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已徐徐举步,走到石轩中身前寻丈之远,便停住前进之势,又冷声道:“你且接本教主一掌瞧瞧。”
只见她左手齐胸,缓缓推出,佛堂中登时泛起一阵阴寒之气。
石轩中左掌掌心托住那粒药丸,也不收回来,陡然用右掌拍出去,口中朗声喝道:“石某也想知道教主近年功力的进境。”
刚刚说了这么一句,两股绝强的潜力已在双方身前五六尺之处碰上,突然发出轰的一声,整个佛堂中狂飓劲转,潜力激荡,所有灯烛立时尽皆熄灭。
石轩中仰天长笑一声,道:“教主的期门幽风威力绝大,石某早已领教过,但像今晚这等收发由心的功候,若在三年以前,石轩中定然站不住脚,足见教主进境良多,可喜可贺。”
鬼母可想不到道家失传百年以上的玄门罡气,今晚居然会出现于石轩中掌上,心中不觉大大震凛。须知鬼母的玄阴十三式虽是精奥无比,但石轩中的师门剑法威名更在玄阴十三式之上,如若单凭招数相拼,鬼母自知毫无胜敌的把握。
她尽管内心凛骇交集,但面上却不露丝毫神色,嘿嘿冷笑两声,道:“石轩中何必提及昔年之事?若然当年你不是故弄狡滑,借口跳落悬崖以求脱身,今宵你焉能在此妄加评论。”
石轩中也不反驳,沉声道:“教主也接石轩中一掌。”铁掌一挥,玄门罡气如排山倒海般,挟着一阵劲厉啸声直涌过去。
鬼母掌心一吐,寒风陡发,威势比起第一掌已大不相同。
这一次双方俱用上七成功力,佛堂内的人宛如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个个都无法不移宫换位,消卸压上身来的先天真气。
铁臂熊罗历突然引吭大叫道:“请教主暂释雷霆之怒,此刻快到子时啦!”
鬼母和石轩中闻言同时退了数步,一个记起情如亲生骨肉的西门渐,一个却记起史思温等六人,都是命在须臾。
鬼母断然地道:“就烦阮大娘把地上三人穴道解开。”
阮大娘应声上前弯腰在三人身上各拍一掌,立时返回鬼母身后。
(bsp;石轩中见她出手施救,极为放心,等朱玲等三人都起立,猜想他们在黑暗中瞧不清楚,便出声招呼他们过来。朱玲悲喜交集地扑到他身边,却因慑于鬼母在场,不敢说话。石轩中毫不客气,大声问道:“吕兄身上觉得如何?哼,和玄阴教交易真不容易,必须小心一点儿。”
吕振羽暗中一运气,便应道:“多谢石大侠关心,在下幸而无恙。”
白凤朱玲真怕石轩中再说出难听的话,忙低声道:“我也没事,你可放心。”
石轩中点点头,朗声道:“阮大娘请接住解药。”掌心一吐,把药丸弹过去。跟着转身拉着朱玲向偏院奔去,吕振羽和胡猛都跟上来,四人抢先奔人禅房,房中已点起灯烛,只见七个人僵卧禅榻之上,动也不动。
西门渐因身体庞大,所以被压在底下。石轩中就怕对方趁着搬移西门渐之时,暗中震死其余的人,所以抢先入房,并且赶紧动手,转眼间已把西门渐托出房门外的走廊上。
这时鬼母等人也到达房外,她亲自扶住西门渐,把解药塞人他口中,同时暗运上乘气功,攻人西门渐脉穴之内,助他咽下丹药。
石轩中一个人堵在房门当中,左掌运足玄门罡气,右手已掣出青冥剑。如今他真担忧鬼母会向他动手,只因时间无多,很快就是子时。假如鬼母动起来,起码要打上一两千招。像她这种寰宇独一的强敌,应付时非全神贯注不可,那时别说还要解决剩下的五粒药丸该给谁服下的难题,就算想掏药出来抛给朱玲也办不到,何况还有玄阴教六名高手在场,根本就难以兼顾。
西门渐突然长长嘘口气,陡然睁眼厉声叫道:“闷死我了。”
鬼母一掌轻轻拍在他背后命门穴上,西门渐大咳数声,忽然咳出一口浓得像固体的痰。之后神智顿时清醒,四望一眼,见到鬼母就在身边,不觉叫了一声师父。鬼母道:“你觉得怎样?”
