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一凛,却忽然笑了,只是这无声的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是吗?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放下过去吗?还是你已经不能放下过去了?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好,是不是?”
“我没有!”话语夺口而出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如此在乎他的看法,“沈浩,为什么每一次我遇见你,都这样的迟,迟到了无法弥补。”我再也抑制不住,喃喃而语。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就算是迟,但也并不是无法弥补,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时间而已,一点点能够让你我静静思考的时间。”
他的手心有微微的凉意,一点一滴渗到了我的心中,我忽然觉得慌乱,前一刻还犹豫着要将那个不堪的我从他身边彻底赶走,但是当他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那些记忆中的幸福感觉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仿佛触手可及,诱惑着我的理智一丝丝坍塌。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我的彷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紧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有去按通话键,直到铃声停止。
“是谁打来的?怎么不接啊?”他淡淡地问。
我没去回答他,在他面前我说不出那个名字,我犹豫了半天,心中的自私终于缓缓溢出占据了上方,哪怕我和沈浩没有未来,哪怕有一天他会嫌弃我,哪怕此时此刻我是在牵绊他、拖累他,还是让我再自私一次吧,因为我不想毁灭在这场交易中。我鼓起勇气说道:“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
这一晚我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这一晚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来解释那些不知道算不算不得已的苦衷。我只说了寥寥的几句话,凌乱毫无逻辑地将
过往的种种带过,但我知道,他已经听懂了。
我没有哭,我甚至连声音都平静的如这夜色,因为我实在没有脸面在他面前哭,我不要他的同情和怜惜,因为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拥有。他点燃一支烟,默然无语良久,一缕缕青烟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又慢慢消散,烟草的味道也一点点渐浓,浓到了我的心底。
“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我问他,记忆中他挺讨厌烟草的味道。
“你走了之后,不过只是偶尔抽一支。”
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哦”了一声。
“跟我回北京吧,北京的医院总还是要好点,也更利于阿姨的治疗,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了。”
夜色中他的眸色更加温柔,可是“北京”这两字却让我心头泛起一阵寒意,我心底深处再也清楚不过我和他的未来是多么的渺茫,纵然他可以放弃一切成见接受我,可他的家庭却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他见我不语,又说道:“这只是我小小的建议,当然,你如果愿意留在这儿——”他故作戏谑,“哥也下江南来陪你,看,这景色多漂亮,到时我们春天就去爬山,夏天就去游泳,冬天就窝在被窝里,哈,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看着他故作轻松地描述着未来,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曾经以为这样冰释前嫌的重逢该是怎样的愉悦和幸福,现在却是截然相反,倍是压抑和沉重,就像这夜色中的湖水,幽深又厚重。
“让我再想一想吧,重新换一个地方,无论对我还是对我妈妈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我想起他吃饭时接的那个电话,虽然他躲了出去,但我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于是我又说:“明天你还是先回北京吧!免得你的家人担心。”
“这个你别担心,过两天我会先回去一趟,只是——”他略有迟疑,又说:“只是你和那个人,是不是还要和他说清楚?”
他终于提到了重点,傍晚付名绪打来的电话我没有去接,之后他也没再打来,我也没有回电,我努力让我的语气平和,“是,明天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也有些东西要交还给他。”
“那,我陪你去好吗?”他把手放到我的肩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那好。”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肩头,“对不起,小蝴蝶,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他言语间满是歉疚。
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到极致,我又一次深深自责……
半夜的时候,沈浩带我
回到了他住的酒店,我们就和衣而卧在那张大床上,他靠近我,想来亲我的脸颊,我就一直躲,只到到了床边,他不再坚持,只轻轻拍拍我的肩头,“睡吧!我会一直在这儿,别担心。”
我缩在床边,迷茫又难过,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只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熟悉的香味,还有那股似有似无的烟草的味道,这一刻,他虽然近在我的面前,但又仿佛和我置身于两个世界,让我可望不可及……
清晨我醒来,想起昨天的种种竟有了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直到我睁开眼,看见沈浩的脸庞,他还在睡梦中,脸色却并不安详,连眉头也是微微皱着,下巴上是青黑的胡渣,平添了几分与他年纪并不相称的憔悴和沧桑,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这一刻我是多么心疼他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的动作很轻很轻,可他还是醒了,他睁开眼看着我微微笑了,我的手停滞在他的脸颊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小蝴蝶,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就是每天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刻,你就在我的面前。”
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泛起,可我又觉得惭愧,“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是由我来评价的。”他坐起来,声音也恢复了阳光,“好了,快去洗脸,你这个小脏猫,等下我们出去吃大餐,你看你,我不在都瘦了……”。
危言耸听
第二天上午,我送走了沈浩,在他登上机场大巴前,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说道:“我回去了,但我马上就会回来,至多三四天,所以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再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回来和你一起解决,好吗?”我忍住泪水,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他上了车,在门口却又捏了捏我的手掌,仿佛这是个强调,“一定要等着我,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车子缓缓驶离,然后一个转弯就慢慢淹没在车流之中,天空原本飘着细如毫发的雨雾,此时却一滴一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几滴雨落到我的脖子里,凉凉的,我掏出手机打给了付名绪,是时候要和他说清楚了。话筒里嘀嘀的长音响了好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喂”。
“喂,付先生,我是戚蝶。”
“知道。”很平静的声音,但却没有一丝温度。
“付先生,我今天打给您,是想和您说下,关于……关于我们的……交易,我想终止,上次的医疗费我已经凑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钱还给您。另外,关于上次您送给我的那套房子,所有的资料和合同我都整理好了,我会配合将房子转回到您的名下,如果需要办理相关手续,我会随时配合。”我语速极快地一口气将话说完。
“好,下午来我家里详谈吧。”他依然很平静。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付先生,我想我可能不太方便去您家里,这样吧,您选个地方,我会准时过去的。”
“不方便?”他忽然笑了,笑过之后声音却严厉了几分,“戚蝶,你有什么资格来挑选谈判地点!”
