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里那股子不安，林素接电话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抖得连电话都拿不稳。

“啪嗒——”一声，手机颤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或许，诺基亚手机的质量实在是不错，即使落了地，即使地上还有水，它依然没有任何坏的迹象，手机还在不停地响，发出诺基亚经典的铃声。

不知道怎么的，林素突然好像和那手机有仇一样，连碰都不想碰，只是望着乌云发呆。

“当当当——当当当——”打电话的人似乎特别有耐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拨打着！可是，越是这样，林素的心就越不安。

只是……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一滴豆大的雨滴落到林素的脸上，然后又来一滴，又来一滴，一滴又一滴……

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

林素终于弯下腰，接起电话。

“喂……”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是阿素吗？呜呜呜呜呜呜……”电话那边，陈琴的声音带着哽塞，“我哥……我哥……呜呜呜呜……”

“陈琴，先别哭，有话慢慢说。”林素的声音也抖得厉害，但是她却强迫自己把话说完。

“呜呜呜呜……我哥出车祸了……在人民医院……你……快点来……”

……

刹那间，林素只觉得一阵刺眼的白光划破长空，脑海里空白一片，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四肢无力，诺基亚手机骤然滑落——这一次，无论它质量多好，它都没办法再响了，从三楼落到一楼，淹没在雨水中……

冷……好冷……

林素只觉得好冷，她茫然地站在走廊上，看着雨水组成庞大的雨帘，不断地落下，不断地落下……

神情是一片的死寂和呆滞。

“苏苏姐，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啊？小心感冒啊！”

卢苇推了推一脸茫然地林素。

倏地，一个激灵，胸口一阵悸动，林素发了疯地往外跑，跑入那密密麻麻的雨帘……

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放着这几个字：

蓝蓝哥哥出车祸了……出车祸了……出车祸了……

在哪里？

在哪里？

好像是人民医院吧……

对……是人民医院……

蓝蓝哥哥在人民医院……

可是……怎么会出车祸的呢？

陈琴的声音听起来好绝望……蓝蓝哥哥……

不……

不会有事的……

刚刚昨天，她还见过他呢……他说要参加她和王迪青的婚礼，他说他还准备了礼物要亲手送给他的……

蓝蓝哥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只是皮肉伤呢！林素，你不要乱想啊！

雨越下越大，不知不觉，林素已经浑身湿透了，雨水透过衣裳，浸入她的皮肤，可是……她已经不觉得冷了……

林素只知道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蓝蓝哥哥在人民医院呢……

她要快点跑，快点见到他……

可是，她忘了，其实她可以借同事的车，或者打的，或者坐公交……

她忘了，她的脑子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她只知道跑，只知道跑……

温州的排水系统并不怎么样，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没多久就漫过人的脚底儿，过往的车辆似乎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压过马路，溅起一朵朵水花！

那肮脏的水花直勾勾地向林素扑去，可是她浑然未觉，只知道跑着，不断地跑着，脸色是一片死寂的白……

胸口仿佛被锋利的爪子一遍一遍地抓着……除了疼……还是疼……

沾了水的道路很滑很滑，她一遍一遍地摔倒，一遍一遍地爬起，当她来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忘记自己摔了多少遍了……

原来的白t恤沾了水，本该会有些透明的，只是那些水都是污水，竟然看起来一点都不透明……

好在此时，她的理智终于恢复了，她知道必须冷静！必须冷静！

这一次，她没有像苍蝇一样到处乱钻，而是第一时间询问了前台，是否有一个叫蓝山的病人。

护士小姐惊讶地看了看这个浑身是泥，浑身是水的女人，面色凝重地带着她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跟她转述蓝山的情况。

林素一边听，一边往前走，突然她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那个护士小姐，说道：

“护士小姐，你的衣服可以借我一下吗？拜托了……”

医院是一片死寂的白，蓝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的脸色是那么地安静，那么地安宁，仿佛一点儿事都没有一般。

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爸爸、妈妈、公司里的朋友、同学……

他的妹妹陈琴也在，她趴在小杜哥哥肩上哭，眼泪是一串接着一串，一串接着一串，已经完全浸湿了小杜哥哥肩膀上的衣服。

小杜哥哥眼睛也是红红的，闪着光，那似乎是泪水的光。

“小琴，别哭了……哥哥没事……”

他的声音细若游丝，不过由于病房实在是太安静了，他的声音依然能清晰地被人听到。

这句话，连蓝山自己都知道，这是谎话……

他……撑不了多久了……

屋子里好多人啊……他们都很关心自己呢……可是……他好像要让他们伤心了……

“对不起，可能要让大家伤心了……”除了道歉，蓝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傻丫头不在。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不准任何人通知阿素，他不想让她面对这样的痛苦……他要她永远快快乐乐的。

他也知道，小琴刚才瞒着自己偷偷地跑过去打电话给她了，不过，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交通一定堵得慌，那丫头……应该还在路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蓝山的心猛地一震——她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一时之间，蓝山不知如何是好，他好怕她哭啊……

可是，林素并没有哭！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缓缓地朝他走近，那样子，好美！

“蓝蓝哥哥……”林素的唇角轻轻扯动，勾勒出最好看的弧度，对着她笑，“蓝蓝哥哥……我来了……”

