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有家的知识男人都会冒险作出越轨的事。
这种想法吓坏了克莱尔,更加剧了她的愤怒。
我不做只是怀疑的女人,不是那种令人怜悯的可怜虫,作那些教师同事之间窃窃私语的对象,我要像刚才那样争斗。
愤怒和顾影自怜交织着她的思维。她听到他的脚步声从地板上传来。
他钻进汽车,关上门。把钥匙插进起动器。但情绪的惯性使得他一动不动。他垂下手,两眼散乱地望着车前盖。
“克莱尔,我不知道怎样告诉孩子们才好。”
“我也不知道。”她向着车顶说,声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同情。
“我想,就象给你说一样,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我想是的。”
“你想在一起吗?”
“告诉你实话,我现在想在波多黎各、加尔各答、沙特阿拉伯……任何其他地方,而不想在这里,和你经历这件事。”
沉默,变得更慢长,更令人压抑。
他慢慢启动汽车,往家里开去。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说一句话。
他把车停在车库里,跟着她一起进屋,心里受着恐惧的煎熬。该怎样告诉他们?这该失去多少他们对他的尊敬?
他把车钥匙挂在厨房里的挂钩板上。这个板还是罗比读小学时做的。他走到厨房水池边喝水。发现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水杯,上面写着:“爸爸。”是切尔茜在去年父亲节时送他的。周围到处都有他们对他的爱和尊敬的证据。他在杯子中接满水,慢慢喝着,延迟着他名誉扫地时刻的到来。切尔茜站在厨房另一头。她的家务已完全作好了,所有东西都整齐规矩地放好。罗比站在她旁边,两人都不开腔,满腹狐疑,克莱尔则不见了。
“让我们坐下来,”他说:“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他们在厨房桌子边坐下来,从他身上转而互相对望一眼,既惊奇,又一无所知的样子。
“上周和上上半周,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是……这件事可能要在某种程度上改变我们的生活。”……他的手挥动着,似乎在搅拌空气,转动水晶球……“不仅是我们家的生活,而且以某种方式影响我们家每一个人。因为这事与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关。”
“现在,在说到任何事以前,我想让你们知道,我和妈妈已谈过了,我们正在想法解决它。知道了吧,不必为这事吓着自己。”
他清了下喉咙:“这是有关肯特·艾仁斯的。”
“肯特?”切尔茜重复一下,惊讶不已。
克莱尔静静地出现在孩子们的身后,斜靠在门道上,只有汤姆能看到她。他把手放在桌面上,两个大指拇合在一起。
“肯特·艾仁斯是我的儿子。”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但切尔茜的脸红了,罗比的嘴唇分开了。他向后倒向椅子,长手臂下垂,大手弯曲放在椅子里。切尔茜只是盯着父亲,简直呆了。
“我在大学读书时,与他母亲认识,但我一点不知道,直到开学前的星期三,她带他到学校报名时才知道。”
沉默持续很长时间。
罗比先开腔:“你说的是真的?”
汤姆沉默着点点头。
“但是……但是他好大年纪?”
“跟你一样大。”
他小声说:“天啦,真见鬼!”过了一会,他又问:“妈妈知道吗?”
“知道。”
罗比又小声说:“哦!”
“还有些事我认为是我与你妈之间的私事,不便让你们知道。但有些事则必须让大家都知道并理解。肯特也不知道他父亲是谁,但今天会告诉他。所以今天以后,他和我们相见时,相互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搞错了。学校里无人知道此事。所以,以后有谁会知道,就决定于你们,决定于我们一家。……是告诉事情的真相,还是稳瞒下去,决定于……,好吧,定下将来我们和他之间关系的基调,我真不知道怎样决定,应由你们来把握。但我要求你们明白,可能对我们,对他都很困难。我不是要你们对这个消息如何反应。我也不是说,他是你们的兄弟,你们必须爱他,喜欢他。切尔茜,我知道你已经成为他的朋友,并且……我……好了。我很抱歉,如果这样使你难堪的话。罗比,我也知道你的感受,这事很可能不容易。我很抱歉,我让你去处理这事。但是,请你们……如果感到有难处,可以和我,和你们的妈妈谈。能作到吗?”
两人小声嘟噜了一句,但都不曾把眼光从桌子上抬起来。
“我还想让你们知道,我干的这事是非常错误的。我一直十分看重你们对我作为父亲的尊敬,我也为此而骄傲。要向你们讲述这件事情的真相是十分……”汤姆很明确地吞了口气。“是我一生中最难的事。我知道我必须告诉你们,又害怕你们由此对我的看法有所改变。我做了错事,我要负责任。我请求你们的原谅。我对不起你们的妈妈,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任何借口。我这种不诚实的行为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但我爱你们两个。我在这个世界上做错的这件事,伤害了你们,也伤害了你们妈妈,但我真的是爱你们的,非常非常爱你们。……”他抬眼看着克莱尔,她在门厅里站着,脸无表情,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瓷像。两个孩子也不抬起眼神来。
他继续向他们讲:“还有一些事我也得告诉你们。做事应该讲道德。”他意识到,他已将两只紧握的手松开,紧紧按着肚子,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蠕动。“请你们不要学我的样子,你们俩是优秀、诚实的好孩子,继续保持下去,……求你们了。”他最后一句,说出来声音有点嘶哑了。
随后是沉默,这些苦痛的延长变成了对今天这个难忘日子的巨大恐惧。
“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说……或者要问吗?”汤姆问。
切尔茜满脸胀红,严肃地,小声问:“我们怎样告诉朋友们?”
