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英国足足呆了一个星期,直到被谢老派出的人找到带了回来。当时的他面对那个怒不可遏的老人心中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愤怒,明明在他当初离开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少女此时却成了连他都认不出来的疯子。
他想着要带谢子卿走,无视面前那个老人的愤怒与警告,只是觉得既然你们已经剥夺了她的名与姓,剥夺了她继续生存下去的希望,那么那些因为被强行剥夺而丧失的一切便就由他来填补。
这样子的想法在还未付诸行动的时候便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愤怒的谢老只能将顽固的商左关在了谢子卿原先住着的房间里,商老对于老友的行为也不过是睁着眼闭只眼不去理会。
商左被谢老关在房中三日,直到第三日晚上才再次见到谢老。老人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房内,近日来连续的打击让他明显苍老了很多,走进来时的目光也一直游离在外并没有看向商左,更像是在看这房中的摆设,借由此来怀念房间的主人。
屋子中的摆设几乎没有改变,维持着它主人还在时的模样,墙上挂着好几幅油画,都是谢子卿曾经画下的,因为高考而被放置的画笔还在书桌抽屉里放着,书桌上本是乱糟糟的一团,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摊了满满一桌,而放在最面上的就是a大的录取通知书,三天前商左被关进来的时候也不知是由着什么触动便帮着整理干净了,理的时候甚至还存有一种错觉,好像再过一会儿那个少女就会推门进来,然后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道:“呀,商左辛苦你啦~”
谢老一路走过来最终在商左身前站定,一句话开口便将当时还沉浸在回忆中的商左打回了现实,谢老问他:“你现在还是那么想要带卿卿走吗?”
他几乎没有细想便立即点了头,本以为老人这么说是已经心软想着要成全了他的念想,可结果却听到谢老轻嗤了一声,然后在商左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一拐杖打下了商左的小腿上。
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商左几乎是本能的膝下一软便单膝跪在了地上,实木地板的触感很是清晰,冰冷的彻骨,他咬着唇想要立即站起身来,结果肩上又是一击彻底地被压在了地面上。
头顶上方是老人不屑的声音,施加于商左心上的力量远比肩上的要来得重的多:“现在的你连我一个半截身子进到黄土中的老头都不如,有什么能力可以带走我的孙女?”
“没了谢家商家的庇佑你们什么都不是,想要充英雄还是等你有足够的能力再说吧,哼。”这话说完谢老便将压在商左肩上的拐杖挪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商左跪在地上咬着牙,在谢老转身走开几步后抬头问道:“那是不是到那时我就能带走卿卿了。”
向着门外走去的脚步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往外走,冰冷带着沉重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八年的时间里他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不断的努力,直到如今自觉时机成熟设计让盛夏回国进入商氏,然而现在尚且还不是将那人最终拥入怀中的最佳时机,他还需要再等等,等到八年前的一切水落石出,直到真的再无可夺去她之人为之。
周末商氏放假,商左将手上的一些事情提前给陈林交代清楚后便去谢家接谢子俞去墓地。之前那条新闻也在谢氏的干涉下压了下去,虽是余波未平但谢家却表现的很是平静。商左到的时候谢老正在花园中浇花,而谢母则站在一边帮忙,谢子俞下了楼跟谢老还有谢母道别后便挽着商左的手臂出了谢家的大门。
大约是表面上显得太过平静无波无澜以至于反倒是让商左平添了几分别扭,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家便成了这派死气沉沉的样子,总是让靠近的人感到压抑窒息。
眼角的余光瞥到被谢子俞挽着的胳膊,商左借由开车门的时机将手臂上挂着的一双手不着痕迹地推了下来,或许是因为谢子俞在谢子卿离开后便占了谢子卿原本位置的原因,每次看到谢子俞刻意做出的亲昵姿态他总是会觉得反感不悦,明明对方是谢子卿的同胞妹妹,性格也比谢子卿当年温顺了许多,可他就是无法喜欢眼前的女子,即便是迫于无奈同她订了婚,还是会在她接近自己时感到反感,而后眼前便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另一个有三分相似的面孔。
谢子俞大约是今日心情不错,对于商左将她推开的动作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不悦,明知道对方一直对自己刻意做下的行为容忍着却意外的连丝毫愧疚都无法生出,也不知是为了妹妹与姐姐截然不同的命运在鸣不平还是为自己在鸣不平,商左无法分辨也不愿去分辨清楚,待到谢子俞上车将安全带系好后便开车前往公墓。
盛夏昨夜几乎没睡,今天一早便起床出门了,出门时的天还没大亮,带着入秋后天空特有的朦胧感,因为出门较早的原因盛夏几乎是一路走过来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难得的闲适而显得轻松,相反却因为不断接近此处而心情沉重异常。
公墓下开了不少花店,盛夏随意选了一家挑了一大束白菊花带了上去,大约是因为昨夜没睡的原因盛夏的脸色显得很是苍白,又加上穿着一身黑衣便愈发显得面无血色,捧着一大束白菊花向着上方走去的时候从旁人的角度看起来像极了游荡着的女鬼,幸而到的时候时间尚且还早又加上不是什么特定的节日公墓的人极少才没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她走到一块大理石墓碑前将大捧的白菊花摆在了墓碑前,然后靠着墓碑坐下,眼睛看着渐渐开始显露光芒的天空,轻轻地开口说道:“爸爸,我又来看你了。”
眼中涨涨的难受,似乎是有什么被压抑在了眼眶中以至于涨疼了眼睛,空气凉得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将自己缩紧了些开始喃喃自语:“爸爸,今天的天气似乎是有些冷呢,八年前那天的天气是不是也有这么冷?可明明才刚入秋呀。”