“我是没资格,但是我确实不方便去您家里,如果您执意要这样,我只好将东西快递给您了。”我不想再和他做无谓的纠缠。
“很好,不过我告诉你,你马上就会自己上门来找我。”他话刚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听着手机里嘟嘟的盲音,有点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能够不再见到他也是一件好事,我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钱还给他,我还真没有他的银行账号。
雨越下越大,我上了一辆公交车,想趁着下午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妈妈,昨天沈浩曾执意要去看妈妈,但最终还是被我拦下了,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我自己尚且措手不及、心乱如麻,又怎么在妈妈面前解释这一切。
到了医院,我却只看见一张空空如也的病床,我在走廊里抓了一个护士问道:“小姐,这间病房的病人哪?”
“哦,做手术去了吧,你去前台问下吧!”
》做手术?我觉得疑惑,妈妈前不久刚做过一次手术,按道理不可能这么快又要做手术,况且我也从未听医生提起过近期要手术。
我来到前台,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微笑道:“病人现在重症监护室,由于病人情况突然恶化,今天需要立即手术。”
听了这话我更加疑惑,这一切仿佛有点诡异,以前每次做手术都会提前通知我,这一次我连手术单都没签掉,怎么就要立即手术。
我向前台小姐质问,她支支吾吾言不知所指;我急匆匆来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却空无一人;我要求见妈妈,却被护士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不得随意探视为由而拒绝。焦急中我忽然想起了刚刚付名绪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你马上就会自己上门来找我。”瞬间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也只有他可以让整个医院唯他马首是瞻。
我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他的号码,这次倒是接通的很快,“戚蝶,这么快就想起我了”。听筒里是他冷冷的声音。
“付名绪,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见不到她?”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这次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我还以为你会愚不可及地报警。”他平静地说。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要见我妈妈,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可以啊!我非常支持你报警,只不过你亲爱的妈妈就很可能因为手术失败而……”他不再说下去。
我的心开始急促地跳起来,在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中动一点点的手脚,甚至连手脚都不用动,只要医生稍稍那么松懈一点,或者甚至根本不用动用手术,在重症看护室稍稍用点心思,我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张病危通知单,“你敢这样,我就告你谋杀。”
他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试试,我有一百种致人死地的方法,每种都不留痕迹,对付一个病人,更绰绰有余。”
我深深呼吸了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我知道他的话并不完全是危言耸听,因为有一次我曾亲耳听到他是如何策划得天衣无缝,预备把一个人逼到破产跳楼的境地。
“你到底要怎样”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我,索性直接问了。
“我已经说过了,下午到我家里详谈。”
“好,我现在就过去。”
我跑出医院,取出沈浩给我的银行卡,在附近的银行取了钱就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
雨依然在下,坐在车里,我盘算着等下该如何应付,思前想后,我终于把自己的怒火按耐下去。
经过门卫繁琐的登记,出租车才开进了小区,车子刚在门口
停下,管家就跑了出来,她脸上还是那个职业式的微笑,“戚小姐,您回来了!”
“恩,付先生在哪?”我直接来到了客厅。
“付先生还在北京,不过他刚才打电话说傍晚的飞机,还说如果您来了,就请您等着他。”
听完管家这句话,我真想骂一句国骂,这个人就是有病。可我还是忍住了,我知道他应该是故意的,他这个人惯于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在心里暗暗劝自己,我忍,惹不起我就忍着,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他不高兴,就让他出出气好了。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