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郑经理的霓虹灯做得怎么样了,明天无论如何得去他厂里看看,别再吃赵玉明的批评,老赵快回来了。
电视里,那个人还在如泣如诉,恬不知耻地唱他的歌:
lang子的心情就像天上闪烁的流星,lang子的命运就像鼎底蚂蚁的心理……
我了解生命的意义,我想重新来做起,谁人会了解谁人来安慰……
黎明时分,广胜终于做了一个好梦。在梦里他跟孙明结婚了,孙明变成了一个羞羞答答的淑女。他们有了孩子,那是一个又白又胖的儿子。儿子转眼之间就长大了,就像电影《小兵张嘎》里面的那个小胖墩儿。他们一家三口走在黎明的薄雾里,走在满是彩霞的天上,前面是一个比锅盖还大的太阳……上班的路上,广胜的脑子里装着这个梦,几次狂笑,惹得路人纷纷闪避,以为是神经病院放假了。
第十七章 世事难料
这个秋天是那样的平静,雨没下几场,风倒是癫狂得紧,时不时卷得街道上尘土飞扬,像喧嚣的古战场。
广胜觉得上班跟以前在街上闲逛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除了发工资时有些欣慰之外,心里依旧那么空虚。
赵玉明终于回来了,气还没有喘利索就开车拉着广胜和老牛去了凯达霓虹灯制造厂。
厂里的大门紧锁着,这里已是人去楼空。一群白色的鸽子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悠闲地溜达。
原先广胜看到的彩色灯管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碎玻璃,阳光照耀下,泛着斑斓的光。
报完案,坐在分局走廊的长凳上,陪他们一起来的张厂长忿忿地对赵玉明说:“赵总你也别埋怨我,咱们都是受害者。那个姓郑的根本就不是我们厂的人,我还以为他是你们公司里的人呢,开始的定金也是他来拿的,最后,他领着一个女的拿着合同复印件,开着你的车,手持你们公司开好了的发票来要工程款,我就是神仙也不知道他是个骗子啊。说实话,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才的片子。”
赵玉明斜了广胜一眼,不满地问:“车是你借给他的?”
广胜怏怏地点了点头。那天老郑请广胜和朱胜利喝茶,半道儿,老郑说,孩子病了在医院里躺着,借车一用。
赵玉明无力地冲张厂长摇了摇手,让他走,自己蹲在地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一个玩鹰的竟然被一只麻雀给啄了眼。老郑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以前他跟我合作得还挺顺手……这小子真厉害啊,发票还是我以前给他的呢,这事儿全怪我。”
听了这些,广胜心里懊丧得没着没落……我可真是个废物,这几年的江湖白混了。
张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啤酒,间或抬起老鼠一样的眼睛瞄一眼屋顶。
朱胜利双手比划着在跟老牛说着什么,老牛不时看看自己粗壮的手指,yin笑两声,笑容如一只吃饱了血的臭虫。
王彩蛾盯着老牛的手指,冷不丁冒出一句:“娘啊,俺害怕!”
赵玉明躲在暗处双肩痉挛,哭声渐小,直到变成呻吟。
天色微明,广胜开车拉赵玉明到了他家的楼下。赵玉明突然睁开了眼:“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干什么?”
广胜边开车门边说:“你到家了。”
赵玉明孩子撒娇似的抱紧了王彩蛾,连连摇头:“我没有家,我没有家,回公司,回公司。”
王彩蛾伏在赵玉明的怀里直哆嗦:“你还是回家吧,俺不敢跟你回公司,俺害怕。”
赵玉明阴森森地笑了:“怕?你以为我要让你陪我过夜呀……你给我下车!”
王彩蛾嘤咛一声,扭身打开了车门:“下车就下车,别以为我自己回不去,哼。”
赵玉明冷眼看着王彩娥的背影,喃喃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个是什么?”