“爸爸,我昨天又失眠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失眠,每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你出事那天的场景……真的是很难受呀。”
眼眶几乎要无法承受积蓄其中的眼泪的重量,盛夏又将头仰起了些许极力想要克制住眼泪落下的趋势。
谢中书确实是像所有人知道的那样是在送赎金的途中车祸身亡的,可事实上只有她知道真正致死的原因却是因为一通电话。谢中书车后跟着警察伪装了的车辆,明明是向着绑匪指示的地点前进,可前面原本保持着联络的谢中书却忽然断了联系,然后就看到谢中书的车忽地便加快了速度,最后同一辆驶来的货车相撞。
警察在这之后费了很大的力气寻找绑匪的踪迹,最后却只在事故发生地的天桥上发现了一辆为遗弃了的面包车,之后直到绑匪的窝点发生爆炸都没有再接到绑匪打来要赎金的电话。
警方觉得不可思议,可盛夏还有死去的谢中书都清楚的知道,没有再打来电话只是因为绑匪想要的并不是钱,而是摧毁谢家,或者说是摧毁商谢两家联姻的利器。
而当时谢中书断去联系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在行驶过程中接到的那一通由绑匪打来的电话,电话内容很简短只有几句话:“钱我们不在乎,你女儿身上被绑了炸药十分钟之内就会爆炸,谢家必须有人要死,你或者你女儿,做选择吧。”
而促使盛夏最终发病内疚了八年的一句话,亦是谢中书在人世间说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告诉盛夏说:“卿卿别哭了,爸爸马上来救你。”
几秒后便就是两车间的相撞,她在天桥上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却无力挽救,只能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告诉自己别怕的人的生命逐渐消散,最后终于走到尽头。
“爸爸,我明明说了的呀……”盛夏闭着眼睛靠在墓碑上,声音哽咽着却看不见有泪,大约是泪水全部回流到了心脏才使得心口酸胀得难受,她倚靠着始终冰冷的墓碑,语气轻到几乎听不见,就像当日她沙哑着嗓音开口说出的话一样——
“爸爸,我明明说了……让你别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顾城没有告诉商左谢子俞在绑架案中所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o(︶︿︶)o 不过总归会知道的
第十六章
商左驱车到达公墓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临上去前因为陈林打来的一个电话稍稍耽搁了一下商左便让谢子俞一个人先上去。应该是习惯了商左的冷淡,谢子俞也没多说什么抱着怀中的话便独自一人走了上去,结果却在中途遇见了打算要回去的盛夏。
这是第三次两人相遇了,说不清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谢子俞在见到盛夏的第一时间本能地抱紧了怀中的花,紧张得连瞳孔都情不自禁地收缩了一下。
盛夏看到谢子俞的表现很是嘲讽地嗤笑了一声,踩着高跟鞋往下又走了几阶台阶站在谢子俞之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眼前的人,面容含了三分相似却有十分不似,明明胆怯恐怖却要强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谢家谁的基因遗传给了她。
盛夏偏头,看着谢子俞轻笑出声,语气像是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寒暄:“好巧,谢小姐也来扫墓?”
谢子俞不语,只是紧抿着唇看着盛夏,眼中透着审视与戒备,这样的表情愈发让盛夏觉得可笑,于是嘴角的笑容便愈发明显,向着台阶下又走了两步后拍着谢子俞的肩膀道:“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谢小姐再会。”
“再会”两字说得极有深意,谢子俞忽地回过神来,转身一把扯住打算要离开的盛夏的胳膊,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盛夏扭头,目光在被扯着的胳膊上停顿了一秒而后看向谢子俞,眼神逐渐由讽刺变得凌冽起来,像是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入了谢子俞的眼中,让她几乎是在接触到盛夏目光的第一时间松开了拽着她的手。
风淡云清的语气流入耳中:“我听不懂谢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跟我装傻,我知道你明白。”
“谢子俞,你算算清楚,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是谁在跟谁装傻。”平淡的语气在一瞬间变得眼里起来,连眼中都带着痛意,你们谢家的人可以一个个将我当作陌生人对待,明明内心比谁都清楚却还是在装傻充愣,一口一个盛小姐,叫的谦和疏离,却不知这些被可以摆出的距离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一根恶毒的刺,横隔在她周围的道路上,只要微微一个转身便会刺入肌理。
诚然,这次的事件确实是她设下的一个局,然而这个局的初衷却并不是为了要暗算谢子俞,当然如果能够给她,给谢家带来那么一点点的影响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那日盛夏在顾城家中找到的那本相册,应该是顾城小时候的照片,只是其中夹杂了不少谢子俞年幼时同他的合影,她亦由此记起当年还在谢家时听谢老说起过谢子俞被寄养在了一户顾姓人家,只是因为时隔太久以至于在遇见顾城时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在看到那本相册后起先是震惊,而后变得愤怒,失落最后是猜忌。她不清楚顾城在她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亦或者这一切到底是谁安排下来的,他在她身边细心呵护八年,是存了真心还是歹意。
因为有这些疑问才会设下了这个局。因为了解顾城的习性,所以才会特意在那天出门时将那张关青的资料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其实那张纸上所写的一切都是她杜撰的,真假无关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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