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离开的动力。
静静地抿唇走到门口,却,还是迟疑了一下。
他们三个人很默契的退出来,我低头进去,包带因为紧握而变得皱巴巴。
浸满了手心里不自觉冒出的汗水。
粘稠温湿。
只有杜旭在出来的时候临时的瞥了我一眼,又静默走开。
慢慢走到床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坐。”
他似乎很是了解我的窘迫,语气很轻柔。
我看了看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一时间还是沉寂的。
我一直低着头,眼睫毛轻轻翕动,只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
静得越久,心就越慌乱,眼神也不知道往哪里放,无意瞥见了雪被的床铺上他双腿打上的石膏,心还是瞬间就狠狠地疼了一把。
“还疼吗?”
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但是却是我和他打破沉默的唯一方法。
他摇了摇头。
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 他忽然开口。
我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盯着我,蹙眉说:“你——”
我立时抬起头打断了他:“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石膏和纱布,瞬时撇过头:“……好好养伤吧。”
站起身子的同时,手却被他抓住了。
“别走。”
他的声音显然有着因为牵动伤口而发出的低沉的隐忍。
我没有转头看他,只低低地说:“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身后的他问:“什么事?”
“请你变回以前的你,我想看到你变回以前的自己。”闭了闭眼睛,再说:“还有……以后无论你再出什么事,我都不会再来了。”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下定最后一次的决心,我挣开了他的手,不顾他的呼喊,以后随后听到的落地声,跑了出去。
我叫了护士进去,自己则靠在了冰冷的病房的外面。
听着他问:“刚刚跑出去的那个女孩呢?”
“走了。”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护士唠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跌下来,身上哪里疼吗?呀,手出血了,伤口裂开了……”
有更多的泪水滴落在了医院走廊灰色的瓷砖上。
“请我出席您的婚礼?”我接过面前的请柬打开一看,然后诧异的看着她。
王总笑着说:“怎么,你不愿意吗?”
“不,不,当然不是。”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太突兀了……”我又不是她的亲戚朋友,也不是她的左膀右臂,事实上,我和她几乎可以算作没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情,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邀请我出席她和常在的婚礼。
对,新郎就是常在。
“怎么会呢?”她低头翻了一页面前的文件,“你可是我最大的福星。”
我还有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她,她微微笑着抬起眼看着我:“因为有你,我们公司今年的利润是去年的两倍,而且我和常在有一个条约,如果有一天,我一年赚的比顾宇轩一年赚得多,那么我就接受他的求婚。”
我有些窘,怎么可以拿这个来赌。
她双肘支在了书桌上,含笑看着我:“常在说的不错,有你,就不怕盛世和弧度不来找我做生意。”
我看着笑脸咪咪的她,心想,果然,这夫妻两都是一对超级大腹黑。
“那你怎么会讨厌顾宇轩呢?”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顾宇轩在他讨厌的人的排行榜上排名第二。
“因为我当年追过他,但是他把我介绍给了常在。”她说的很简单,仿佛以前的东西都只是一些风清云淡的字句。
我怔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微笑:
“那么恭喜你,王总。”
“谢谢。”
她看来很是开心,也应给不全是因为那个条约的关系,以王总这么刚强的个性,是不会接受自己老公帮助的,她听了常在的话,也因为自己也着急了吧。
我手里摩挲着请帖,果然半晌,嗫嚅着说:“但是我想我还是去不了了……”
“你是怕他在?”她一瞬间就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低着点了点头。
“其实你和他之间的事,我也略有耳闻。”王总收起了脸上幸福的表情转而一脸的淡定,“有些事我这个外人很难插嘴,不过,我想提醒你一点。”
“你应该是顾宇轩的初恋。”
“嗯?”我几乎是非常惊讶地窜起了脖子,强烈的怀疑着自己有间歇性的听觉失调症。
“不用这么惊讶,顾宇轩在大学时是著名的冰山王子,我几乎都从来没看到他对人笑过。你知道吗?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喜欢你,你真的很幸福。”
“为……为什么……”
“你是问为什么他没有女朋友?”
我呆呆的点点头。
“也许是因为没有遇上好的那一个。他对感情太认真,容不得一丝的亵渎。”
我还是被那句话震得回不过神来。
她继续说道:“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不懂得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也不懂得如何才能去讨一个女孩子的欢心。”
“你应该知道他家里的事吧?”她问我。
我迟疑的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点。”姐姐曾经告诉过我他的一些家世,“但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你跟他这么久了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到底是他隐藏得太深,还是因为你太不在意了呢?”
我的心似乎就这样苍白的暴露在她洞穿一切的眼神里,蓦地想起来,我几乎从来都没有问过有关于他的家庭方面的问题,我一直以为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把对方的家世也了解得清清楚楚。
王总看着我怔忪的表情,微微后仰,双手捏着黑色钢笔的两端。
“好好想想,你常常觉得自己委屈受伤,但实际上,你为他付出过什么?”
她的话一点一点的剖白着我的内心。
是啊,我为他付出过什么呢?
