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上碰了下,轻柔如蜻蜓点水,张君房只觉心里微微颤,仿佛有涟漪淡淡化开,四散而去。
阖上门,背脊靠着门扉,听愈行愈远的脚步声,心里似松了口气,但又有阵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舍,怅惘,暗暗的失落。闭上眼,眼前挥之不去的竟全是那个欣长挺拔的身影,眉峰微扬,笑悠然。
沉了口气,转身,敞开阁门,就见他已快走到长廊尽头。
”季公子!”
那人,止步,转身。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走下台阶,站在那里问他道,”那日你问君房,若是日,你将我拉下俗世,和我共度情殇我会否恨你?会否后悔?”
季怀措神色怔,随即眼神灼灼地看向他。
”不会”张君房说着垂了下眸子,而后抬头,笑,山清水澈,云淡风清
”君房绝不后悔!”
风起,青丝共衣裾翻飞,水绕山回,淡月帘栊,恰有春潮涌动。
48
就见他脸的不敢置信,接着眉目渐展,嘴角轻撇,随手将兔子放在地上,而后施施然地走回到他面前。
”真的不悔?”他沉声问道,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张君房点了点头,浅笑以对,任他双臂展将他揽入怀中,炙热而长久的吻,而后阵天旋地转,却是被他抱了起来缓缓走进暖阁
星落烟寒,云移山寂,阶前细月铺花影。云母屏低,流苏帐小,室旖旎悱恻。
被轻置于榻上,任由四肢舒展,他边吻他边解他的衣服,边解他的衣服又边问他,”动了情,二十年的清修可就白费了,你可想清楚?”
他怔,意识恢复了线清明,继而想,自己是要受天劫的人,生死由天谁也无从做主,若是挨过了那劫,此生就潜心修道再不问世事,情长难却也就只当是俗梦场,寥寥云烟,人醒,梦止,烟消云散;若是挨不过
此生便也无憾了!
遂伸手绕上他的背脊,”季公子曾说人生在世,短短不过数十载,当及时以行乐”肌肤相贴,情潮汹涌,肆虐的情于四肢百骸间朔流回转。
季怀措低下头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口,霎时血气弥漫,”季公子季公子我听到这三个字就恨不得把你撕碎了吞了!”凑到他颈边,舌尖舐过他线条优美的锁骨,感觉到他轻微的颤粟,不觉有些恶意地笑,”叫我怀措”说着,手指已经顺着他紧实流畅的腰线滑了下去
股真气被注入体内,情窍撩动,引起阵阵酥麻,张君房双眼氤氲,似蒙了层雾霭又好像真的能滴出水来,白皙如凝脂的肌肤上染上淡淡的粉,映着朵朵如桃花绽开的啮痕,竟是说不出的媚,伸手推拒却仍是阻不了身上那人的恶意捉弄。那人叼着他的耳垂,语气促狭,”你现在不叫待会可别向我求饶”
张君房愣,接着便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腿被分开,而后被举贯穿,私密而紧窄的地方被粗热的凶器撑开填满,如被撕裂般的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见他脸色惨白冷汗泠泠,紧拽着床单的手指用力到指骨尽显。炙热的望被他湿润火热的内壁紧裹着,季怀措咬了咬牙竭力忍下想要驱驰的冲动,就这样深埋在他体内,静待他适应。
室内静得出奇,红烛轻燃,灯花炸响,被利刃贯穿的地方炙热胀痛,还能感觉他的脉动,绵密的吻细细的落在胸口,颈脖,濡湿而又柔软的碰触点点往上挪去,最后停在眼角,轻柔地嘬去泪水。睁眼,便见他忍得甚为辛苦的表情,却仍是那样温柔的看着他,眼神隐隐含着担忧。
汗水滴下来,正好落在他脸颊上,灼热如他进入他身体的那部分,其实此刻他也是如此,如置身炽火之中,仿佛就要化为灰烬,仿佛就此灰飞烟灭。人生在世,短短不过数十载他攀住他的肩膀,淡淡开口,”难道这样就是要让我求饶?”
