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东西!”乌卓训斥他道,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个女人,能让他活埋了克伊木!可不能小看这妞,唐博丰特意把她送到大连,雅克苏带人在北京找了这么多天,却扑了个空!可她居然就在伊犁,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得意的笑容让肥硕的下巴和肚腩共振着颤抖,“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那把她怎么办?”
“唐博丰要识相,还是我们道上的弟兄。克伊木死得虽然冤,只要姓唐那小子不和我们翻脸,死个把人还算值!那小子黑白两道都通,在美国有大家族撑腰,今非昔比,哪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今后有多少事还得仰仗他,军火、走私的门路他是无一不通,随便给我们搭个桥,咱们就得少流多少血,少死多少人!”
他收敛了得意,认真又小心翼翼地端详了我的脸,表情柔和下来,居然露出几分怜惜,“乖乖,这汉人姑娘长得倒真标致,这小子倒真他妈有艳福。”
沉吟片刻,向手下吩咐,“带她去休息,好好伺候。千万别怠慢了!”txt电子
六十 守得云开8
今日的藕荷别墅内。
唐依旧如座上宾,不同的是今日他面带微笑。乌卓却暴跳如雷。
“唐博丰!你真敢给脸不要脸!”他黝黑的脸色更阴沉难看,“大家都黑做一团,你装什么清高,有生意不做?”
“关键是:我对你的生意没兴趣。”唐收了笑,冷冷地开口,“还忘了告诉你,我来之前跟武警军区武装部长刚刚见面。不出一刻钟这座房子外就会布下天罗地网,数百警察会抢着来给你收尸。他们撒的网只会比你曾用过的密,这房子里的一只苍蝇,恐怕也非不出去。”
“你——!你怎么会?”乌卓难以置信地瞪视唐。
“以暴制暴是任何国家惯用的手段,这有什么新鲜?”唐博丰伸指轻抚檀香木百宝格上那尊高及20公分的和田玉雕,唇间露出清冷一笑。
(bsp;“我刚给伊犁武装部提供了一些有用情报。部长对我说:五年以前,年年都有惊心动魄的事,他是某些人要暗杀的头号目标。不过自从伊犁*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因为现在他们每年都要打掉十个、二十个所谓‘圣战’团,那些乌合之众还没有成事,就已经被挖出来了。”他唇间泛起一丝嘲讽,“不过我告诉他,怎样做可以事半功倍:如果现在抓到一个人,从此后这里不用每年打匪,此地将国泰民安。”
“你已经疯了!姓唐的!”乌卓铁青的脸看上去愈发凶悍,他几乎是用歇斯底里的语气,撕破了一向的斯文气质,“我们之间的事,你找什么警察!”
“警察来了又怎样?想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乌卓愤怒得几乎要崩溃,“他妈的你能告我犯什么罪?!”
“按照共和国枪支管理法:凡个人非法运输、储存军用枪支 1 支以上的,或者其他非军用子弹 100 发以上的,处 3 年以上 10 年以下有期徒刑;非法储存军用枪 5 支以上,或者军用子弹 50 发以上,视情节轻重,判处 10 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他停顿一下,玩味着乌卓越来越灰暗的脸色,“你说,你地下室的宝贝,能让你登上哪一层级?”
乌卓看上去有点目瞪口呆,良久才鹰眼阴骘,恶狠狠地说出一句,“算你有种!”
更恶毒的目光投向唐,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别忘了,我手上也有你巨丰的把柄,难不成你要和我同归于尽?!”
“拼得鱼死,也要网破。乌卓,今天我们必须做这个了断。”唐冷静亦冷血,寒眉冷眼,表情僵硬到了极点。
越是这幅表情,却越让乌卓有了别的猜想:唐的身家背景和行事风格,就他乌卓的理解,怎么会轻易棋走险招、鱼死网破?叫警察只是虚张声势,绝对不会来真的。不过表明他如今高高在上、今非昔比的立场。
乌卓想到这里,忽然脸上堆出了皮笑肉不笑,
“唐博丰,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们有这段缘分,还是好兄弟,本该坐一条船。”
“连克伊木死,我都不跟你计较。杀就杀了。”
唐淡淡敛眉,“安拉可不是这么说的:他是你的兄弟,你当爱之护之。看来兄弟这条命,在你这里根本不值钱。”
乌卓终于恼羞成怒,“看看你身边有几个人?现在单枪匹马进来就敢这么嚣张!只要我出一声,警察没来之前,你就先变成一具尸体!”
“你倒真有出息!还是怀念我们在马上互甩长鞭,让对方皮开肉绽的时候,”唐一脸深深怀念的表情,“手下人多又怎样?但愿不是个个都如你……”
乌卓气得几乎呜哇乱叫,“以前我打不过你,今天我们倒可以较量较量!”
唐唇间泛起一丝冷笑,“怎么?这么多年总算有长进?”
乌卓不堪羞辱,转念间已闪身奔向沙发。唐亦早有防备,乌从沙发内寻枪指向他时,他已伸手从腰间掏出枪瞄准对方。
两个人剑拔弩张,双枪对峙。
乌卓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等等,唐博丰。我还是那句话,能做兄弟的人,何必要兵戎相见呢?”
“我让你见一个人,你见了她,肯定会改变些想法。”
他击掌出声。txt电子
六十 守得云开9
“开门!放我出去!”
