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知道,”乔萝的目光瞟过童依依的面庞,含蓄地说,“江公子的兴趣广泛,口味更是独特,我岂能事事知晓?”
江宸闻言扬扬眉,好整以暇地一笑。童依依看着乔萝数秒,似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手从江宸臂弯间抽出,含笑与乔萝握手:“原来是江夫人,我和江律师只是朋友,陪他来拍卖场上看看那些珠宝而已,你别误会。”
“朋友?”乔萝念着这两个字,颇觉玩味,“放心,我不会误会。”她再看了眼江宸,嫣然一笑,缓步离去。
那边的叶晖自然也发现了此处的突发状况,等乔萝离开后,他走来一把拉走江宸,至清净的角落恨恨数落:“你昏头了么?你老子的玩伴你也玩?不怕待会媒体看到了报道出去引笑话?”
“媒体报道了才好呢,”江宸满不在乎地说,朝童依依的方向瞥了一眼,冷漠一笑,“也幸亏她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叶晖有点糊涂:“你什么意思?”
江宸也不解释,只是淡然说:“你待会帮我个忙。”轻声和叶晖交待了,将要离开时,叶晖拉住他,脸上的表情彻底迷茫,问江宸:“说清楚啊,你究竟什么企图?”
江宸无奈苦笑说:“能有什么企图?走投无路下,无可奈何的烂招罢了。”
·
拍卖会以珠宝大师唐世英设计的orpheus戒指为初槌,落槌以harry winston祖母绿钻石项链告终。
orpheus戒指顺利被章白云凭二百二十八万的高价拍得,而结束前最后一轮关于harry winston祖母绿钻石项链的竞价更是引起了拍卖场上好一番追逐,随着竞价数额的一升再升,最终落槌敲定在六千九百万的天价。
最后的竞逐时,叶晖看着身旁的顾景心望着江宸一脸不愤地频频举牌,心道有这个小祖宗在这为乔萝抱不平,江宸算是白拜托我了。江宸和顾景心轮番举牌,渐渐地也是不耐,最后一次径自将价格从六千万加到六千九百万,顾景心还想举牌时,一旁的叶晖却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这个价格已经够了。”
顾景心不甘心地问:“他亏了么?”
叶晖微笑说:“亏大发了。”
“那好吧。”顾景心悻悻看着拍卖师落槌。
本次拍卖会上最贵的珠宝已经产生,等候在拍卖场外的媒体及时得道消息,望到江宸携童依依出来,纷涌而上,长枪短炮地齐齐对准二人。
在听记者问及高价拍得祖母绿钻石项链是否要讨佳人欢心时,江宸在不停的闪光灯下和煦地微笑:“诸位误会了。我是受我父亲所托前来参加这次的拍卖会,这条harry winston祖母绿钻石项链也是我父亲看中了要送给我母亲结婚三十周年的礼物。还有,童小姐是我们家庭的朋友,各位媒体记者以后千万别再误会做出些不实的报道。诸位也知道江某的职业,若到时因为侵犯名誉权等事要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时,那就不好看了。”
他语含笑意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来,言词着实是绅士十足,却听得一众媒体讪讪而笑,更听得一旁的童依依面如土色,即便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饰的狼狈不堪。
“精彩!”章白云旁观目睹一切,拍掌含笑,对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乔萝说,“乔小姐的丈夫真是个人才,谈笑间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你公公婆婆的婚姻危机。”
乔萝的视线从江宸身上挪开,望着章白云,微微一笑:“阿宸再怎么有才,只怕也不及章先生的心思叵测。”
“乔小姐此话何解?”
“你不清楚?”
“是为那个房屋模型?”章白云故作恍然大悟的时候,目光一如既往地干净纯澈,脸上神情也是落落大方,含笑说,“若是乔小姐愿意将一个东西让给我,我愿意将房屋模型拱手归还。”
此人得寸进尺当真无耻,乔萝心中对他厌烦至极,脸上却丝毫不露异色,轻笑问:“你还要什么?”
