不着赶尽杀绝。”
“翁家父子搞了很多小动作针对我和丰铭,不给他们点教训日后更麻烦。”燕铭九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揉着眉心。
“你要是真为丰铭好,就安生呆着别惹事。”裴湛蓝语气毫不客气,“翁家父子交给我处理,你别插手。”
燕铭九不置可否,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随后问:“上次李龙政提到的问题,你有什么考虑?”
裴湛蓝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长指轻扣着扶手,半晌方道:“等她恢复了再说吧。”主人格的虞瓷个性坚韧孤傲,自尊心强,到时候若她非要走,他也只能远远跟着找机会慢慢软化渗透。一年也好十年也好,他有一辈子时间,总能让她回转心意。
燕铭九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觉得,如果不让她想起来。。。。。。”
“她现在的状况你应该明白,已经属于严重的精神问题。”裴湛蓝毫不迟疑地打断他:“让她混混沌沌地活着,逃避现实,远离人群,就是为她好吗?你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自私了!”
“让她清醒地面对自己被强。暴的事实,就是为她好?!”燕铭九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压抑的悲怒。
“纵使再不甘,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光她要面对,你我也得接受!我劝你调整好心态,自我疏导或找龙政辅导都可以。如果你达不到稳定状态,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她身边。”
燕铭九紧紧锁着眉头,胸口微微起伏,忽地起身重重地一拳砸在墙上,一声闷响,米色墙壁被砸得凹进去一个坑。
裴湛蓝紧接着也站了起来,低喝道:“控制你的情绪!要发疯也不是在这里!”边快步往卧室走去。
浴室门仍然阖着,他轻轻拍了几下,等了一会,里面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谁?”
裴湛蓝微微松了口气,柔声回答:“是我。你别泡太久,小心头晕。洗好了就出来吧。”
听到里面应了一声,他转身回到客厅,燕铭九已经出去了,劝导的话无从出口。他望着墙壁上的凹洞,细碎的蛛网裂纹仿佛心头血肉模糊后不可磨灭的疤痕。日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掩饰不住那虚弱的苍白。太多的悲伤愤怒,久久沉淀后已化成了沉重的倦惫。这一场命中浩劫,每一个人都已经伤痕累累。他并不曾比燕铭九好到哪里去,却连宣泄放纵都不能,唯有隐忍。而她的康愈,是他全部身心的救赎与寄托。
变故发生的时候,李龙政出去会朋友,并不在庄园。裴湛蓝正在走廊里打电话。这段时间以来,虞瓷的睡眠已经渐渐有好转的迹象,不用刻刻不离人。所以他趁着她睡着时,出去接了个电话。
交谈间他隐约听到里屋似有些许动静,心中一警,迅速切了线,快步走回卧房。
侵肌的寒意扑面而来,通往阳台的落地门大敞着,雪白的刺绣纱帘在晨风中翻飞,仿若巨大的翼,舞成狂乱的节奏。
裴湛蓝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一步步走向阳台。胸腔中的心跳声宛若连接了扩音器,清晰地,沉重地,响彻耳际。
那个身影正坐在阳台的雕花栏上,风烈烈而行,占据每一处隙罅,肆意地将单薄的睡裙吹鼓搓瘪,令那身躯愈发显得凌弱不堪,摇摇欲坠。
他耳里听到一声撕裂般的呼唤,似乎是发自他的口中。
她慢慢回过头,脸上泪痕斑斑。
呼啸的冷风吹醒了迷乱的头脑,自制力一点一滴地回归,他小心地一点点往前挪,声音放到极柔:“瓷儿,那里风大,下来吧。”
她直愣愣地看着他,素来乖巧到漠然的黑眸里,有着浓烈的惶遽和绝望。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像烈风中扑簌欲坠的树叶。
他用尽力气才能维持脸上的微笑和声音的平稳:“怎么哭了?不高兴?过来跟我说说好不好?”
她的声音细细的,小小的,飘忽得像在梦里:“我。。。我很害怕。。。”
他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不安和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她却已经说了下去。
“那天我听到了,那个噩梦是真的么?我真的被。。。。。。”她抖得愈发厉害,连声音都断断续续,“我想了很久,想起很多事,爸妈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我被送到舅舅舅妈家,然后他们又有了妹妹。。。那一天。。。。。。”
她的声音愈发嘶哑,带着一种频临失控的绝望:“我把刀子插。在那个人的胸口,喷了好多血。他们抽我耳光,我用手去挡,他们就用脚踩我的手。。。。。。”
体内似有钝钝的刀,一分一毫地凌迟着血肉,疼得他忍不住岣嵝起身子。眼前浮起层层雾气,有凉凉的液体淌过嘴角,他却连抬手擦去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朦胧地飘荡在空气里:“很疼很疼,比死了还要疼。我很想你,想九哥,电视里不都是那么演的的么,女主角有危险的时候,男主角就会现身。”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悲凉的笑意如荒漠里渐凋的凄花:“后来九哥来了,他说你也在等我,让我一定好好的。我想听话,可我不敢见你们。我杀了人,又那么脏,怎么还配呢。我只能躲起来,躲得越深越好。。。。。。”
“龙政跟我说,寻求改变总是会痛的,就像刀子割腐肉。如果怕痛,那我的生命脚本就只剩下了‘逃跑’这个主题。我不想跑,我也想勇敢一点。可原来都是真的,那么恐怖的噩梦,都是真的。。。。。。”
她绝望地摇着头,如困境中挣扎不出的小兽:“太疼了,我没有办法了,真的太疼太疼了。。。。。。”
每一句话凄厉得如同最利的刃,在他心上一片片剜出血肉。淋漓的鲜血倒涌,阻滞了呼吸,他猛地用手掌捂住嘴,再拿开时掌心中一片鲜红。
一口浊血吐出,他反倒清醒了许多。
“瓷儿。。。”他唤她,一如从未前世般温存,仿佛生死从未将他们分隔,“如今我才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丈夫。我太过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决定的,就是对你好的。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又是如此。”他自嘲地笑了笑,手摸向腰间,“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劝了。如果你觉得痛,觉得无法承受,那我就陪你一起离开!”
乌黑的小手枪抵在了左胸口,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下辈子,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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