“说真话,当需要时,我决不要求你们为我而撒谎。他是我儿子,我们四个人,不,五个人,每周五天待在同一学校,这个事要瞒住,是决不可能的。肯特也面临许多事情,需要他自己处理。记住,我想肯特可能需要心理咨询,帮助他处理对这事的感受。这也同样适合你们。”
切尔茜把手弯成l型,把脸埋在手上。“这真是难堪极了,我们的爸爸……校长。”
“我知道,我很抱歉,切尔茜。”
汤姆很想饶过桌子角,去抓住她的手臂。但又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这个权力。罗比的难堪似乎小多了,代之而起的是半皱着双眉,阴沉着脸,“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到我们这里来,要肇事的话?”
“来这儿肇事?我想不会的。我是说……罗比,那真是不好回答。他今天会发现,他不仅有一个父亲住在同一个镇上,还有一个异母哥哥和一个异母妹妹,甚至还有叔叔,婶婶,爷爷,这以前,他对这些一无所知。我想他对我们产生好奇的时间会很快到来。”
罗比将牙齿咬在一起,表情很沉重,双手放在肚子上,但双肩看起来则有和解的意愿。
“那你和妈妈的关系将怎样?你是今天告诉她的吗?说了些什么?”
“是的,我今天才告诉她,妈妈很生气,她在哭。”他眼角余光瞥见克莱尔慢慢离开她站着的门廊,躲进角落里去,衬衣后襟刚消失。罗比就转过身子。很显然,他不知道她曾经站在那里。要是知道了,他如此质问父亲,将吓得半死。
“那你如何对待这个女人,我意思是说,你和她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
“没有任何关系继续下去。她现在与我完全是陌生人,绝不会有什么关系。让我直说,你们两都长大了,别搞婚外恋,别搞性游戏。在偶然的场合,我去见过她,同她谈了话,主要目的是询问有关肯特的事,并试图处理它。”
切尔茜问:“为什么妈妈那晚上会问你这事?”
罗比转过头来:“什么时候,你没给我讲过。”
“爸爸,”她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汤姆身上,“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紧张,沮丧。我想,我知道了肯特,明白迟早得告诉你们,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我害怕。妈妈错误理解了我,就是这样。如果我一知道有肯特这回事,就立即老老实实地告诉她真相,那应该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了,你也就不会听到那场谈话了。”
他们的谈话突然被汽车驶进厨房窗子外车道的声音打断。车门关上,脚步声从前面人行道传来,门铃响起来。
罗比把椅子后推,铃声响了一声又一声,他走到门口,突然吃惊地停了下来,从屏风向外望去。
肯特·艾仁斯站在那儿,他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我想见你父亲。”不待邀请,便打开屏风门走进来,汤姆和克莱尔同时从不同方向来到门口,切尔茜站在远处看着,罗比则跟在肯特后面走进来。
父亲和儿子面对面站着,沉默无语。就象是两个复制品,只是年龄不同。肯特瞪着眼,与这个看起来和自己相似了近20年的身影对峙着。黝黑的皮肤,棕色的眼睛,丰满的嘴巴,挺直的鼻梁,头顶的发旋。
他挺身站在那里,双眼满怀挑衅、屈辱和愤怒,没有微笑,没有什么能软化他的心灵感受。
他说:“我是来为我自己看一眼的。”这是他到达以后,情感风暴的总爆发,随后转身离开。
“肯特!”汤姆喊道,跟着他背后追出去,双手拍门,“等一下。”他已走下前门台阶,来到人行道上。肯特站在豪华车的对面,驾驶室的门开着,表情凛不可犯。
“你从来没找过她,你问都没问过!”他吼道:“你把她搞过了,就掉头走开。我是个私生子,甚至比私生子还不如!”
车门砰一声猛地关上,豪华车吼叫着驶向车道,一溜烟驶去。
汤姆看他离去,叹了一口气,感到心力交瘁。这一天何时是尽头?打击一个接一个,他真想放声大哭一场。但责任迫使他挺着腰板走进屋去,面对这一切。
孩子们仍站在原地,
“你妈去哪儿啦?”
“楼上。”
“克莱尔?”他走到楼梯口喊到。“克莱尔,你下来一下。”
他上到楼梯中间,眼睛与楼上客厅平齐。她从卧室出来,站在客厅那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仿佛是包扎起来的一个包裹,看起来她的双手两小时以来一直就这样抱着。
“什么事?”
他大声说话,以便让孩子们也能听见。“他现在情绪很坏,我得给他母亲打电话。为了使你们不产生其他想法,我先告诉你们大家!我和孩子们打交道多年了,对他现在的坏情绪状态很担心。”他走向厨房里的电话,越过切尔茜和罗比。“你们大家要是愿意的话,都可以站在旁边听我说些什么。我要打了。”
他开始拨号,莫尼卡在响了第一声铃后,就拿起了电话。
“莫尼卡,我是汤姆。”
“哦,汤姆,感谢上帝,肯特把我的车开走了。并且……”
“我知道了。他刚才还在这儿。他闯了进来,和我对峙了一阵,又一阵风似地走掉。象疯了一样地开车。你最好叫一下警察,让警察拉住他,检查他的安全状态。他真的很危险。”
“我也在担心这一点。”她略为想了想说,“好的,我会的。他哭了吗,汤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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