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宫之囚》 第92章

为何眼前再次朦胧?

为何耳边再次虚无?

我是到了哪个不知名的时空?

还是误入谁记忆的深处?

缥缈……

恍惚……

是谁在那里发出令人断肠的哭泣?

是谁在那里唱着令人怅惘的歌曲?

《狐之曲》

孕于朝,生于暮衣以云,浴以雾餐以风,饮以露生灵为我而歌:

“那月下的至美——是涂山的灵狐”

三月的轻风七月的骄阳九月的凝霜我三次望见他背脊的雄壮我自埋于雪底彻骨的冰寒百日的窒息三月春风再来时我的九尾如水化去《禹之歌》

春日下的涂山蝶舞中的花间伊人不着一缕在三月的风中春眠春日下的涂山蝶舞中的花间我拥着她在三月的风中入眠我在月下起誓我的爱归于涂山氏除非是万仞的龙门山中断除非是万里的江河水成环禹若违此誓父亲弃我儿子叛我《启之谣》

母亲倚门翘首望白了头母亲望白了头还在倚门翘首一个男人在门口经过三次母亲说 我是他的儿子

母亲说 她是他的妻子

每次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来时未听我叫他一句父亲去后我听万人呼他“伟大的禹”

我听人说把龙门山从中凿断的是伟大的禹我听人说使江河水环流畅通的是伟大的禹我听人说要来取代卑贱狐妻的是高贵的天女母亲的泪像四月的雨母亲的眼像干枯的玉母亲背起我茫茫然向茫茫的旷野走去我把脸贴在她温暖的肩上告别伟大领袖的故居《嵩之声》

相依的母子在风雨中走来相吊的母子在我脚下徘徊远处飘起了升平的歌声近处回荡着如泣的天籁骏马的怒蹄踏破我千年的寂寞女人忧郁的眸子神光闪烁蓦然回首期盼着丈夫一声挽留“我的启——莫带走!”

凄冷的寒风抹下苍天的泪雪一般的发丝在雨中颤颤地飞梦中的儿子听见母亲的歌:

“海枯石烂……莫相违……”

《益之颂》

嵩高干天孑孑然妖狐化石我王万岁破石救出沉睡中的圣子

举世欢腾共庆大禹之新婚四方来朝齐贺新王之代舜禅让之行千古颂扬大公之举万世流芳《民之俚·上》

昔日洪水肆虐万里骨铲尸堤今日止息今日止息功归大禹《民之俚·中》

新妃作舞禹宫夜乐嵩山呜呜狐石泣血戚戚诉天幽幽责月《民之俚·下》

禹王归天启王杀益禅让已绝天下大辟狐女狐女夏王所祭《野之风》

孕于朝,生于暮衣以云,浴以雾餐以风,饮以露生灵为伊作歌:

“那月下的至美——是逝去的灵狐”

【注:除了《有莘羖·引》,自《狐之曲》以下,均作于本科一年级,那个时候真是浪漫啊,因闻古句“候人兮猗”,有感而作此篇,名《夏母之歌》。导师阅后批曰“境界有了”,复以“多读书”相劝。虽然现在阿菩的历史观已经和当时大大不同(呵呵,现在重读还可以看见一点愤青的影子哦),但因《桐宫之囚》在构思的时候颇受此篇影响,且两者在情节上有相洽的地方,所以插进来,算作一章。】

*

第十九关屠戮

水月阵出现破绽了!

有莘不破一跳入水中,无论是湖外的师韶、于公孺婴,还是正在召唤“水之鉴”的水王水后,都感应到了这个巨变!

于公孺婴叹了一口气,道:“不是天门,也不是桑谷隽去的那个方向!嘿嘿,没想到真让师韶说中了,第一个破门而入的居然是一点头绪也没有的有莘不破!”

芈压雀跃起来:“有莘哥哥成功了?”

“还很难说。”于公孺婴道:“要看是有莘不破的动作够不够快!溯流伯川夫妇已经快完成召唤了!”