”你别嘴硬”被激之人嘴角撇,缓缓抽送。
只觉肠道内有如被刀刮过,鲜明的痛楚之后又带起阵莫名的酥麻,下身肿胀炙热却是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羞于自己的反应便闭上眼别过脸去。
身下那人墨发披散,眉头紧蹙,羽睫轻颤在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而在自己动作间身体起伏,两颊绯红,气息微喘,季怀措心里不禁热,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是自己做梦都想得到的人顾不得其它,狠狠得挺腰,再次撞入他身体深处,那人声惊呼还未出口,他已经倾身压下他的抵抗急速抽送起来。
随着季怀措的律动,神志渐渐模糊起来,细如啜泣的自紧咬的齿缝间断断续续逸漏出来,季怀措伸手拨开他的唇,”叫出来,我要听!”
越来越激烈的耸动,已经承受不住地如溃堤般的情潮汹涌,似要将他吞噬。肿胀的硬挺摩擦着他的腹部,在他次用力的挺进摩擦过某个敏感的部位后颤了颤喷薄而出,白液粘湿两人的腹部,高嘲中花径阵剧烈收缩,季怀措架起他条腿在这种极致的享受中狠命抽送,最后次深深得顶入,而后将望释放在他体内。
暖阁内,弥漫着阵情的味道,淡淡的粟花的味道,情霏糜。
张君房喘着气有些失神,手紧紧攀着他的背脊,好像松手就会被海湮没以至溺死,手指摩挲着他细腻光滑的背脊,却在无意中触到道粗糙的肌肤,在他的左腰上,”那是?”他点了点头,那是刚到这里时,他为他挡箭时留下的箭伤。
往日种种又涌上心头,垂着眸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伤痕,蓦得惊觉尚还埋于体内的硕物复又硬挺起来,怒目嗔,”你?!”
对方笑笑,就这相连的姿势将他猛地反转身去,柔嫩的内壁紧紧咬住他的望这扭不禁让张君房脱口叫出声。季怀措伏下身将他压在床榻上再次用力地抽送起来,张君房被弄得浑身无力,最后只能呜呜咽咽地哭着求饶。
”怀怀措不行了”
”我说过求饶也没用!”
”不要我啊!”
”还不行”
靡的交合之声宛如曲天籁,和着断断续续的,绕梁而上,久久不散。这晚,流苏帐内春风暖,合卺杯中琥珀浓。
49
晨曦薄暮,自镂格疏窗轻泻而进,照醒了室的暧昧与静憩。
狼自榻上坐起身,竟有瞬的茫然。
头银丝散洒于肩,婉转如水泻般,侧首,身边那人还睡得很熟,依稀还记他在自己身下情迷乱辗转时的魅惑,只是他初涉情事又有伤在身,撑不过几次便头晕了过去陷入昏沉。知是被自己折腾得疲累到了极点,便点了他的睡|岤,之后自己也无力再维持季怀措的模样,头倒了下来。
手指轻滑过他的面颊,那张素颜如雪依旧清冷如故,裸露在被褥外的白玉肌肤上,是如桃花点点的欢爱的痕迹。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会相信,清冷无如他也会流露出那般媚惑诱人的表情,仿佛能将人从骨子里化开般。
忍不住凑下去在他额上印下吻,夜的十指相扣,流连悱恻的琴瑟合鸣,而在情潮褪却时却都化作了无尽的萧然惆怅。
君房,纵使对你这般的情意深切,然只能以他人之貌来疼你爱你,你可知我心里有多苦?但仅仅是这样,我也愿了
只是若让你知道季怀措就是北原狼王时,你还会说”不悔”么?
狼起身下榻,拾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又默默替昏睡不醒的张君房清理擦拭并换上干净的底衫,因着身上清爽舒适了于是蹙紧的眉头也舒展而开,气息平和脸的恬静,狼看着他熟睡的容颜,不觉嘴角轻弧,露出丝宠溺的浅笑。
其实他点都没变,还是和十年前样,脾气,喜好,乃至言笑变了的是自己的心吧?不知何时,他的身影便在自己记忆里留下了道刻痕,挥之不去,抹也抹不掉,每次回眸,那痕迹便又重上几分,最后直至烙进心里。
将他脱下的长衫道服件件抚平,叠好,然后有什么”咕噜”下掉在地上,滚出很远。起身去捡,才发现不慎落地的是颗珠子,鹅蛋大小,墨紫光华
紫魂珠
拾起,捻转在手里,愣愣的看着,绯色的眸子映着淡淡的光华,如有星泽熠熠回过头去,看了眼床榻的方向,那眼神里盈满了犹豫与不舍,良久,才咬牙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紫魂珠收进自己怀里,转身,手把上门扉,却又忍不住回头。
君房,此别,再不相见这世上也再无季怀措此人!