西门渐道:“只有点儿力乏。”
他一抬眼瞧见石轩中横剑当门而立,不禁怔一下,道:“他不是石轩中么?”
石轩中朗声应道:“不错,正是石某。”
鬼母道:“为师赶到这里,见你中毒已深,只好以朱玲的性命要挟石轩中去讨得解药来。”她微微一顿,又接着道:“你今既然无事,那就动身回山去吧。”
西门渐默然遥望着石轩中身后的朱玲,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无常姜黄突然怪叫一声,道:“师父,咱们好不容易才碰上石轩中,难道就白白放过他?”
西门渐略一估量双方实力,立刻接口道:“师弟说得不错,咱们就算抓不住石轩中,也得带个把人回山。”
鬼母沉吟道:“这个……这个……”
石轩中怒气填膺,冷笑道:“今日若不是石某把西门渐你从琼瑶公主手中硬夺回来,恐怕此刻你师父仍然未能找到你。再说在今日一天当中,石某如要取你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可笑你刚刚得回性命,便居然说得出这等下流的主意,嘿,嘿,石某真不知你日后拿什么面目去见天下武林同道。”
他把西门渐狠狠地嘲骂一顿,只骂得西门渐那张丑脸上忽红忽白。
鬼母身为西门渐师父,当然忍受不住,冷冷道:“石轩中你还有什么话未曾骂出口,今宵反正己背了臭名,本教主如若不擒回叛徒,只怕反倒教天下同道误以为惧怕于你。”
她的话声一顿,向两旁侧顾道:“各位香主等会儿合力出手,不得让叛徒等三人漏网,他们如敢抗拒,格杀不论。”
罗历等四位香主与及姜斤、姜黄兄弟齐齐躬身应一声遵命。
石轩中明知鬼母之意,一来当真命令手下之人出手,二来可以借此使自己心神分散。念头一转,已判断出今晚的局势,自己这一方非惨败不可。那鬼母只要尽力缠住自己,手下的六人则乘机一齐出手攻袭朱玲等三人,虽说朱玲和胡猛武功目前都出乎敌人意料以外。但吕振羽却是最弱的一环。他一旦被害之后,对方六人全力对付朱玲和胡猛,局势不问可知。
鬼母黑鸠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整座院子的地面竟为之微微摇震。
她厉声道:“本教主可要动手了。”
说罢徐徐举起黑鸠杖,石轩中横剑上前两步,凝神待敌。
鬼母手中的黑鸠杖举起一半,突然停住,转目望着院门,厉声道:“是什么人?”
院中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向院门望去,只见门口蓦然出现一位年约三旬左右的尼姑。这尼姑的相貌清秀端丽,但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庄严的气派。
朱玲首先欢呼一声道:“师父你出关了。”’鬼母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侠尼檀月的传人,我记得你的法号好像是清音,是不是?”
清音大师轻轻转动左手的佛珠,右手当胸问讯,道:.“教主日理万机,居然还记得多年以前见过一面的方外人,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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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声清如鸾凤,悦耳之极,众人都听得十分人神。
清音大师又接着道:“贫尼久闻当今之世,要以玄阴教教主和石大侠武功最是高强,想不到两位今晚竟然驾临敝庵,并且要作殊死之斗。”
鬼母冷冷道:“你突然现身出来,敢是仗着玉龙令符,想管一管闲事?”