“阿素……”蓝山也笑了，虽然他的脸很白很白，但是……他的笑却那么纯净……仿佛长在天山上的雪莲。

“蓝蓝哥哥，你真是的，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林素伸出手，抚上蓝山苍白的脸，小声地笑着，语气很柔，仿佛只是在责怪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的小孩一般。

“对不起……”蓝山用尽全身的力量，伸出手，摸摸林素的脸，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看不清楚她的脸，他只能靠摸的……

太好了，脸是干的……她没有哭……

“道歉什么啊？蓝蓝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林素对着蓝山笑，“蓝蓝哥哥还要参加我的婚礼呢……”

“是啊……会好起来的……”

蓝山也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真的很美，仿佛洁白的雪花，只是，他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

“阿素，我想听你弹琴，车子里有琴，你去取过来弹给我听好吗？”

蓝山已经完全没力气说话了，连笑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却用尽最后一口气把话说完，尽量让话听起来流畅，他……不要她看到自己的虚弱……

“好……你等我……”林素依旧笑着，笑得很灿烂，很灿烂，那双眼睛也是晶亮晶亮的，“我这就过去取，你等我……”

她微笑着转身，抬起腿慢慢地走出房间。

阿素，再见了……

蓝山也笑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林素在转身的一瞬间，一直用余光贪婪地看着他，看着他吃力的笑……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确定林素已经走远了，蓝山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阿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爱着你……这么爱你……”

卷（三）——老公，离婚吧 第五十六章 蓝蓝哥哥 我一定会让自己幸福的

“阿素，他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吗？”蓝山把刚刚泡好的龙井递给林素，看着林素递给他的请帖，笑着说道。

“以前觉得他很可怕，在一起老猜来猜去，不过现在我们都对彼此开诚布公了。”林素笑着说道，一脸甜蜜。

“是吗？那就好。”蓝山笑了起来。

“阿素，祝福你，你一定要幸福。”

“阿素，等你婚礼那天，我一定把风花雪月的祝福都带给你！”

看着那些已经毁得差不多的录音设备，林素的心揪着痛，仿佛有一个可怕的机器正不停地砸着她的胸口一般。

原来出车祸的时候，蓝蓝哥哥正在路边捕捉清风的声音，一辆车子脱了轨，不小心撞到了这个仙人一般的男子……

林素终于明白蓝蓝哥哥所谓的风花雪月的祝福指的是什么了——他四处去捕捉它们的声音，捕捉大自然最动听的声音，要把它们制作成一曲最动人的结婚进行曲，好在林素的婚礼播放，这是他对她的祝福。

“阿素，你一定要快乐。”

林素记得每当自己伤心的时候，他总会这么对自己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自己也总是把笑容留给她，即使是临终前也是这样。

林素自然明白蓝山是故意支开她的，外面哪来的古琴啊！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临终前那惨白的脸而已，他不忍心让她因为舍不得他而伤心，而流泪。

她走了，带着灿烂的笑容，她知道此时此刻蓝蓝哥哥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她的泪水，所以她一直笑着，直到走出病房，直到来到走廊上，她才面无表情地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她不敢哭，她怕蓝蓝哥哥看到，她怕他走的不安心。

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直到有人过来，告诉她蓝蓝哥哥已经走了……

林素站了起来，重新走进病房，她又浅浅地笑了，对着已经没有温度的蓝山笑，她知道，蓝蓝哥哥最爱看她的笑脸了……

“阿素，你在想什么？”病房里，陈琴虚弱地开口，她的脸色好白好白。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林素帮陈琴掖好被角，温柔地说道。

“阿素，我好想哥哥！你说哥哥怎么就这样没了呢？”

陈琴又哭了。自从蓝山离去后，她便一遍一遍地哭，哭到昏厥，哭到不得不住院，可是刚刚一醒过来，又接着哭。

“小琴，别哭了！哥哥不会愿意看到你一直哭的，你要快点把身体养好啊。”林素拍了拍陈琴的肩膀小声的安慰道，强行忍着眼中的泪水。

她……不能倒下……

陈琴和蓝阿姨根本接受不了蓝山离去的打击，双双倒下了，陈爸爸身体也一下子差了很多，蓝山的后事基本由林素和小杜哥哥两个人料理，她绝对不能也倒下，她必须坚强！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陈琴越哭越伤心，又开始呕吐了，林素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因为蓝蓝哥哥是天使啊，他回到天国去了，那里有他的伙伴呢，他在那里很幸福……”林素拍着陈琴的背，小声地安慰道，哄她入睡。

陈琴实在是太累了，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可是，林素知道这样睡或许根本算不上睡，此时陈琴肯定又在梦里回忆着蓝山。

“阿素……”小杜哥哥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这里交给我吧，你回去休息一下。”

看着脸色苍白的素素，他忍不住有些心疼，自从蓝山走后，林素就没有合过眼，整整三天了，再不休息，他怕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她了……

“嘘——小声点，小琴刚刚睡着呢。”

林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往外面走，她怕在病房里说话会吵醒陈琴。

“你呀……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吧！蓝山如果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会走得不安心的。”小杜哥哥看着林素惨白的脸，心疼地说道。

“蓝蓝哥哥……”林素的眸子有些暗，“他……他出车祸前还在为我录声音……如果……”

“林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啊！难道你和蓝山说你要举行婚礼，是为了让他出车祸吗？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