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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作品:荼蘼花间惹尘埃|作者:津鸿一瞥|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13 10:37:58|下载:荼蘼花间惹尘埃TXT下载
  夜香消

  玉体金钗一样娇。背灯初解绣裙腰。衾寒枕冷夜香消。

  深院重关春寂寂,落花和雨夜迢迢。恨情和梦更无聊。

  ——《浣溪沙?春夜》

  [存疑篇目]

  上

  此词一说是唐朝诗人韩偓所作。韩偓,是唐代文人。字致尧,号玉山樵人,京兆万年人。相传他十岁即可吟诗作赋。龙纪元年始登进士第,先后任佐河中节度使幕府、左拾遗、左谏议大夫。但后来因为忤触权臣朱温,被贬为濮州司马,但韩偓并未受命,他弃官南下。后来朝廷曾经两次诏命还朝复职,但韩偓都没有受命。留世一卷明汲古阁刻本《韩内翰别集》和《香奁集》有元刊三卷本和汲古阁一卷本。

  韩偓诗作里被认为最有价值的是他的感时诗。它们几乎是以编年史的方式再现了唐王朝由衰而亡的图景。韩偓喜用近体尤其是七律的形式写时事,将纪事与述怀相结合,用典工切,沉郁顿挫。亦善于将感慨苍凉的意境寓于清丽芊绵的词章。悲而能婉,柔中带刚。

  但因他的作品“多写上层政治变乱,触及民生疾苦者较少。而艺术上缺乏杜甫沉雄阔大的笔力和李商隐精深微妙的构思,有时不免流于平浅纤弱。”我个人还是偏爱他的写景抒情诗,情意真切,素言素语当中内心如水的意念便逶迤而出。比如这首七律《惜花》。

  皱白离情高处切,腻红愁态静中深。

  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

  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

  临轩一盏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

  “皱白”、“腻红”是指代一白一红两朵花。层次感十分鲜明。高墙上的白花形容将近枯萎,零落在即,离情切深。而低处的红粉光容尚新,却一样望穿了惨然结局,沉寂中愁态转深。韩偓不写落花写残花,却忧悒更甚。

  沿着流水落花望出去,只恨新红嫩绿风雨里催打成败柳残花。一个男人幽柔至此怕是心中苦情无限。宁被青苔掩埋,也不甘被污泥浊染。而当下,他也只有临轩凭吊,对酒浇愁,遥想明日残红去尽,池塘里绿茵沉沉的清爽。

  男人写花写得如此细微入神,总是要有原因。不比女子惜花慨叹,处处都可触到情意。所以,近人吴辏嫡馐缀珎断wa钒翟1巴龉蕖保恢攀俗约旱纳硎阑潮В蘅梢伞2谎曰n。词切囊庾悦鳌s祷剐荨?br/>

  纵然韩偓这首《惜花》细腻至此,但还是比不过女子天性里的皱腻流深。那深闺里情思细微之处的哀伤也不是一个男人可以拿捏得如此准确的。此一处,将这首《浣溪沙?春夜》沿着朱淑真的创作路数来读或许更加流畅一些。反复细读朱淑真的《断肠词》,析透到最后,情怀都是相似的。但就是这一种感情让朱淑真这一生都抑郁不明缱绻回转。

  这个女子大半生的光阴都耗费在了方寸深闺的婉凉的独白里。对影自怜的事情周而复始地进行。写朱淑真的这漫长过程里,偶尔会生出类似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但是这么想,并不是全对的。

  彼时非此时,旧时女子毕竟是要低贱于男人一等的。福祸生死都系在了男人身上。朱淑真的幸不在他处,不幸却都是这个男人所给。但她到底始终向着自己内心那一条轨迹缓缓地走。她在等。等一个时机做彻底告别。告别那个男人以及他带给自己的悲哀。只是她等得久了些。