章白云的目光终于意味深长起来,望着她说:“一幅画。”
·
此场拍卖完美落幕,随后的珠宝大师年会亦顺利展开。等忙完了手头善尾工作,乔萝得凌鹤年的批准放了一个小长假。
她在江宅住了已有一周,这日见叶楚娟的心情颇佳,江缙那边也不知江宸如何劝说的,中午的时候总算打电话说晚上回来吃饭。这样夫妻重聚、相互坦承的时候自己断然不能留下做电灯泡,于是下午乔萝便借口从江宅搬出,又回了自己的公寓。
在家中收拾了一番,待她稍得空闲,便控制不住地又想起那天拍卖结束时章白云的话。一时忍不住心中冲动,驱车驶往乔抱石纪念馆,在乔抱石生前的画室里,找到了章白云所要的那幅画。
那是和酷似孟茵古代仕女图摆放一处的一张男子肖像图,乔萝从橱柜里取出端详良久,不觉异样,泱泱放回时,念光却猛然一闪。她将那幅画从画框中取出,果然发现自画框的夹缝里飘出一张薄薄的纸片。纸片上有一行字迹,落笔之际清峻洒脱,正是乔抱石的亲笔所书。
上写:“平生最愧之人无非吾兄庆实。愧庆实,负卿卿,失茵茵。吾乃天地之罪人。”
乔萝怔了片刻,这才觉事情的真相正呼之欲出,不及细思,忙又取过那张仕女图,打开画框,见里面同样夹着一张薄纸,上面以小楷写着一人的生辰八字,而后是四字——“茵茵,吾女。”
乔萝指尖微颤,薄纸失力坠落地上。她茫茫然扶着长桌在木凳上坐下,心中百转千回,所有的念头都汇聚成一句话:原来如此。
她和秋白原来真是兄妹,却非亲生,而是表亲。
这个真相,秋白知道吗?
她无法求证,却又在冥冥中豁然开朗:孟茵嘴里念念不忘的“兄妹”,只怕并非指自己和秋白,而是孟茵和乔桦当年恋情开始时源自长辈的禁止。
或许,孟茵年少时所受的最大的刺激,是这个。
而她和秋白也并非是被误了,却是合理该此。在当今这个社会,便是表亲,亦无长久厮守的道理。
乔萝正沉静在往事中细细思寻时,身上电话突然响起。
垂眸看着屏幕上江宸的名字,乔萝定了定心神,接起。
“有时间吗?”江宸在电话里以难得温和的语气对她说,“我想和你吃顿饭。”
·
等乔萝赶到约定的餐厅时,江宸早已在此等候。
红烛,玫瑰,拉着小提琴的侍者,翩然于台上的舞者,这是浪漫的情侣约会胜地,一切的一切都华彩斑斓,胜似梦幻,往常连订座都难的餐厅,今晚客人竟只一桌。
江宸的容色掩映在烛光花色间,比素日更添了几分俊美。他等乔萝在对面坐定,按了一旁的服务键,服务员将他事先点好的菜依次送上,恭请客人用餐愉快,又轻步退出。
乔萝有些惊讶他今晚并不寻常的举止:“这是做什么?”
“我们多久没这样一起吃过饭了?”江宸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想和你好好吃顿饭,好好聊一聊。”
吃个饭需要这么奢侈?还是江缙和叶楚娟难得的缓和让他高兴如此?乔萝默不作声地看他片刻,决定还是静观其变。江宸在用餐途中状似无意地说起少时的往事,乔萝亦不拂他美意与他共同回忆,间或说起两人当时吵闹互不相让的时候,对视一眼,皆是默契地微笑。
这顿晚餐愉快用毕,江宸坐在那里,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看了乔萝一会,忽挥手让侍者舞者都退了出去,等餐厅只剩下两人时,他从身边的空座椅上取过一份文件夹,递给乔萝:“你看看吧,如果没有异议,我们签了吧。”
“是什么?”乔萝有些莫名地接过,取出文件看了看,面色微变。
文件抬头写的字再清楚明白不过——离婚协议。
乔萝低头看着协议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宁静的面庞,轻声说:“你决定了?”
