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最难办的就是随便二字,江若惜又将菜单从头翻到尾,这才点了一个水煮鱼,一个孜然羊肉,又生怕菜太辣,点了一个青菜豆腐汤,等打发掉服务生,一转脸,却发现许朗清正手撑着下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若惜有些奇怪:“看什么?”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请我吃饭?”许朗清咧着嘴笑了起来,得意洋洋地:“我知道了,以前总是我讨好你,所以你总不待见我,我稍微给你点脸色看,你倒巴巴地讨好我了,真是搞不懂你们——”许朗清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女人啊。”
许朗清的表情轻松,言语轻快,不过若惜还不至于真的相信他的话,他看相机的眼神,眼中的沉痛,不像是装出来的,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让自己看穿吧?
若惜没有揭穿他,菜上来后,殷勤地给他布菜,一个劲地让他多吃点,许朗清吃得急了她便给他倒饮料,又劝他慢慢吃,这样的殷勤细致,许朗清似乎也不是很习惯,他终于停下筷子,瞪着她:“你今天干吗对我这么好?”他忽然似是想起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起来,凑近了若惜:“是不是我今天踢球很帅,突然喜欢我了?”
虽然似乎往日的许朗清又回来了,但若惜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许朗清在演自己,很辛苦,很夸张。她放下了筷子,不再迂回,而是直奔主题,她努力使得声音柔和,毫不掩饰自己的关心:“许朗清,今天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我们赢了球,我今天几乎像,不,就是个英雄,你不是全看到了吗?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许朗清很大声地,引来周围人的侧目,不过,他的视线始终在躲闪,不敢与若惜接触。
若惜也料到许朗清不肯说,也没有追问,只是真诚地:“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你随时可以找我,不一定能给你什么好的意见,但我可以听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许朗清深深地凝视着若惜,似在审视,又像是在判断,最后,他哈哈大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江若惜,这可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可不许说话不算数。”
“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虽然可能后患无穷,若惜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也有点弄不明白自己,就像许朗说的那样,他讨好自己的时候,很害怕,总是想逃,他使点小性子,自己反倒巴巴地讨好他了,难道真是女人的劣根性?
不过,一抬眼,触到许朗清透亮的眼睛,眼中的阴霾已渐渐散去,整个人精神抖擞的样子,她忽然又释怀了——
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25章 第 25 章
过了几天,许朗清果然来学校找若惜。
周四晚上,若惜刚吃过饭,正准备去图书馆看书,寝室的老二和老三突然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一见若惜,一个扒拉她的头发,另一个替她整理衣服,老三还拿出她的珍藏,巴宝莉的围巾,替她戴上,两人忙活了半天,才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若惜莫名其妙,老三便拉她走到窗前,朝楼下一指:“你男朋友来找你,我们刚才和他聊了两句,很可爱的男生,好好把握哦。”说完老三还朝下面挥了挥手,一脸的喜气:“你等一下,若惜马上下来。”
楼下传来许朗清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不急,让她慢慢来。”
“好男人,有耐性。”老大这时也凑到了窗前,探着头张望了良久,她原本是叶盛的拥趸,看过后便莫名其妙地倒戈:“难怪你会选他,高大威猛,果然比叶盛强。”
老大是著名的近视眼,借着晕黄的路灯,若惜实在不知道她到底看清楚了没有,怎么就得出个比叶盛强的结论。不过她也来不及问清楚,便被寝室的姐妹们合力推出了门外,一个个挤眉弄眼笑得极是妖娆,也搞不懂她们到底在笑些什么。
不知道老二老三他们到底对许朗清说了些什么,尤其是老三,通常都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若惜有些担心,看许朗清的眼神便有些不自在,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听起来有些扭捏:“你怎么来了?又不是周末,怎么不好好学习?”
“明天学校去郊游,不用给我补课了,我来跟你说一声。”许朗清说完抬头看了看,用手指了指若惜寝室的窗户:“你的同学真有意思,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若惜有点奇怪:“她们对你说什么了,你就看出来我们感情很好?”
“她们说,说——”许朗清有意卖关子,若惜更是好奇了:“到底说什么了?”
“说把你交给我了,如果我对你不好,要我好看。”许朗清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做出一脸怕怕的表情:“那个短头发的姑娘真凶,吓死我了。”
短头发的姑娘是老二杜梅,口头禅就是“我杀了你”,眼睛很大,瞪起来像铜铃,还真有点吓人。若惜忍不住笑了:“她们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许朗清斜睨了若惜一眼,眼神颇有些幽怨:“你同学都觉得我们很般配,否则也不会把你交给我了,你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好呢?”
若惜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否则一定没完没了,她连忙转移话题,于是问:“你来找我干吗?”
