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般想,便也没甚麽大不了。”扈郎回身一笑拱手道,“言尽于此,青山不改。”
“后会有期。”秦羽飞亦是拱手一拜。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出宫而去,一个整装入殿,皆是面色如常,唯有嘴角含笑。似是卸下千斤重担,心内安康。
诸位看官,这秦羽飞与扈郎便是安康了,可怜栾哥儿却惊魂不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惊惶惶连夜潜逃 凄惨惨苦中作乐”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就是这麽回事儿,咳咳,今儿寒气重,看官们保重,明儿见~
第七十七回
诗曰:
莫道等闲空白头,金樽竹林桂花酒。怀中美人枝头月,长河千古向东流。
诸位看官,上回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说了扈郎一头儿,自无法和看官们说栾哥儿这边。那栾哥儿叫扈郎吓得浑身酥软,只管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薛夔薛大官人一回来便见着这景致,吓得将手上买的吃食一扔,这就背了他往取月亭跑。一路上两人无言,栾哥儿只管将头埋在他背上,哭了一路。
到了取月亭,栾哥儿依旧惊魂未定,只管缩在角落里不停发抖。春哥儿温言宽慰,却又不得要领。薛夔何时见过他这个样子,急得连连搓手。阿盛在一旁小声道:“莫不是今日上山撞了鬼?看李公子这样子,分明是失心疯啊…”
薛夔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胡说八道甚麽东西,便是你做了鬼,他也死不了!”
阿盛委屈的捂着脸道:“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大官人发甚麽脾气呢?”这就蹲到一边儿喃喃低语,“大官人变了,大官人变了…”
春哥儿也无奈,只得又过去安慰他。
薛夔看着屋子里三个人,一个傻乎乎,一个痴呆呆,一个文弱弱,这就无可奈何一跺脚,上前抓着栾哥儿的肩膀摇晃:“你倒是说话呢!要死便也说清楚了再死!”
栾哥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哽咽道:“大官人,此番还真是我害了你呢。”
“我还真想抽你。”薛夔气得脸都白了,“你好赖说清楚。我才一过去,就看见地上有把剑,那怎麽看都不是你的东西吧?自然也不是我的,上头儿没有刻我的名字,不过倒是把好剑…咳咳,你究竟遇着谁了?还是说,遇着山贼抢劫的了?”便又一拍胸膛,“你也别怕,横竖在京里这些事儿我还能说上些话,你只管说出来,便是把这京城翻过来,我也能把他给你揪出来!”
春哥儿看他那样子,便是替栾哥儿愁肠百结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就定定神过去搂了栾哥儿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不都在呢麽?”
栾哥儿这就靠在他怀里,觉着慢慢心定了下来。
“没事儿?”薛夔吸吸鼻子,“我可从来没见他哭过呢!更没见他怕成这样儿的。”
栾哥儿打个哈哈:“我怕的东西多了…”
薛夔眼睛一亮:“是麽?说说看。”
“比如…”栾哥儿正要说,却见薛夔眼睛亮闪闪的,这就猛地醒悟过来,伸手一拧他耳朵,“好啊,你也算计我不成?”
薛夔捂着半边耳朵连连跳脚:“好嘛,我也就是随便问问罢了…你不说就算了。”心里想的却是横竖总有一日要套出这话来,也好一偿夙愿,翻身做主!
栾哥儿自然晓得他想甚麽,只是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儿,故此栾哥儿招手叫薛夔过来,拉了他手道:“大官人,咱们逃吧。”
“哈?”薛夔一愣。
栾哥儿立起身来,眼珠子望了屋子打转:“这些东西寄到当铺去尽快变卖了,还有地产甚麽的也转手了吧。值钱的东西能卖的就都卖了,身上便是除了银票,甚麽都不要带了!”
薛夔只听得头晕脑胀:“打住打住!你说甚麽?卖东西?拿银票?!逃?!!”
“正是!”栾哥儿颔首道,“我估摸着,皇上没几日就要来杀我了,与其等着他来杀我,我不如先跑了!”