果然,师韶的乐声也变了,原来只是以中正平和的调子来调和水王水后交欢迸发出来的情欲,现在已经变成撕破脸皮的直接用乐音攻击了。

于公孺婴不准芈压看大镜湖高空中的淫乱场面,芈压便向师韶那边看去,只见他已经换了一面战鼓,一捶一声雷震。鼓声上干九霄,下达湖底,把大镜湖搅得天翻地覆,一通鼓擂下来,竟然把水族的宫殿房屋震塌了一大半。

※ ※ ※

河伯在天上听到的鼓声,回过神来,骇然道:“这鼓声!难道是登扶竟来了?”

“不是登扶竟,是师韶。”

“师韶?那个盲小子有这样的造诣?”河伯一时没意识到是谁在搭话,顺口接了一句,突然醒悟过来,惊叫道:“谁!”

“还能有谁。”话声中一个人从云海中浮了出来,全身衣服斑斑驳驳,连头发也是凋残零落,竟然是江离!

河伯大骇道:“你还没死!这片云海可全是毒……”突然语塞,原来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离脚下的云海的颜色竟然变淡了!不但如此,整个云海左一片,右一片,正在慢慢恢复正常。江离非但没给毒死,反而在净化云海里的阴毒!

河伯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这……你怎么做到的?”

江离道:“看看你背后。”

河伯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棵巨大的树木,枝叶上抵太空,根系竟然已经遍布整个云海!

江离道:“这时大椿。不知长于何处,不知生于何年。只听说,在它的生命观念中以八千年为一季,两万四千个岁月在它如同一年。以我们人类这点有限的智慧,根本无法体验到它已经历过的岁月与生命。我特地把它请来,净化这片被你们这些短视的人污染的云海。”

河伯道:“你、你怎么召唤到它的?”

“那木马,用的就是大椿的一截枝干。”

云海在大椿的净化下,慢慢褪尽了阴毒,恢复正常。河伯突然又狞笑起来:“笨蛋!你这个笨蛋!这棵大椿根本就没有攻击力,你把它召唤出来以后又能怎么样?你能用它来攻击我吗?哈哈……但是,召唤这样的太古神物,你的真力却一定损耗严重,净化了这正片云海,只怕你的力量也所剩无几!到时候看你怎么抵挡我禺强的攻击!”

“禺强?到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禺强了。”

“什么!”河伯之下俯视“禺强”,一看之下,一跤跌倒在龟甲上。“禺强”的蛇头蛇尾和四肢都已经收了起来。大椿的根系竟然伸了进去。河伯疯了一般狂叫道:“你要对禺强干什么?你要对禺强干什么!”他近来屡受挫败,今日更被江离一步步逼到整个身心接近崩溃的边缘,此时说话气急败坏,全没一点一代高手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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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离的脸平静得像天山的月:“我在干什么,难道你没感受到吗?”

“感受?”河伯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突然一股暖烘烘的气息从脚下涌起,沿着生命之源的渠道融入他的经脉,竟然在消解他体内的阴毒。这一来比发现江离没死更加令他难以置信:“你在替我解毒!”

“我不是在替你解毒,”江离说:“是在替你们消解罪孽。”一个玄龟的头慢慢伸了出来,接着是它的四肢,再接着是它的尾巴。

“冥灵!”河伯欢呼了一声,趴在龟甲上不停抚摸,一时间竟然完全忘记和江离还处于敌对状态。

江离见他真情流露,低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冥灵慢慢恢复行动力,爬近江离的脚下,向他致礼。河伯见状全身发抖,尽管江离已经疲惫不堪,但河伯却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对他出手。废然道:“你……你赢了。”。

突然空中一个声音笑道:“好感人啊!要皈依旧主人吗?”

江离微微抬头,空中一片缺了一角的芭蕉叶,叶子上托着一个少女。

河伯惊道:“燕其羽!”