保重。
打开门,决然而去。
纵使心痛如绞,万般不舍,却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
夜肆纵已是无憾,这生,下世
不入轮回,永不相忘!
残梦萦绕间,他依稀看到个银发垂肩白缎长衫的身影,迷雾霭霭,似远又近,伸手,四周景物变,入眼的却是雕花床栏流苏帐顶。
张君房干瞪着眼眨了两下,而后侧过头来,眸子清澄眼神却有些发愣。
暖阁内,熏笼香氲漫长悠然,缕缕清馨化为香魂,袅袅而绕梁。
脑袋有些昏沉,但依然记得清楚,他和他肆情挥纵情潮翻涌,罗纱帐内相拥而卧交颈而眠只是此刻床上只有他人,身上也穿得整整齐齐,昨夜的翻云覆雨宛如梦境,此刻竟有些不真实起来。
撩开被褥撑坐起来,仅个动作便牵扯到了身体深处的酸痛,感官上清晰的感受,切切实实地提醒了他昨晚的疯狂并非梦境,不觉脸上阵燥热,但心里却仍是隐隐的有丝欢喜。
这就是所谓的”情”?
四下望了圈,没有见到季怀措的身影。
他人呢?
不觉有些疑惑,隐隐地又有些不安,穿衣起身,束上腰带后幡然醒悟过来是哪里不对。摸了摸胸口,又翻了翻袖袋,然后撩开被褥床前榻尾的找了遍,最后又在房间内找,几乎将暖阁翻了个底朝天,于是心里的不安如乌云压顶笼罩了下来。
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砰地敞开阁门疾步走了出去,日光熙然,时睁不开眼,才知自己竟觉睡到了晌午时分。眼睛瞥带到庭院里的某个角落,昨晚季怀措抱着的那只兔子此刻正蹲在草地里悠哉悠哉地啃嫩草。张君房走过去拎着兔子的两耳朵,将它抓了起来
”怎么会妖气全无?”张君房眉头微皱,有些诧异,遂掌心结印,”北阴金阙,玄冥帝君”掌落在兔子身上,符光耀目而后渐渐隐去,淡淡清辉下兔子还是兔子,安然无恙。
那昨晚的妖气?
”君房!”
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转身,却是杨义。
”我正找你呢!咦?这兔子?”杨义伸手接了过去拎在手里看看,”这不是怀措从膳房抢去的兔子?怎么在你这里唉?你替它将腿伤治好了?”
张君房怔,脚下不稳,幸而被杨义伸手扶住,杨义不无担心道,”君房,你重伤初愈经不起颠簸,听义兄的话,再待几日上路吧,到时候义兄派人快马加鞭户送你回去。”
张君房摆了摆手,向他感激笑,”义兄好意,君房心领了”垂首忖了忖而后抬头问他,”义兄,可有看到怀季公子?”
”你说怀措啊”杨义回他道,”宰相大人急召他回去,今天大早他就启程回京了。”
犹如道惊雷劈了下来,张君房呆了呆,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下抓住杨义的双臂,”你说什么?”
50
云彀低垂,斜阳却照,官道之上骑绝尘,马鬃激扬。
”驾!”
张君房路扬鞭催马期望可以追上季怀措问个清楚,这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晚上的那阵妖气,还有紫魂珠的去向,再反观之前季怀措的异样
朔风犀利,尘雾弥漫,从日中到日落,刻不停连水都不曾停下喝过,急行了半日却连丝踪影都没有看见,诡异得出奇。他心里越发的不安,有什么堵在胸口这里,压得他难受
隐隐猜到有可能是他,只有他对紫魂珠如此执着几次三番以偷盗,也只有他能看得透自己的心思,扰乱自己的心境。
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宁愿次又次的否定自己的推测。季怀措那个温柔体贴口口声声说要与他共度情殇的季怀措那个目光沉柔前晚还和他紧密相连的人不会骗他的!绝对不会骗他的!
些许怅惘,于心底翻涌,从未体味过的滋味。
他勒缰住马,遥望眼前漫漫官道,眼神里多了丝空茫,又有些无助与凄惶。
季怀措,你要紫魂珠有何用?如若不是你拿走的,又为何急于从我眼前消失?
