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二节,静默*未来(2)
3那一年的夏天,她们都足够疯狂,她们毕业了。欢庆着那短暂度过的无比漫长却又令人怀念的三年。在那些焦躁地等成绩的日子里,陆凡生带着安茔去看了海。
那是她第一次去看海,隔了很远便可以嗅见大海那独有的气息,像对着每一个来访者都温柔的张开了怀抱。大海总是有一种浩瀚的美感,那是一种特殊的,图片与文字都无法企及的魅力,像是奇迹。在没有遇见之前,你永远不会知道的,还会有这种东西能如此体现人类的渺小。
那天的天气真的很棒,晴朗却不燥热,连微风也只是刚刚好,刚好到能化开心底的所有柔情。安茔戴着大大的遮阳帽,眼睛幸福地眯起,任由嘴角的弧度拉大。脚下踩着松软的沙子,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脚面不时被清凉的海水轻抚着。发丝在海风中被勾勒出最美的弧度,不时还有海鸥在天边盘旋,映衬着天边的云卷云舒。
海边的人不多,安茔却依旧玩得很尽兴,毕业了,她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负担,只是玩乐。偷偷地朝正在晒日光浴的爸爸泼一把海水,在和他玩沙滩排球时尽情地耍赖,拿着泳圈让他教自己游泳,然后在累了的时候,躺在地上看天空,不时的轻咂上一口饮料和他讨论着天边的云像些什么。只是玩乐,只是放空大脑。于是,所有的气息都被柔和了,在这样的微风里,悠闲又温馨。
哦,对了,她还在陆凡生好不容易堆出的一个像样点的沙堡上插上了自己的小旗结果被埋进了沙堆里。
也许实在是太开心了,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很晚了。夕阳的柔光正笼罩着海岸,风很小,太阳像个咸鸭蛋黄似的挂在海平线上方,被撒了一层柔光晕染了无比醉人的金黄色泽的海浪,就这样从远处遥遥波荡过来,一层层漾开。安茔和陆凡生赤着脚在沙滩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转身,看着它们又被海浪吞下。
那样彼此欢笑着的脸,就永远被铭刻在了那一天。
像是一张被时光遗忘了的旧相片,如此鲜明地,印刻在心底,那最为柔软的地方。
想必,只要微微回想起,便会嘴角轻勾了吧。
4
时间,在每日喋喋不休的夏蝉鸣中从每一片娇艳的花瓣上掠过。这些天里顾韩宇来找过安茔几次,只可惜他从现在开始就要补习高中的课程了,能在一起玩乐的时间还真是不多。只不过,每次问到顾韩宇到底考上了哪里时,他总是支支吾吾着扯开话题或笑而不答。安茔还以为他没考好,说了一大堆鼓励他的话,唠叨的像个老妈子。
而这段时间里,林瑶则是带着安茔骑着单车几乎逛遍了半个千城。千城不过是一座小镇,还保留着古朴的韵味。青色的石板路,蜿蜒又窄弄的巷子。累了的时候,她们就停下来,在树荫下纳凉,咬着冰棒,比谁吃的口味更多,哪支更好吃。上午的阳光总是暖暖的很舒服,下午的时候她们就呆在有空调的屋子里看着窗外,耳畔听着夏蝉悠和的鸣声,还时不时的拿着逗猫棒调戏一下布丁。这是安茔第一次如此亲近这座她生活了15年的城镇,用每一个脚印去亲吻足下的土地,用每一瞬目光去捕捉这里人们的温情,用每一寸灵魂去感受撒在这里片天地里的,阳光。
这样的生活不仅不枯燥反而还很鲜活,和她记忆里的阴暗一点也不同。
她又回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带走了她美好初恋的少年。‘初恋’一触及这个词,安茔便满怀柔情,和所有的女生一样,她想,这该有多美好。
5
安茔和柳禋初次深入相识的时候,也是安茔被背叛伤的最深的一次。
那一天,被许多孩子奉为‘节日’,他们早早换上了最好看的衣服,做好了最完美的伪装。因为他们知道这会是改变他们自己一生命运的契机。只可惜,这一切没有人告诉她。几个和柳晗翌一起玩的孩子告诉安茔,他在前面等着她,于是,她被骗进了一个废旧的仓库里,灯泡坏了,连唯一的窗子也被封死。他们是怎样找到这儿的?没有人回答。
他们推搡着把她锁了进去,在开启上锈铁门的一瞬间,一股难闻的味道连同飞扬起的尘土呛了那几个孩子好几口,安茔躲在后面吃吃的笑着。“笑什么?哼!别以为平日里有晗翌为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你还是快给我滚进去吧!”一个男孩说着,拎着她的领子把她锁了进去。
“咳咳。。。混蛋,晗翌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群叛徒!”
