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马上去。”
“子谦……”陆子谦脚还没动,手术床上的梁音笛却喊了起来:“别离开我。”那神情,如同一只被老虎盯上的小兔子。
“听话,我一会儿就来。不消毒是不能去手术室的。”陆子谦走过去,握了握梁音笛的手:“放心跟……王护士长去吧。”他看一眼王月:“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护士长。”
按程序消了毒,再穿上白大褂,陆子谦的心底突然涌起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兴奋。以前,每天每日进行着的程序从来不觉得什么,现在,虽然不是作为主刀大夫,可一穿上这身衣服,不自觉地心头便涌起一阵冲动。可惜……
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站在镜子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片刻,除了脸色晦暗,眼底青黑,和以前的“陆一刀”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自己,再也不是主刀大夫了。而且,也许,这一辈子,恐怕也不会是了。
这是陆子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正面地想到这个问题。他一直回避着,他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照顾音笛上,他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些曾经的辉煌,他以为他早就平静地接受了那个现实。可是,现在,当他真的穿着白大褂站在这面熟悉的大镜子前,他才知道,那些流逝的过往无奈的现实早就汇成了一把锉子,锉得他遍体鳞伤。如同现在,突然漫起的浑身的寒。他一个趔趄,扶了镜子边缘才站稳。
撑着头靠了片刻,从包里摸出止痛药,拨拉下两粒,想了想,再拨拉下两粒,一起塞入口中,干咽下。不知是不是昨晚抠喉咙抠得太狠,这会儿药一下去,那里竟习惯性地干呕了几下,他拼命地咽了两口唾沫,硬生生让药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不论怎样,至少,今天,不能让自己倒下!
到手术室的时候,梁音笛已经躺上了手术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手术台、白色的天花板,还有她白色的脸。
几乎是陆子谦走进来的同时,梁音笛就叫了出来。
“子谦,你终于来了,我怕!”
那话说得自然而然,一点没有顾忌手术室中站着的其他人。可听上去,却又那么我见犹怜,不带一丁点的娇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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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在。”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旁若无人般,湣鹨坏阋裁桓芯跽馐鞘质跏摇?br/>
“如果,我下不来……”梁音笛的眼圈蓦地红了,握在陆子谦掌中的手如冰一般凉。
陆子谦一面用另一只手紧紧地覆上去,使劲地搓着,一面强硬地打断梁音笛:“不许胡说!不会有那样的事儿发生的,一定不会,我保证!”
可梁音笛就像没听到般,自顾自地继续:“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再找一个爱你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眼睛瞟了下站在手术室一角正准备器具的王月身上。
“不许说。你听到没有,不许说!”陆子谦直接把那双手攥进自己怀里,眼睛通红:“梁音笛,你听好了,如果你敢这样做,我一定会下去陪你。如果,你乐于见到这样的场景,你尽可以试试!”
“咳咳……”一边的顾磊故意很响地咳了两声,走到两人跟前,挤出一个笑:“这位小姐,你可以对自己没有信心,但是不可以对我的技术没有信心。我可是要靠你扬名立万的,想死,下次另找个病贴其他大夫头上去。看在我这么帅又照顾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你今天可得好好地配合我。”说着,冲一边的陆子谦使了个眼色,自己顺理成章地扯开那两双握在一起的手。
“麻醉师,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慢慢回复你们的留言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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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音笛湣鹱隽撕艹さ囊桓雒巍c沃械某【安欢系乇浠蛔拧s衋大;有*市,有家乡,有海边……身边的人也似乎不断变换着。有爸爸、有苏挽云、有白雪、有高诚,甚至还有顾磊……可是,不论她在哪里;不论谁陪伴在她身边;她都没看到最想见到的那一个。
陆子谦;陆子谦……
她使出全力想大声呐喊;可是;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走啊走;找啊找,还是没有看到。头像裂开般一样的痛,她捧着头在一条黑漆漆看不见光的洞子里越走越远。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都不见,她一个人不停地往前走,没有光线,没有尽头,意识越来越模糊。
突然,隐隐约约的,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音笛,音笛……”
“不许离开我,听见没有……”
“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她喃喃。
“不行,现在不能睡。要睡,靠到我这边来。”
“你在哪儿,我看不到你……”
“你往后退,对,后退,我的手在这里,来,快抓住,抓稳了……”
她踌躇着慢慢向后退了些,真的有一只手伸过来,白皙的瘦削的骨节修长的手。她把手伸出去,慢慢靠近,指尖触到终于触到那只手,很暖很暖。她在这份温暖中再度昏昏欲睡。
“乖,不要睡,现在不要睡,听我给你唱歌……”
“我怕来不及 我要抱着你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 也要看着你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在大学那会儿,陆子谦算得上是个全才,可唯有一样从不参与,那就是唱歌。他是天生的“五音不全”,当学生会主席时,逢到学生会去ktv搞活动,他一定找出种种借口不去,即便推不掉勉强去了,也必定躲在角落上,召集几个人丢骰子喝啤酒……他曾自嘲要他唱歌,除非听众都站到右边去。不过,梁音笛是天生的“金嗓子”,那歌唱得跟原版似的,和陆子谦恋爱后,也曾要求过几次和他唱合唱,可平日里对她千依百顺的人遇到这事儿就是不让路。
“要我唱歌,下辈子吧。”他曾经这样说过。
可是,现在,他用他特有的那副嗓子把她最喜欢的林忆莲的这首《至少还有你》一遍又一遍地唱起,虽然曲调已不知变成了什么,可那词儿一个字也没错,一个字也没漏。
难道,真的已经是下辈子了,连陆子谦都唱歌了?