江离看见她也吃了一惊:这不是有莘不破说过的那个令桑谷隽倾心的女孩子吗?他只在毒火雀池远远望见过她,但这女孩那种中性化的特殊气质却令人一见难忘。

江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燕其羽?听说你把守的是地门。”

燕其羽笑道:“不错。”

江离心中一沉,知道桑谷隽只怕要糟,问道:“桑谷隽呢?”

“还没死。”燕其羽说:“不过也差不多了。这男人也真不简单,垂死一击,居然把我拖了这么久!”说着抚摸了一下座下的芭蕉叶:“还弄伤了我的羽翼。”

桑谷隽的蚕丝没有伤到燕其羽,却仍把她拖了很久,否则燕其羽早来一刻,只怕整个云海的战局都要改写。

江离道:“桑谷隽喜欢你,你知道吗?”

燕其羽听了一怔,道:“喜欢?他干嘛要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又需要什么理由。”江离道:“有时候见到了,就知道自己喜欢。”

燕其羽本来是抱着完成任务的简单心情来大镜湖的,这时听了江离这两句话,竟然呆了。

江离道:“若不是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你认为你能击倒他?”

燕其羽却傲然道:“当然能!”突然反问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他在见到你真人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胡说!”燕其羽道:“见到我真人之前就喜欢我,那不可能!”

“他没见到你,却先见到了你的影像。”江离叹了口气,简略说了桑谷隽在“五行地狱•;水狱”中见到燕其羽时的情景,这情景他也是听自有莘不破的转述。有莘不破转述的时略带着点嘲弄的味道,但这时候燕其羽再听江离转述,却听得呆了。想起刚才和桑谷隽对阵的情景,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眉毛柔顺下来,但随即挺了挺,怒道:“我不信!”

“不信?”

燕其羽冷笑道:“你不过是想瓦解我的战意罢了。”

江离道:“你我一战是一回事,但我跟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多多少少能明白桑谷隽的心意。”

“心意?”燕其羽冷笑道:“你说他之所以被我打败是因为喜欢我,难道他不知道败在我手里就意味着离死不远,难道喜欢一个人会连命也搭上不成?”

江离道:“当然。”

“当然?”燕其羽道:“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我问你,你有对谁这样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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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可真把江离给问倒了。

燕其羽看见他没法回答的神情,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说谎。废话少说,看招!”

巨大的风力竟然把云海撕裂成两半,江离大惊,就要飞起,陡然间胸口一痛,真气不继,竟掉了下去。一股旋风倒卷,把江离卷入了燕其羽的“风轮”。

风声中大椿渐渐消失。河伯怒道:“住手!”燕其羽笑道:“怎么?玄阴心结一解开,就忙着要给新主人擦鞋吗?”

河伯怒道:“天门由我把守,用不着你来多事!”

燕其羽大笑道:“你可别搞错了状况!我可不是水后的手下,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可是在天上,是我的地盘!”手一挥,一个大风刃向河伯袭来。

河伯正要催动冥灵反击,但冥灵体内的余毒才堪堪净化,生命之源早已耗尽,一阵空间扭曲后,消失在云海间。河伯措手不及,连“河盘川带”的防御也来不及发动,就被风刃打下云头,跌下高空。

※ ※ ※

当江离还在净化云海的时候,有莘不破已经闯入水晶宫。上次在小镜湖,有采采用“分水诀”分开湖水,走下湖底,信步而下,如走楼梯,这次却是得实打实地潜下去。他闯入碧水水晶的隔水界,到达水晶宫的时候,师韶已经擂起第二通鼓。所有地基较浅的建筑都已经倒塌殆尽,只剩下碧水殿还巍然不倒。

水族辈分最高的罗蘫罗莎正指挥水族的男男女女抢救被陷在倒塌房屋中的族人。一看到有莘不破,心中大骇,罗蘫高呼道:“保护主殿!”水族人众密密麻麻地拥上来。罗莎高声道:“人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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