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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怕是寻欢作乐去了罢。」大皇子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张公公后,一脸不屑地道,「要不然,如此重要的晚宴,他怎么会不出席,还两手空空,毫无诚意!」

  「儿臣是觉得,在这庆贺丰收之日,理当沐浴斋戒,不听乐、不近色,不吊丧、不理刑,腥杀之事宜止之。」煌夜不理大皇子,朗声说道,「故今日未狩猎一物,只是留在帐内诵读经文,自惩自诫,儿臣能奉上的只是一片赤诚向善之心。」

  「好个自惩自诫、赤诚向善!这才是大燕皇子!」淳于炆极为欣喜地道,「为苍生摒弃浮华,沐浴斋戒,朕也当如此!」

  「父皇!你别听他一派胡言!他今日根本就……」大皇子一心急,差点说出,煌夜根本就没待在营帐里,而是去打猎了,还跑到崖顶那么远的地方。

  「怎么了?」淳于炆沉声问道。

  「就……」大皇子一时竟接不上话来。

  「就是一片苦心罢。」煌夜顽皮地一笑,躬身说道。

  「哈哈,夜儿说的是。来人,把这鹿酒、肉糜,统统撤掉,换上瓜果、糕点即可,朕今晚也要斋戒。」淳于炆二话不说,就下令道。

  于是,太监纷纷上来,撤换筵席,大皇子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鹿血酒,被当作糟粕一样,扔进大木桶里,心里的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大步走向煌夜,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拉近他。

  「你竟敢坏我的好事?」大皇子声音极轻地说道。

  「皇兄,敢问你指的是哪一件?」煌夜也不挣扎,冷冷地道,「是派人刺杀我?还是你向父皇大献殷勤的机会?」

  「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皇子却矢口否认,好像要捏断煌夜手臂一样地拽紧着他,「只要有你在,就是坏我的大事!」

  「我岂敢,父皇在看你,是不是想叫你过去喝酒?」他们两人交头接耳,让人不免好奇,在说些什么。

  皇帝也是一样,远远地望着这边。

  「这事没完!你等着瞧!」大皇子这才松开手,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煌夜,怎么他从悬崖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身上竟没有一点伤,难不成是张公公是在说谎骗人?

  一想到这里,大皇子心里就很不舒服,向皇帝推说身体不适,要求回去歇息。

  皇帝也不强留,就由他去了。

  煌夜暗暗松了口气,手指微微颤抖着,当大皇兄用力握住他的手臂时,正好捏到了伤口。

  这种疼痛堪比刀子剜肉,煌夜却依然面不改色,如今,血已经渗透出绑带,正沿着臂肘流淌下来,未免父皇察觉到异样,煌夜想要告辞。

  然而,就在这时,淳于炆却笑着道,「夜儿,你念诵的是哪一部经文?你还真是用心,出行捕猎,都不忘带上经书。」

  煌夜一怔,他的营帐内,有棋谱、兵书、甚至古乐谱,唯独没有佛家经文。

  他说沐浴斋戒,是因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只够更衣,而狩猎一天,却空手而归,一定会被大皇兄拿来说三道四,这才想出诵经的主意来。

  「《楞严经》……」煌夜还是说道。

  「哦?此经分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部分,不知夜儿读的是那一部分?」

  「是第二卷,陛下!」突然,有一个小人儿,端着一个漆盘,上头盖着一块黄绫,贸然地闯入进来。

  「哦,是吗?」淳于炆并没有怪罪,只是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夜儿身边,也有孩子作为童仆了。