“哈哈,叛徒?你是说柳晗翌?那小子不定被谁领养走了呢,怎么前段时间他没有告诉你今天会有人来领养小孩吗?”
“也对,反正他也只是和你玩玩,可怜你罢了,又不会真把你当哥们儿,你果真是个笨蛋!”
他们在说什么,安茔全都不记得了,她只是用力敲着铁门,在这个黑暗压抑的空间里。她不敢去想,为什么平日里和她玩得要好的柳晗翌今天会不来等她,也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怎么可能?晗翌是不会骗她的!一定是你们瞎说!她还记得啊,在树下面,他们拉过勾的啊。怎么会毁约呢!他们约定好了的,要一起被领养!怎么会抛下她一个人呢?晗翌一定会来救她的!
其实,安茔在那个时候还是渴望被人领养的,从骨血里渴望着会有亲人的疼爱,渴望着别人所描述的和所有孩子一样,有一个家。那时的她还没有经历过,还不会去怨恨,只是单纯地幻想着会有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子里洒落,不用和那么多孩子挤在一起,不用担心被抢东西,不用害怕会受欺负。也许,还会有专属于她的小房间,她可以在墙上贴满她喜欢的明星海报,她还会有和别人一样漂亮的花裙子,会有母亲温柔的给她梳头,会有父亲微笑着给她讲故事。
哪怕也许在哪天早晨她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到了晚上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心跳都不知会终结在哪一秒,她还是渴望着,拼尽全力去渴望,渴望着那种温暖的爱,渴望着,家。
她蜷缩着,喃喃自语“晗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第三节,静默*未来(3)
6“喂,你们有看见安莹吗?”跑的气喘喘呼呼地柳晗翌拦住一个男孩。
“那你说喻安莹?刚刚被领走的那个不是吗?你没看见啊?”
“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楚,。。。我是说,我找了她很久,可是没找到她。。。”
“哎呀,就在那儿,你自己不会看啊!”柳晗翌愣了一下,他觉得四肢都僵硬了,缓慢地回过头去。他甚至有种错觉,骨骼在身体扭转时嘎吱作响,如同几近坏掉了的老旧时钟。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女孩被两个大人领着送上了汽车。只是个遥远的背影,但在阳光下闪耀的那串链子,不会错的,那是安茔最喜欢的手链了,当初还是柳爷爷送给她的呢。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悲伤席卷而来。他站在原地,听见自己说“哦,没事了,你们走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开我呢?我们不是拉过勾的吗?是我还不够好吗?所以你也想像那个女人一样抛下我吗?
