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医生?您怎么又跟这蹲着呐?”
音弥因为她告密有点忌惮,“护士,这次你可千万替我保守秘密,他要是问起了,你就说没看见过我。”
“可是大半夜的你坐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这样会耗坏身体的!”
“隔壁或者对面的病房空着没?空着的话我住进去好了,房费每天照付不误,这样行吗?”
小护士大惊失色,心想这家医院就有保利的股份,提什么钱啊?
“薄医生您这样说可真折杀我们了!快别提什么钱了,您想住哪间都行,我去找人安排!”
“那谢谢你了。”其实住进去也没什么用,她还得时不时蹲在他门外,守着他,她才能放心。
傅凌止已经连续二十三天没见过音弥了。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门外守着他,可他叫护士留意过,如果看到她在门外就要告诉他。可小护士一连二十三天都说没人。
他难免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自己真是活该,把她气走了,倒是癫癫的期盼起来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但他不知道,就在他能慢慢下床,走两步路的时候,就在他气色越来越好,手能抓得住东西的时候,每天晚上他睡着之后,音弥隔几分钟进来看一趟,每一小时给他翻一次身。
住院太久,他一直躺在床上,新陈代谢很没规律,而且一直不动,肌肉也容易萎缩。卫生的事儿护工可以做好,可按摩这些细节,护工总是会偷工减料的。
等他熟睡,她就进来静静地看着他,隔一小时去翻一次身,给他按摩按摩手脚,让他的血液能够保持正常循环。
他一有动静,她就吓得赶紧停下来,跑回自己的房间,躲一会儿再过来。就这样,二十三天过去了。
今天傅凌止能够下床站一会儿了,他很高兴,很想把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告诉音弥,可等了一天,等来的不是音弥,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下午的时候,傅凌止正扶着床的栏杆慢慢走路,进来一人。
女性,四十来岁。一看见他就笑眯眯的。傅凌止长期呆部队,没什么好表情,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可没想到那女人还走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他,点点头赞道,“恢复的挺好。”
“请问你是……?”
那女人恍然大悟,“真不好意思,想来你也不认识我。我和你妻子同一家医院,都是枪击事件的受害者,只不过我只是受了点惊吓,但她……”
傅凌止的面色马上柔和起来,既然是她的同事,就该款待,可他目前行动都是困难,只好抱歉地说,“医生您请坐。”
刘大夫坐到沙发里,四处环顾,“薄医生不在吗?我来探望探望她,顺道有点事儿找她。”
傅凌止眼睛一转,“她刚好不在,那什么,有事您和我说是一样的。”
刘大夫没做多想,便道,“我是来劝她的,这一个多月,医院里正组织创伤后应激障碍治疗,每个人都必须过治疗师那一关才能继续工作,可她露过一次面儿,那天我倒是看见她去了,可她就在医院门外站了一整天,后来就没看到她人了。我知道她受刺激太深,当时的情况难免会留下后遗症,可她连医院都不敢进,这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呀!我们可都盼着她回来呢,连院长都很着急。”
傅凌止听得迷迷糊糊的,却想起来那天他刚发现孩子没了,而她头发散乱地回来,他没有多想,也没问她干嘛去了。
她在自己的医院站了一天?因为他当着她的面,被陈暮东威胁割伤自己,让她受刺激了?
可是……程度应该不会那么深吧。
刘大夫继续自顾自地说,越说越声音越低落,“我知道她那性子,表面看着柔弱。其实内里最是倔强,可她到底是一个女人,在经历了那种事情后难以面对也是正常,可是心里那道坎不跨过去是永远不会结束的。现在想来都可怕,当时那情况,她冷静得太怵人,我们都吓了一跳!若是我换成她,都不一定能坚持这么多天,我恐怕早就想不开了!可怜的丫头啊!哎,那天在手术室……”
傅凌止听完后呆若木鸡。
原来自己才是最无理取闹最该死的那一个,他到底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冲她发脾气,给她脸色看呢?
背脊一寒,他的身子倒在了床上,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想,他的傻阿弥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怎么可以那么傻,那么傻!傻到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109 隔云相望
音弥不知道刘大夫来找过她,白天她都躲在病房里睡觉,因为他身边有护工在,总是源源不断有访客过来。。
可当她听到广播里传来警报声,看见一群医生护士往傅凌止病房里拥过去,她就知道出事了。
几乎是哭喊着跑了过去,挤进人群,傅凌止就安静地躺在地上,全身抽搐着,手脚的姿势很怪异。
她捂住嘴,眼泪掉下来,赶紧上去和医生们扶起他,几个主治大夫把她推出来,赶紧实施抢救,好一阵他才稳定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音弥心疼的站在一边,望眼欲穿,她多希望自己是挨十八刀的人,她多希望能代替他受这些折磨。她知道,他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了。
旁边有人拉她,恍惚中回头一看才知道是刘大夫,她直觉性地皱眉,最后捂住嘴发出惊讶声,“刘大夫,是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了?”