广胜推了他一把:“别这么说,小王这姑娘挺好的……”
话还没说完,赵玉明忽地就坐直了身子,指着前面的一帮人说:“你看他们要干什么?”
前方不远处,王彩娥正被几个光着膀子的醉汉推来搡去地“游戏”着。
广胜一愣,打开车门冲了下去。那几个醉汉一看来人了,忽地闪到一边,呆了。
王彩娥像个跳马运动员那样,一个跨步跳到广胜的怀里:“俺害怕!”
广胜一手搂住她,一手横扫着醉汉,话说得像爆炸:“都给我滚!”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想要冲过来,旁边一个醉汉拉了他一把:“别动,那是小广。”
广胜仔细一看,认出其中的一个是关凯那边的人,冲过去,一脚踹翻了他:“是不是关凯让你们在我跟前耍酒疯的?”
话音刚落,旁边的黑影里晃出了关凯:“胜哥,你误会了……”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在他的四周,“我跟几个落魄兄弟在这儿吃闲酒,他们不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胜哥,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不,我一直在找你。最近你在忙些什么?是不是已经彻底忘了兄弟?”
广胜扫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转身往车那边走。
关凯跳过来,横着胳膊拦住了他:“我出事儿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广胜推开他的胳膊,继续走:“我帮不了你。”
关凯猛地扯住了广胜的衣服:“我不是想求你帮我打架,我想求你帮我跟金林解释解释,我没有杀人。”
广胜一把打开他的胳膊:“我管不着警察,有本事你继续躲着!”
关凯趔趄着倒退到路边,“哇啦哇啦”地吐酒,嚎声巨大,震得树叶四落。
看到重新回来的王彩娥,赵玉明恢复了理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伴着王彩娥“俺害怕”的轻唱,广胜慢慢发动了轿车。
这阵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广胜老是想喝醉。今天是贾静的婚礼,孙明也不管他,在酒桌上还甚至纵容他:“同志们,俺家广胜的酒量厉害吧?你们不行吧?谁敢跟俺家广胜连干三杯,我赏他一个吻!”同桌的人都不接茬儿,你想想,谁敢?胜哥喝醉了酒脾气不好呢。
广胜斜眼看着孙明,心想:我还真想看看你亲别人是个什么样子呢,回家我就有理由收拾你了。
新郎新娘过来敬酒的时候,广胜已经有点掌不住身子了:“贾静,你的大喜日子哥哥真高兴,拿一瓶红酒来,我他妈一口干了,我要祝贺我妹妹和我妹夫永结同心、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相濡以沫……”再想不起来什么好词语了,这话冲口而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有些人没听出来这句话的毛病,高声欢呼。孙明脸胀得通红,低头不语。
坐下以后,广胜慢慢反应过来了,这话说的,这不是咒人家离婚嘛……霎时出了一神冷汗,酒灌得更猛了。
孙明时不时拧他的大腿一把:“慢点儿喝。”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广胜嘴里含含混混地嘟囔:“贾静今天真漂亮……真他妈的漂亮。”
孙明怔了好长时间,猛地把一大坨餐巾纸塞进了广胜粘粘乎乎的嘴里。
司机从后视镜瞟了一眼,恰好撞在孙明虎视眈眈的眼上,慌乱躲闪。
残阳如血,把街道染得绚丽无比。
第十八章 卑污生活
竖在风景区的几块广告牌被风吹倒了,需要维修,一大早广胜就上了路。
这些日子,广胜总是这样忙碌,尽管这种忙碌对广胜来说毫无意义。坐在朱胜利的大头车里,广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摆摆手示意朱胜利停车。拉开包,拿出手机给老歪拨了一个电话,老歪在那边很着急,嗓子都喊破了:“我的好兄弟啊,人家都来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广胜挂了电话,转头对朱胜利说:“我答应帮老歪处理一件小事儿,走,咱们先去防疫站一趟。”
朱胜利边掉头边嘟囔:“哈,你现在跟老歪混得倒是挺熟,不去维修咱们的牌子了?”
