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还是被微笑轻轻遮掩了。
“大狗。。。。。。”我欲言又止,怕伤到他,但终究还是忍不住,我问:“原来的兄弟有来看过你的吗?”
大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又自嘲似地摇了摇头,一嘴的苦涩:算了,别为这些事烦了,我现在是劳改犯,让他们过来干嘛,再说,兄弟,兄弟,混事的又有几个是真兄弟。你大少肯来,是我最高兴的。
“大狗,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圈渐渐泛红,一直以来,我都感到很内疚,那次要不是我强为三儿出头,也不至于让大狗如今身陷囹圄,而我却在重点高中为着自己光明的未来奋斗。
大狗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粗慥,像一块枯死得橡树皮,让我想起家乡里那些终年在地里劳作的老人的手,看起来大狗在里面没少受苦。大狗朝着我洒脱的笑,感觉在初中拜把子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比嚣张的二哥又回来了,大狗说:“还当我是你哥,就别说这些了,这都是我应得的。出来混的,早晚都要被抓进来。所以越早抓进来越好,回头可走的路就越长,生活的希望就越大。你以后再别为这个内疚了,我从没怪过你,你这个样子也不像以前的大少了,那时,你多很多威风,谁不知道城郊中学稍稍有些姿色的女孩都被你抢跑了,呵呵。”
大狗的话让我感到很亲切温暖,那已濒临破碎的心好像又被修复了点,我在年长我五六岁的大狗面前不想再伪装了,我紧紧抓住大狗的手,把头低下,好不让大狗看见我的泪流下。
半晌,我咬咬嘴唇,微笑着抬起头,问道:“大狗哥,你看我变了吗?”
“怎么没变呢,但我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但最起码那时的你狠到自己砍自己一刀却连吭都不吭一声,还有一次你记得吗,咱俩被体校的那谁带人给堵了,我也没看见你有丝毫的慌张,但现在你一个大爷们尽哭哭啼啼的,受不了,这还是你大少的风格吗?”
我听到大狗的话,很不好意思的笑笑,的确,我都感觉到自己变得太懦弱和敏感了。
“大狗哥,你在里面还好吧?”
“没啥,一进来的时候心情很坏,天天琢磨着这十年该怎么熬得过去呀,而且那时还不懂事,经常被些老痞子和重刑犯打;不过现在好了,这边的管教干部都挺好的,我也减刑了,我算算,你今年高考,四年后毕业就是2007年,我08年就出狱了,也不长了,不就五年嘛,说不定表现好了还能减刑呢。听教导员说,咱们中国要办08奥运了,我就想一出去就学门手艺,赚点钱,先不说娶媳妇,咱也要到北京看看,而且你小子也要出息点,哥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就投奔你去,你只要给哥安排个看门的就行。”
“大狗,听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我和大狗聊得很高兴,探监结束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我把带的东西给大狗,大狗一个劲的怪我乱花钱,说还不了解我,没钱业打肿脸充胖子。
一直等到大狗的身影消失在铁门后的通道时,我才离开,路上我一直在想着大狗刚才说的一句话:其实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躺在自家的院子里,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舒舒服服的晒会太阳,你也许理解不到,你每天拥有的这些,我却只能在高墙里面幻想。
九. 在回来的公交车上,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男的很疼自己的女孩,一边静静地微笑着听女孩说着什么令她感到特别开心的事,一边很温柔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下午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窗,就像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而我,任性、冲动,只顾及自己的喜恶,何时真正的爱护过身边的女孩,何时又因为她们的快乐而快乐为了她们的忧伤而忧伤,我只是生存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也许是我错了,所以桑姐和倩妮才会离开我。我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感到一阵忧伤。
车到第五人民医院时,已五点多了,我想倩妮的哥、嫂子还有她的那个未婚夫差不多已经回来了,而我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呢。
神情恍惚的我走在大院里坑洼不平的路上,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到,在骑自行车的那个女孩的惊呼声中,我才回过神。
“喂,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真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呢。”我抬起头向那女孩道歉,视线却越过那张仍写满愤怒的脸,望见前面的巷口停有一辆红色的面包车,车旁边的地上还有许多鞭炮的碎屑,在女孩埋怨中,我尤如行尸走肉般走过去,那是我住的巷子,空气里弥漫着很浓重的硝烟味,且有嘈杂的声响如蛛丝一般的缠住我的大脑。
许多人聚在倩妮家屋里,可能是因为平时这个地方太静了,此时的喧闹让我很不适应。我路过她哥的房间,透过窗户,瞥见嫂子正一脸幸福的坐在床上,大姨坐在床头乐呵呵的抱着个婴儿,旁边几个女人在逗着他。
鑫哥从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个暖瓶,我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掏出钥匙开门,听见旁边有声响,我侧过脸,倩妮小鸟依人的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端着一盘葡萄,上面滚动着晶莹的水珠。