“我决定?”江宸失声笑问,“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
他手臂搁在桌沿,指尖轻敲桌面上的花盘,淡然问:“离婚后,祝儿归谁?”
乔萝再度盯着他,半晌,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祝儿是我的孩子,不是吗?”江宸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她既然是有爸妈的孩子,做母亲的你不愿带,我这个父亲却很想陪着她。”
乔萝抿唇不语,轻燃的烛火映入她深黑的双眸,竟照不出一丝的光亮。
江宸叹息说:“小乔,我自以为我很了解你。直到这次跟你去了青阖,我才发现我对你其实一无所知。”
他在她幽远静深的目光中缓慢地说:“小乔,你和我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心里对亲情的渴望和期待我以为你与我能感同身受,长大后成家立业,能够极注重亲情,最起码知道父母对于孩子守护身畔的意义。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将祝儿一人放在青阖镇,她才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乔萝低头,苦笑数声,身体后倾靠上椅背,依然不言不语。
“当年我念jd正是课业繁重的时候,你妈重病你回来陪伴,祝儿就是那时候出生的吧?”江宸轻声喟叹,摇了摇头,“你瞒得我好苦。我现在也明白了,你的心既然不在这里,一纸婚约对你我根本毫无意义,从头到尾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小乔,我们离婚吧。”
“好。”乔萝低声说。
终于孤孑一身了,得偿所愿。
可是为什么,心竟如刀绞,眸中酸涩发热,竟有泪流成河之势。
是为女儿离开身边的不舍吗?
还是为面前这个人终于放弃了自己?
或是为了方才的两幅画,诸事浮白的时候,她竟更迷失了自己,益发找不到去向?
没有人能知道。她亦不知道。
初见(end)
初见(end)
三年后,美国纽约。
西切斯特郡哈茨代尔郊外,芬克里夫墓园。
这是盛夏的季节,阳光因晴朗的天色益发熠熠如火。一辆白色汽车停在墓园外的公路旁,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打开后座车门走下来,司机打着伞想要上前跟随,男子却摇了摇手制止,捧着一束君子兰,只身缓步入了墓园。
墓园长道两旁种着数之不清的云杉和枫树,繁密的枝叶遮蔽流火日色,亦褪去了世外所有的浮躁,映得整座墓园清寂且平和。
男子穿过林荫道,越过芬克里夫纪念堂,径往东边的陵园而去。修剪齐平的草地中央,一座座石制墓碑安详竖立,因有青翠的大树与鲜妍的花朵环绕四周,静穆的氛围里浑无一丝萧瑟阴森。
男子行走草地上,脚步甚轻,似恐惊扰此处安息的亡灵。再向前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在这里,他已经能清楚看到要拜祭的那座墓碑静卧在冬青树下,墓前已站着一人——黑色长裙包裹下的身躯纤长柔美,这是他这三年里每次来此都能遇到的相熟身影。
他走上前,在碑前已经摆放的白色欧石楠旁,放下他携来的君子兰。
静立墓前的女子对他的到来不闻不问,只是凝望着墓碑上镌刻简洁的名字与生卒年月,长久地沉默无声。
男子合手低头,按中国的礼仪对着墓碑拜了三次,然后才又站直,叹了口气。
“祝儿呢?没来吗?”男子顾视四周,话音刚落下,便看到数米开外,那小小的身影翩跹在树影花丛里,正在采摘花朵。他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的身高,笑了笑:“几个月不见,似乎又长高了许多。”
那女子这才微微扬了扬唇角,目光也朝祝儿望去,淡然一笑:“没想到你今天还会来,我本以为婚事当前,你早忙得不可开交了。”
男子笑说:“有苏可在啊,你和她十几年的交情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以她的个性,凡事必须亲力亲为力求完美,别人哪里能插得上手?”
女子微笑:“苏可和章先生这样强势的人交往,我还以为你们俩的事都是你拿?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