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溪之恋》 第7章

“那喊你啥?”

“喊姐。你二十七,我三十出头,比你大几岁。”

安阳想问大几岁,转念一想,又住了嘴。他想到李昌惠十六岁,李幺姑就是十八岁生下李昌惠,至小也有三十四岁了。她一定不愿说比他大这么多,安阳改口小声问:

“姐,你叫什么名字?”

“任玉巧。”

“那我就喊你玉巧,玉巧,多好的名字!”

“唷,连我自己都快把这名字忘了。要得,你就叫我玉巧好了。”

“玉巧。”

“哎。”

任玉巧撒娇一般把脑壳往安阳怀里一扎,一头原先盘得光滑溜净的乌发,都蓬散开了。

“安阳,你想,昌惠十六,昌华十四,昌华三岁那年,他们的爹李克进就在煤洞里被砸死了!我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娃娃,多少年了呀!”

“十一年了。”

“是啰,十一年,多么难得熬。”

安阳被她的语气所感染,支撑起身子,俯下脸去,在任玉巧的脸上,重重地吻了一下。似要以自己这一吻表达他的歉意,补偿回她。

任玉巧的两片嘴唇,生动地耸起来,迎候着他的亲吻,牢牢地吮着他。

安阳的手不安分地抚摩着她饱满的乳房,由衷地感觉到阵阵快意和同女人相拥的甜蜜。他的眼睛瞅着任玉巧黑俏的脸,又望着她雪白一片的乳沟,嘴里不由咕哝着说:

“真怪,你的脸黑成炭,身上又白得像雪,反差咋会这么大?就好比两个人。”

任玉巧的手在安阳身上轻轻游动着,柔柔地抚摩着,遂而一把捏住他的两片嘴唇,突如其来地问:

“安阳,你同其他女子,抱紧了亲热过吗?”

“从来没得。”

安阳急忙摇头,他不知任玉巧为何这样问。

“那么,和其他啥子姑娘相好过吗?”

“也没得。”

“胡扯,我都听说过,原先缠溪白岩寨子上的姑娘周亚竹,和你一同进农中、去县城读高中的那个,和你好过。”

“那是谈过一阵恋爱。”

“是啊,谈恋爱时,你亲过她吗?”

“……呃……”

“说实话。”

她的手又揪一把他的脸颊。

“我都是生过娃娃的人了。”

“亲过。”

话一出口,安阳就感觉到任玉巧抚摩他的巴掌立刻僵硬地在他背脊上停住了。

他惶惑地补充了一句:

“就是在树林里,偷偷摸摸地亲一下就分开。”

他尽量讲得轻描淡写。

“你摸过她吗?”

“啥子?”

“摸过她身子吗?”

“摸过,只是隔着衣裳。”

“奶子呢?”任玉巧直率地追问。

“也是隔着摸的。”安阳回答的声气,越来越低弱,“她不肯,防备得特别严。”

“那么……”

任玉巧坐起身子,上半截身子全都裸露在安阳面前。

安阳忍不住又去轻轻摸着她鼓鼓的乳房。

任玉巧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动,正色道:

“你碰过昌惠吗?”

“从来没、没碰过她一下。”

“你发誓。”

她的目光逼视着他。

“发誓没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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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我的好幺弟!”任玉巧喃喃地说,“安阳,跟你道实情,在家中,只要一听昌惠叽叽喳喳不停嘴地摆你的好,一脸喜欢地夸你,我的心头就发毛,晚上烦躁得睡不着……”

“为啥子?”

“我真怕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拐跑了。”

“你咋把我想得这么坏?”

“不是我把你想得坏啊,安阳,这种事情赶场天听得还少了吗?两个人悄悄地好上了,家中的父母不答应,不同意,小伙子就会裹上姑娘私奔,跑得远远的,东北啊、海南啊、新疆啊,远到天边的地方。你要生了这种心,我敢说昌惠会跟着你去的。那样的话,我就惨了。”

“我哪会做这种缺德事。”

“我怕啊,我愿让你尽快地尝到女人的滋味呀。”

任玉巧说着,转过半边宽大的身子,重重地朝着安阳压过来,仿佛赏他一般,用手托起自己的乳房,往安阳脸上送过来。

“亲着它,你亲着它呀!”

安阳一口噙住了她的乳头,贪婪地轻轻地品咂着。

任玉巧的手插进安阳的头发,把他的头发胡乱地摩挲着,脸随之贴在他脑壳上说:

“也难为你了,这么壮实的一个汉子,连年连年没个女人伴。”

她的手又在他的身躯上探索着柔声问:

“你就不盼望一个女人?”

“盼。”

“盼不来咋个办?”

安阳抬起头来,他又想起了那些个漫长的孤寂冷清的夜晚,吁了口气说:

“有啥办法,熬呗。”

“瞧你,说起这话,眼泪都出来了。”

任玉巧伸手拭去安阳眼角的一滴泪,长叹一声道:

“我同你,是一样的呀。十多年里,我这身子,就没一个男人来挨过。”

“真的?”

“还会假,”玉巧坦诚地说,“不挨、不碰,不等于我不想啊。跟你说,这事情有点怪呢,前几年还熬得住。这些年,就是、就是……”

“就是啥子?”

“就是刚才敲门的李克全家买进了电视机,知道吗?”

“晓得的。”

“去看过吗?”