清音大师肃容道:“贫尼已是方外之人,岂敢管人间之事。”
鬼母的确不把她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本教主念你乃是与世不争的出家人,也不为难于你,可即速退出此院。”
清音大师道:“贫尼虽然不管人间事,但此处乃佛门善地,岂可沾染血污。”她忽然举步向黑无常姜斤走去,接着道:“贫尼见识浅陋,从未见过这位施主手中的兵器,施主可否借与贫尼瞧瞧?”她也不等对方同意,径自伸手去取,姜斤怒斥一声,疾然抡戟向她当头砸下。
姜斤手中的画冀重达五十余斤,抡动之际劲风撼人心弦。
清音大师忽然错开一步,口中道:“施主这一招毫无名堂,不属玄阴十三式中的招数。”
黑无常姜斤大喝道:“那你就试一试我这一招。”喝声中画戟斜砸下去,脚下似左实右,教人无法捉摸动向。
清音大师微微一笑,蓦地一伸手,竟已抓住戟柄。黑无常姜斤大大一怔,不明白对方如何能把手伸了进来,一怔之际,手中画戟已被清音大师夺去。
鬼母冷笑一声,道:“想不到你已尽传侠尼檀月的心法,昔年本教主亲自到此庵来时,你推三阻四,不肯出手,今晚方始露出麟爪,果然名不虚传,来,来,且接本教主十杖。”
清音大师诵声佛号,道:“贫尼早已断名利之念,更无争强斗胜之心,无论教主如何责怪,贫尼决不轻动无名之火。目下只要求教主移驾敝庵之外,方始动手。其次较量武功的话,亦须有个局外人做公证,贫尼虽然不才,却愿毛遂自荐。”
鬼母乃是当今武林一代之雄,自是聪明绝顶。闻言已知清音大师有意偏帮石轩中,等如说如果鬼母公平地与石轩中较量,不论胜败,清音大师都袖手旁观。但如果想仗着人多势众,一涌而上,则她便要出手。以她刚才一伸手夺取了黑无常姜斤手中画戟的功力推测,再不济事也可以与鬼母打上一阵工夫。那时石轩中自然也不客气,定必出全力先剪除玄阴教数位香主。
形势已摆得十分明白,任她鬼母心性桀骜,目空一切,却也不得不为手下后人而略作打算。
幸而清音大师的话说得谦虚,鬼母大可借此收帆落台。她冷冷道:“今晚本教主尚有要事待理,反正石轩中你既已重出江湖,不愁日后没有机会再作较量。再说以本教主的身份,岂能乘人之危……”
她的话声一顿,阴森森地凝瞥清音大师一眼,又接着道:“不论清音女尼你愿不愿意,过一些日子本教主自当亲来领教你的玉龙令符,走吧。”
她说话之际,手下七人俱已暗作准备,听她命令一下,立即齐齐向庵外纵去。人数虽是不少,但去势不但极为神速,而且不闻半点儿声息。
转眼间院子里已少了玄阴教诸魔踪迹,朱玲大大透一口气,道:“若不是师父及时出关相助,这一劫势难逃过。”
清音大师笑一笑,道:“佛家最重因果,你刚才为我一度解危,贫尼即须还报。”
石轩中仍然愁眉苦脸,转身走到禅房之内,长长叹一口气。
朱玲看看他的神色,大大紧张起来,问道:“你没有解药么?”
他摇摇头,道:“药不是没有,但这里有七个人,我却只有六粒解药。”
朱玲眼珠一转,道:“那么抓阄好了,一切听天由命如何。”
石轩中毫无办法,只好默然不语。朱玲连忙在房中取了纸笔,片刻工夫已弄了七张小纸条,都写上姓名。突然抬头问道:“轩中,师父呢?”
“她在房门看了一阵,便回到后面去了。”
朱玲点点头,道:“师父她是佛门中人,心肠慈悲,不忍看到这种无可奈何的悲剧,故此走了,现在阄已做好,你随意在我手中逐张取出来,凡被取出的人都可得到解药,最后留在我手掌中的一个,只好自认运气太坏,不得怨怪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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