俯身下马,从鞍上取下剑挽于身后,然后顺了顺马脖上的长鬃,”我要御风先行,你认识路的,慢慢走回去吧。”说完结印足下,旋身便凭地不见了身影。马儿有些焦躁地跺了几下蹄子,而后仰天声长嘶抛开蹄子奔了起来,也不管前方是何处。
紫魂珠乃太清至宝,只有执掌太清观的人才能拥有,师父传位于他并非如他人所想是看重他的天赋异禀,更加不是偏袒。
入观那日,师父便告诉他,曾有仙人托梦于祖师爷,称有仙君罪犯天条被罚入轮回道将以凡人之躯承受天数劫命,若是能度此劫便能重返仙班,若是不能,便永堕轮回再不得超生。而百年之后仙胎托世之人将现身太清,故而托梦于他望他们能助他渡劫。
那个罪犯天条被罚入轮回的人就是徒儿?
师父当时点了点头,然后将紫魂珠交给他,叮嘱道。
就算有百年修为也不定能挨过那劫,况你只有数十年的修为,紫魂珠是催法之用,擅用熟练后能弥补你道行上的不足,只是这样我也没有把握,所以那日无论如何也要留在这里,为师和几位师叔也会竭尽全力帮你
切记!
不知自己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而要下到凡界来承受此劫,前世过往尽如云烟,他却是点都不记得。只道自己应是罪孽深重才会如此,故而才会潜心养性不闻外物,只为了能早日洗脱铅华焕然身。
对于天房师兄,其实他直抱着愧疚,师父也曾说过,若是他度了天劫那么掌门之位就要交还给他大师兄然而世事难料,大师兄却因为时妒忌而走上不归路。说到底,错,仍在自己。
现在又将紫魂珠给遗失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混乱过,心绪难平,又仿入谜林,在片雾霭中,分不清方向,看不见前路,只有他自己。
宰相府就在眼前,最先入目的却是风里迎展的白纸灯笼,惨白惨白的,透着阴森森的萧瑟和廖寞。
个老汉挑着担打他面前经过,张君房叫下了他,”这位大爷,我能不能问下,宰相府里哪位故去了?”
老汉将他从头到脚瞅了遍,”你是刚从外边来的吧?”
张君房点点头,那老汉放下担子,捋着胡须长叹了声,”是宰相大人的独子据说先前给狐狸精迷了变得神智不清,后来不知打哪请了个修道的高人来驱妖,倒是好了阵,谁知后来就这么突然间去了,查也查不出原因,宰相大人因此也是病不起”摇了摇头,叹道,”命数,这才是命数,时辰到,谁也躲不过。”
命数?
于是想起当时给季怀措卜过卦,他确实应该命数已尽。便又问道,”大爷,我再问句,宰相大人的独子是何时去的?”
老汉想了想,”大约两个月前。”
”谢谢。”张君房作了揖以示感谢,而后低下头思量起来。
两个月前那就应该是自己离开宰相府去往北疆的时候。
如果季怀措那时候就死了,那么和自己同行前往,之后又直待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抬头,宰相府的漆红大门紧闭着,灯笼轻曳昏黄光芒将灭未灭,日暮西山,夜风四起,穿袍捋袖不禁有丝凉意。
风拂过,悠悠远远地飘来阵清脆童声,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童谣。
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
本带上花朵,无奈山上百花谢。
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
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
群孩子唱着童谣蹦蹦跳跳从他身边经过。
转身,竟觉惘然。
51
月沉星稀,夜色清幽,燕京城内灯火阑珊。
在街上走着,便想起那次季怀措为了捉弄他而将他带至青楼,可是谁想到他面对美色心如止水坐怀不乱,倒是季怀措脸吃鳖的表情有趣得紧。
不觉嘴角弧出丝浅笑,正忖思遥想之际,缕若有若无的妖气如石入水将他激醒,四下望了圈,而后循着妖气找了过去。
那阵妖气将他带到城西的树林里,那片林子隐于繁华之后,寂静廖然,枝丛密茂,薄雾笼罩下疏影横斜,月光森冷,让人不寒而栗。看周围的景物似曾相识,走了几步才想起上次在这里追过只狐妖。
怀措——
树叶沙沙作响,伴着个缥缈的声音,鬼魅般自身边倏悠而过。张君房停了停,翻腕将挽于身后的剑拿到前面来,继续往前走。
怀措——到这边来——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稀辩得”怀措”二字,同时还带着莺笑燕语,看来还不止人。走着走着前面被片矮树丛挡住了去路,透过枝丛缝隙,看到另边有花花绿绿的人影绰绰。他暗暗掐决念咒,于是身形晃,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矮树丛。
怀措——我在这里,看你抓不抓得到我——
不是那里——是这里——
呀——错了!是那边!是那边!