我连孩子都不肯生,觉得他禁锢我,但实际上,他也让我出去工作了,我说二十七岁要孩子,最后他也都答应了。
他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反观我,莽撞任性,丝毫都没有体谅过他,每每埋怨他为了事业冷落我,但实际上,我也常常跑出去和朋友吃饭逛街,不在家的时间比他更多,而且和杜晨还有过那样的关系……
我舔了舔唇,“但、但是……”
“你还在为他强·暴你的那件事介意?”
我蓦然抬起头看着她微笑的脸,她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你想想,那次之前,他有多久没有碰你了?”
我脸烧红了,“这……好像两三个月了吧……但这……”也不能作为借口啊。
“我知道女人对男人使用强制手段这种事是很反感的,不过,你也为他想想,他是个男人,有些欲望很正常,而且又是在愤怒交加下,做些事情也情有可原。而且事情发生以后,他未必就不比你心痛。”
我咬着唇不说话了。
王总看着我笑道:“你还太纯情,知道吗?我家那口子,出差超过半个月就忍不住了。”
我低声说:“那是你——”
“男人都一样。”
她说得很笃定。
忽然她凑近微笑:“他对你温柔吗?”
这下我脸全烧红了,又羞又窘,才发现面前一向铁面无私的王总在背底下竟然是个八卦天后……
王总的话让我重新审视起了我弟弟的死,很多事情我总是单单的从最表观的现象来考虑,但实际上,如果想得深一些的话,就会发现很多事情真是的“情有可原。”
小北的死难道真的与他有关?难道他能预测到小北突然的病发,突然的死亡?
实际上,连小北自己都没有想到,死亡之神会如此之快的靠近。
他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景况,多少人到了生死有关的时候,抛弃妻子的都有,更何况小北对他只是单单的讨厌。
完全达不到用自己的生命陪嫁的地步。
而小北这么讨厌他,真正的关键其实是我,是我没有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
一开始小北讨厌顾宇轩实际上只是对他开始的做法不认同,并且觉得我很不开心罢了。但到后面他们越弄越僵,也只不过是因为我含混不清的态度。
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告诉过小北,我是那么的那么的喜欢顾宇轩,而且想要和他在一起,我也没有向顾宇轩解释过表达过自己内心对他的真正感受,导致他误会了我和杜晨,又间接加深了他和小北之间的矛盾。
我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小北不喜欢他只是一时的反感,时间久了,他了解了他是什么人就好了,
但是我从来都忘记了,顾宇轩不可能会跟一个小孩子吐露心扉,小北又那么倔,不屑和他说话,他们联系的纽带只有我,可我却从来没有尽到这样的一份职责。
而也许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在他身上,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陪着我一起痛苦的,一起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人,因为我不能平白的就这样接受了上天就这样的夺走了我最亲的人。
其实说到底,最自私,最该负责人的那个人是我吧。
王总结婚的时候,他没有去,据常在说是因为他的伤还没完全好,还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其实听到他没来的时候,我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自失落。
我不知道这份感情我是不是还应该找回来?
因为毕竟始终我都还只是江山易改的人,依然盲目,依然莽撞,依然看事情不透彻,依然思虑不够周全。
这一次付出这样的代价解决了,那么下一次呢?
我就真的能改好吗?
而其实,再次遇见他已经是又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但是王总和常在要一起去医院看望他,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当时我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很多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到最后都化成了无言的一次点头。
是的,我非常非常想见他。
“怎么?工作不要命吗?”王总推开门看着顾宇轩笑,张扬的眉微挑,一派调侃的模样,“看来我们的顾总真的是不论什么时候都把事业放在第一位啊。”
说时已经捧着一篮水果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顾宇轩抬起头来看她,神态已经好了很多,随手把黑色的文件夹放在一旁的桌上,靠在床背上。
在我面前的常在也缓步跨入,我低了低头,最后一个走进去。
顾宇轩突然看见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笑了起来。
我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满是歉然和友好。
王总放下水果篮,十分闲适的坐下,语气嗔怪,“顾总,看见了情人,就忘记我们这些同窗了?”
顾宇轩转头看着她,“还没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你不会以为只用这一句话就能把我们打发了吧,是不是得有什么表示?”常在淡定的站在她身后,静默微笑。
王总耸了耸,撑着下巴问道:“顾总,在这里的生活习惯吗?你可是让常在结了婚还天天忙得着不着家。”
“那可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怎么?想推得干干净净,常在要不是为了帮你,怎么会弃我不顾?”王总是毫不退让的咄咄逼人的口气,然而神态却轻松之至。
“要是家里有个好妻子,丈夫不管多晚,都会想回家的。”
“这么说是我的不是了?”
他微笑不作答。
……
他的确很快的就回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的影子,我明明是应该为他感到开心的,但实际上心头是漫无目的的一片失落。
其实,走到最后,我们之间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我低下了头。
无端端的感到一股怅然。
他飞快扫了我一眼,又继续侧耳静听,直到黄昏的暮色将尽,窗外的天空依然呈现出暗淡的夕阳的辉光,他们才结束这漫长的谈话。
我站在一旁静默地听着,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属于他们当年的东西。
一寸一寸的碎片拼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当年的那个我从来不曾见过的他。
也曾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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