薛夔看着他的样儿,忍不住搔头:“可我怎麽不明白呢?皇上不是挺喜欢你麽?干嘛杀你。”
栾哥儿无奈便耸肩不言,春哥儿笑呵呵挤挤眼睛道:“大官人说的没错儿,皇上便是喜欢栾哥儿,可就是太喜欢他了,而栾哥儿便是喜欢大官人啊。皇上这就不乐意了——”
“啊?”薛夔瞪大眼睛,随即握起拳头来,“好啊,今天你看见的是不是皇帝老儿?他敢?!看老子不三拳两脚把他打趴下!”
(bsp;栾哥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诶,薛呆…你可晓得,这天下都是他的,他还不是想怎麽着就怎麽着呢?再说了,他也不是老儿啊,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呢。不信你问问春哥儿!”
春哥儿这就掩口笑了,也不知想着甚麽,眼睛里亮堂堂的。
“话可不是这麽说的,他虽然是皇上,可是能随意强抢——民男的?”薛夔咬牙切齿道,“更别提他还和你差不多大。这麽小小年纪的就折腾人,大了还了得?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他一下呢!”
栾哥儿这就笑得东倒西歪,拍着薛夔肩膀便道:“这话便也是只有薛大官人你说得出口了。这皇上是天下第一,你也敢教训,唉唉唉,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我可不管甚麽知了没胃的,他敢乱来,老子就剁了他!”薛夔哼了一声,挺挺腰杆。
栾哥儿这就轻怕他脑袋一下:“行了行了,他是皇上,八十万禁军就够踩死你我的了。咱们还是走吧。”
薛夔听他说要走,便有些舍不得离京。好歹他在这人苦心经营几年方有这等气势,丽菊院更是京城第一妓院,莫说取月亭也后来居上了。如今白花花的银子眼看进不了腰包,白白便宜了下一任,心里头儿始终有些难受。
栾哥儿自然晓得他难受,这便柔声道:“哪里没有好的姑娘小子?哪里没有怕老婆又要风流的种子?这开店,在哪儿不一样?便是有我在,保管你一本万利。”
“这我倒是相信…”薛夔便叹口气,“罢了,你要走,我陪你走就是。若是不想走——”
“若是皇上当真要杀我呢?”栾哥儿看着他握紧他的手。
“我…”薛夔也看着他,舔舔厚嘴唇道,“我一定给你烧纸!”
栾哥儿这就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好你个没良心的薛呆!”
薛夔便笑了,栾哥儿也拉着他手笑了。阿盛在一旁抓着头,似乎想言语,憋了半晌方道:“大官人,李公子…其实吧,我觉着不一定要走啊…”
“不走就是等死。”栾哥儿瞪他一眼。
阿盛吓了一跳,却还是努力昂首道:“可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你能逃到哪儿去呢?便是离了京城,各州各府的官员一拿到通缉令,便是一辈子不能安生哩。”
栾哥儿一皱眉:“你懂甚麽?!趁着他现在还没下旨砍我脑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阿盛吐吐舌头道:“这便是说,皇上根本没说要砍你脑袋,你着甚麽急?等皇上——”
“等他下了圣旨,那就想跑也跑不了了!”栾哥儿一瞪眼,“便是在京城掉脑袋,只怕还要牵连你们呢!”