“好一对郎才女貌。”我冷笑。
倩妮见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也显得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正常了,反而更紧的倚着那个男人往屋里走,像一个美丽骄傲的公主般,甚至连多看我一眼都没有。
我心情大坏,只想快快的打开门躲进去,然而好似连门都要跟我作对,怎么也打不开,干脆一脚踹过去,脆弱锈蚀的门鼻应声断裂。
一扇小小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白昼最后一束幽暗的光似乎有质感,打在身上,如同忧伤的苏格兰风笛之与耳膜。我坐在窗前,望着渐暗成幽蓝色的天空,一半脸孔被黑暗所吞噬,另一半则因痛苦而扭曲。
相比于我这个世界的荒凉与孤独,门对面的那个世界就是繁闹的烟火,峰哥一家和他的朋友、亲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打牌,一直折腾到十点多,才宣告结束。而这个时候,倩妮和杨天也因该回屋上床亲热了吧。我没有开灯,从下午一直坐到现在,为了庆祝我爱的女孩和她的未婚夫做爱,我决定放些音乐听听,让他们更亢奋,我打开收音机,music radio正播放着美国涅磐乐队的歌:my girl ,my girl, do not lie to me ,ight, i am shiver the whole night though ……我的泪水不停的滑落。
当万籁俱寂,收音机的扬声器里一直发出“咝咝”的噪音时,我才疲惫的关上收音机,在绝对黑暗的孤独里,只有思想的存在,而时间就像一把长刃,轻轻的划过我的身体。
这是多么漫长的一夜,在我的生命中。
5月26日清晨,一阵似从虚空里飘来的悦耳清脆的风铃声将我从不安的梦魇中惊醒,那如梦似幻的“叮叮铃铃”声音在初夏的风中流转。昨夜,我梦到桑了,梦到我们在一起的场景,一切都像是在昨天,但,桑,你现在在哪,这曾挂在我窗前的风铃和那串串的千纸鹤不都是你曾为我编织的吗?我闭着眼睛,感觉桑坐在我床头,正温柔的望着我,但是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幻觉,终于,当风铃的声音完全消失时,我睁开眼,一切都如旧,只是人空瘦。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起身打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盆水,两手扶着盆沿把脸浸没到冰凉的水中,我是个天生怕水的人,只要接触到水我就很感到很强烈的不安,我在水中憋着气,怯生生地试着张开眼,水很洁净,但却不安的在我眼前旋动,令我陷入一个像《黄金时代》里描写的幻觉中:我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着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我猛地甩起头,贪婪的深吸了口空气,扯过毛巾,随便擦了擦,又把昨天换的衣服扔进脸盆里,才打开门去面对我新的一天。
今天的天气一如既往的明媚,好像是每一寸墙壁上都装着玻璃水晶,反射着阳光的明亮,晃得我有些眩晕。走道上晾着才洗过的被单,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蒸腾出好闻的洗衣粉的清香味,这种氤氲竟突然让我感到平常生活的美好了,但那也只是遥不可及的愿望罢了。
倩妮今天没上班,穿着白色的过膝裙,系上淡黄色的围裙,听着音乐,像个新婚后幸福妩媚的小女人,欢乐的打扫着房间,她的欢乐却更让我酸楚,我知道她的幸福是杨天给她的,而我却什么都给不了她,但她难道不知我现在的痛苦吗?我的痛苦是由他们的幸福造成的,难道倩妮真的是一点都不爱我了吗?为什么我痛苦她却不跟着我痛苦呢?
我倚着门框站着,失神的望着那洗得雪白的床单。
倩妮早就看到我了,但她丝毫没有理我的意思,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就神色如常的收拾起桌上的玻璃杯到厨房去洗了。
正当我感到极其无味刚想回屋时,倩妮从厨房里走出来,说道:“喂,我昨天忘了告诉你,今天晚上梅子过生日,她想让你让也过去玩,你去吗?”
“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不去?”
“那好,晚上七点时,你在天桥上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很不屑的反问道,虽然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就是要让她生气,她那种淡漠太令我难受。
“不等我,你能找到梅子吗?愿等就等。”带着些许的愠怒,倩妮端着洗好的玻璃杯回到客厅。
中午,我到“石头记”为梅子精心挑选了一件礼物,是紫水晶得吊坠,不能不承认梅子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但此刻,我的心里竟感受不到丝毫的期待和快乐。
选好礼物后,我又到水利局对面的“公路浴池”洗了个热水澡,也理了发。
回去时,正碰见大姨包了一辆车来接倩妮她嫂子和小婴儿,大姨说这地方环境不好,太嘈杂了,对小孩不好。
我远远的避开,因为那边有倩妮和杨天在一起,杨天的存在和倩妮银铃般的笑声,都是对我的一种无情的嘲讽。
傍晚,当红霞遍布天空的时候,我换了身衣服出门,经过倩妮她哥房间的窗户,瞥见倩妮和杨天正并肩坐在床上看电视,杨天也看到了我,他显然是个无辜的人丝毫不知道我和他未婚妻的偷情,要不他也不会像个###似地对着我那么友好地笑了。
半小时后,我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吹着初夏凉爽的晚风,思绪散发到每一粒尘埃中,就让我的精神和肉体都融入到这风中吧。蓦地,一阵似细细敲打在我心头上的凉鞋接触到青石板的清脆的声音将我从冥想中拉回来,温婉的倩妮,明艳的倩妮,风情万种的倩妮和如今这个陌生冷淡的倩妮纠缠在一起,在我的心里纠缠不休,撞得我脆弱的心壁隐隐作痛。
“喂,不好意思,陆寒,我来晚了。”倩妮很客气的说道,她竟直接叫我的名字,而不是以前的“小情人”、“寒”、“小傻蛋”,我感到无比的别扭和陌生,一种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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