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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作品:为爱离开的999天|作者:|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6 01:01:27|下载:为爱离开的999天TXT下载
  何况,每当我这么说的时候,每个人都会露出宽慰的笑容。这样很好,生活已有许多苦闷,他们不必再为我继续烦心,徒增困扰。

  他们相信终有一天,我也可以直面易笙的死亡,然后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妈常常替我梳头,仿佛我还是个孩子,她总是摸着我渐渐变长的发,轻声地说:“郝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会好好的,生活也是。”

  我还年轻,我的人生还很长所以我可以好起来。

  《火影忍者》中五代日火影纲手说:“死亡就伴在忍者身边,有时也会看到无法接受的死亡,但如果不突破那障碍,就没有未来。”

  每个被留下的生命都必须面对死亡,会遇见无法接受却不能不接受的死亡,至亲,至爱,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所有人里,只有依然风雨无阻每天来看我的秦云没有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他又想了些什么,我不关心。我没有反驳任何人,却也没有告诉他们——我好像已失去了睡眠机能。

  打从住进新家后,我几乎睡不着觉,常常整夜、整夜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回忆着我绝算不上漫长的二十八年,我和易笙的点点滴滴,各种喜悦,各种悲伤。

  然后,我发现:原来这二十八年可以这么长,长到我日日夜夜地想,也读不尽、看不完。

  原来,我的生命,已经丰足。

  我还能记得,小时候,易笙牵着摇摇摆摆的我去掏鸟蛋,却捅到了马蜂窝。他吓得丢下我就跑,一边跑一边叫,我却呆呆地连跑都不会了。

  眼见马蜂成片地朝我扑来,他竟跑回来挥舞着短短的手臂,吸引马蜂的注意力。

  结果,我只有几个小包包,他却被蛰得住了院……

  我还能记得,小时候,只要我和其他小男孩玩过家家,易笙就会生气地去打人家,把人家打得哭叫不休。

  别的孩子被打了当然不会甘心,结果人家父母一状告到家里,他还拉着我的手,一脸不服气:“郝郝是我一个人的新娘子,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他坚定的模样弄得大人们哭笑不得,骂也不是,打也不是,最后连跑来告状的家长都开起了玩笑:“郝郝,厉害啊,小小年纪就有忠心的小骑士了!不过以后别和别的男孩玩过家家了,你们家易笙啊,可暴力着呢!你要替我们大胖着想,他一身油肉,经不起打!”

  我还能记得,我们的初吻其实不是发生在小河塘边。

  他五岁的时候,踮着脚尖,偷偷吻了四岁的应该在午睡中却因为想吃蛋糕而没能睡着的我……

  我还能记得,他第一次跟我求婚其实是在小学四年级。

  那时候成绩很好长得很乖的我还挺有人气,有别的小朋友非常时尚地给我写了不过百余字的所谓情书。

  易笙非常生气,把好看的信纸撕得粉碎,还一把抓着我的手腕,相当认真地问:“郝郝,你长大以后嫁给我,好不好?”

  我们拉钩上吊,说了一百年不变……

  可是,我还没能嫁给他,没能为他披上世界上最美的那件婚纱,他为什么就离开了?

  眼泪一点点润开衣襟,我仍固执地望着深深的夜空,等待着传说中由死去的人变化成的星星,给我一个答案。

  哥,告诉我啊,这是为什么?

  然后,天亮了。

  我沉默着,看着日出。

  又是一天。

  时间明明没过去多少,却恍如隔世。

  —2—

  我每天都会带着宝宝饭后散步。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因为睡眠严重不足的关系,我的体力极速下降,而与之成反比的是,宝宝直线飙升的体重。平安打出生起就很能吃,实效很高地吃了就长肉,很快就胖得没了脚后跟,鞋子总是穿上就掉,最后只能打个包,裹成两了小肉粽。

  我抱得越来越吃力,不得不发现:原来,散步是个体力活儿!

  我戳戳宝宝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他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淡淡的笑意:“让你吃,让你吃,小胖猪!”

  宝宝对“小胖猪”这个词似乎很不喜欢,抗议地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愤怒地挣扎着肉肉的小身体,却因为人小力微,终不能得逞!

  抗战许久,终于以失败告终,都闷中还要对视胜利者得意的表情,宝宝气恼了,小嘴巴一撅,腮给鼓鼓,颇有要给我气吞山河来一下的架势。

  眼见情况不对,小家伙要制造水灾了,我忙讨好地调整了抱姿,尽可能让他舒服,这才换他大爷一个满足的笑容。

  看着紧紧贴着我打盹的宝宝,我终于松了口气,宝宝在哭这方面异常彪悍,也不知道像谁,每次都哭得一家大人捂着耳朵四下逃窜,他还一个人high得很起劲。

  我和易笙……都不是爱哭的人。

  或许,我是。但我总喜欢找一个角落,偷偷地哭,除了易笙,谁也不给看。

  而易笙,他几乎是不哭的,倔强,顽强,却也曾在我面前,为我受的委屈为我承受的痛苦为他对我的愧疚,哭得不能自已……

  因为他爱我。

  他是世界上,最爱的我那个人。

  我抚着宝宝的脸,轻轻地说:“平安啊,纵然你出世就没了爸爸,但你是因为爱生下的孩子。”

  而这份爱,不会变质,永远不会。

  所以,平安,你是幸福的,比我和易笙都要幸福。

  我抱着宝宝一路走回自家大院,轻轻摇了摇怀中打瞌睡的宝宝:“平安,这里是‘家’哦。”

  “……”宝宝只回给我一个火星人才能听懂的呢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我怀中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继续倒头大睡。

  能吃能睡,难怪一身油肉!我有些不甘心,去搔宝宝的胳肢窝,结果只得到愤怒威武的一拳头——正中下巴!