  而这一些孤独都是她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毕竟是女子,她已经足够勇敢。我知道。

  下

  如这首《浣溪沙?春夜》,朱淑真在她的断肠词中重复地表达深闺寂寞的情绪。她的孤独是因所嫁非偶、随宦东西造成。但这并不只意味着她与旧爱异地,她亦因此与亲人长久分离。于是,在这一处提及朱淑真与父母的感情是必要的。

  读朱淑真的断肠词,读朱淑真忧悒的一生,会轻易地将这女子的爱情悲剧的责任归咎到她的父母身上,于是亦容易产生她与父母感情恶劣的联想。但这是错误的。因事实是,朱淑真与父母的感情笃深。这在她的断肠诗里很容易找到线索,足以佐证这一点。

  朱淑真在大量的断肠诗里表达了自己出嫁之后对父母的思念,对故家的怀想。并且言辞恳切,令人感动。感情是不能掺假的。至于因“父母失审”酿酒的这一段不幸婚姻,朱淑真初嫁时双亲的初衷也绝不会是恶的。所谓“失审”也是一次意料之外的婚姻事故。但看过去却也仿佛是因缘注定的。

  扁舟欲发意何如?回望争关万里余。

  谁识此情断肠处,白云遥外有亲庐。

  朱淑真诗《舟行即事七首》第二首。小船即将离岸远去,她内心有一些无法言说具象的感受。她回头望去,故乡、旧家、老地方,已经被遗失在万里之外。她是身心两异的。身在扁舟里,心在故园中。悠悠白云下,便是她的鬓上已霜华的父母双亲。大约是不会有人能懂得她此时心中的一些眷顾、怀念、伤感的。

  她在这首诗的“白云遥外有亲庐”一句引了“白云亲舍”一典。相传,唐高宗和武则天时代的名臣狄仁杰年轻的时候曾在太原府做过法曹参军。他供职的地方距离住在河阳(今河南孟县)的父母十分遥远。

  一日,狄仁杰站在太行山顶,向河阳方向眺望,见天边有云团拢聚。孤寂漂浮。景况苍凉。于是他触景生情,遥指浮云对人说:“我亲舍其下!”意思即是,我的父母正居于那浮云之下。“白云亲舍”、“白云孤飞”这两个成语即出自此典故。

  画舸寒江江上亭,行舟来去泛纵横。

  无端添起思乡意,一字天涯归雁声。

  这是朱淑真诗《舟行即事七首》里第三首。她丈夫宦游的行船来去频繁,时常都在游走的旅程当中。也因此,她的心绪时常不能安宁,上下忐忑,随之浮动。这一刻,见天边归雁一字排开,鸣声沉忧,竟又生出乡思情意。无碍,她本没有必要去按捺自己的敏感。感情已不能自在,心绪自然需要自如一些的。

  满江流水万重波,未似幽怀别恨多。

  目断新闱瞻不到,临风挥泪独悲歌。

  诗《舟行即事七首》其四。她说,这满江流水的万重波涛似不及她一瞬的忧愁别恨多。她内心汹涌而起的波澜是猛烈的。故园父母是不能再望得见了,她如今惟能独迎江风、顾自吟歌,将内心的挂虑盛起来,对风当歌,挥泪作别。内心感伤无处安放。还有《舟行即事七首》诗的最后一首,即第七首。写得思亲怀土的情意亦是宛转阑珊。

  岁节将残恼闷怀,庭闱献寿阻传杯。

  此愁此恨人谁见,镇日愁肠自九回。

  她随夫辗转至岁末,想起是时本应向父母献寿,却到底因客居异乡,孝心难置,各种思虑也惟有作罢。关山流水是决断,百暮千朝是阻隔,她内心无以为继的忧怆无人知晓,更是无处自在倾言。一句“镇日愁肠自九回”将自己内心对双亲的孝爱与念虑写得浓情、深刻、厚重。

  虽不便,但这漫长的宦游在外的行途当中,朱淑真与父母依然偶有书信通联。只是它因少变得珍贵。寄出的与收到的,都已不只是单纯纸墨文字,内中所溶解的感情是积淀在时间当中许多年的骨血相联的。这感情是最天然最原始最挚切的。亦是深刻持久并且不被湮灭的。朱淑真有诗《寄大人二首》,即是她离家漂泊的多年生涯当中寄予双亲的作品。

  其一

  去家千里外,漂泊若为心。

  诗诵南陔句,琴歌陟岵音。

  承颜故国远,举目白云深。

  欲识归宁意,三年随岁阴。

  其二

  极目思乡国,千里更万津。

  庭闱劳梦寐,道路压埃尘。

  诗礼闻相远,琴樽谁是亲?

