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生铃》 第4章

毫无预兆的阿和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苏茉和他紧紧相贴,感觉到对方胸膛微微起伏,身体瞬间绷紧,像即将离弦的利箭,只待一触即发的媒介。

“唔,你……”声音闷在年轻人略显消瘦单薄的胸膛里发不出来,视线也被他肩膀遮住,看不见周围究竟在发生些什么。苏茉心里清楚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肯定不是心血来潮,一定有什么危险在逼近。她也没有挣扎,索性任由阿和抱着。

黑暗的触角化作烟雾从空隙钻入电梯,丝丝缕缕缠绕着两人,却无法靠近。温度急速下降,电梯内冷得像冰窖一样,细密的冰晶爬满金属外壁,看上去像表面开了一层白花。疯长的花向他们脚下方寸之地攀去,却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在靠近阿和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阿和眯起眼睛注视光斑跳动的显示器,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当数字跳到“1”的瞬间,他猛然掷出椅子,人紧随翻飞的椅子一同跃起。几乎是同一刻,“呲”一声连接电梯的电缆悄然断裂。失去支撑的金属箱向地底坠落。

可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自由落体,仿佛虚空中有无形之手紧攒住箱子,再以千钧之力抛下……

木制椅在电梯下坠的刹那卡在出口处,抵不过巨大力道的侵袭,“卡擦”一声脆响被金属怪物的血盆大口咬碎。阿和乘着粉碎前一瞬阻力的工夫,在墙壁上借力一蹬,人擦着电梯天花板斜斜滚出,动作矫捷如捕食中的猎豹。

他搂着女孩在地上滚了两圈,卸去冲撞跳跃的劲道,手一撑地轻盈起身,拉着苏茉头也不回朝正前方的大门跑去。

苏茉被他拉着,头脑昏昏沉沉。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以至于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都不自知。

她本能的回头望向背后电梯,入口出一片狼藉,辨不出形状的木条木屑飞射四溅得遍地都是。心里一阵后怕,如果刚才稍微慢了一拍,那现在又会怎样?是不是躺在哪里,代替木椅被碾成肉泥,血沫四溅的就是他们两人?

有很多细小的黑色手脚从一楼电梯门缝中向外挤,却失去了之前撼天动地的巨力。紧扣的门似被注入千钧重量,掰不开,扯不烂。那些争先恐后想要出来的触手只能徒劳攀附在边缘蠕动,发出嘤嘤悲鸣,透着蛊惑人心的悲凉。

“别看了,那种东西看多了会做噩梦的。”耳边传来清柔的声音,苏茉心神一怔,顿时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试着挣脱阿和的手,向刚刚逃出来的地方迈步。

回过神来后,她歉意的冲他笑笑,又反握住对方的手,向门口奔去。

街上路灯斑驳阑珊,星星点点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指引着回家的道路。苏茉隔着落地玻璃门遥望远方,心头热热的,一夜惊吓终于看见了生的曙光,本已精疲力竭的双腿又被重新注入活力。

父母有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呢?他们会不会担心晚上加班在外的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这里他们会有多伤心,以后老了生病了又有谁来照顾他们。

一想到父母,心中最坚硬和最柔软的地方同时被拨动,她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要努力活下去,不光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时刻担心在意自己的家人。

阿和推开门,夜晚微冷湿凉的风扑面而来,苏茉沐浴在冷风中,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寒冷中复苏生命力。她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腔,远方车辆划过柏油马路及喇叭鸣奏声传入耳中,让她觉得自己终于逃离了鬼蜮,回归现实。

这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真好。

“嗨,现在安全了。”他拍怕她的肩膀,贴心的递出包餐巾纸,“诺,擦一擦,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女孩手忙脚乱擦干眼角的泪痕,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的向他道谢,“谢谢你,多亏有你在,我才能活着走出来。”

“不客气,我还要谢谢你的配合呢。”阿和柔声说,玩味的打量她。

苏茉一愣,不明其意。

阿和随和的挥挥手,拍落衬衫上沾染的灰尘,并没有在意女孩的愣神。

“终于摆平那些烦人的家伙了,现在没人跟我抢了。”他歪着头微微一笑,把手亲切搭在女孩肩头“嗨,宝贝儿,你说我们该从那个部位吃起?”

苏茉惊骇莫名的看他,眼中慢慢都是不可置信,彻骨的恐惧与寒凉从内心最深处冉冉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逆转

“呵呵,耍你玩的啦。”

欢快的笑声打破了夜的沉默。

看着女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阿和笑得前仰后附,直不起腰来。他身体前倾用食指戳戳她的脑门,笑道“怎么难不成你当真了,小可怜的脸都紫了,一定吓坏了吧。逗你真有意思。”

苏茉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惨白的脸色渐渐晕上红霞,怒气腾腾直串,几乎让她忘记了不久前的惊悚事件。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应该庆幸还是该愤怒,跟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年轻人相处就像坐过山车,心永远都是被悬在半空中,时上时下,一刻也不让你平安落地。

急怒下的她很想骂人,很想揍眼前笑得一脸贱样的家伙一顿,可千言万语涌上喉咙却一窝蜂的拥堵在哪里,嘴张了又张,半天才挤出毫无杀伤性的话语。

“喂你是男人嘛,耍女孩子很有意思?”

阿和不理会女孩的怒火,径自转身向公路走去。晚风拂过他清瘦的身影,白色的衬衫衣角在夜色中翻飞,单薄得像要融化掉的一抹游魂。

气流吹乱了发丝,他伸手撩拨开遮住视线的刘海,头也不回的对苏茉说:“记住咯,这是个教训。”

“什么意思?”苏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叫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陌生人。很多东西看起来越美好越无害往往越危险。”阿和忽然回头,坏笑道“今天你运气好遇见了我,那下次呢?谁知道会遇见些什么,如果刚才我做的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你该怎么办?”