  煌夜自小就与大人打交道,他训练出来的那些个骑兵,年龄可都比他大多了。

  正因为如此,淳于炆多瞧了几眼筵席下的童仆,但是他俯首低眉,根本看不清容貌。

  「不得无礼,进来需要通传!」煌夜厉声道,接着又向父皇请罪,说自己管教不严,请求降罪。

  淳于炆自然没有生气,只是笑着说,罢了罢了,你到底还小,不能太为难了你。

  但煌夜依然说是自己的错,会回去认真反省,并继续诵经斋戒,直到秋猕结束为止。

  淳于炆有感于他的诚心诚意,便恩准煌夜回去了,之后的宴会,歌舞奏乐都停了,只是听昆虫蛐蛐儿的叫声,倒也显得清雅……。

  ※ ※ ※

  煌夜带着童仆卫卿,急步行走,避开众人,来到僻静的小道上。

  「你从哪儿找来的《楞严经》?」煌夜忍不住问。卫卿来到这里,没有几日,怎么会结识随皇帝出行的高僧。

  这些珍贵的经文一般都放在僧侣处,不会轻易外借,不得不说,煌夜没想到卫卿会有这等能耐。

  「殿下,请您不要生气,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卫卿低着头,拉开了盖在木盘上的绸布,里头居然空无一物?!

  「呃……」连煌夜也惊呆了。

  「我不放心您的伤,就跟着您去了,在外边听到皇上询问您经书的事,正巧有几位公公在收拾餐盘,我就偷偷拿了一个盘子,一条黄绫冲了进去……」

  「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不怕皇上要你把经书呈上去,给他看吗?」

  「这……我没想到,我只是想着给您解围。」卫卿有些慌了,说不定弄巧成拙,反而害了煌夜。

  「呵,也算是解围了。」煌夜却笑了笑,「你的胆子,比你的人大多了。」

  「嗯?」卫卿不明白煌夜的意思,抬头看着他。

  「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我罢。」煌夜看着他,卫卿比他矮了足足一个头。

  「是!」卫卿开心地说。

  「不过这种事情别再做了,你这条小命可不够赔的。」煌夜伸手,想要抚摸卫卿的头,卫卿却「啊!」地叫了起来。

  「您在流血!」卫卿赶紧抓住了煌夜的手腕,「我给您看看。」

  「等回去再说。」煌夜立刻收回了手,为什么想要抚摸卫卿的头呢?他长得是很可爱,性格也讨喜,但到底是个男孩,而且身份低微。

  煌夜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乱,于是大步走在前头,卫卿赶紧跟上去,一路上,两人都不再交谈一句话。

  ※ ※ ※

  回到营帐,在太监的操持下,煌夜再次沐浴更衣,鲜血将衣袖都染红了,卫卿在收拾衣裳时候,心痛得说不出话。

  「把它烧了,别给任何人看见。」煌夜叮嘱道,他不想被大皇子知道,他受了伤。

  「是。」卫卿领命去了。

  膳房的使女见少主子伤势不轻,就想炖一些鹿肉,给补补身子,可是香喷喷的肉汤都熬好了,煌夜却拒绝食用。

  他已经「欺君」了一次,不想再隐瞒父皇,说了斋戒到大典结束,就必须信守诺言。

  卫卿看在眼里,很担心,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把放冷的肉汤给端了出去。

  等再进帐时,煌夜已然入睡,卫卿替他掖好被子,吹灭了油灯,依旧是盘腿坐在软塌下方,进行值夜。

  「要是我也会武功的话,骆德大哥就不会死了。」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卫卿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是想着要是学会剑术,就能好好地保护殿下。

  这种心情太迫切了,以至于他后面做梦,都梦见在校场学刀枪功夫……。

  第二天清晨,在煌夜起身时,卫卿能够及时地把外衣递给他,没有再睡过头。

  「殿下,要进膳吗?」待煌夜洗漱、更衣完毕,使女恭敬地问道。

  「嗯。」煌夜点头,两名太监、四名使女,就忙乎开了。

  虽然只是早点,但也丰盛异常,有菜心面条汤、冰糖莲子羹、百合绿豆粥,还有四碟酱瓜、花生、杏仁、蜜饯。

  清一色皆是素食,煌夜并不要求宫婢们跟着吃素,但他们哪敢主人吃素,自个儿吃荤,就也跟着斋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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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煌夜用完早膳,就要穿着铠甲披风,卫卿负责准备好铠甲。

