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活到了七十多岁,在开国侯的府邸中,盍然而逝。
小昭带领明教众人推翻了元朝,建立了明朝,做了女王。
明教众人如杨逍、周颠、常遇春、徐达等人,都封王拜将。
范遥在一次战役中,失了踪迹,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但其实他带着赵敏,远走疆外。
峨眉派为护国大教,教主赐开国侯,门下弟子也多出良将,遍布朝野。
武当屡立奇功,但多不受封,超然世外。
另外诸多门派,以少林、昆仑、崆峒为首,伤亡较多,只剩下一些年轻弟子,老一辈的几乎损伤殆尽。得女王赐封地,休养生息。
(卷一,正文完)
第70章
“敏敏,你听哥哥的话; 不要再踏足中原了。”我抓住了这个自小聪敏异常的妹妹的手臂; “当年他们肯饶我们一命,条件便是此生不得踏足中原。你这一去; 必丢了性命。”
敏敏不听; 挣开我的手; 乌黑眸子固执地盯着我:“十年了,哥哥。我在这塞外之地,待了十年了。哥哥; 你看看我的脸; 再看看我的手。塞外的风沙; 在吞噬我的美丽。我再不去见他,就没资格见他了。”
我听得心中生痛,渐渐松开了她。
塞外的气候; 不比中原宜人。哪怕敏敏悉心保养; 眼角的细纹还是爬了上来。
而她的手; 虽然从不做粗活,也不再如十年前那般细腻白净。
这是岁月的力量; 并不只是风沙的打磨。
“敏敏; 十年前他伤你还不够吗?你为何还要去见他?”我不懂; 她为何如此执着。
当日在武当山上,张无忌出尔反尔,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反口悔婚; 给敏敏带来了莫大的羞辱。
敏敏当时恨极了他,曾说,再见他时,便是他丧命之时。
但现在,她还要去见他。
他是她一生的魔障。
我也有一生的执念。
那年,从武当山离开后,敏敏用心谋划,势要攻破六大派,攻破明教。
她足智多谋,就连我也不及。但朝廷腐朽,内里乱成一团,她的计谋并没有得到重用。明教如一场洪水,席卷了各城池。
元朝覆灭。
最后一战中,我胸口中箭,腹背受创。
我看到了小美,她在敌对的军营中。
麾下将士悉数灭尽,我看着小美,只说道:“放过敏敏。”
说完,我就支撑不住,轰然仰倒。
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我却在一处山谷里醒来。
身上伤处都被处理包扎过了,敏敏守着我。她的眼睛红肿,带着泪痕。见我醒来,便对我说:“哥哥,我们终生不能回中原了。”
我们来了塞外。
一待,便是十年。
最终,我没有拦住敏敏。
她非要去中原,她要再看看张无忌。她怕自己过些年,容貌变得苍老,就真的跟张无忌无缘无分了。
我很想告诉她,你年华最好的时候都没有跟他结缘,如今又能怎样呢?但我不忍说出口。
而且,我也想再见到小美。
元朝覆灭后,我们这样的贵族子弟陨落的陨落,失散的失散。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这些年来中原的事情,我们几乎听不到什么。
我很想知道,小美过得怎么样?
一路往中原行走,路过的城池越来越繁华,我们听到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小美被封为开国侯,她被赐予了一座精美的府邸,与张无忌居住在其中。他们夫妻恩爱,并无第三人插足。
这世道,女子为王。便是女子被封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点可惜,低头看向敏敏。可惜她生错了时代,否则她也能以女子之身,闯出一片天下。
我们终于到了都城。
敏敏聪慧无双,她小用计谋,便引出了张无忌。
见张无忌之前,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我不知她有多美,我只知道以我的眼光,她前所未有的丑。这约莫便是最美了吧?
我不敢妄测,反正敏敏也从来不让我给意见。
我陪着她一起,去见了张无忌。但我没想到,张无忌还带了小美。
见到小美的一刹那,我心里便是一怔。她,真丑。比敏敏还要丑。
我心里发酸,为敏敏。敏敏那么精心地打扮,居然还是不如她丑。
我低头看敏敏,就见她唇色发白。她怔怔看着张无忌,嘴唇张了张,似是要说什么,最终却是没有说出口。她眼中涌动着水光,迎着太阳的光线,十分明亮。但那明亮渐渐褪了下去,逐渐暗淡无光。
她眨了眨眼睛,转身便走。
她没有见张无忌。
我心中暗叹,回头看了一眼小美,也走了。
再见,不如不见。
我听到身后传来小美和张无忌的说话声。
小美抱怨道:“这么热的天,什么了不起的朋友,你非要拖着我来见?”
张无忌便笑着道:“你也知道,我生得这样俊秀,三五不时便有女子约我出来。万一我着了道,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该怎么办?我这样笨,最容易中招了,不如你跟着我,也叫我安心。”
我听得他厚颜无耻,心中极是鄙夷,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溜溜,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就见他端了一只小碗,舀了一勺碎冰,往小美的口中喂去:“快含一块,就不热得发燥了。”
小美拧着眉头,极嫌弃地含住了勺子,口里还在埋怨:“不知是谁又哄人,约了你又不来见。再等半刻钟,若还不来,我就走了。”
“何须半刻钟?等你吃完这碗冰,那人若还不来,咱们就走。”张无忌说着,又舀了一勺喂给她。
小美被他这样哄着,舒展了眉头,笑了起来。
真丑。
但我却挪不动步子,痴痴地看起来。
不知何时,敏敏走回来了。她站在我身边,一起往那边看去。
“哥哥,我错了。”她眨着眼睛,泪盈于睫,“我不该回来的。”
看一眼,便是剜心的痛。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我们走吧。”她是那么喜欢张无忌,不管张无忌欺负她多少回,她仍是放不下。
张无忌若拿出一分待小美的热乎劲儿,敏敏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嗯。”敏敏垂下眼睛,偎在我身上,迈起沉重的脚步。
“哥哥,我精心保养了十年。”一路走,敏敏一路掉眼泪,“我以为能比得过她了。”
“我知道她比我好看。可是,十年过去了,我不曾劳作,不曾操心,精心保养,为何仍比不过她?”
