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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作品:老牛记|作者:桃桃逃|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5 15:32:18|下载:老牛记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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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间的校园里,孩子们像小鸟一样四处奔跑,篮球场上、国旗杆下、花坛边,处处都洋溢着青春特有的节奏。陈子轩踱步其间,恍然觉得自己已经快忘记曾经的校园生活,短短几年的工作经验,已经快把他的心气完全磨灭。

  “走吧。”

  轻轻的触感碰在肩上,陈子轩低头看到江雪不知何时来到身后,淡淡地应了声,迈开长腿回到车上。

  驶出校门之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曾经的回忆、感慨,似乎都被身后的风尘掩埋进岁月之中。

  凉山城新公墓建在高速公路旁边,江雪对着gps信号来回摆弄半天,终于指挥陈子轩停好了车。

  “你饿吗?”几个月不见,江雪觉得陈子轩清瘦了不少,顺带身上的气质也有些过分凌厉。

  “还好,”他随手锁上车门,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头:“你来这里干嘛?”

  江雪从路边村民的摊位上买了点香烛,仿佛没听见他后面那句问话似的:“正好我也不饿,回了s市咱们再吃饭吧。”

  这片公墓前两年刚刚兴建,背山面水,风景绝佳,比起安葬陈子轩父母的那片旧公墓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人并肩走了没几步,便在一座气势宏伟的立式墓碑前停住,江雪低头摆放祭祀用品,陈子轩却暗暗攥紧了拳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狠狠地质问:“你带我来给他扫墓?”

  “不舒服你出去,”江雪头都不抬,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没谁强迫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欠你的?”陈子轩的语气强硬起来,一路上被忽视、冷落的感受在此刻积累到了极限。

  “我们之间的帐还算得清吗?”她拍拍手站起身来,“但彭家佑确实不欠你的。”

  仿佛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话,原本如冰霜般冷硬的面容上牵出几分嘲讽。

  “你看他的眼睛,”江雪懒得理会对方的不屑,自顾自地说道:“瞳孔是淡色的,对吧?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彩色照片上会看得更明显些。”

  陈子轩顺着她的指示看向墓碑上彭家佑的照片,冷声道:“然后呢?”

  “从生物学上讲,这种特征由隐性基因决定,只有在配偶瞳孔也是淡色的情况下,他的后代才会表现同样的性状。事实上,由与性状分离比例的原因,浅瞳色的人远少于深瞳色的人,比如说,”顿了顿,江雪仿佛鼓足了勇气一般望向陈子轩,“你。”

  修长的手指在身后拧了拧,陈子轩突然发现自己几乎记不清蔡丛燕和陈平的长相了,虽然自己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当提起身世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想起这两个在生理学上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前段时间,曹风杉的通缉照片贴得满大街都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他的眼睛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江雪自顾自地继续,“后来才知道像谁。”

  不待她继续,陈子轩喃喃说出那个名字:“彭然。”

  “是啊。”江雪点点头,出神地望向彭家佑的黑白照片,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够解释了,李妍的委屈下嫁、曹风杉的破釜沉舟、彭然的宽容大度,在这一场纠葛中,最无辜者反而成了坟墓中的这个人。

  离开墓区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发动汽车时,陈子轩的手指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地抖动起来,连续两次打火失败后,干脆转过头来突然发问:“浅瞳色的人比较少见?”

  “我看资料是这么说的,隐性基因表现出来的概率只有25%,不过……”不太明白他的失控,江雪有些讶异。

  寒冰般的眸子透出一股清冷,“‘不过’什么?”

  “近亲结婚的情况下,他们可能从共同的祖先那里继承相同的基因,所以隐性性状出现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

  第九章 世事

  那天从凉山城回来,陈子轩连饭也没顾上吃,贸贸然说了声“抱歉”,便把她丢在了马路边。深秋的稻田,已是一片萧瑟的灰败,江雪想不通陈子轩抽风般的莽撞,苦笑着摇摇头走回法庭。

  一个月后,案子下判,赵伟胜诉,被告卷款失踪,果不其然是场无用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代理人陈子轩更是连判决都没有来拿。江雪打电话过去晋海所才知道,他已经离职了。

  人跟人之间的联系就是这么奇怪,有牵扯的时候,低头不见抬头见,睡梦中似乎都是彼此的身影。可当一方决定放手的时候,又可以突然人间蒸发,好像那么多年的爱恨情仇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说起来奇怪,虽然已经下决心去瑞士,也以背水一战的态度准备着德福考试,江雪却还是时常想起那个淡若寒冰的少年,想起与他相伴的岁月,虽然两个人相爱相杀的聚散离合早已把心冷透,但自己的青春也早已经留下了那三个字的烙印,以至于回首往昔,总会念叨起他的名字。

  周末回家的时候,看到拆迁公告已经贴到了楼道里,居委会的老头老太正围成一团热闹地讨论着,还建小区似乎马上就要封顶,离老房子的距离并不远。江雪微笑着侧过身,提着行李一边上楼,一边估算着周末带妈妈实地走访去,选房的时候心里也好有个谱。

  推开有些老旧的铁门,江雪被家里的景象惊呆了:大大小小的抽屉都被翻出来,满地铺撒着各式文件纸张,江妈妈站在一片杂物的正中间,起起落落地翻找着什么,连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妈,你这是怎么了?”江妈妈习惯干净利落,看不惯家里有任何脏乱,连带着江雪也有几分洁癖,从未看到她把家里弄得这样一团糟。

  纠结地抓抓头发,江妈妈的神还没回过来,只是嘟囔着:“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有些好笑老人孩子气的举止,江雪放下手头的东西,“什么找不到了?”

