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就角落,省的她打交道。
今天间木回秀色拍照,下午才结束,午饭就只有她一个人解决。安棉埋着头坐在座位上翻看着一本摄影杂志,里面有她喜欢的几位大师的新作品,比如kylin,一边看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学着一些她没尝试过的调整。
突然有小块的阴影笼罩而下挡住了部分光线,安棉疑惑地抬头,就看见一个头发短短个子小小的女生站在桌前仔细地看着桌上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安棉咽了咽嗓子,问:“同学……要入社?”
女生抬起头,打量了她片刻后,问:“你是社长?”
“不……”食指习惯性地搔刮着脸颊,安棉有点紧张,“我是临时代课的实习老师。”
“哦。”眼神下移,对方看向她挂在胸口前的名牌,蹙了蹙眉后,吐槽道,“你适合当个牧师。”
“啊?”安眠傻愣了一下,而后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的名字,干笑两声,“很、很多人这样说……哈哈哈……”其实是哭笑不得。
对方又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笔。”
“诶?”
“入社,不需要填写信息?”
“要、要的要的!你等等!”安棉急忙翻找了一阵,在背包的夹层里面翻出一直原子笔后,她站起身,诚恳地两手奉上,“给!”
对方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再抬高,再抬高,知道终于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她的表情石化了。
安棉不解地扬眉,只见女生眼角抽了抽,突然问:“你……多高?”
“我?”安棉想了想,“最后一次测的好像是……一七四?一七五?”
“……”女生默默地接过笔,默默地弯腰,默默地在名单上写下自己的信息,似乎非常非常非常郁闷。
安棉埋头,看着对方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言女女。
作者有话要说:既然最后无法坚持最初设立的理想,一开始就不要兴致高昂地订立目标。所以活该归于平凡。
毕设什么的,劳资管球了,爱咋咋的,shi一样的颜色我也不管了。
photo 49【下】
*
原计划下午拍完的新品广告因为厂商临时更换内容,时间推迟到第二天,于是间木不到午饭时间便结束了今天的拍摄。正准备赶去学校找安棉吃饭,李秀叫住他。
“还记得以前我和你提过的e。c么?”
间木想了想:“法国那家超模公司?”
去年,也就是2012年年末,打着迎接重生的广告在新年的第一天在官方网站发布面向全世界招收模特的信息,那年女模优先,其中一个条件是,至少须有两年以上的平面广告拍摄经验。
而今年,他们以男模优先为条件,全世界广纳贤才。
“嗯,对。”李秀翘着二郎腿,低头点了一支烟,吸了好长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一手扶着额头,眼睛盯着桌面的一张便条,“我为我们公司争取到了一个名额,间木,我希望你去。”
间木脑子空白了好几秒,张了张口,半天才道:“你让我……去法国?”
李秀抬头,还未给出回答,间木已经急急地吼着:“我不去。要么你找海元,或者远夕。我不去。”
李秀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揉了揉太阳穴:“其他人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海元现在在日本那边发展的不错,这两年估计是走不了了,远夕还太嫩,混混国内市场就算不错了。所以除了你,间木,你是唯一也是最符合条件的人,这么好的机会,去年本来就想争取一个名额,但当时他们优先招收女模,甚至那个时候我也考虑过木木间,但总归觉得不安全不省心,现在终于不用木木间了,只需要间木你自己。”
“不用谢,机会我送你。”间木皱着眉,“你让我全国各地飞哪儿都行,国外别找我,打死我都不去。”立场异常坚定,那口气就是拿刀子比在脖子上也不可能改变。
李秀垂了眼,沉默地吸了好几口烟,烟雾缭绕里她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了挥。
“好了,去吃饭吧。”
间木看了李秀一眼,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间木太了解自己这个老板了,她决心了的事,只要没有意外,一定会想办法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和目的。像一根刺一样,这事就一直梗在心里,梗到他开始害怕自己表现的太好反而加深了李秀送他离开的信念。
心理负担的逐渐加深,间木出现了男模生涯的第一次瓶颈期。无论是怎样的镜头怎样的光线,他都找不到表现的方法,每一个表情都是僵硬的,看不见镜头,只看得见摄影师紧皱的眉。
*
安棉和言女女因为共同的爱好很快就混熟了,熟到喊着彼此的小名和昵称,没了师生的生分,只有朋友间的感情。总归,都是十几二十的小女生。
虽然她们都是不善言谈的人,不过安棉是因为不会说话,言女女则是因为不想说话。安棉欣赏少说多做的人,言女女则是喜欢清静不喜吵闹。于是对对方的那份喜爱,又多了一分。
唯一的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言女女很介意的事情——身高。她实在是发育不良了一点,而安棉又刚好发育的足够良,两人站在一起的海拔落差总让言女女蹙着眉不高兴地撇嘴说:“你能坐下么?”像雷区一样不能踩,意外的有点可爱。
安棉喜欢有故事的人,那样的人在镜头里是生动的。而她总是很幸运,遇见了一个又一个带着故事的美好的人。
似乎在上大学以前言女女有个很喜欢的人,在她的陈述中,那个人寡言却温柔,囊括了她所有最重要的回忆,从她很小的时候起,一路一路,一直到如今。但是因为一些事,在她成年的那一天,那个人便走了。