“上次拍的照片冲好了,我拿给你看看。”许朗清说完晃了晃手中的纸袋子,四下里看了看:“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看。”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怎么这么笃定?照片什么时候不能看,明天给你补课的时候给我看不就行了吗?”若惜有些恨铁不成钢,说话的语气自然重了些,眼见许朗清脸上的兴奋一点一点退却,她惊觉自己大意了,对许朗清来说,这些照片或许很重要,毕竟是他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而且赢得了比赛,他巴巴地跑了来,自己却泼了他一头冷水,似乎有点——
若惜连忙补救:“既然拿来了,那就看看吧。”她想了想:“这里太暗了,图书馆教室都不合适——”
许朗清闷闷地:“不看也罢,反正你又不在乎。”
“我怎么会不在乎,总得看看你将我拍成什么样子吧?”对这个敏感动不动就耍小性子的大男孩,若惜觉得头疼,好在知道了他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对付起来倒也有了些门道,于是放柔了声音:“吃过饭没有?要不我请你吃饭?”
“你哪有那么多钱请我吃饭,我请你又不肯,算了,你拿回寝室看吧,我回去了。”许朗清的表情怏怏的,让若惜有些不忍。
“看照片当然一起看才有意思”若惜哄着许朗清,听到远处传来的叫好声,她突然有了主意:“球场晚上有人踢球,灯是开着的,去那里好了。”
球门后面的位置,没有什么人,灯光却够亮,足以看清照片,若惜将许朗清拉到了台阶上,两人坐下,她见许朗清的脸色并无缓和下来的迹象,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照片拍得再差,她也一定昧着良心说好。
等看到照片的时候,若惜却是大吃一惊,她依稀地还记得哪些照片是许朗清,哪些是李晨拍的,不用仔细比较,高下已分,明显许朗清技高一筹。无论是光影的处理,背景的选择,还是表情的捕捉,许朗清都显出了专业极的水准。
若惜有些意外地看了许朗清一眼:“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这天份,以后若找不到工作你可以去做摄影师,不用担心饿死了。”
许朗清并没有答话,眼睛凝视着远方,仿佛专心于场上的球赛,可是,隔得那么远,光线不明,能看清什么?良久,若惜听得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我和爸爸大吵了一架。”
印象中许朗清经常向自己表白,不过却极少和自己分享心事,这好像是第一次,若惜不敢怠慢,连忙柔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吵架?”
“我决定大学考摄影专业,他不同意。”许朗清的眼睛依旧望着球场,表情淡漠,仿佛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若惜有些吃惊,没想到只不过拍了一次照,许朗清便决定要考摄影专业,难怪许靖不同意,那么大的家业,又只有许朗清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他学些能继承家业的学科,摄影?玩玩作为兴趣可以,作为专业,太扯了吧?
若惜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我觉得你父亲会反对也很正常,你早晚要继承家业,他自然希望你在大学学些与之相关的,摄影,当然也很好,而且看你拍的照片,我觉得你很有天分,不过,我总是觉得,有些东西,作为兴趣就好,一旦成为专业,未必还有那样的热情了。”若惜瞧了瞧许朗清的脸色,无动于衷,看不出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应,她觉得再说也无益,于是适时地收尾:“当然,我觉得学摄影也不错,那些照片真的漂亮,你的确很有天分。”
许朗清终于转过脸来看她,神色古怪,看得若惜莫名其妙:“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许朗清深深地凝视着若惜,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良久,他才哑声道:“你竟然不知道我母亲的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许朗清声音低沉,不像是问话,倒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脸上神色古怪,也不知是意外还是失望,若惜依稀记得初见许朗清那次,他便和许靖因为母亲,当着自己的面大吵了一次,本能地觉得这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忌,于是加重了语气:“我真的不知道。”
许朗清凝视了若惜良久,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想了解摄影到底有怎样的魔力——我母亲是个摄影师,很出名的那种,因为热爱摄影,所以离开了我父亲,还有我——”最后一个我字,几近呢喃,仿佛在喉咙间百转千回,好不容易才发出来,若惜偷着瞧了许朗清一眼,神色未见异样,依旧是事不关已的淡漠之色,若惜是过来人,知道掩饰内心的真实感受是什么样的感觉,越是在乎,越是心疼的,越不敢向外人说,唯有故作冷漠,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看着许朗清,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心不由微微疼了起来。
那段日子是怎样走过来的,若惜已不太记得,也不曾回忆,不过偶尔会觉得遗憾,如果那时候,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或许就不会那么孤独了吧?
孤独,若惜太了解那种滋味了,没入骨髓的空虚与寂寥,将自己的整个人几乎抽空——同病相怜,若惜迫切地想给许朗清一些温暖,哪怕些许也好。
只是仓促间,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寂寞孤傲的少年,这时的他,一如当初的自己,敏感且脆弱,她生怕自己的安慰会被误会成怜悯,那对这个敏感的少年来说,可能是致命的。她迟疑了一下,决定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我——”若惜顿了顿,成功地将许朗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缓缓地,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偶尔还是会想她——”
虽然说的隐晦,不过许朗清很快明白她指的是谁,他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似乎不明白若惜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来。
万事开头难,说出口很快就水到渠成,立刻顺畅了起来,若惜几乎一气呵成:“我对她有很多怨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偶尔也会爆发一下,像上次那样。但是,偶尔,还是会想她,想她好的地方,我常常想,或者她有我不知道的苦衷,我很佩服我爸爸,她给了他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我爸爸却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坏话,或者,她并不像外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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