广胜催促:“先帮老歪办个事儿再去,反正耽误不了干咱们的活儿。”
前面有不少人潮水般的往一个地方涌,车似乎遇到了堵塞。
朱胜利按了按喇叭,一个行人冲他嚷,按什么喇叭?城管的那帮杂碎又开始“闹妖”啦,前面看热闹的把路给堵了!
广胜让朱胜利把车熄了火,点上一根烟下来,站在马路牙子上翘脚往人流拥挤的地方看去。
前方不远处,一帮城管队员正在“咣当咣当”地往一辆大头车上扔一些锅碗瓢盆煤气罐什么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死命地拉住一个正气凛然的城管,嘴里吆喝着要去寻死。那人冲旁边一歪头,上来两个城管队员,不由分说地把老太太推到了车斗里,车“嗡嗡”地开走了,留下一路烟尘。几个年轻人往旁边推着看热闹的人,幸灾乐祸地喊,都走吧,有什么好看的?这个世道不让穷人活啦!
广胜的心里很麻木,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人群散尽,广胜还站在马路牙子上。
朱胜利把车开到广胜的身边,瞄着马路对过,小声说:“你看那是不是玲子?”
广胜打了一个激灵,抬眼往路边看去,果然是她!玲子站在一堆被砸烂了的鸡蛋中间,双眼无神地看着广胜。
广胜疾步赶了过去:“玲子,这个摊子是你的吗?”
玲子“哇”的一声扑到广胜的怀里,眼泪也随着声音滚下来了:“胜哥,活不了了……”
广胜搂着她走到墙根下面:“别哭……那个老太太是谁?”
“是我婆婆,”玲子突然挣开广胜,用一只花花搭搭的线手套擦了擦眼泪,“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你等等,”广胜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林哥吗?我是陈广胜,你们中队刚才是不是拉回去一个老太太?”那边说,是啊,老家伙暴力抗法,我们要报请有关部门拘留她,反不了这些刁民的!广胜陪着笑说,林哥,她是我家楼下的一个邻居,小时侯看过我呢,让她走吧,改天我请你吃饭。那边嘟囔了几句,好象在说,这种情况不管能行吗?大家全都上街摆摊去,市容怎么办?广胜连连点头:“帮帮她吧,以后决不再麻烦你了。”
那边哼了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广胜明白对方这是答应了,回头看着玲子,心中五味杂陈:“好了,老太太一会儿就回家了……以后别干这个了,影响市容呢。城管的也不容易,都听上边的呢。你不知道,最近要创建文明城市……我上次跟你说的卖报纸那事儿,马上给你办,你听我的消息好了。”
玲子收拾起散落得七零八落的菜板、面粉袋和几个没碎的鸡蛋,冲广胜用力地点头,眼泪又溢出了眼眶。
“上车,我送你回家。”广胜心乱如麻,搂着玲子的肩膀往车上走去。
“广胜,我看你跟玲子挺般配的,”朱胜利瞅着玲子嘿嘿地笑,“你们俩有夫妻相!”
玲子偷眼扫了一下广胜,正撞在广胜迷乱的眼上。一阵风刮起地上被踩得发灰的面粉,漫过晴朗的天空,如同扬散一撮骨灰。
在车上,广胜问玲子,大春现在怎么样了?玲子只是啜泣着摇头,一言不发。
朱胜利把车开得飞快,风吹得广胜的腮帮子直哆嗦,就像中了传说中的吸星。
玲子偎在广胜的肩头,双眼迷离,到她家楼下的时候,身子已经软成了一根面条。
朱胜利扶玲子下车的时候,广胜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广胜,我来介绍一下,”坐在老歪的办公室里,老歪指着一个拘谨地站在一旁的红脸堂汉子说,“这位是我的一个老同学,我们老家是一个村的,他现在是我们村的村长,有点事儿想求你帮他办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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