“不爱说话,不挑食,喜欢穿黑色的衣服,长的很高,头发很软,手很热,身体也很温暖。”
“视力很好,听力很好,嗅觉很好,运动神经也很好。很听话,有时也很固执。”
“声音有点低沉,叫我的名字时尾音略轻。心情好的时候眼睛会亮亮的,不安的时候会蹙着眉抿着嘴。”
一字一句地描述里,那个人的影子被阳光一点一点织出了轮廓,他轻笑时略抬的眼角眉梢,他伸出的手,牵住她,紧紧握住,慢慢慢慢地走,开口时念出的名字,轻轻浅浅柔柔短短的两个字:“女女。”
言女女说的笑了起来,安棉却听到心里酸涩,说不出的难受。
会有控制不住的联想,想到自己身边的谁,他的好,还有他离开的那一天。
这个世上那么多的意外,每个“我”都不是最幸运的人,你总会遇见那样一次两次的不幸,告诉你人生并不是一路顺风,你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你要过的坎还有很多很多。
间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网上爆出了一件大事。
纸包不住火,这句话何其真理。网友总是强大的,只要你有名气,你站的越高,被人肉的越惨。
木木间的事情暴露了。
最初是有细心的网友看出了木木间和间木的相似处,出于玩笑的心理做了一套对比图,巴拉巴拉地说世上长的像的男女还真多。没想到这套图却引燃了后院的火,无数人的关注后,终于被人爆出这两人应该是同一个人。更加细节的举例与照片被罗列出来,还有两者出现与消失的时间表,事事都在证明,木木间和间木是同一个人。
这件事引发了两派人的对骂,一派人是站在支持的这边,他们大多也曾是木木间的喜爱者,表示能够亦男亦女是普通人都做不到的,这是长的好长的端正。而另一派便是辱骂的,说着娘说着恶心,说着一个男人居然弄出胸部扮女人照相,真让人想吐。
有时候一句无心或有意的羞辱,是一百句赞扬都压不下去的难过。
被人说娘间木早已接受,但是被人说恶心,被人说看到他就想吐,那种打击不是亲身经历永远无法体会。像是被整个社会排斥了一般,找不到任何可以立足的地方,哪怕一个点。
因为风波过大,李秀让间木暂时休息不用去公司,并在学校为他请了很长的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避避风头。先不说外人,公司里的也有一些人因为这件事等着看笑话,毕竟是出在自己每天上下班的地方,这么稀奇的事情不亲自看现场这么对得起自己的工资。李秀无法阻止别人的想法,她只能尽量保护自己的艺人。
间木没说什么,带上帽子眼镜拉高了衣领,点点头安静地离开了。
安棉得到消息时正在上选修课,几个关注这方面事件的学生大声嚷嚷着,女生居多,大部分都曾暗恋过间木,可惜人家名花有主,现在这种带着鄙视表情的幼稚做法无非就是因为酸。自己得不到的,就不要别人好。
安棉当时是吓懵了,被别人笑了好一阵都没反应,等回过神时满教室都在骚动,她拍着手喂了几声也没安静下来。而那几个嘲笑的最开心的女生,扎的她眼睛疼。安棉抿着嘴看着她们,慢慢深吸一口气,接着忽地抬起手,举起手里的教科书朝着那个方向猛地扔过去。
“吵什么吵!?”
那本书直接在笑的最厉害的女生身前的桌子上一声巨响的弹起来,擦过她的耳际,吓的她张着嘴一个音都发不出,嘴角的笑意僵硬的保持在那个弧度。
别说这个女生,几乎所有人都被安棉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这个安老师平时软声软气好欺负的很,一紧张自己说话都结巴,从没想过她也有怒发冲冠的样子,那表情冷的,看的人周身都竖汗毛。
“自己自习!”安棉拍着桌子吼完这一句,掉头就走了。
也没请假,就这么慌张地冲出校门招了一辆出租车,跳上去抱了地址,油门都踩下去了才关上门。
安棉很慌。
往往越是要强要面子好尊严的人,越是容易受到打击。他们把自己放的太高,所以摔下去时比别人更疼。这世上没有谁是完美的,不是所有主角都该所向披靡无所不能。间木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生长的境遇决定了他成长的弧度。他的父亲让他不得不要强,倘若自己不为自己树起坚硬的防御,谁来保护他自己。于是久而久之,坚持变成了习惯,再也改不了。
不哭,于是疼痛便压抑在心里。
反反复复。
——“好恶心!”
反反复复。
——“看到他就想吐!”
反反复复,碾压着自己。
不能哭。
安棉从没像今天这样庆幸自己带着备用钥匙,几乎是憋着一口气跑上的楼梯,钥匙在踏出最后那阶时摸了出来。她抖着手开着门,好半天才对准了孔,拧开后也忘了拔,就这么急着拉开了门,鞋也没换地跑进了屋。
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也没人,阳台上只有阿呆在吃草,卧室里也是空的。没有人。
安棉又站回客厅里,望着茶几上的遥控板,旁边还有半杯没喝完的水,脑子昏昏沉沉。人呢?
这时,门口传了响动,有人拔掉了钥匙,片刻后鞋子踏着地面的声音,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棉花……?”间木拿着钥匙望向屋里,手里提着超市口袋,里面装着零零碎碎各种东西。很意外看见安棉,今天她有课他知道,难道是提前放了?还说等下去找她吃饭……胡乱地思索着,屋里的那个人也看了过来,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看向他,表情跟往常一样呆呆傻傻的。
“怎么了?找我有事?”间木笑她傻样,侧身把钥匙搁在鞋柜上,然后弯腰换鞋。
再站起身时,安棉已经冲进他怀里,撞的他踉跄地后退了好几步,狼狈地靠在门上。撞的背有点儿疼,间木吸了两口气,伸手想要拉开她看个究竟,没想到安棉抱的那么用力,两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地抖。
“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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