  愁看罗袖上,长搵泪痕新。

  第一首诗里引了“南陔”、“陟岵”二典。它们都是《诗经》当中的篇名。《诗经?小雅?南陔序》云:“《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有其义而亡其辞。”后引为子女侍养父母的意思。《诗经?魏风?陟岵序》云:“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

  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

  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

  嗟!予弟行役,夙夜无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登临葱茏山岗上,远远把我爹爹望。似闻我爹对我说:‘我的儿啊行役忙,早晚不停真紧张。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留远方。’登临荒芜山岗上,远远把我妈妈望。似闻我妈对我道:‘“我的小儿行役忙,没日没夜睡不香。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将娘忘。’登临那座山岗上,远远把我哥哥望。似闻我哥对我讲:‘我的兄弟行役忙,白天黑夜一个样。可要当心身体呀,归来莫要死他乡。’”

  漂泊的路途是注定孤寂蚀骨的。它本身就是无伴的。朱淑真不过在初发时预料的与遭遇的落差大了一些。她将希望寄予在那一个男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件错误。锦思花情,敢被爨烟薰尽。

  天涯近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

  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

  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生查子》

  [存疑篇目]

  这首曾列宋金十大名曲第八位的《生查子》疑为李清照所作,但更多人是倾向于朱淑真所作。至于这阙词到底出自谁手,尚未有定论。不过这两名女子殊途同归,晚景凄凉。心致总有相思处。唯一的区别只是一个是寿终正寝一个选择顾自了结。姑且不去管它,因无论出自谁手,都不妨碍我们去透过这些字望那背后的一些深蕴与情致。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回家,怕见江南信。”她坐在梳妆台前等。空对玉镜,枉着梅妆,盼人不归。年复一年,她都在做着同样的事。这一年,她尚未回过娘家,内心思虑缱绻却又生怕见得不期而至的家书点燃心里那一点被伪装的脆弱与悲伤。

  “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自从那一别,已是甚少饮酒。酒是穿肠毒药,泪是尽于愁里。这一刹,身心两异。他离她,这么远那么近。原来是吒紫嫣红,氤氲朦胧,如沐春风。分明是良辰美景,在我口中,一说成空。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烟波画船。满愿春色关不住,冥冥之中,却随去路中。

  如此。光阴已折损几十载,所有的爱恨都已落定成无关风月的历史、遗迹、古物、尘埃。顶多便是充当了记忆当中的某一些分量。朱淑真的这一生,好坏都已成定局。到四十岁左右的时候,也就是到了一名女子生之作渡的时间了。过往,将来。得,失。悲,喜。都需要来做一回定夺权衡,然后撂进心里,去独自圆融。于是,彼时她开始清逐内心。试图让自己变得风清月朗。

  天街平贴净无尘,灯火春摇不夜城。

  乍得好凉宜散步,朦胧新月弄疏明。

  这首小诗名为《闲步》。整首诗已经娴疏,清净欢悦。皇城的街道宽阔敞亮,并且干净。城中灯火亦是摇曳不止,夜若昼明,通城明亮利朗。而她恰巧拾得这一晚,于新凉的朦胧月华里,碎步徜徉。她看过去是清爽的,无念的。仿佛出尘不染,静悄地穿梭在这人世里。这一刻,她看过去是得道的,是智慧圆满的。但亦是稍纵即逝的。

  她亦曾作下一首题为《清瘦》的诗。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