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卫病已看清拦住马头的人是云罗时,也是一惊,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云罗,他认为云罗一定在东匈奴的王庭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病已不屑地一提缰绳,挣脱了云罗的手,云罗一趔趄,险些没有摔倒。她怔怔地看着卫病已,此时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卫病已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可耻的变节者,他怎么还会听自己说话呢?想到此心中一阵绞痛。
一声惨呼传来,离他们不远的一名壮年男子倒在血泊之中,云罗的心随之一颤,站在那里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呜呜地哭起来。
卫病已转过马头,看到云罗痛哭,脸上神情复杂,但他马上意识到他们此时彼此的身份,一丝不屑又在他的脸上滑过,“角色进入得蛮快嘛,你在心疼你的子民?贡曼封你做了阏氏还是侍妾?我真的感到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罗泪水未干,听了卫病已的嘲讽,猛地转过头,对卫病已怒目而视,“卫病已!你中了敌人的奸计,还不自知,却来平白地污辱我,你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牧民于心何忍?”
卫病已向天大笑了两声,“你说什么?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牧民?难道你不知道,匈奴人是全民皆兵的吗?他们下了马是牧民,上马就是战士,他们凶狠残暴,杀了我们多少无辜的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手无寸铁!”
云罗痛苦地闭上眼睛,上谷的惨剧又在她的眼前闪现,她突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行为的正确性,自己真的应该怜悯匈奴人吗?站在卫病已的角度也许不应该,可她就是看不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不管是匈奴人还是汉人,在她眼里都是活生生的生命,都有好好生活的权力,为什么要死于战争?她真的是不理解。
云罗泪水迷蒙地看向卫病已,“从军事角度,你也许是正确的,但我无法接受眼前血淋淋的现实,既无力阻挡,我便随之而去!”
云罗说罢,从地上捡起一把断剑,向自己的颈间抹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卫病已的马鞭突然挥了过来,鞭梢卷住断剑,把断剑从云罗的手中夺了过来,远远地扔了出去。
云罗吃惊地看着卫病已,卫病已已气得面色铁青,人真的是都有弱点,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突然调转马头,向正在作战的汉兵们呼哨一声,随着这声呼哨,汉兵们停止了嘶杀,他们收起刀剑,跟随卫病已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之中。
云罗看着远去的卫病已,再也忍不住,匍匐在草地之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10章(1)
云罗回来后,由于劳累和情绪波动太大,一下子病情加重,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才下地。这一日,她强支撑着病弱的身体来到院中。
云罗举目望天,一抹淡淡的忧伤,在她削瘦的脸庞滑过,想南从屋中拿出一件披风给云罗披在肩上,为病弱的云罗阻挡初秋的薄寒。
贡曼兴冲冲地走进云罗的院中。他随着战场上的一步步失利,实力一点点地消耗,变得越来越焦躁,就在他濒临绝望的时候,突然一支拥有极强战斗力的队伍从天而降,使他重新树起战胜卫病已的信心。他一定要让云罗看到他的强悍。
他在院中见到云罗,忙关心地走过去,问她病情如何。云罗冷冷地看他一眼,把头转了过去,根本不理会他。贡曼叹了一口气,他深知云罗因为什么恨他,他想尽办法要与云罗和解,希望她能理解他、归顺他,但都是徒劳无益。
云罗不愿意理会贡曼,转身回到屋中。贡曼虽然无趣却并不计较,跟在后面也走进去。云罗站在窗口,背对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贡曼假意咳嗽一声,“云罗姑娘,本想早些来看你,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是忙啊,你还不知道吧?从遥远的大秦来了一支强悍的军队,他们愿意归顺我匈奴,并同意帮我们打败卫病已。他们的作战方法非常独特,他们的夹门鱼鳞阵可谓天下无敌,卫病已这回可要费一番脑筋了,呵呵……”贡曼说到这里竟然没深沉地笑了起来,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云罗闻言吃了一惊,“夹门鱼鳞阵”?云罗在心中嘀咕着,她回眸看一眼贡曼,贡曼正摆出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云罗心中止不住一阵担心,看来这夹门鱼鳞阵一定是非比寻常,那卫病已……
贡曼笑着向外拍了一下手,一名侍卫走进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里面竟然有一只活泼的金丝雀,它不停地抖动金色的羽毛,上下翻飞着。
云罗很喜欢小动物,看到这只被困的鸟儿,止不住心中一阵难过,她默默地接过鸟笼,怜爱地看着这只小鸟儿。
贡曼见云罗对这只鸟露出怜惜之意,立时高兴起来,认为自己这回总算是打动了云罗,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却没想到,云罗托着鸟笼,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笼门儿,那只机灵的小鸟快速地从笼中出来,展翅飞上蓝天。
这只鸟本是贡曼让人高价买来,不想被云罗瞬间放生,口中“哎”了一声,却也是无可奈何。
云罗看着伤感的贡曼,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要去看看那个被贡曼奉为救命稻草的军阵。