“我去得少。”

“有空可以去看的,节目好多的。跟你说,农闲时节,我也跟着昌华、昌惠去他家看的。有时候电视上一放那些男女相好的镜头,我的心就毛了,跳得特别凶,半天都缓不过来。不知是咋个回事情,回家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就会想啊,有时候想得简直要发疯。有一回赶场,昌华忽然不见了,人家指我去街上的录像厅里找,昌华倒不在里头。可我一进去,人家就要收钱。我说我不看录像,是找人,找自家娃娃。找人、找娃娃也要收钱。我心里说,钱都付了,就看一阵吧。哪晓得,正在放的那个录像,净是男女间脱光了躺在床上的那种事……”

“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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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呀,乌漆墨黑的,总要等人家放完一盘,我才能晓得昌华是不是在里头。这一看,坏了呀,脸红得直发烫直发烧,心头跳得那个凶啊,就如同喝醉了酒,脸上热潮潮的。退不下去不算,晚间躺在床上,看到的东西尽在眼前晃啊。安阳,你想一想,我是个女人呀,刚才,听到我低低地嚎了吗?”

安阳想起了她刚才踢蹬的双腿,紧紧地抱着自己,左右晃着脑壳,连声忘情呻唤的模样,点了点头说:

“听见了。”

“和你,真是十多年里的头一回啊,你没见我出了一身的汗,把新换的垫单都打湿了?”

安阳不由伸手过去,捋了捋她被汗黏在额头上的乌发,带了点歉疚说:

“我见了。”

“这之前,我只有拼命地干活路,忙了田头的忙屋头,忙了屋头的又想着上坡去找点什么可以换钱。男人喊累吃不消的活,我也去干。”

任玉巧大睁着一双眼睛,泪花在眼眶里转动着说:

“凉水井的老乡都认定了我是要多赚钱,拉扯大两个娃娃。这也是实情,可他们哪里想得到,我就是要累着自己,干得筋疲力尽,黑了一躺下,就能睡着。哦,睡不着的那些夜晚,真难得熬啊!原先猫猫冲寨子上,流传着一首寡妇歌,你听说过吗?”

“没得。”

“歌里唱的,就是我的生活。不信,我唱给你听。”

任玉巧兴致勃勃地抿了一下嘴,舔了舔舌头,低低地唱了起来:

想想我的娘,

真不该养我这姑娘,

二十出头就守空房,

越想越心凉。

想想我的房,

好像冷庙堂,

鸳鸯枕头对面摆,

背时婚床不留郎。

想想我这身,

要嫁背骂名,

一双娃儿缠住身,

就像一个女和尚。

想想我自己,

没得好福气,

活着不如早早死,

早死也好早投生。

柔柔的、轻轻的歌子唱毕,任玉巧已是泪流满面,两片嘴唇不时地颤动着。

安阳一边替她抹泪,一边说:

(bsp;“你这哪是猫猫冲的寡妇歌,我看你唱的就是自家。”

“是啰,”玉巧承认道,“我是把古老的寡妇歌,改了几句词。闷愁得喘不过气了,就独自个儿呆在一处,唱几声发泄发泄。”

“有一回,我路过你家的田块,听见你唱的。”

“真的吗?”

“听来好凄惨的。”

“那还能好听吗?安阳,屋头有娃娃,感觉苦的时候,我真是连个哭处都没得啊。你细想想,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太阳晒,山风刮。我这张脸,能不黑吗?”说到末了,任玉巧又呜咽起来,抽泣着说,“晒黑了也好,黑了就没男人来缠我。”

她终于哭出声来。

安阳把她扳躺下来,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醉人的体味,既温润又甜美。他把脸贴上去,吻着她垂泪的眼睛,又把嘴唇张开,贴在她脸颊上,用自己的唾沫,滋润着她热得烫乎乎的脸颊。

任玉巧充满委屈地把自己的泪脸在安阳脸上磨蹭摩挲着,哽咽着说:

“当姑娘时,好些姐妹都妒忌地说我,是个晒不黑的俏女子哩。”

安阳的嘴凑近她耳畔说:

“就是晒黑了,你仍然俏。黑里俏。”

一句话,逗得任玉巧破涕为笑:

“你这么讨人喜欢,怪不得连昌惠这样的娃娃,都说你好。”

安阳申明般道:

“我一直把她当个娃娃看待,一个可爱的小妹妹。”

“现在不是小妹妹了,”任玉巧更正道,“是小侄女。”

“轰隆!”

一声雷响,跟着又是一阵霹雳,一道火闪急速地扯过,把幽暗的小屋,瞬间映得雪亮。

闪电过后,卧房里更显晦暗了。

嘈杂喧闹的雨声,下得愈发大了。

屋子外头的水沟里,也响起了淌水声。

任玉巧坐起身,逮过花布衫往身上套着说:

“说着话咋个天就黑了,这会儿啥时辰了?”

安阳心中发慌,乖巧地起身穿着衣裳说:

“赶场的该回来了吧。”

“不会这么快。”

任玉巧穿好衣裳,手脚麻利地整理着床铺说:

“躲雨,还得躲一阵哩。你耍一阵才走。”

安阳提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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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东西,你还没收呢。”

“收进来也淋湿淋脏了,急个啥?”

任玉巧铺完床,又走近他身旁,兴致未尽地紧紧搂着他说:

“你再呆一会,让姐好好抱抱你。”

安阳感觉得到她抱得很紧、很有力。作为一个男人,他觉得自己未对任玉巧尽到责任,没让她感到快活和满足,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歉疚。

他低头久久地吻着任玉巧。

卧房里出奇的静。

屋外的雨声喧闹地落个不停。

从寨路上,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还有熟悉的男女寨邻乡亲的说话声。

“赶场的回来了。”

安阳警觉地转了转眼珠,慌神地说:

“我走了!”

“真舍不得你走。”任玉巧一动不动抱紧着他说。

“我也是……”安阳点说头。

任玉巧把他的身子往后边逮着说:

“不要从前头走,就从后头小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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