苏茉呐呐说不出话来,想为自己辩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语言。

她只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孩,每天重复千篇一律的日常,真要遇到灭顶之灾她也只能原地等死,有高人相救是她的福分,哪有余地来质疑“高人”怀揣怎样的目的。

“算了,对你说这些也没用。”阿和苦笑着摇摇头,他走下人行道,行至马路边停下,对着冷清的街道扬扬手,一辆计程车减速在他身边停下。

他拉开车门,弯下腰塞给司机一张百元钞票,起身对后面的苏茉说“回家吧,洗个澡睡上一觉,今晚的经历就当是一场梦。”

苏茉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回家的车前还要他来支付。但看着他温和的眼神,心下也不好拒绝,只得讪讪上了车。

“你也一路走吧,这么晚出租车不好等,错过了这一辆还不知道下一辆什么时候能等到。”苏茉坐在车内,见阿和准备从外面推上车门,忙探出身子提醒。

“我还有点事情,你先回去,不用管我了。”阿和胡乱揉乱女孩的头发,一把关上车门,视线绕过她望向前排,说:“司机先生,可以上路了。”

“那你也小心点。”车身缓缓启动,越开越快,渐渐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苏茉从车窗内伸出头匆匆叮嘱对方。

“嗯。”他微笑着朝女孩摆摆手。目送她离去,直至出租车变成小黑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阿和遥视车辆离去的方向,目光若有所思。

他转身走向背后阴森可怖,宛如百鬼夜行的大厦。

“小姐,要去哪?”司机问。

“中河源西路,柏庄小区。”苏茉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闹鬼的大楼里,以及那个陌生却莫名带给她熟悉感的神秘男子身上。

她低头沉思,一抹浓重的红刺了下她的眼睛,撩起袖子,右手腕上赫然绑着一圈红色的绳结。

这不是阿和的手链吗?他什么时候给自己戴上的。

心下疑惑,绞尽脑汁回忆刚才发生的没一个细节,可就是记不起到底是何时手链突然绕上了自己的手腕。

苏茉举起手摆到眼前端详,红绳是最普通的样式,简简单单一个圆环连多余的坠饰都没有,普通的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五毛钱一只。它松垮垮耷拉在手腕上,苏茉想将它取下,可一拉发现并没有预料的那么容易,红绳缺乏弹性自己的手又有些胖,她也不敢太用力弄坏了它。再不值钱毕竟也是人家的东西,下次见面还要还呢。

恍神间车已驶进家所在的小区,她下车后三步两步奔回位于二楼的出租屋。打开灯,三十多平米的小空间不大却真实温馨,熟悉的家具陈设映入眼帘,真实的日常又回来了。

女孩走到电话机前,有好几个父母打来的未接来电,翻开包取出手机,手机上也是相同的结果。一阵暖流不经意间缓缓流过心房。

她赶忙回拨过去,“嘟嘟”响了两声,很快便被接起,看来他们都还没睡,苏茉看看墙上的挂钟,将近十一点半了。这么晚不睡,想必一定是在等自己的音讯吧。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爸爸妈妈略带怒火的焦急责问声,她听着听着,眼泪不自觉的润湿眼眶。

她没有把单位里发生的事告诉父母。一则怕他们担心,二则那么诡异的情况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

打完电话后,苏茉简单冲了个澡,用浴巾擦干身子后换上小熊睡衣,暖暖和和钻进了被子,手上还带着阿和给的红绳。

一夜好梦,只是夜里风比较大,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风刮得窗户“哐啷啷”作响,本想起身看看,但敌不过暖被窝和睡眠的诱惑,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遗漏

第二天苏茉醒的时候天色还很早,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神清气爽。看看埋在枕头下的闹钟,才六点半,离上班还有两个小时。

她穿着睡衣来到镜子前准备刷牙洗脸,镜子里映出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打着哈欠,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

苏茉抽出梳子打理睡翘的头发,举手时眼角余光瞄到腕上缠着节红绳。

咦?这是哪来的。

她还没有完全从睡眠中清醒,混沌的思维像旧版读卡器一帧一帧慢慢清理记忆系统。她也不着急,边梳头边回想红绳手链的来处。

哦,想起来了,是昨天下午来报社的客户拉下的,他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宋”吧,长得还挺不错。

男人带红绳真有点奇怪,不过他也许只是讨个吉利,就跟过年家家户户挂红色中国结、端午戴红色香囊是一个道理。自己也没必要置喙别人的喜好,下次见面还给人家就是了。

女孩手脚麻利的洗簌完毕,换上正装,抓两片面包边走边吃,很快就出了门。

和以往每个早晨一样,地铁还是那么的拥挤。开车门时滚滚人流蜂拥而至,上班族和学生提着大包小包一股脑儿的朝里冲,苏茉被裹挟在里面,随着人潮涌动挤进密不透风的地铁内。

值得庆幸她家离报社并不算太远,乘地铁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中途不需要转乘,所以再挤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等她来到报社所在的写字楼下时已经八点了,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离上班还有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不会因迟到而扣奖金。唯一不走运的是升降电梯出了点故障,正在检修不能使用。苏茉的办公室在七楼,她只得一级一级爬楼梯,边碎碎念抱怨坏掉的电梯。

忙忙碌碌的工作日开始了,上午赶了好几份稿子,手指流连在电脑键盘和纸张材料间就没有中断过。下午还有个节目访问,本来预定今天要完成的疗养院采访报告因为胶卷后半段曝光而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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