几名薄纱轻裾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围着个白缎锦袍的男子嬉戏逐闹,玩笑间不知是谁手指挑,不慎将蒙在男子眼上的布条给挑落了下来
那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
”季怀措!”
那群女子正笑闹在兴头上,忽得声厉喝把她们都吓了跳,回头再见来人,个个脸色惊变,而那男子似乎对自己的名字还有反应,侧过头来对着他”呵呵”傻笑。
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觉上是他被迷了心窍,也管不得细细考虑只想立刻将他救回来,遂足下踮执剑而起,手指掐决,”大胆妖孽!速还本真!”
那群女子纷纷惊叫着四处逃窜,张君房结印剑身,挥剑而出,但见道道剑气带着符光披风斩月,气势非常。四散的女子中张君房眼认出了那个年纪较小的绿衫女子,正是上回被季怀措护着而放过马的狐妖,便手抖,剑尖直指向她。
”妖孽!上次放你马,结果你不思悔改,仍旧为非作歹,今日且不会再让你逃了!”
眼看剑就要刺了上去,就在这时,斜刺里扫来抹红绸缠住了他的手腕,随之是名红裳女子御风而行翩然而至,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嫣然笑,惑阳城,迷下蔡。
”张真人手下留情”女子悠悠然落在张君房面前,便见她长裙拖地,足踩丝履,皓腕挥收回红绸而后向他行了礼,”姐妹们只是在此嬉戏逐闹自得其乐并没有做下为祸人间之事,还请真人手下留情。”
张君房神色清冷,眼神冷冽,手指,”那他是怎么回事?”
那红衣女子浅浅笑,靥辅承权,”张真人难道看不出来么?”
扫了她眼,而后将剑挽朝季怀措走了过去,他仍是站在原地眼神茫然,刚才剑气横荡也不懂得闪躲,身上的锦袍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怀措,你何故在此?紫魂珠是不是你拿走的?”问他却没有回答,站在那里错神还以为是块木头,唤了几声发现他只对自己的名字才有反应。张君房伸手拽过他的手腕,肌肤相触只觉得冰样温度,把住脉,蓦得神色凛,继而转向那红衣女子,”他是死人?”
那女子点点头,款款走了过来,”怀措命数已绝,是小妖甘冒不违用锁魂草将他的三魂六魄封于体内,故而只有肉躯但心智全无。”
张君房又问她道,”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那女子答说,”前年冬天。”
”那你可知,我所遇到的那个神智清醒的季怀措又是谁?”
”是”女子犹豫了下,而后缓缓道来,”那个人是北原狼王。”
张君房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讲述她是如何请北原狼王前来相助来对付那些收妖降魔的道士的经过。张君房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在季怀措的屋前设下伏魔障会对他没有用,那时的季怀措确实是凡人之躯
那么后来呢?
猛地想起什么,动手去解季怀措的腰带,季怀措仍是愣站在那里什么反应也没有凭他动作,倒是红绡和其它狐妖感到有些许惊讶。张君房除去他的外袍然后将他的底衫撩了起来
月色朦胧下,季怀措的背脊上的肌肤紧实光滑,细腻如玉,没有丝伤痕
你和我是共谋!呐,如果不想要我说出去的话,你今天看到的事情也要装作不知。
不碍事,我只是怕你受不了我身上的血腥气。
若是和你起,纵使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辞!
都道小孩子最是怕苦,让他们喝药简直连哄带骗十八般武艺全用上,没想到道艺高深的张真人竟也像个孩子喝起药来推推躲躲不干不脆。
天生人必有情,真气撩拨情窍会起念,但是我想让你明白,真正的情是由心生
真的不悔?
那几个月共处的日子,片段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呼旋而过,对方的言语笑貌举手顿足,那么清晰的刻在脑子里,闭眼他沉柔似水的声音依稀还在耳边萦绕,而就在昨夜,彼此十指相扣,流苏帐内辗转缠绵,那种紧密相连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里而这切,居然都是假的
那个人是狼那个人竟是狼!