“我记得咱们母亲,在后宅打理家务,防备姬妾,虽然仍旧优雅万分,但却一年老似一年。为什么,她并没有?”
“哥哥,她在都城,与张无忌朝夕相对十年,为何张无忌没有腻了她?当初父王身边那样多的姬妾,为何张无忌身边一个也没有?”
“哥哥,我不懂。”敏敏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我心里又是疼,又是宽慰。
心疼的是敏敏,她没有得到张无忌的爱情。宽慰的是小美,她过得那样好。
“敏敏,你们没缘分。”我只得这样劝她,“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如果没有缘分,再苛求也得不到。你和张无忌没有缘分,所以你得不到他的爱情。”
敏敏闭着眼睛,摇头道:“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我只在容貌上逊色她一分,智谋、心计、手段,哪里不如她?”
我便叹了口气。
她不懂。
跟那些都没有关系,爱情是无法衡量和计算的。
便如我,初时见到小美的模样,只是觉得美。但让我心动,却是她拿剑为我剃胡须,拍我的肩膀说我长得好。但换一个人,做同样的事,便全然不一样了。
需得是那个人,做那样的事,在那样的时间和地点,才能产生爱情。
只可惜,我对小美产生了爱情,她却没有对我也一样。
真心相爱是多么难得。厮守一生,更是难得。
我虽然没有得到小美,但是看到她和张无忌厮守,我心里也觉得高兴。
但敏敏回去后,却郁郁寡欢。
从前,她是不明白。现在,她明白了,却是不甘心。
她不久就病了,没几个月的工夫,她撒手而去。
我心中悲恸不已。
我乃是汝阳王府的世子,本该戎马一生,光宗耀祖。
但我却困顿于塞外一隅,苟且偷生。
如今,敏敏去了,我也不想苟活。
葬了敏敏后,我翻出当年的战甲,已经生了锈。我悉心打磨平滑,清理干净,穿上了身。宝剑还在,尚未蒙尘,我来到敏敏的墓碑旁边,横剑自刎。
塞外的天,格外的蓝,云朵也是绵软白腻。我不知道小美有没有看到过塞外的风景,但我真心渴望,来世有机会牵她的手,带着她领略塞外风光。
意识渐渐消散,如画风景渐渐变为灰色,我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
头顶是蓝天白云,周围是绿树翠草,空气中飘散着小女孩的清脆歌声:“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只大箩筐……”
我偏过头,透过草丛的缝隙,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不远处采花。
她手里抓了一捧各色的小花,许是采够了,她便盘腿坐下来,低头开始摆弄,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儿。
我渐渐清醒过来,没有动。
我明明记得自己横剑自刎了,却为何没有死,身上连一丝痛楚都没有?
我感觉到自己手里紧紧握着什么,抬起来一看,正是跟随我多年的宝剑。再看握着宝剑的手,不由得一怔。手背上皮肤光滑紧致,分明是年轻时的样子。
我立刻摸上脖子,丝毫伤口也没有。
“啊!”忽然,我听到小女孩站了起来,把一捧花丢在地上,拼命地踩,“为什么我编不好!啊!为什么!我长得丑,手也笨,为什么!连个花环都编不好!”
她背影瘦小,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声音清脆,便连生气时也十分悦耳。
编个花环而已。
我正打算坐起来,哄一哄这个气恼不休的小姑娘,叫她别再尖叫了。
但有人比我快。就听见一群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来了,是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孩子,大的不过十五六岁,小的六七岁。
“阿丑在干什么?编花环啊?”其中一个女孩子夸张地笑道,“怎么?长得这么丑,想戴个花环漂亮几分?”
“别开玩笑了!”另一个女孩子尖声笑道,口吻十分刻薄:“她长成那个丑样子,别污了花儿!”
一群人轰然大笑。
被称作阿丑的女孩,塌着肩膀,一直不作声。
直到那群孩子笑够了,一哄而散。
散开之前,有个女孩子回头对她道:“阿丑,玩够了就快点回去,都等着你做饭呢!”
一群孩子没心没肺地笑着跑远了。
被称作阿丑的小姑娘,一直静静站着,直到周围重新恢复寂静,她才慢慢蹲坐下来。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慢慢的,抽泣声传来。
我心里就像被刀剜了一样的疼。
刚才,我看见了她的脸。
虽然稚嫩,但可以看出长开后的风华绝代。
我眼中的风华绝代,就是世人眼中的丑陋不堪。
她是个世人眼中极丑的女孩子。
她叫阿丑。
她长得和小美很像。
我心里一阵阵地突突的跳,跳得我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了。
我开始思索,自己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我明明横剑自刎,但我不仅没死,还到了这个陌生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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