尽管屋子赏心悦目、水果丰盛、气氛温馨无比。但我对着那扇淡绿色圆弧顶的房门,还是用尽气力拳打脚踢。
没几分钟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白色夹克的维族小伙子,虽然高鼻梁、长睫毛长得很帅,但是却相当凶,冲着我是乌鲁哇啦一顿训斥,大概是恐吓我不要大吵大闹之类。
我不理他,还是吵闹依旧,也使劲推他想走出门口。不过他人高马大我还真是推不动。我们正在斗智斗勇,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会讲点汉语。
比那一个要年纪大些,看上去还算稳重,几个汉字加上手势,总算给我说明白。
“曼吾衣古尔(我是维族人),你不要这样。我们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听话,我们马上把你关到地下室去。”
我回头看了看了看那漂亮的玻璃花窗,联想到阴森恐怖的地下室。我当然选择了这里。
我还算冷静,对他说,“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你上面是不是有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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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想了想才明白我的意思,冲我摆摆手,“我有又克(哥哥),他中午会见你。”
……
于是直到中午,我才见到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乌卓…古拉桑。
更有戏剧意味的是——胖墩墩的他坐在硕大的餐桌后,愈发显得整个人横了过来,更加横竖不成比例。
但是他居然一团和气,与上午遭遇的那两个野蛮又不讲理的人相比,优雅而斯文。
更让我叹为观止、记忆犹新的是他为我准备的一桌美食,这一生直到那一天,我都并不曾被那般优待。即使唐博丰富有并爱好奢华挥霍,但在食物方面也点到为止,不会如此待我,如同喂猪。
餐桌上原本空空荡荡的,但忽然变戏法似地、一盘盘横菜横空出世。
我刚落座,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维族男,大概是他们的厨子,在距离我最近的空盘上放置了大概20串硕大的羊肉串。
街市、巴扎均见识过新疆的烤肉,相当大气豪爽,通常一串肉都有30厘米之长,羊肉也是大块的,绝不像北京烤肉摊上、那么虚干、小家子气。肉烤制之前是专门腌制过的,裹上蛋清和许多香料,讲究点的:烤肉的木材,是从沙漠里拣来干透了的树枝。当地人说,这样烤出来的肉才香,外酥内嫩,会有木头的清香。
再摆上来的是喀什烩菜,维语称阔尔达克,它是节庆时用来待客的一种菜,味美可口,肥而不腻,香气四溢,各种颜色的蔬菜掺杂其中,色彩丰富。
还有类似蒸笼的器皿,里面放着羊羔肉,那个厨子在我面前剁下几块,放在一只铺有薄馕的盘子里,又在边上摆了一碗清蒸羊肉滤出的汤汁。我和权涛前两日曾走街串巷找到一家小店,尝过其肉嫩汤鲜,美味无比。
类似京华火腿的一大盘红肠子、大盘的手抓羊肉、型号稍小的椒麻鸡、红油鲜艳夺目的囊包肉,红白相间的手抓饭;精细与粗旷并存:亦有一小盘小炒羊头肉,青蒜与辣椒同盘,满盘红绿勾人食欲。
不光是肉类,瓜果亦丰,除了大盘的葡萄、甜瓜,左手边又摆上了一大杯鲜榨的石榴汁。
人世间最大的苦莫过于此:美食如此斑斓摆在我的面前,我却哭丧着脸不敢下箸,面对着对面那个看着还算和颜悦色的男人,我只有想哭的冲动。
潜意识里哭笑不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乌卓始终温和有礼,对我的所有疑问避重就轻、都不回答,所有要求都置之不理、毫不理会。
他装傻,并且只一个劲地劝菜。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吃什么,所有美食在这种气氛下都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一顿饭不过是喝了杯石榴汁。
乌卓对我的表现也颇为失望——煞费苦心、挖空心思的一顿美餐,没想到我这么不领情。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礼貌地要人送我回房间。
但接下来的事另我更是无法想象。在之后的将近两个小时,我心急如焚、几乎是饿着肚子冥思苦想时,房门突然被粗鲁地推开。
还是那个不会讲一句汉语的小伙子,他进来,手势比划要我从午休的床上起来。
要带我出去?
根本不给我时间想,他粗鲁地生拉硬拽又推推搡搡。
我被推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说它空旷,是因为向前趔趄几步尚无摔倒的迹象。平生第一次有这屈辱的感觉,如囚徒仿佛被双脚的镣铐制约,终有天重获自由——但是却,突然迈不开步子。
努力地定神适应,看见面前的人影吓一跳。再定睛一看。
原来真的是他。 想看
六十 守得云开10
可是他看见我,表情却是不怎么高兴哦。震惊、错愕、惊惧、倒吸一口冷气、意料之外,似乎百感交集。并且,我亲眼见他握着那银色左轮手枪的手,顺着胳膊松弛的力道,缓慢地垂下。
我脑中一片空白,愣愣盯着他手里那把枪:胡桃木色的枪托,银白色的枪管冰冷而又刚硬。看上去有着淋漓尽致的凛冽,只不过一条命瞬间会就此沦丧。造这玩意儿的是天才,因为死亡在它眼里,不过是从那暗黑的洞口飞啸而出的一粒子弹而已。
耳边听到陌生到没有温度的声音,他对乌卓怒目而视,双目燃烧着熊熊火焰,热度已夺眶而出。“你什么意思?”
形势有所转变,乌卓已明察秋毫,他也收了枪,放在手里把玩,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知道克伊木因为得罪一个女人送了命,也知道你小子肯定留一手。我专程派了人去找这妞,没想到你居然送她去大连。够远!”
他发出不知是赞叹还是奚落的一声轻笑,走过来轻捏我的下巴,迫我抬高脸,“啧啧,是很漂亮。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这小妞了呢,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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