胸口痛,仿佛被万针刺锥,紧接着阵酸楚自心底漫溢上来,很苦,很苦
52
”张真人,红绡可否请求您件事?”
张君房转过身来,神情淡到了极点,”你先说是什么事,然后我才决定做不做。”
红绡辗然而笑,但是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绕开张君房走到季怀措身边,动作缓缓地替他将衣服都穿好,手指轻抚过他隽朗的脸,眼神里是盛载不下漫溢而出的爱怜。
”切众生都处于因果轮回中,此生彼灭,彼生此灭,阻其堕入轮回妄图以这种方式长相守红绡早知会有这么天。若是张真人执意要让怀措的魂魄散去轮回再世,希望张真人在送走怀措之后可以让红绡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张君房却是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为何要这么做?”
红绡揽着季怀措,头轻倚在他肩膀上,”妖精的寿命远比凡人来得要长,红绡也知若是怀措轮回在世说不定哪日还能再遇上他只是无论轮回多少世,红绡和怀措依然人妖殊途,为世人所不能接受不如就此归去,从此了无牵挂”说到这里,竟是潸然泪下
即便是妖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也是有感情的,他们也会痛会笑会受伤,遇到有难之人也不吝出手相助,也懂是非曲直,也懂知恩图报
不觉心里震,狼曾经说的话悠悠地在耳边回荡,以前只道那些都是为非作歹危祸人间的妖孽,不想今时今日才明白,狼那时候说的话没有错,他们其实和凡人无异,又或者较世俗之人还要来得情深意重
”你若是喜欢他现在这样子只要你们不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我便也不多管了。”张君房淡声说道,”丧失独子之后,宰相大人病不起,偶尔托个梦给他也好让他宽心。”
红绡时没有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君房,张君房轻弧了下嘴角点点头表示自己说的话可信。红绡欣喜异常忙向张君房行了礼,”感谢张真人成全!”
”太好了!”周围其它几只狐妖也尽是雀跃。
张君房又看了眼季怀措,那张相貌英挺的脸在他眼里却是全然的陌生。到底不是同个人撇开头,转身就要离开。
”张真人”红绡在他身后叫住了他,而后走了过去,”张真人的名号红绡早有耳闻,只是今日见,却发现张真人并不若他人所说的那般心冷无情。”
心冷无情?不禁想,原来世人是如此评价于我。便问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见红绡又是阵犹豫,心中已有所了然,”是北原狼王?”
红绡辗然笑目若秋波,轻点下头。张君房也不多说什么,顾自走了出去。
夜色越发浓重,薄雾缭绕里,人在枝丛茂密的林子里疾步奔走,横生兀长的枝杈勾破了道服,擦破了皮肤,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心里乱做了团。
那个”季怀措”破绽频出,他早就应该注意到的。
他不仅懂玄门正宗的法术,还略懂医理,挥剑杀敌时隐隐透着股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纵使季怀措天资聪颖自小饱读经书,但也不过是个风流马蚤客。况他又生在官宦世家父亲是当朝宰相,几乎没有受过委屈,而漠北寒苦比不得燕京的繁华,他竟能呆就是好几个月而丝毫没有怨言。
张君房的步子缓了下来,只觉体内真气乱窜,知是气急攻心,撑着树竭力压制下紊乱的气息,导气归元
闭上眼,眼前竟浮现出红绡看着季怀措时眼神,那般柔情,那般细腻如他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沉柔似水,邃如深潭,仿佛陷进去便再难脱身。
何时,清静无冷静自持的自己也开始迷乱,恍惚,无措,心如乱麻仿佛有什么紧紧地系在心头,深深的羁绊,扯动便痛彻心扉。
这就是情!
季怀措的声音叩响心门,莫名地在耳边久久回荡。
这就是情?
这就是
情?!
