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谦抑制心中愤恨,自嘲地勾起唇,笑得那般苍白无力,“在您心中,他才是周家真正的孙子,对吗?”
周老爷子闭上眼,拒绝和他交谈下去。
病房内陷入死寂,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弥散开来,即使房内有大量探视的花篮,也掩盖不了医院里充斥的死亡气息。
有一种东西,比死亡更残忍,那就是绝望。
“明谦。”在他打开门要走出去前,周老爷子叫住他,“如果你想要周氏,我可以给你。但是,在明泽没有找到之前,你不可以娶袁夕。”
周明谦错愕地回头。
“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你伤害了太多的人,或者应该说因为她而让太多的人受到伤害。你应该好好地想一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一转眼,冬天来了,带着彻骨的北风呼啸而至。枯黄的树叶铺满了楼前的街道,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穿过长长的过道,袁夕拿着她惯用的保温杯出现在公司,她的脸上没有笑意,只是与生俱来的教养让她没有忘记和别人打招呼的基本礼貌。
已经整整一个月过去,从周明泽出事到现在,周明谦一直没有出现,她只能在财经版的位置看到他的零星消息,有时候会有图片,有时候却只有几个字。她曾经去他的公寓等过几回,从晚上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她等来的只是老赵来帮他拿换洗衣物的身影。之后的几次,索性连老赵也没出现,或许他已经把生活用品搬到办公室去。
她尝试每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没有固定的时间,可能是午饭时间,也要能是晚餐过后,或者临睡前。他总是在忙,在电话那端,她能听到别人在交谈,都是关于工作的,空旷的声音应该是来自某个会议室或是他的办公室,有几次是在夜店,嘈杂的音乐好不容易挤进他半醉半醒的嗓音,显得格外疲惫无力。
她应该高兴才是,因为不管他有多忙,他都会第一时间接起她的电话。可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的逃避和躲闪。
年末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圣诞节不期而至,袁夕的生日也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往年这个时候,她总会呼朋引伴,大肆庆祝,享受属于她的女王时光。
可今年她却兴趣缺缺,实在打不起精神为自己筹备。有什么可庆祝的?回国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她不得不从一个被保护的温室花朵,变成能双手互搏的女强人。而她在回国前拟定的计划,一个个都变成昨日黄花,永不再来。
宫敏言今天在公司开新片的筹备会,临走前看到袁夕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看来你平安夜又要加班了?”
袁夕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没办法,不像以前带艺人的时候,可以跟着他们满世界跑通告。现在的我,只能在办公室,写写合约,排排行程。”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早几年我还没出国之前,就听说袁夕是这个圈子的名人,什么样的派对宴会缺了你就玩不转,每个人都在打赌你那天会穿什么样的衣服出现。沈老爷子八十大寿那天,我也去了,听到他们私底下设局,赌你会先牵谁的手。结果,无论从哪个角度的慢动作来看,你都是同时伸的手。最后只能算你先碰到谁的手。”
袁夕微微讶异,“还有这种事情?那我先碰到谁?”
宫敏言把手机上那天特地拍下的视频递过去,“是周明谦。因为在你伸向他的同时,他也向你靠近,而徐栋则是站在原地不动。”
袁夕没有接,含笑说:“我知道,他是那个永远不会让我久等的男人,因为他舍不得。”
“那么那个不会让你久等的男人,今天没有约你吗?”
“他……在忙。”她看了今天的新闻,周氏签了几个大的项目,还和政|府签了西边那块地的游乐场建设合约。
宫敏言收了手机,“再忙也是要休息的。”
“你呢?不回去陪孩子们吗?”
“孩子们今天在他爸爸那里,可能把他的办公室都拆了吧,他打过好几个电话,听到他在那头嘶吼。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吧,平安夜不该一个人过。”
“帮我跟江天问好,照顾孩子本就不是他的专长。”江天是江寒的哥哥,因为江寒之前和姚梨交往过一段,她和江家的关系也还不错,在她眼中,江天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他对工作的热忱永远高于一切,所以才有了宫敏言一走五年的漫长岁月。
宫敏言摆摆手,优雅地转身离开。
办公区陷入无边的黑暗,窗外却是灯火辉煌,大门口新摆上的两棵圣诞树流光异彩,挂满各式彩灯和装饰,格外喜庆。
袁夕收拾好桌子,却不知道该到哪里过平安夜。
袁家只过传统的节日,对这些西洋节日能免则免,除非有公事上的应酬非到场不可,在家一律不大肆庆祝。
而巩琳那边,肯定是会办一场派对。可巩琳没有给她发邀请函,也没有打电话通知她,她就算是巩琳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不请自到的道理。
她开着车在喧嚣的街道上缓行,道路都是牵手谈笑的情侣,一双双一对对,红了行人的眼。
去年的平安夜,她和周明谦喝醉了,两个人走在曼哈顿的大街上,满天的大雪飞舞,她却执意要一束情侣手中的花,不过不是玫瑰,是绣球。没有花,她就不回家。两个人在雪中僵持。
夜已深,商店都关了门,等待着倒数计时迎接圣诞的来临。后来,周明谦在路边一入上了锁的商店橱窗看到一盆花开正艳的绣球花,趁着酒劲砸门偷花。
于是,那一夜他们是在警局过的平安夜。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过分的任性矫情。
车子停在周氏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前,楼内灯光已稀,只有外墙的照明比往常亮了数倍,一同点亮这个城市不眠的夜。
这时,姜亚蕾的电话让袁夕的平安夜有了着落。她很意外,却欣然赴约,因为她不想一个人。
袁皓业不在家,只有姜亚蕾和袁默在家,餐桌上摆满各种美味佳肴,看得出是女主人辛苦一天的成果。