  “我和你爸的离婚判决。”

  十几年没听到过的称呼突然蹦到面前,江雪颇有几分诧异,还是“哦”了声,以示回应。斟酌一番后弱弱出声:“要这个干什么?”

  房价飙涨的这几年,阿猫阿狗都能从地产红利中分杯羹,遑论大破大立的拆迁工程。不过麻烦事也随之而来,钉子户、黑社会自不用说,平头老百姓也想多争取点利益:假离婚、分户头、多领补偿款……所以现在大部分拆迁都需要房屋共有人同时到场,以防某一方转头不认账。即便离了婚、分了家,也需要提供相应的证明文件。

  这些政策江雪自是明白,却没想到妈妈能把离婚判决这么重要的文件弄丢。

  “你爸爸刚离开那会儿我心里不好受,也不能冲着你发火,只能把跟他有关的东西全烧了,”江妈妈无力地解释道,“估摸着是不是把这些文件也混到一块儿了。”

  “没事没事,”江雪心疼地挽起布满皱纹的一双手,“我找辖区法院的熟人去调档。”

  “不,”江妈妈仿佛下定决心般,“我找人带话,让他亲自来办手续。”

  江爸江妈离婚后虽然断了联系,认识两人的亲朋好友还是不少,当天晚上便有电话回复,确认第二天早上九点拆迁办门口碰面。

  那天夜里,江妈妈睡得很早,说是找东西找得累了。江雪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收拾残局,不敢静下心听卧室里的声音,她明白很多事情,无论过去多久,都会在人们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即便时光的尘埃在其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第二天是周六,母女俩很早收拾妥当,提前半小时便到了拆迁办。

  老城区的动迁一般都是分片进行,虽然自家门前还没动土,这边的工地却早已如火如荼,连带着尘土飞扬,把难得的冬日阳光阻挡在看不透的灰蒙蒙之后。

  些许瘦弱的身影站在办公室门口,有些厚重的冬衣也无法掩饰本人稍显苍老的气势:“……小雪?”

  江雪和江妈妈都愣住了,迎面过往,居然都没有认出这人就是江爸爸。

  来人见母女俩不说话,也有些尴尬:“是小雪吧,我一看你就认出来了。”

  江雪的心里有些别扭,却来不及细想,深知当年是爸爸做了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此刻的她唯有按捺下心头的那一丝眷恋,冲对面的男人点点头,转身扶住江妈妈:“走吧,我们进去。”

  核对身份、审查合同、签字捺印,除了必要的招呼,母女俩没有跟曾经的血亲多说一句话。

  手续办完,工作人员承诺补偿款和积极动迁的奖金一周内就能到账,江雪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你们……”江爸爸搓着手,似乎知道自己理亏,却又不想放弃这难得的见面机会,琢磨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讲。

  “我们先回去了。”江雪牵着妈妈,头也不回地离开拆迁办,连带着抛下那个十六年未曾谋面的父亲。

  走出那片飞扬的工地,江妈妈的手才开始有温度,江雪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什么话也不说。她相信今天自己不卑不亢的态度,就是对母亲这十几年来辛苦付出最好的回报。

  “可是,”电话那头的男声沉吟片刻,“你不会觉得难受吗?”

  是夜,江雪插着蓝牙耳麦靠坐在窗台上,和刚刚起床准备去上课的彭然通话,听到他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也犹疑了:“不知道,我明白我应该难受的,可一想到妈妈,又觉得我不能难受。”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开心、难过都人最本性不过的情感,没必要勉强,更没什么应不应该。”

  “我也想啊,”江雪听出他言语里的疼惜,暖暖的感受袭上心头,暗无光亮的黑夜仿佛也没有那么压抑了,“只是替我妈不值罢了,她这辈子就是在活一口气,看起来爱恨情仇畅快绝决,其实每一步都要靠她自己的青春和辛劳来走。”

  “如果是你,会选择一样的路吗?”

  “不知道,也许不会吧。”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多少人能够完全遵循自己的本心去生活?甩甩头抛下这些负面的心思,她半开玩笑地问:“慢着,你还没结婚就准备出轨?”

  爽朗的笑声从耳机中传来,震得人身心都麻痹了,彭然带着几分认真地反问:“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要跟我结婚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江雪抹抹脸,故作严肃地质问。

  “不,”对方寸步不让,“我的问题是前提,你先回答。”

  “收拾好了去上课吧,先睡了。”说完,不忘大动作地把耳麦摘下来,制造出特别的杂音来。

  “我错了,江老师,我错了还不行吗……”无可奈何的笑声传出耳麦,彭然好脾气地认栽,“你别挂电话嘛,赶了两天报告,难得抽时间的……”

  每次跟彭然相处,江雪都觉得自己任性了不少,有意无意地唱反调、或真或假地发脾气,虽然次数不多,但总能让她产生一种占尽主动的错觉。要说她本不是个矫情的人,无奈碰到能够百般包容,甚至以纵容她耍小脾气为乐的彭然,似乎不“作”一下都说不过去。

  她努力学着做一个需要骄纵的女生,而不是凡事只能靠自己的江雪。

  听到电话这头熟悉的呼吸声,彭然知道通话没有中断,于是正经颜色说道:“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小人鱼,永远不劈腿,我就做你的小火车,永远不出轨。”

  沉默了几秒钟,两人都绷不住地笑出声来。

  “其实我‘爸’还好,”江雪生硬的说出那个称呼,“他当真一分钱的拆迁费都没要。”

  “他知道这笔钱终归是给你的,当然不会跟自己的女儿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