梁音笛使劲地想着,睡意似乎在这样的高速思维下渐渐散去,手已经被陆子谦握得紧紧的。她跟着他的步子,一步步向与刚刚相反的方向走着。慢慢地,有光线射进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子谦……”积累了好久的呼唤终于出口,梁音笛蓦然睁开了眼。
“天,你终于醒了。”不是陆子谦,而是官晓清的一张脸。
“我……在做梦?”一时之间,大脑似乎一片空白,梁音笛的思路还停留在刚刚的梦境中,竟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
“做你的白日梦!”官晓清摇摇她的手臂:“自己看看吧,天这么亮,做梦?我看是你睡得太久,把脑袋都睡晕了。”
“我睡了多久?”梁音笛眯起眼,透过官晓清胳膊间的缝隙向外看。虽然天雾蒙蒙的,但很显然是白天。那么,这一切真的不是梦了。
可是,陆子谦呢?他不是说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吗?为什么在梦里看不到他,在现实中同样看不到他?可是,那首歌,那首左声左气却情真意切的歌分明还在耳边回响……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梦中的幻觉?
“你啊,今儿6号了,周四了。从周一手术下来到现在,你就没醒过,你自己算算睡了多久了吧。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变睡美人了呢!”官晓清轻轻锤了她一把,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你倒是一个人逍遥快活了,差点把我们这些旁边的人吓死。”
“也不过就是多睡了几天,瞧你……”梁音笛下意识地抬抬自己的手臂,能动;抬抬自己的腿,也能动,眼睛也能看到东西……看来,手术的结果并不坏,自己,也不过就是多昏迷了几天而已。
“多睡了几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官晓清把梁音笛的手臂抓得生紧,就像怕她突然消失了一样,“手术过程中,曾经一度出现意外,你连心跳都停了。要不是你们家……不对不对,要不是陆子谦,你也许就……”
官晓清就那么个人,说话一惊一乍,声音倍儿大,表情夸张。梁音笛对她说的话一直是打着折听的。可是,现在,她刚刚话中关键的地方不能被打折了。她急忙打断还在手舞足蹈的官晓清。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手术意外,什么我心跳都没了?”
“哎,我也是前两天听刘老师说的。说是你脑子里有根血管有些畸形。本来切除肿瘤的过程蛮顺利,可不知怎么的,后来碰到了你那根畸形的血管,你出现了脑溢血,心脏也骤停了……还好陆子谦反应迅速,处理得当,不然,也许……”官晓清望了一眼明显有些傻过去的梁音笛,自顾自地继续:“我们事后听着那心都揪得……跟什么似的,真不知道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会是怎么样。不论你和陆子谦之前有些什么事儿,反正我是佩服他得五体投地了。那种情况下,面对的你,人家还能那么冷静,处理还那么及时,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再说了,你手术出来没清醒过来,人家可一分钟都没休息,坐在你床边,握着你的手,一遍一遍地唱那个你最爱唱的,那个叫什么的歌,听得我们周围的人都心酸啊。他嗓子有点左,这个我承认,可是,你没看见啊,当时人家边唱歌边瞅你那个眼神……说实话,要是有人能这么看我一眼,管他是个什么杀手流氓坏分子,我这辈子也跟了……”
“晓清,”梁音笛实在再也无法忍受官晓清的扯南山盖北网,忙不迭地打断她,了解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他现在呢?我是说,子谦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马上!”
“这个……那个……”官晓清突然支吾起来。
“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告诉你没问题,你听了,可别着急。”
“说!”
“可能是太累了,昨天晚上,他晕倒了,被送去急救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有些事情,需要后面再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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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什么时间了?”陆子谦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王月。
“早上九点二十一分。”王月甚至没有看表。
“这么晚了!你干嘛不叫我?”陆子谦一个翻身想起来;头一晕,又跌落回床上。
王月漠然地看着这一切,理所当然地坐在一边岿然不动。
“王月,拉我下;我得马上起来。”陆子谦撑了床沿,努力地想坐起来,但浑身上下痛得厉害,头晕得像不是自己的。
“起来去看你的前妻?”王月站起来,径直走到一边的窗前站好:“然后再拉着她的手唱跑了调的《至少还有你》?”
“王月!”
“你应该知道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王月理也没理会床上那个人,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昨夜,你吐出来的血应该可以装满一个小碗;不过一个晚上,就又精神了;又能数落人了?有本事,你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去看你的音笛啊!”
她抓了身侧的窗棂,抓得那样紧,紧得每根手指都快要涨开了一般。可是,那些比起她的心都不算什么。她的心早就碎了,碎得没有任何感觉了。在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握着前妻的手,无限深情的时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