“你爸有应酬,我和小默吃不完这一桌子的菜,就把你和……”说话间,门铃又响了,姜亚蕾转身拧开门锁,一身寒意的徐栋站在门处,看到袁夕时倏地一愣,“我把徐栋也叫来,他刚好没节目。”
“这是爸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趁姜亚蕾到厨房热汤之际,袁夕尾随而入,堵在门口追问。
“周明泽仍未找到,姑且不说他已命殒当场,他若还是活着,却又不肯出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想过他想要的生活,而你并不是他非走不可的路。所以,你还可以有你的选择。但是这个人不可能是周明谦,从前或许可以,你们可以破除万难在一起,可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他的未过门就成了未亡人的嫂嫂。就算是袁家肯,周家肯吗?”姜亚蕾明显是受袁皓业之托,把徐栋和袁夕请来过平安夜的。
“那为什么是徐栋?你们还嫌不够乱吗,还是觉得我的人生不够精彩?需要乱上加乱再来一笔破镜重圆的戏码?”袁夕气不打一处来,“我的人生,我的婚姻,不需要你们来安排。就算不能和周明谦在一起,我独身一辈子不行吗?我的婚姻绝不会成为袁家的政治筹码。”
袁家对徐栋有多中意,她不是不知道,否则也不会从高中时就默许他们的交往。诚然,沈家的势力占据b城的半壁人脉,如果能和沈家联姻,对袁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在周明泽人间蒸发之后,他们又一次把脑筋动到徐栋头上。
“袁夕,周家现在就是个烂摊子。周氏接下那么多的工程,可是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多批贷款给他们,现在他们连开工都有些困难,周明谦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忙融资的事情。你想想你徐叔叔当初是怎么求人的,不是因为沈家的后台不够硬,也不是因为大宇证券不好,而是你徐叔叔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现在,一样的道理。没有人看好明谦,他就是一个只会挥霍无度的公子哥,一上来就只会干虚有其表的事情。”
“够了,小妈。”袁夕强硬地打断她,“周氏为什么会资金不足,你比我清楚,要不是袁家那些私募大量抛售之前持有的股票,明谦不得不斥巨资收购,你以为他会到求人的地步吗?或者,我应该说,袁家的野心真大,想吃了周氏,就暗地里玩阴的。谁不知道,b城的金融命脉都在袁家人手里。”
袁夕最终没有留下来吃饭,摔而出门,投身于寒风萧瑟。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你不变强,就只会被蚕食。
还没坐进车里,袁夕看到袁皓业的车子开了进来,她只得站在车边和他打招呼,袁皓业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地说:“明谦他住院了,刚才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袁夕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可她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冷静地对父亲说:“爸,我求你,放过他,周叔叔已经不在了,你又何苦为难他?我知道你恨周叔叔毁了你这一生最美好的爱情,可是他已经死了。”
“你闭嘴!”
“爸,只要你放过明谦,我什么都答应你。”
袁皓业黑眸微沉,冷冷地打量着这个像极了他的女儿,心却荒芜一片,“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为了他你还能把自己卖几次?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你会安然过关。”
“在你们都不要我的时候,我只有他。”
袁皓业苦笑,“去看看他吧,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求人的,喝到胃出血住院,还撑得那么辛苦。他明明可以自救,只要他把自己的资金拿出来。”
“你是想等他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就有理由报警抓他洗黑钱是吧?”
“不,现在不需要了。”袁皓业走上前,替她系上围巾,“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本年度最强台风天兔要来了,外面狂风大作,尘沙满面,我只能宅在家里数沙子
明天台风登陆还要上班,我去!!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写一更
我接着去
49讨好
第四十八章
夜已深;平安夜的医院显得格外的肃静,没有人愿意在合家欢庆的节日还呆在医院感受绝望的消毒水味道。而全年无休的医护人员;更愿意在这样的时刻没有病人光临。
然而;不幸的是;意外随时都会发生;疾病不会因为节日的来临而宣告休假。
周明谦有过一段时间一直在酗酒;在那之前,酒是他的好朋友;每天晚上在酒吧狂欢,没有酒怎么活下去。
酒,是麻醉自己最好的东西,可以让他忘了心痛的感觉。
可现在酒对他而言,却是他最好的工具。没完没了的应酬;一场又一场的饭局,肚子还没填饱,就已经被各种酒精装满。
他自以为海量,来者不拒,就为了那些名正言顺的融资和贷款。
他不是商业帝国的引航人,他只是一个不被看中的接班人,没有人看好周氏的前景,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他清楚地看到那些在周礼坚逢迎拍马只知讨好的人,换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一味地摆架子充大佬。他本可以拂袖而去,依然当他不可一世的富二代,或者撒手不干,退守他多年经营的买卖。
可是不行,他没有权利让袁夕对他失望。
他收拾起那些桀傲不驯的坏脾气,一味地伏低做小,不就是为了那些光明正大的资金注入周氏,让所有人看到他不是一无是处。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b城的金融资本市场几乎被袁家垄断,就算不是袁家人,也是他们带出来的门生。没有袁家人点头,谁也不敢批一分钱给他。
今天晚上,他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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