“啊,老公,你看那个孩子!我很喜欢他!”一个女人微笑着走向柳晗翌。温柔着,慈爱着,还透露出一种优雅的带有蛊惑意味的温暖。
是温暖着的。
她向柳晗翌伸出了手“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怔愣中的男孩猛然回神,看见面前伸过来的手,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犹如会把他抱出泥潭的天神的手。他愣了几秒,忽然想起,当年,他也是这样把手递给安莹的,然后女孩在惊讶中微笑着,覆上了他的手。
他用冰冷的指尖轻轻握上了女人温暖的手指,在那一对夫妇绽放的笑脸中,他明白,一切都不会再恢复如初了。
他听见,他酸涩的喉间挤出一个字
“。。。好”
“有没有人。。。救救我”而安茔正被孤独地反锁在小黑屋子里,不见阳光。一些杂乱堆放的东西在黑暗里只是隐隐露出一片黝黑的模糊轮廓。她不敢乱跑,把身子靠在墙上时才些微感到安心。下意识的,她摸向了自己的手链,这才回想起来几天前它就没有了,一定是在和晗翌玩跳格子时没了的,怎么会丢的呢?伸出手去,抓住的却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她蜷缩在那里,安静地,只听见呼吸。浓郁厚重的霉味迎面砸来,好难闻。
世界就像在这里被终止了,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安茔一直盼着会有人来救她,可惜这种念头渐渐衍化成了绝望。在这样空荡荡的房间里,仿佛一点儿细微的声响都会产生空荡的回音,令人发憷。犹如幻听,她总觉得,这里也许不单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着一个游离着的同类,躲在某个角落里,偷窥她。
无数从心底跑出的梦魇,不断扩大的黑洞一般的恐惧,都在吞噬着她。有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感觉得到的,有什么东西在她耳畔‘悉悉索索’地响着,像是‘咔吱咔吱’嚼碎某种生物的骨骼,然后,一直盯着她。一股巨大的翻涌而上的冷意从骨子里泛出来。要逃!要离开这里!理智不断地从心底咆哮着叫嚷。
她开始大叫,用力地拍门。可是在这样如此寂静无声的空间里,她只觉得无数的生灵,在她耳畔撕咬,嘲弄。它们嬉笑着,看着她渐渐被恐惧吞没“卟嗵——卟嗵——”心脏飞速的跳着几乎要爆开,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血液快速流淌在血管里汩汩的声响。而它们,只是冰冷的穿透她的躯体,在一旁笑着,笑着看她歇斯底里,笑着看她,逐渐死亡。
心脏不断的紧缩,爆发出巨大的疼痛,她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攥着衣襟。而脱力后,更觉得灵魂沉沉浮浮,像要被拉出体外。为什么。。。为什么,晗翌还是没有来?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安茔觉得‘死亡’这个遥远的词,离她这么近。
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激起烟尘,她还。。。
你有没有试着被关在这样一个黑屋子里暗无天日?你有没有试过悲哀,哭喊,奔逃,声音却永远被囚禁在这片狭小的区域里,回荡着散不去?你有没有试过这种心底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了的感觉?没有人会去在乎你。当你以为就要这样死去的时候——他,出现了。
几个哭哑着嗓子的孩子把柳禋带到门前。
安茔费力大张着嘴呼吸,眼皮越来越重。她是被照在脸上的光弄醒的。久违的阳光映着的柳禋像是童话故事里跑来解救公主的英俊王子。他飞快跑了进来抱起了她,一点也不在意她身上粘连的尘土,也不在意她是怎样的狼狈不堪,他摸了摸她的额,“好烫!”
安茔只看见他模糊着的脸,不是晗翌呢。她却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紧紧拽住他的衣袖,颤抖着,不敢松开。“别怕,没事了。”而安茔在他轻柔的嗓音中,陷入了安眠。
所有伪装着的城墙都倒塌了,为什么。。。晗翌没有来?
等到安茔在医院里醒来,一眼便认出了在她床边削苹果的漂亮少年,是那个曾经送过她糖,陪她玩过,还救了她一命的义工哥哥。明明当时是那样微弱的光,并不是怎样的灯火摇曳,可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也许他就是那种漂亮温柔的恍若画仙般的人了吧,只一眼,便让人难以忘却。
他回过头来“你醒了啊?放心吧,已经没事了”他笑着揉揉她的头,而安茔看见那张年轻的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只来得及想到精致这个词。是的,精致。安茔至今还记得,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在微笑中微微弯起的模样。他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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