  这是一套上好精铁打造的银白铠甲,甲身薄软贴身而又极为坚挺,甲叶一摩擦,便发出清脆的振音。

  卫卿整理好甲身、甲袖、甲裙,再一一给煌夜穿上,带子全是皮革质地,他费了好些力气,才把纽带绑紧。

  「穿好了,殿下。」卫卿说道,已是满头热汗,但看着煌夜充满着威严的模样,心里喜不自胜。

  煌夜看了看他红彤彤的脸蛋儿,什么话也没说。

  尔后,煌夜带着随侍的卫卿,去看望了昨日中毒的骑兵,他们都解了毒,躺在软塌里,有老军医侧立照顾。

  一直以来,跟着煌夜出生入死的九名骑士,在精心的照顾下,气色显然好转许多,他们看到殿下百忙之中,还来探望自己,人人感动得拭泪,唏嘘不已。

  接着,他们又听到骆德牺牲的消息,气愤地挣扎起身,说要去报仇雪恨!

  「好好歇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煌夜好生地安抚骑兵们,随后,又去了马厩,去挑选一匹合适的良马。

  想要再出去狩猎,煌夜就得重新备马,挑选骑兵,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这些事前准备都马虎不得。

  虽则昨日空手而归,但因为帐篷里已经有不少的猎物,再过两、三天,应该能够装满。

  煌夜思忖着,让卫卿牵出一匹通体赤黑的骏马,就在这时,有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看到煌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浑身抖得和筛子似的。

  「殿、殿下……大、大事不好,您快去看看吧!」

  煌夜当即跟着士兵,去到他口中的「大事不好」的地方,竟然是诸位皇子用以储藏猎物的帐篷。

  一共十四座,皆是白色帐幕,分为前后两排,各七座,自西向东整齐地排列着,为首的一顶就是大皇子的帐篷,有六名士兵把手。

  而其他皇子的帐篷,只有四个守卫,据说大皇子多出的两名侍卫,都是他的亲信,皇帝并没有说,不可以自己派侍卫去守着帐篷。

  他们看到煌夜,全都下跪行礼,但脸上显然少了几分恭敬。

  煌夜疾步来到自个儿的帐篷前,掀开帘子一看,脸色当即就变了!

  卫卿也是抽吸一口气,两眼瞪得浑圆。

  原本,这里堆放着用油布包裹好的猎物,而如今只剩下一块块染血的油布,猎物全都不翼而飞!

  煌夜二话不说,转身走向大皇子的帐篷,要求检查他的数目,可是受到那六名侍卫的大力阻挠。

  「只有皇上才有这个权力!」为首的胡子士兵,极为傲慢地道。

  煌夜握紧了拳头,咯咯地响,但从大皇子塞得鼓鼓囊囊地帐篷来看,就知道煌夜的猎物全给偷了过去!

  「你们太过分了!」卫卿气不过,指着他们说道,「明人不做暗事,真没什么,让我们看看有什么关系?」

  「你又算老几,敢在这里叫嚣?」胡子士兵一手按在刀鞘上,「想造反不成?!」

  「住口。」煌夜喝道,那当兵的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住了嘴。

  「殿下!」卫卿叫道,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我们走。」煌夜已然明白,这一次是大皇兄完胜了,自己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大皇兄已经卑劣到如此地步!

  窃取别人的成果,和流氓小偷有何分别?这实在不是一个皇子能做出来的!

  (bsp;由于猎物上没刻印归属于谁,在这里把事情闹大,受到父皇的责问,煌夜只会落个监管不力的恶名,处境会比丢失猎物更加艰难。

  而且无凭无据之下,大皇兄一定会反咬他含血喷人,借此污蔑。

  「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