心绪如潮,气血涌动,蓦得口腥甜涌了上来,血色嫣然。
虽已是春末夏初,北原雪山仍是望无垠的白,远远望去宛如银色莽龙腾空而起,而除了他和几位长老以外才能进去的禁地更是清净得纤尘不染。
望着片无人踏足的雪原,不禁又想起那个清迥绝尘的人,那晚如莲般在自己身下宛然绽放,清澈濯然带着几分魅惑,令人沉醉
禁地深处倚着山势岩石雕砌出座祭坛,狼缓步踱了上去,站至最顶上而后从怀里掏出紫青两枚珠子。
”这紫魂珠本就是北原雪狼族的东西,若我不拿回,实在无颜面对惨死的先辈和族人,现在拿了回来,又叫我该如何来面对你?”拿在手里眼神温柔地看着就仿佛看到他本人样。
你的祖师爷和我们结下生杀大仇,纵使与你无关,但你终究是太清观的人,现在又是掌门。即便你是对着我说愿意和我共度情殇,我也不可能动你分毫。
只因为是季怀措的模样,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亲近你,才敢和你共陷情极尽缠绵所以情也好,恨也好,都留给季怀措好了,自己现在是北原狼王,守护北原,守护自己的族人便是职责。
还说永世不见,不觉有些自嘲地弧了下嘴角,这才几日,思念如疯长了的野草般占据心间,阖上眼,便是他山清水澈云淡风轻的颔首浅笑,宛若就在眼前,栩栩如生。
这样的折磨不知还要过多久?
十年?二十年?还是百年?两百年?抑或是
永生永世?
53
沉了口气,抬头,祭台后方光滑的崖壁上雕着幅画,寥寥几笔在岁月侵蚀下依稀能辨出画的是只仰首啸日的狼——雪原狼族的图腾。
狼将紫青二珠嵌进壁画里,两颗珠子正好镶成画上那只狼的双眼睛,相映成辉。
”恭喜主上将紫魂珠寻回。”狼身边侍卫扮相的人恭敬贺道。
狼负手身后,不禁轻叹,”上苍庇佑吾族,赐予这两颗神珠,用以在危难之时化险为夷。只是谁曾料想,这两颗珠子带来的祸远大于福,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居心叵测觊觎于此,北原狼族也险些就此覆灭”说到这里便回过身来吩咐他,”苍焕,多派些人镇守禁地,不得再出差池!”
”属下遵命!”被唤作苍焕的人恭敬领命,而后随着狼缓缓走出禁地。
”属下曾听长老们说起,数百年前,魔道中人妄想统三界,北原狼族也参与那场三界之争,就连天庭派下的仙君还是在紫青两珠的协助下才镇压住魔道重还世间清静的,可见这两颗神珠确实是造福世人之用。”
狼回头看了苍焕眼,随即嘴角撇,轻笑道,”有这等事?本座倒是第次听说。”
苍焕脸上不觉显出讶异之色,”其实长老们也是从上代那里听说来的。主上活了千年之久,连主上也不知道的想来该是谣传了。”
狼摇了摇头,”也不尽全然,或许只是本座忘记了罢。”
纵使修行千年,但是和记忆无关,记了这百年,便忘了前百年,有时候和族里的孩子说起事来,讲到那是几百几百年前便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他历经了很多很多,也遗忘了很多很多,然恰恰有那么些事或人,却深深扎根在记忆里,想忘却忘不掉。
禁地和霁雪殿都在雪山之巅,后者是统领北原狼族的首领议事和休息的地方,雪山之上终年冰封,白雾缭绕,若不是登上顶峰是很难找到这里的。
刚回到自己住的寝殿端起热茶还未递到嘴边,便有人来禀报,说山脚下拦住人,那人身道服头戴白玉莲花冠,说是要见北原狼王。
”啪”,手里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眼神凛。
是他?