阿盛这就吓得不说话了,薛夔便也没话好说。自这日起,明面上丽菊院取月亭都照常做生意,春哥儿依旧看着店子。暗地里薛夔便找了相熟的人,拿了合适的价钱倒手卖了出去。三五日下来,该卖的都卖了,换成千两一张的银票。春哥儿密密实实缝在鞋底儿腰带并着衣襟内侧,又叫换了些散碎银子随身带着。这日黄昏,趁着关闭城门前,士兵看守不严,这就悄悄离京。
在城郊一户农家买了些村人衣装,又买了一辆马车,这就星夜赶路。
连着走了几日,餐风露宿马不停蹄,也不敢往那人多的地方走,只管捡着僻静的小路前行。好几日都不得休整,个个都是累得不行。这夜便又不敢投到客栈去,只管在临近城郊林子里停下,阿盛跟着薛夔捡了干柴生火,春哥儿将干粮放进锅里去,慢慢弄着吃食。栾哥儿歪坐一旁,杵着下巴发愣,小脸儿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眼睫在鼻梁上投下道影子来。
春哥儿见他闷闷不乐的便道:“栾哥儿,便也不要多想了。横竖都跑了,也就不必瞻前顾后的了。”
栾哥儿叹口气:“也不是说这个,我上京便是避祸的,谁晓得惹出更多祸事呢?原先不过是族长要收拾我,我还能往别处跑。可现下惹的是皇帝,我还能往哪儿跑呢?”
春哥儿忍不住轻笑道:“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藏不下个人来。便是薛大官人籍地不也是个去处?”
栾哥儿一听就瞪大眼睛:“甚麽?去他哪里?!”
薛夔一瞪眼,捡根粗柴捅捅火堆:“我哪儿不能去麽?”
栾哥儿只管一笑:“说的是呢。可我回去这不是见丈母娘麽?我可是空着一双手啊,怎麽提亲呢?”
薛夔薛大官人这一下脸噌的红了,只管把手上柴一丢跳起来揪住栾哥儿:“我我我怎麽成大姑娘了?甚麽提亲甚麽丈母娘的,你作死麽?”
栾哥儿只管往他怀里钻:“便是死呢,也要娶了你这黄花大官人再死。”
两个人这就闹上了,阿盛看着他们笑呵呵的也跟着傻笑,春哥儿却是面上笑着,心里却叹息。想他此番入京,便如云雾中一般。分明是见着秦羽飞了,可怎的丝毫没有喜悦之情,果真是时光荏苒一去不回,往日情景便是如何追思,亦是回不来的了。便说那皇上,虽是皇上也是孩子,顽固霸道恨不能甚麽都是他的;说是孩子却又仍是皇上,心狠手辣巴不得事事都在掌控之中。便是对自个儿,也不过是一时的心折,转眼便又抛在脑后了。万幸,自个儿不曾爱他,万幸,自个儿不再爱谁。便是无牵无挂的好,看看栾哥儿与薛大官人,纵是苦乐参半也要裹在一处,分明叫人艳羡。便如自个儿与秦羽飞,说是爱之至深方才分开,可怜可叹!若真是爱到心眼骨子里,又何必分开,大可搅在一处血肉模糊骨肉交缠死不分离!可惜啊,这人便是前怕狼后怕虎,端的只为不够。
正出神,却听见后头儿有人声传来,却又见得点点火光。四人这就一惊,七手八脚将火踩灭,阿盛急中生智抬腿往马屁股上踢了一脚,马儿受惊这就撒足狂奔,一时没了影子。几人便又藏在一旁林子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回子便见一对人马过来,打头儿的正是扈郎,秦羽飞骑马跟在后头儿,两人来到这处立住。秦羽飞看着四周道:“查得他们在京郊买了马车,按脚程今儿该到这地方了。”
扈郎低头看看那堆火道:“才熄,看样子是听见我们过来才灭的。”
秦羽飞探头看看地上:“马车印子往那边去了。”
扈郎点头道:“追!”
这就策马而去,四人躲在林中这就叹口气。栾哥儿心道可算躲过一劫,正要拉着薛夔出来往小路走。不想薛夔一动却叮当一声掉了个甚麽出来。在这静悄悄夜里传得格外远。
这下子四人就都愣了,前头儿扈郎他们听得响动便又回头,一时间就将四人团团围住!看着精兵强将面色严正,薛夔薛大官人哼了一声高昂起头来,伸手就将栾哥儿拉到身后;栾哥儿紧紧贴着薛夔的后背,两只眼睛死死瞪着扈秦二人;春哥儿面色如常,眉头一挑便微微嘲弄似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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