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够伤害那个人?”
“所以你便要我死么?”印傲华呆滞地嚼着战楼枫的每一个字眼,他已知道自己情人的身份,如今却已再没有自怨愚蠢、竟察觉不出身旁人的异样;因为他的心已经被眼前这个让
他又爱又恨的人完全击碎。
战家兄弟的感情竟有那么深厚么?印傲华回想到战楼枫之前提到战无痕时的自豪与景仰,心里的痛苦与酸涩愈浓,竟然一举胜过愤怒盘旋胸口让他半晌亦说不出话来。
“不同的,你与他不同的。”战楼枫居然再次笑了笑,尽管很轻很柔却是一抹真实的笑容:“其实我之前所说亦过托大,你只是不希望留下后患罢了,这是每一位江湖人都会下的决
定。而我,也拿不准我大哥会不会因为一块玉佩而真的放过你,因为你令水夜如接近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意思是如果只是江湖恩怨,战无痕还没有那么快打算下杀手吗?印傲华怔怔地盯着战楼枫,见着这般了解战无痕的情人,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所以,我本来打算若你再有半个时辰不出现向我问罪,那么这杯茶我便真要喝下去了。”战楼枫平静地打翻了手中的茶杯,淌在桌面的清澈液体迸发出哧的声响之后、很快便腐
蚀了一大片地方。
很显然这茶中之毒便是华佗扁鹊再世也难以解除。
印傲华顿时悟了,战楼枫的心始终在他的身上;但是那一个男人却位于情爱之外存于恋人心里,所以就算用这种同赴黄泉的极端方法,战楼枫却是决然不会背叛他所尊敬的兄长
十七
沉默再度回到两人之间,良久之后印傲华才又自嘲般开口:“这样看来,我叫你处置的那些各门派令旗现已落在无双城手里?”
战楼枫点点头,这些证据他自然便是令人交给战无痕,但他却没见其兄对藏锋阁陷害无双城的证物做何处理;尽管心中略有不祥之感但他此刻却已无暇顾及,因为他自身之事亦
比较棘手。
“你还是死了与无双城为敌的心罢。”战楼枫轻声说道:“你不了解大哥,他是个极不容人相比亦是最为寂寞的人。只是他的寂寞没有写在脸上,也不会展现在眼里,而是掩在他的
心中。所以就连藏锋阁这样实力远逊于他的对手,他也留着藉以消遣,只因为在江湖上人人都拿这两派相提并论。”
“够了,别再我面前提到战无痕!”印傲华沉声喝断眼前人毫无起伏的话语,他知道对方并没有丝毫贬低,只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但正是这种直白却更让他的尊严与血性无
法接受。
“但此刻情形却又不同:大哥终于得到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东西,所以为了守住他所在乎的,他将不再玩乐江湖。”战楼枫并不为印傲华激动的神情与喝声所动,仍然将他的话继
续下去:“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再招惹无双城,尤其是战行云……”
话刚互此处,印傲华便已欺身上前牢牢抓捏住战楼枫的双肩,手中使劲同时脚下紧逼,两人便以这种面面相贴的姿势飘身而退,直到战楼枫的背重重撞在茶肆的残墙上,才停下
印傲华发泄般紧紧扣拥着怀中人、勒得战楼枫好生发疼,但他们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让彼此混乱的气息遍布到对方怀抱的各个角落。
印傲华闭着眼,手劲愈重似乎打算将他心里撕裂般的痛苦一并传到战楼枫体内。
他知道其实战楼枫刚才那番外实则隐含维护,他也知道就算这此战楼枫没有背叛他,但是若不是战无痕早已知晓他们的计划……
那个男人只怕在最初便将他们的计划扼杀,哪会容水夜如近身这么久?
看来,这世上的确无人能动摇无双城的基业,更无人可以动摇战无痕。只是明明知道,他的心还是痛得厉害。
不是他不够优秀,只是战无痕太过出色罢了、出色到足令与他患难生情亦深爱他的伴侣,居然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便推着他走近黄泉路的地步。
“这块玉……”良久,印傲华才极其艰难地松手,提掌将拽得手心发疼的玉佩递到战楼枫面前。
“你打算与我划清界限,然后回去东山再起么?”战楼枫不接,抬眸淡淡凝视神情已恢复稍许清醒的男人:“你知道我仍会站在大哥这边,以你的为人应该会提前杜绝这种危险罢?”
“你说得确实不错。”印傲华沉声应道,手掌却不知不觉捂上战楼枫白皙的颈项,那块玉就在他的掌心与战楼枫的肌肤之间,早已吸收印傲华所有热量的半玉如今更是扼得此地的
两人都均感炙热。
“可你却下不了手。”战楼枫竟似毫不察觉这潜在的危险,眼里只映着印傲华再一次在他面前爆裂所有情感的脸庞。
果然,听到这话的印傲华悲笑着收回了手:“只怕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是现在就杀了你,还是以后有机会攻下无双城那一刻再处置你。”
“你果然还是没有死心。”战楼枫轻声叹息,转眼见到印傲华无力下垂的手掌中握着之物,终于完全恢复了平日漠然的神情:“那么,你便要仔细想清楚,如果真要杀我,便在之前
把此玉还给我罢。”
印傲华抬眼,见到战楼枫别过脸,心中再次一恸。
“我此后一段时日会应大哥所令小住无双城,但年前必回疏月楼。”
意思是要动手便在那时么?