但是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紫魂珠丢失的同时季怀措也下落不明,他应该会猜想到是季怀措拿走了紫魂珠,而自己也和杨义说过,若是他问起季怀措的下落,就说他已经回京了所以这会他应该在遥遥千里之外的燕京而不是北原雪山,况且他根本不知道季怀措就是自己假扮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走到霁雪殿外的山崖上,脚下是云如雪絮,荡谲无涯的云海,铺万顷,雪浪翻涌。抬手隔空抹,云海之上隐隐现出山脚下的景象,于是那个灰青色的清瘦身影就那样堂而皇之毫无预兆地落入他的眼底。
那人抬头看了眼山顶的方向,表情清冷如故,那眼,两人的视线仿佛交汇在了起,万千情结,挥之不去,瞬间,恍若隔世。
张君房手挽桃木剑恬然静立,周身萦绕着股清雅素淡却令人望而止步的气息。
面前数十只体格强壮,獠牙毕现的狼,皆是雪样的白毛,绿森森的眸子。虽从未到过北原雪山,但小时候从狼那里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这里以及雪狼族的事。这几只狼虽面露凶相,但似乎只想施以威胁不让他更近步,于是他便这样静待着对方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声狼嚎,那几只雪狼立时竖起耳朵警觉起来,嚎叫声接着声,最后声长啸划破云霄,紧接着身侧断崖上出现了只四肢健硕的狼。
张君房不觉心里阵翻腾,忍不住摒住了气息,眼睛望了过去。那只狼却是背光而站看不清楚样子,只能依稀辩出它身上颜色浅浅的灰毛。
狼说过,雪狼的王族大多是修炼成形的妖精反倒都不是纯色的毛,就像他,只有背脊上的是白色的。
那只狼幻化作了人形,远远看去,傲岸挺拔,长发激扬,但却不是北原狼王,他看了眼张君房,而后道,”我是狼王身边的近侍,主上让我告诉你,他不想见你,所以你请回吧。”
张君房怔,”为什么?”
苍焕回道,”主上没有说,做属下的也不便问。”
张君房低头想了想,而后抬眸,双眸子泛着清冽的冷光,”烦请你再替君房转达句,君房会直在这里等着,直到他肯见君房为止!”
54
红绡告诉他,在他到宰相府之前直至离开的那段时间直都是北原狼王附在季怀措的身体里,而他离开宰相府之后,北原狼王便也离开了。
只是到了北疆之后那个直和自己在起的季怀措究竟是不是狼,他也不能确定,但是那个季怀措刻意掩藏了身上的妖气却是事实。而在宰相府附身在季怀措身体里的狼肯定也是掩藏了自己身上的妖气,否则他断不会被蒙在鼓里。
便想,狼,你不肯见我,莫不是做贼心虚?
见张君房执意不肯离开,苍焕又道,”张真人,我劝你还是离开的好,太清观和吾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既为执掌太清观之人,就绝对不能让你踏足北原雪山再次玷污这里。”
听到”太清观”三个字,那几只雪狼便腾得下杀气尽现,浑身的毛竖了起来,对着张君房恶声咆哮,几乎随时就要扑上去的样子。见状,张君房手里长剑撩,准备场恶战,就在这时,苍焕长哨了声,那几只雪狼收到命令,呲着牙对着张君房嚎了两下而后转身向雪山上跑去。
”你都看到了,它们恨你入骨,所以还是快些离开罢。”话音还未落下,阵烈风夹着细沙般的雪粒呼旋而过,白茫茫地迷住了视线。
什么不共戴天之仇?究竟太清观和北原狼族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为何他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张君房心里迭的疑惑,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是待到风止天清,也不见了苍焕的身影,朝山上走了几步,然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静立在原处。
日天晴,接着两日阴雨霏霏,第三日便开始下雹子,沙粒般的扫到脸上隐隐生疼。
从霁雪殿内出来,苍焕想也不想便直朝殿外的山崖边走去,他知道主上这几天里每日都会到霁雪殿外的山崖上看云海,站,便是好几个时辰。
到了崖边,果然见到他负手而立,朔风飞扬,袍袖鼓荡,不知为何看来寂寞非常。
走上前,看到云海上浮现的景象——苍茫无垠的梨花白之间,抹灰青突兀得有些刺目。
”主上,那个人还没有离开?”转过头去,却发现狼王看着云海的眼神,竟是痴了。
他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轻叹了声,语气听来有丝心疼有丝怜惜,”这便是他的性子,若是下了决定,便甚少反悔,我日不见他,他便在那里站上日,年不见,等上年也未必不可能。”
听狼王那么说,苍焕复又回头看了眼云海,风雪如絮里,那人青丝共衣袂翻飞,风清竹骨越发傲然。
”他重伤初愈,这么恶劣的天气下还能坚持这几日已是不易”狼低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得般。
”主上就是为了救他而伤了元神的?”苍焕又问。
狼轻弧了下嘴角并没有立刻回他,眸子垂帘仿佛陷入遥久的思绪里,良久才开口,”周辽交战,他用太极图破风后八阵兵法图,只是无论最后周军是胜是败,他都是用性命放手搏,本座为了将他救回确实费了番功夫”
苍焕自小便跟在北原狼王身边,狼王向独来独往,这还是他头次见到他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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