云罗假意温存,向贡曼提出要到外面走一走,贡曼一时受宠若惊,忙命人准备马匹。
贡曼与云罗并骑走出,云罗向四周望了望,有意向贡曼的演练场走去。
云罗远远望去,演练场上,有一整齐的方队正在演习,云罗仔细看了一阵,却没有看出什么,她虽然读过一些兵法,但对兵阵还是知之甚少,根本看不出此阵的奇妙所在。
云罗心事重重,看了一阵后,便声称自己体力不支,策马回到住所。
卫病已的大帐中,明亮的烛火,把桌上的阵图照得清清楚楚。卫病已紧锁眉头,仔细地研读着这张阵图,但他却百思不得其解。此阵如此精密,根本找不到破绽,任何破阵之法,都要找到它的薄弱之处才能破解,可此阵稀奇古怪得很,不同于中原任何一种阵法。
卫病已心情一阵烦乱,通过他一系列的打击,贡曼的实力已经所剩无几。他训练的铁骑比匈奴的骑兵还要勇猛,贡曼已是闻风丧胆。却不成想,胜利在望之际,贡曼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群高鼻深目的家伙,摆了一个奇怪的阵式,自己的骑兵曾多次与之交锋,却是伤亡惨重,看来应停止盲目的进攻,暂避其锋芒了。
因受到夹门鱼鳞阵的阻挡,卫病已不得不把大军后撤,免得遭受更大的伤亡,心中却是恼火不已。看来要想破解贡曼的军阵,必须先得到破解之法,不然他的军队会大受损失。
卫病已低头忖思了一阵,叫来卫勇,让他准备一下,他要再一次冒险,去闯危险重重的东匈奴王庭。
傍晚,云罗心情烦闷,在屋中再也坐不住,便唤来想南,到外面去闲逛。
云罗走着走着,忽听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呜咽之声,云罗秀眉微皱,顺着哭声寻去,在一矮树下,一绿衣女子背对着她,肩膀一抽一抽地,这哭声原是她发出来。
想南看到那女子,忙伸手拉一下云罗,示意她马上离开。云罗有些不解,但还是听从想南,转身离开那里,边走边问是怎么回事。
想南叹了一口气,告诉云罗原因。原来那名绿衣女子是木屠王的女儿,名叫阿娅,本是贡曼王爷的未婚妻,可贡曼王爷这次兵败至此,不知是什么原因,就不再理会阿娅公主。阿娅公主不服气,还找贡曼争吵过几次,二人关系日益恶化,贡曼昨日还伸手打了阿娅公主,并当众宣布退掉这门婚事。阿娅公主今日在此啼哭,恐怕就是因为此事了。
云罗听到此,心头忽地一喜,暗暗打定了一个主意,转身又向阿娅公主站的地方走去,吓得想南大呼,云罗却不听,想南忙叫来旁边的一名侍卫,紧紧地跟随。
阿娅公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当她看清云罗的时候,心下一惊,此女明眸皓齿,明艳动人,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她从来不知匈奴还有这样的女子,“你是谁?”
“我是云罗。”云罗镇定地回答。
当阿娅公主听清云罗这两个字的时候,大惊,紧接着眼中露出仇恨的目光,她一下子就扑过来,“你这个妖女,早就听说是一个叫云罗的女子勾走了贡曼的心,原来就是你,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
云罗身后的侍卫见此情景,忙上前拦在她二人中间,阿娅公主见有侍卫凶凶地站在眼前,不得不停下来,眼中的凶狠却是越来越浓。
云罗等阿娅公主冷静下来,示意侍卫闪在一旁,大胆地站在阿娅的身前,她端详一下消瘦的阿娅公主后,问,“你为什么恨我?因为贡曼吗?你深爱着他,对吗?你之所以恨我是因为你认为贡曼不再爱你,把感情转移到我的身上,对吗?”
阿娅公主听到这个话后,眼中立时蒙上一层泪水。
云罗叹了一口气,“可你恨我却是恨错了,我无心抢你的爱人,我深爱的人也不是贡曼,如果你能放下对我的仇恨,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得到贡曼的心。”
阿娅一惊,“你说什么?你能让贡曼重新爱我?”
云罗点了点头,“对,如果你能听我的安排,帮我办一件重要的事,我想我能办到。”
阿娅疑惑地打量一眼云罗,“你要让我办什么事儿?我凭什么相信你?”
“难道你不想试一试?”
阿娅把脸转向一边,鼻中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贡曼他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完全不顾我的死活,毫不念过去的情分,你以为这样的人我还会爱吗?我对他只有刻骨的仇恨,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也让他不能如愿,所以我才想杀了你,让他也尝一尝滋味,什么叫痛失所爱。”说到此,阿娅的眼泪又转上了眼圈儿。
云罗听到此心惊不已,心想这也许就是草原女儿与中原女子不同之处吧?若到了中原,怕大多数女子都会认命,可这个阿娅竟生出如此强大的报复欲望。云罗暗暗点了点头,“原来你只想报复他,如果是这样,你就不用再费心机,贡曼的末日不会太远。”
阿娅惊疑地望向云罗,不知她此言何意。
云罗笑了一下,“现在匈奴是强驽之末,与日渐强盛的大汉对敌,可谓是以卵击石,他现在不得不借助外力与汉抗衡,你认为他能长久吗?”
阿娅听罢脸色黯然,默默转过头去,“他的覆灭何尝不是我父王的覆灭,没想到我匈奴竟是这般的结局,你一定很得意吧?贡曼为你魂不守舍,而你想的却是如何让他覆灭,这何尝不是他的报应?!”
云罗走到阿娅身边,轻轻地拂了一下阿娅散在身后的乱发,“如果你父王迷途知返,认清形势,他的命运与贡曼不会一样的。”
阿娅心中一怔,难道父王还有生机吗?连年败仗,冒顿单于对父王早已不满,几欲降罪于父王,现在自己与贡曼的婚约基本上宣布结束,父王的处境就更加危险。她现在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时常为父亲将来的命运担心,此时听云罗说他父亲还有希望,心中不由一喜,连忙相问:“我的父王还有不一样的命运,你这话怎讲?”
云罗严肃了面容,郑重地道:“归降大汉,这是你父王唯一的出路。”
阿娅怔怔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父王几次哄骗汉朝,连年作战又结下诸多仇怨,汉朝又怎么能容得下他?”
云罗微微一笑,“大汉是礼仪之邦,是最不记仇的,如果你们归降,大汉不但不会记恨你们,还会给你们土地,给你设置郡县,从此过上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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