刘大夫莫名其妙,“我正和他聊到你在抢救室的发生的经过,他就突然两眼一翻倒地不起了。”
音弥的声音很不客气,她大声训斥,“刘大夫!您有事直接找我就行,他现在那么脆弱,我根本不敢和他说手术室的事情,他对自己要求太严苛,自尊心又太强,他要是知道陈暮东在我给他手术的时候拿枪指着我,还知道我的孩子是意外流掉的话,他肯定会想杀了他自己的!他会觉得自个儿特怂,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刘大夫也慌了神,神色抱歉,“……这,怎么会是这样?那真是我的错,我人老糊涂了,我以为他知道,所以才想让他劝劝你,自从那事发生后,你再也没回过医院,我很担心你。”
音弥见她神色焦急,突然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冲了,她赶紧道歉,“对不起,刘姐,是我的错。你不要责怪自己,那什么,等他好了,我自然会回去的,就连那份ptsd诊断报告我都会过关的,我不会让治疗师扣着我!”
刘大夫高兴起来,拍拍她的瘦削的肩,“这才是我们医院神经外科的头头该有的风范!傻丫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音弥顿时热泪盈眶,她点点头,“刘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我丈夫还没醒过来,我也没时间好好和您聊聊,要不您先回去吧?”
刘大夫点点头,拿起包就走了。
音弥赶紧走到床边,医生正对护士吩咐些什么,看到她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向她说明了傅凌止现在的情况, 估计是情绪波动太大而导致休克,现在情况以基本稳定,可是需要戴上呼吸机,然后配合打点滴。
她呆滞地点点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上,一来一回摩挲着,他的手一年四季都很凉,那种凉并不是温度低,而好像是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恻。、
她用自己温热的脸来温暖他的手,希望能给昏迷中的他带去一点暖和的感觉,好快点醒过来,她已经不能再承受他突然性的休克这种事了。
那虎口处厚厚的茧子摩擦过她的眼泪,在她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印,光线透过来,她的影子就投在他身上,多想倾身去抱抱他啊,可是她又害怕压着了他。
于是便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一转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病房安静下来,医生护士给他们留下私人空间,音弥拿来凳子,一手握住他的僵硬的手,一手顺着他额前刚硬的短发。
那双深陷的眼窝让她更加愧疚不堪,他憔悴的面容依旧英俊如初,音弥拉开他的袖子,那一道一道交互缠绕的白纱布刺眼的密布在他的手臂上,遮盖住那条长长的疤痕。
不仅是双手臂,双腿,腹部,肩部,都有刺伤。他怎么就那么傻呢?要留十八道疤痕,为了她值得吗?
傅凌止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白晃晃的天花板充斥着的他朦胧的眼睛。
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有哭声,细细碎碎,声音很温婉好听,还有人对他细声细气的说话,他听不清,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就在身边,那个人的体温把他从鬼门关带了回来。
可现实中他睁开眼,房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明亮的光线刺痛着他的眼睛。
手一动,就在床边沿触到一团湿湿的水渍,傅凌止皱眉,强撑起身子侧目一看,白色被单被渲染了一大片水渍,圆圆的巴掌大的一块。
他疑惑不解,盯着那团水渍一动不动,他用手指点了点,然后尝了尝,咸咸的,是眼泪,可肯定不是他的眼泪。
那是……
突然他就笑起来,对自己无聊的行为和无端的猜测无奈,要是她在这里的话一定又回板着脸严肃地训斥他,这样很不卫生。
傅凌止又舔了舔手指,奇迹般的舌尖竟然尝到了她的味道,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很隐秘的清香,其实形容不出来,可他就是知道,那是她。
她来过?傅凌止顿了一秒,肯定,她来过。
可是她去哪里了?趁自己醒来之前匆匆逃离?她终究还是生气了。
他想好好抱紧她,温暖她,为她驱赶脑海里极端的恐怖,深夜为她驱赶那些由陈暮东那个混蛋制造的噩梦。
还有孩子的事……
他就是道歉一万次一百万次,都不足以抵消他因为自私而伤害了她的罪。阿弥,快回来吧。
音弥看他有醒来的迹象,赶紧抹掉眼泪起身,偷偷摸摸回了自己的房间,可回到房间里她就开始坐立不安,又偷偷踱步到他病房门口,悄悄地往里面瞄了几眼。第三次瞄的时候就看见他的腿动了。她赶紧又缩回自己房间。
两个人隔着一道走廊相互猜测,隔空思念着对方。
110 飞进来的
音弥是没打算短期内再见他的,她想,他既然知道了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就更应该感到抱歉,更应该先低头。。
傅凌止懊恼地又是另一件事,她来无影无无踪的,他上哪儿去找她?何况这三天医生不允许他下地行走,要是再休克,难保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晚上的睡眠质量异常之好,可能是护士给他服用的药里有安定的成分,十二点一过,他就睡得不省人事。
对于音弥的到来,他根本察觉不到。而音弥自然是知道护士给他用的所有药物的,所以才会放心的半夜摸进来,给他捶腿又按摩的。
第四天,傅凌止开始躁动不安,他跃跃欲试,几次都翻起身想从床上下来,可护士不走,他也不敢动,免得招来主治。
这一天他就在焦灼和不得不扮作老实中艰难地度过。
晚上八点一过,医生们下班,护士们都屯聚在护士站,他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傅凌止立马翻开被子,心想机会来了。
两条大腿正面都刺了很深的一刀,其中左腿差点撕裂大动脉,所以左腿明显没有右腿好使得多,万幸是疗养的好的话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傅凌止搬过来半人高的木椅,扶着镇了镇心神,然后三顿两挫,往门口走去。
手上碍事的针头已经被他拔掉,血珠子从皮肤下血管里钻出来,他用外套堵住,在沙发里直着腿坐了一会儿,不敢弯,一弯伤口就有可能会破裂。^//^
他想他就是再累也要沿着走廊把这层楼都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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