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 第10章

我很想你、很想……”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就在这里,为什么会想我?我来不及深究。

他面上落了斑驳的树影而变得晦暗不清,又仿佛沾染了月色而有了几分阴柔的滋味,眼里盛着细碎的清辉。我还未思索清明,忽而溽热的润风扑面而来,两片冰凉覆上嘴唇,刹那间花香四溢,馥郁的月桂香气席卷而来,奔腾若流水般四溢而出,将我卷入洪流,喝了一壶陈酿般飘忽云端,五感具失,眼前深深黑眸中目之所及全部是我的脸、我的眼……

二十、

生活永远是这样,每当我们以为可以心无旁骛奔着美好一路向前了,就立刻出现个岔路,让你误入歧途。生活它之所以未知,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前面的岔路是通向平坦大路还是悬崖峭壁。通俗地说,就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好事坏事永远交替发生。

电话响起,是不怎么与我联系的蔚蓝,大蚊子的同性“男友”,不折不扣的气质美女。我镇定地接起,那头是个略带慌张的声音:“莫芹,不好意思,文文有没有去你那儿?”

我惊讶地问:“没有啊,她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么?我没见到她,你们怎么啦?”

一声轻轻的叹息,“没事,我们闹了点别扭,没什么大事,我再找找她吧。”声色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无奈。

挂了电话,我向右转九十度,大蚊子正好死不死地戳在我身旁,用筷子不停地虐待一盘上汤娃娃菜,把一颗肥厚水嫩的白菜帮戳得千疮百孔。

十分钟前大蚊子风风火火给我打来电话,说就站在我家楼下单元门前,叫五分钟后立刻下楼,否则她是投河上吊还是抹脖子后果我负责。我只好蓬头垢面连滚带爬下楼来,带她来了家门口这个小饭馆。

我叹了口气,说:“蚊子,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蚊子一脸坚毅,好像革命时期的纯良少女。她说:“蓝说,她要放了我。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说细节。”我头疼得很,大蚊子的公主病病情沉重,我永远搞不清这位公主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一时冲动。大蚊子前科深重,要是甩人算犯法的话,她早就把牢底坐穿了。她和历届的男朋友们总是会这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然后哭着喊着要我做主,往往我费劲了唾沫耗干了脑细胞,苦口婆心劝了又劝,俩人早亲亲热热挽手而去,或者以大蚊子潇洒一挥手说“老娘我早玩腻了”告终。因而,我对劝诫这件事慎之又慎,不弄明白事件的性质决不轻易开口。

“没什么细节,我妈逼我相亲,我不干,跟蓝说了,她就要跟我分手。”大蚊子面无表情。

撑住额角,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不好好说,我怎么给你解决?”

大蚊子垂头沉默半晌,说:“蓝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未来,她不能拖累我了,要我找个人嫁了去!”

“啊?你们当初好的时候不是早就有这个觉悟吗?她不是说会放手吗?不至于为了相亲这事就这么大反应吧?”我很吃惊,蔚蓝看起来不像那么不负责任的,女人。

大蚊子目无焦距,喃喃说:“我不知道,莫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就是和他说了相亲的事,可是我没去啊!她凭什么说她累了,凭什么要决定我的选择?”

我安慰她:“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怕你和她在一起受苦。她肯定是一时想不开,总是为了你好啊,说明她真的很爱你。”

大蚊子极缓地摇了摇头,说:“不是的。蓝是真的累了,她说,她在这个圈子里大风大浪那么久,什么都见识过了,什么都感受过了,没有什么不能抛弃,没有什么值得付出……一生。她说,对她,不要太认真。”

我小心翼翼说:“我们还是把她叫出来问清楚好不好?”

大蚊子又摇头,“腻了,就散了,还纠缠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我们结婚了吗?生孩子了吗?结了婚还能离婚呢,我怎么就不能分手了。”大蚊子难得用淡淡的口气说,语调里渗着凛冽的决绝。我其实很想说一句“你们生得出来么”,思索了一下,还是没敢。我特怕她这样说话,她一这么说,就代表她认真了,并且不高兴了。

我还是不甘心,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对她余情未了啊?你俩还是再好好谈谈,不然我跟蔚蓝谈谈。你们两坨死灰说不定就复燃了呢。”

大蚊子却一副燃尽了的模样,恹恹地摇了摇头,说:“我不想说了,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走了。”然后真的起身要走。

大蚊子就是这样,讨厌喜欢都写在脸上,情绪从不在心里存半点,我想听你就说,我不想听你就闭嘴,发起飙来不管不顾,小刀子一样嗖嗖扎在听者心上,半点不留情面。我叫她:“哎,蚊子,别走啊,回来好好说话。”她不理我,甩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

我也急了,拍着桌子大吼:“周晓文,你给我回来!”多年不叫大蚊子的学名,我都被我自己震撼了。我们每次只有在万分严肃的场合才会叫,上次叫她周晓文还是学生时代一次公开党课,我替老师点名的时候。

她果然也震撼了一下,缓慢了脚步。我三两步上前拽住了她,说:“姑奶奶,你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啊?就算是你不要她了,咱把她叫出来把事情掰扯清楚好吗?你给人判死刑也得告人犯了什么罪吧?你没看蔚蓝找你都找疯了。”

大蚊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知道这是默认了,遂趁着她没改变主意给蔚蓝打了电话。我已经焦头烂额了。

见面地点是大蚊子选的,麦乐迪。谈分手在ktv,真有大蚊子无理的风格。我左思右想,实在是不放心,我很怕一会儿大蚊子撒起泼来无人能制得住,于是又给长江拨了个电话。

“喂,你好,是我。”见鬼了,居然中规中矩客气礼貌。

我一惊,迅速看了眼手机屏幕,是长江的名字没错啊。我冲电话狂吼:“你小子搞什么鬼?!快来魏公村麦乐迪,你的心肝蚊子需要你。”