  不愧是爱打篮球的易笙的儿子……我委屈地摸摸受创的下巴,宝宝却已经抓住了珍贵的时机,睡得昏天暗地了,小小的嘴巴还直喷泡泡。

  我只好干干地抱着他,坐在花坛边,看着夕阳逐渐染红天空,一片,两片……

  我看着泛黄的墙壁、青石的地板、展开身躯的老桑树,一切的一切,熟悉至极。

  只有回到这里,我才有一种安心的感情——这里所有的角落,任何地方,都泛滥着我和易笙的回忆,美好的,悲伤的。

  小小的我和小小的他,相爱着的我们,欢笑着的我们,哭泣着的我们,躲在老槐树下偷偷亲吻的青涩的我们,还有手牵着手一边散步一边争执谁该洗碗的我们……

  我和易笙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相爱,在这里分手,然后回到彼此身边,许了一个过早结束的永远。

  这是我的,我的开始,我的一切。

  我们说过要在这里住上一辈子,如果要被强迫拆迁,那还可以尝试当一回威武的钉子户!

  想到易笙理所当然地说着不厚道的行为,我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然后,冻结——“爸……”

  我很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人——我的父亲,那个因为母亲的背叛愤而离并再也没有回过头的男人。

  十多年不见,他看上去老了很多,面容沧桑,背也有些微驼,但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是名牌货,似乎过得还不错。我听说他又结婚了,对象长得普通,但是个实在人,具体怎么实在,我不清楚,也不关心。

  我只是意外,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在离婚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即便遇见,也只是在这个城市的某条街上,隔着几个车道的马路,相互冷冷地一瞥。

  从来没有一次,我们这样直直地撞上,面对面地,不得不正视对方。

  何况,还是在这里。

  我相信自己的表情必然惊讶,因为当他看清楚我的时候,亦从愕然变成了尴尬,似乎还带着些许愧疚。

  只是,已没有必要了。我不再是需要父爱的孩子,我现在已经是个妈妈了,我默默垂下眼睑,并没有太在意他有些微微发抖的声音:“……郝郝,好久不见……”

  “嗯。”我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为皱眉的宝宝调整了一个姿势。

  “这是……”我爸看着我怀中的宝宝,微微一笑,有些生涩,有些尴尬,但很真诚,“你的孩子?”

  “嗯,我和易笙的孩子。”我将宝宝抱过去给他看,像所有的母亲那样炫耀着自己的孩子,“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易……笙的?你们……在一起了?”我爸一怔,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是啊,不好吗?”我淡然地笑着,轻轻拍着怀里的宝宝。

  “不,只是没想到。”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我,“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最初是迁怒,后来是后悔,没有脸面对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一直都不敢……”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打断了他,抬起头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对于早就不奢求的感情,有的只是厌倦和疲惫,“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并没有因为你不在而不幸,所以没有必要说抱歉。”

  抱歉又有什么用?我已经不幸福了,如果他当初能带我走,易笙的妈妈还会如此地仇视我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没有用了……

  “……是,你说得没错。”父亲因我的一席话很是难堪,侧过脸轻声喃喃,“也罢,只要你过得好就可以了,易笙他还好吗?”

  易笙?我停住了动作,看着怀中外貌个性完全是易笙翻版的宝宝,许久才轻轻吐出一句,“他走了。”

  “走了?”

  “是啊,他走了。”我蓦然抬起头,看着这个我曾深深爱过的长者,突然笑了,“他和你一样,都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不出所料,我看到我爸倏然睁大的眼睛。

  “郝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正绽放着璀璨的笑,笑容如花一般烂漫美好,可是眼里的水珠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刻不停地往下坠着。

  流不尽的泪,停不下的笑:易笙终于甩了我一次,并且连报复的机会也没留给我。

  瞧,他永远都比我聪明。

  在我们的战场上,他永远都是赢家。

  直到最后一刻。

  我歪着头,笑着,哭着,问父亲:“怎么办?爸,你告诉我好不好,怎么才能让他改变主意?到底要怎么做,他才可以回来?”

  闻言,我爸的眼里一下迸出了泪,他的眼里映着我的笑,以及他的恐惧。

  他粗糙的手指抚上我的眼,试图擦去那些几乎要弄瞎我的水:“郝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吓我啊……”

  吓?这就吓到他了吗?我笑出声来,抱着宝宝更凑近了他,仿佛要说出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般,偷偷地、小心翼翼地说道:“爸,知道吗?易笙他死了,被他妈妈杀了,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哐当”一声,本抱在我爸怀中的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很大一声巨响,仿佛敲碎了世界。

  “怎么……会?”我想我爸一生就算是被我妈背叛,也没有这样的惊吓过,他吓得几乎站不住,缓缓地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他再也看不到我了,他知道这一生我已经没有办法原谅他了。

  最后留在我眼里的,是他惊讶中难掩的浓浓的痛,仿佛一下被人揭开了隐藏的伤疤。

  鲜血,顿时淋漓。

  仇恨就像一把无情的利刃,刺伤了所有人。

  正因为疼得忍受不了,才恨不得所有的人,都沉溺在这痛苦中。

  我终于还是疯了。

  —3—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抱着宝宝回到家的,我的狼狈应该吓到了我妈,她一脸惶恐的表情,让我笑得愈发厉害。

  我把宝宝塞进我妈的怀里,一直很乖的平安仿佛知道了什么,莫名就大哭起来。

  我妈手忙脚乱地哄着,我在边上无比温柔、无比深情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回房。

  我用拆信刀割了腕。

  一刀,又一刀,用力地,错乱地,割着手腕。

  鲜血顺着细细的刀痕,或多或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