印傲华默然,脑海里竟全然是初遇战楼枫被狼群所困那一晚,安坐于他对面树梢上的秀美少年那双晶莹如星的眸子——
就算胸中有太多的愤慨与怒气,在记忆里的这双眼睛之前却也离奇地融化开来,再也激不起任何一丝杀意。
最后深深地盯了战楼枫一眼,印傲华终于收好了玉佩头也不回地跃走,而且走得非常快、非常洒脱。
“我以为你不会说得那样绝。”待印傲华的身影全然消失之后,随青秋却不知何时来到战楼枫身旁:“老实说,无痕告诉我你也是他弟弟时,真的让我吃惊不少。”
“这世上的事本就难料。”战楼枫收回凝望的眼神,平淡应声。
“不过,印傲华自然也是知道我的人手就伏于这附近,所以他刚才也便没有真正下手罢。”随青秋赞道:“你们战家兄弟喜欢上的人物怎么都如此决断果敢?”
“他知道以他此时的情形必然追不上我的步法,所以至少我逃命不成问题。但我留下与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异动还一副任他处置的神情,他当然便会起疑。”
战楼枫神色平淡,虽说着印傲华在那样冲动的时刻仍不忘算计的本能,但却似并没有一丝动怒的征兆。
所以有人感到相当奇怪。
“你不生气?”随青秋脱口问道。
“是我先出卖他、累他险些丧命,生气的人也应该是他罢?”战楼枫说到这里,眼中忧郁尽褪,唇角更是略略翘出一抹笑容:“何况我是真的有信心,即便你没有带人接应,他也不
会伤我分毫。”
“只是让姓印的想明白这一点,怕是没有你预料的这么快罢?”随青秋悻悻地刺了一句。
因为战无痕曾说战楼枫已在替战天雪提炼解药,所以他为了不让战行云失望当即动身赶往保护疏月楼主回城,却不料对方何曾需要他的援手?
“他也用不着多少时日。”战楼枫说到这里,突然抬眼直直盯着一脸随意的青年:“如果是我的东西,不管这其中曲折如何,它最终必会落在我手中;如果它不属于我,我再强求也
无用。你说,是吗?”
随青秋一怔,尚未答话,战楼枫却收回了目光伸手弹去先前印傲华留在他肩上的尘土,浅笑间已翻身上马——
他知道,再次看见玉佩那一日绝对不是印傲华下令杀他的时候;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这世上最为了解藏锋阁主的人。
*
无双城,春暖阁。
这是战无痕此次出行回城以后的第一个夜晚,但他这间屋子里却多出一位十三年不曾出现的身影。无双城主的侍婢们见着跟随她们主人踏入此地的战行云时都忍不住目露惊讶。
尽管她们以前不知战行云的真面目,但无双城使令官身上冷冽独特的气息与他那代表身份的兵器与衣衫,她们却是认识的。
然而对于见到这样一位俊美无涛、世所罕见的青年男子所应表现出的震惊,却仍没有浓郁过她们眼中的不解。
毕竟战行云成年之后可是从不曾接近战无痕半步!!!
但接下去,跟进的还有无双城的管事梅左君,她按着战行云的吩咐将战无痕的一干美貌姬妾一一领出阁去,只留下数名长年伺候在战无痕身边的老成持重、手脚伶俐的婢女。
而躺在榻上袖手旁观的无双城主则笑吟吟地瞧着战行云发号施令,未出一语拦阻却让众人心中不解之极。
但无双城内之人皆惧于战无痕,从不敢违背或过问他的决定,所以很快无双城主的阁楼里便冷清下来,待斥退仅存的几名乖觉俏婢和仍旧表情刻板的梅左君,战无痕这才消去目
中的浅浅笑意,悠然望向来到榻边向他居高而视的战行云。
“如今可是满意了?”战无痕略向里挪了挪身,顺手拍拍榻边的空位示意战行云坐下。
冷冷地瞥过这任性而为的男人一眼,战行云不知为何却是难有顺从地遂了对方的意愿,因而战行云再次瞧着兄长眼中不自觉张显的笑意,他刚觉微恼但立刻感知身体所挨之处尚
带有男人的余温,这团浅浅的温暖涌上心来竟离奇冲消心中不快,是以他也便没有吭声。
“看行云这样,我真的禁不住怀疑。”战无痕握住战行云的手掌,轻轻捏了捏抬眼对直视他的俊美青年漫不经心地说笑道:“以往你回城却从未在我这里停留片刻罢?”
战行云默然,他成年之后出无双城执行哥哥所交付的任务以来,回城去见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战天雪,而他下一个任务以前的时间也全留部给了妹妹。
然而这一回他却与战无痕在一块处置这些无聊的事,想想的确让人费解: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只是对这阁屋里的环境他却是极为熟悉,尽管他以为已经将这个地方完全淡忘,但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却发现春暖阁里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容他努力回忆——
每一个摆设的陈列也与十几年前他所曾见到的一模一样,仿佛他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对于兄长这种极尽奢侈的男人来说,竟然将他屋里的摆设搁置这么久没有更换却也是难有的奇怪了。
起身缓步来到窗前凝望不远处的假山,战行云的脑海中依稀浮现战无痕故意将他抛向那里而后又满满搂住的情景,他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又如何?”战行云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
“一个人的前后表现若有太大差异,实在会让我觉得有些过火。”战无痕淡淡地说着,迎上其弟终于被激怒的双眼,恍然间见到很多年前那一个总在他眼前嘟着嘴、用这双纯黑眼
眸瞪着他的可爱孩子。
战行云转身,压下怒气就要拂袖离去。他当然明白哥哥所指的是什么,也不可否认他这些莫明其妙的行为、不只仅是不快无双城主在其房内所搜罗美貌姬妾。
或许他在无意识中的确不希望战无痕与他人亲密,但最重要的却是他想把这种感觉让对方知道——
如此一来,或许他将来有可能进行某些事的时候,这个有着怪物嗅觉一般灵敏的兄长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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