那头仍然是深沉、礼貌的声音,并且答非所问:“张总要看汇报本册是吗?好的,好的,我立刻就到公司。”

凌乱地挂了电话,我镇定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厮,在相亲!我这通电话一定是他期待已久的救命电话。

这头放弃了爱,那头追逐着爱,一群志不得、意不满的男女凑在一起,我还能奢望有个什么好结果?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也锁着。他妈的,都锁着!!!所谓人生真谛,大抵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还在看我这文的读者同志们,你们辛苦了!能看到这里的,都不容易啊!第一次写长点的文章,还生涩得很,不过这故事里的人,都是我生活里的人和事。文章不会太长,马上就要结尾啦,这么个清水寡淡的文章,实在是难为看客啦!鞠躬~

二十一、

蔚蓝来了,一个人喝着伏特加;大蚊子在嚎叫,唱她的ktv必唱开嗓曲目——青藏高原,一副上气不接下气声嘶力竭的死样。我一会儿陪大蚊子干嚎两句,一会儿给蔚蓝到杯酒,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踩了雷,把无辜的我也轰得体无完肤。

我相信,如果没有这首残破的青藏高原,这屋里的空气一定会冻死我。第八遍给长江打电话催命的时候,终于出现了他风尘仆仆的身影。

大蚊子依然在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歌曲已经换成了天路,我偷偷瞄了她的歌单,后面还有诸如离歌、北京一夜、拯救等等一系列又俗又高难度的歌曲,既跟自己为难也让别人过不去。我用目光命令长江,长江心领神会,坐到了大蚊子身旁。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跟尉蓝碰了下杯,仰头喝掉。

蔚蓝满不在乎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也想劝我么?没用了,我早就想好了。”我说:“我不是想劝你,我就是好奇,行吗?好奇你怎么从斩钉截铁的好青年变得这么善于放弃急流勇退,而且还用了个这么烂俗的理由。”

蔚蓝说:“你一看就是个乖女孩儿,没谈过几次恋爱,是吧?”

我□得无地自容,张口结舌,尉蓝看都不看我,却向着唱得声音都劈了叉的大蚊子说:“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有多久,你们知道么?长得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换了多少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是,我说爱的时候,确实是认真的,可是现在我觉得跟她谈恋爱的代价太大了,她和我都不值得再付出这么多。你当我不负责任也好,当我为了她好也行,总之,我是决定要离开了。结束这些对我来说比你们想象得要容易,在我们的圈子里,这种事情已经太过正常。我并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你们最好也不要相信。”

瞠目结舌,我只剩下干瞪眼的份。尉蓝的这一番简短发言中,爱情观、价值观、人生观三观齐全,彻底颠覆了她之前深情好女孩儿的形象,也彻底颠覆了我对于“同性恋”之爱得纯粹的幻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蚊子已经停下了嚎叫,电视屏幕上是一张孙楠满是深情的大脸,沉默了半秒,大蚊子继续举着麦克,在轰隆的背景音乐里开口:“蓝,如果我说,我不需要你对我的未来负责,我也不接受你为我做的选择呢?”

蔚蓝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在为我自己选择,并且已经选择了。至于你的选择,你随便。”

《拯救》的□音乐里,大蚊子缓缓地说:“蓝,我会做我自己的选择。你走吧,你走了,我还是会找个女孩儿去爱。这就是我的选择,我说到做到。”声音通过话筒回荡在包间里,伴着激情的背景音乐,诡异地空荡而悠扬,尾音久久不散。

阴影里,我分明看到蔚蓝猛烈震了一下,她举起酒杯,确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她说:“不会的,你会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像我这种人,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我想,至此,我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情况。蔚蓝,在明白了大蚊子的分外刚烈后,为她选择了一个光明的未来。但她显然低估了大蚊子的刚烈度,那分明是烈火里的金刚钻。

拯救唱到了尾声,颤颤巍巍地如踩了鸡脖子般,吊在钢丝上随时都要崩断。蔚蓝忽然站起,猛地冲出了门。我们三个人各自坐着,外面不知谁唱的《一个人好好过》,跑调到了姥姥家,顺着门缝绵绵不断地钻了进来:电影的结尾不如想象中完美,我们沉默地等待散场的空位。

我狠狠冲长江使眼色,白眼翻到眼珠子疼,长江偷瞄大蚊子,脸都红了还没憋出来什么话,这厮平时没有正经话,突然要他说些严肃正经的,可谓书到用时方恨少。

大蚊子突然厉声说:“都别说了!我告诉你们,不会就这样算了!老娘不甘心!”话筒在她刀子般锐利的吼叫声中爆发出濒死的尖叫,大蚊子甩下话筒,气势汹汹冲了出去。剩下我跟长江面面相觑,还有丝丝缕缕七扭八歪的《一个人好好过》。

场面既诡异,且梦幻。

没过几天,我得知尉蓝去了上海,大蚊子隧决定追随而去。我和长江百般阻挠未果,直到她给我俩看了飞往上海的飞机票,和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和长江去送大蚊子的那天,北风呼啸着,华北平原一夜之间大风降温。我一直没有停止劝阻她,甚至在出租车上,我依然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我说:“你有家人,有朋友,最重要的是有个稳定的工作。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以后总会再有的,干什么要去上海找罪受呢?你还可以有一个很光明的生活啊。”

她说:“你所谓的好,并不是我的好。我要的好,谁都给不了,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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