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爽是这百名侍卫的统领,五品宫廷侍卫。
小玉刚推开门,就“啊”了一声。
原来门上本趴着一个人,她这一开门这人就失了倚仗,直接摔进门内来。
“失误,失误。”卓少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挂着惯有的嬉笑,丝毫不因为此而感到难堪。
“卓少梓?”穆千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卓少梓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美人莫不是看见本王兴奋过度?真不枉本王千里迢迢赶来啊。”
穆千黎深吸一口气,“北宁郡王,我没有时间和你啰嗦。这事儿攸关千黎性命,还请你行个方便,去别地悠闲吧。”
卓少梓的脸皮早已磨得比城墙还厚。听她说了就等于没说。他拣了张椅子坐下,“美人若要说那位任爽任统领的话,现在估计还在京城睡觉。本王给他下了十人份的蒙汗药,不信蒙不倒他。”
穆千黎眉毛跳了跳,又跳了跳,最后没忍住将手中未喝尽的一盏茶泼向卓少梓,摔了门出去。
安城最大的酒楼“醉千秋”被包了全场。几十张桌子摆满了美酒佳肴,却出奇的冷清,出奇的安静。只有一个人,还是个不请自来,蹭吃蹭喝的。
“穆大人,这……”
偌大的酒楼只有卓少梓一个人坐着,吃得不亦乐乎。
“不用管他,就当是养了一头猪。”穆千黎连瞥都懒得瞥他一眼。
“那请的人……”
“你将请柬送出去了吗?”穆千黎问道。
“每一户都送到了,一共三百六十八人。”薛文靖手抖的连茶盏都端不住。
“薛大人不用担心,他们不过想给我个下马威。”
“那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催?”
穆千黎摇头,“不用催,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我请他们吃一顿饭,又不是让他们吃毒药。我不过带了百名侍卫,能拿他们如何?”穆千黎闭目,跟了沈辽这些年,学的最多的便是耐心。
有侍卫走到穆千黎身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穆千黎轻笑,“来了。”
正文 07 醉心
果然是来了。
这些乡绅不敢断然前来,都聚在了李德家中,想商量个结果。
穆千黎早听薛文靖说了,李德是安城乡绅的一个小头目,平时大家都看他几分脸色。
李德自是看不起穆千黎。一个十六岁的丫头,能折腾起什么风浪?这一顿饭要是不敢来吃,传出去反倒跌了面子,不如索性陪她吃一顿。
众人一合计,便都朝“醉千秋”来了。
离“醉千秋”还有几十米,李德看见一个卖菊花的小姑娘。她看见他们,福了一福,“各位爷,买一枝花儿吧。”
这姑娘生得极好,一身布衣破旧却洗得干净。声音温软,只一句话就把众人给惑住了。
李德也看得痴了,连声道,“好好好,爷我全买了。”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顺手想去握她光滑的小手。
小姑娘极巧妙地避过,接了银子,将花篮放在他手里,“谢谢爷。”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叫黎倩。”
“黎倩,好名字啊。不如跟了爷,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姑娘笑得甜甜的,“爷是哪位?”
“这是李德李大爷。”旁边有人答道。
小姑娘偏了头,有些迷惑的样子,“可是我听说李德连朝廷的一千五百担军粮都拿不出来啊。”
李德哈哈一笑,“爷怎么会拿不出来那几担粮食,爷是不想白白便宜了朝廷。莫要说一千五百担,就是几万担爷也拿得出来。”
其他乡绅也都跟着笑,“莫说李爷,连我也拿得出几千担。”
“小丫头,李爷只有三房小妾,你跟了他可就飞上高枝了。”
小姑娘颇为认真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虽家境贫寒,也是清清白白的。李爷若果有意,就着媒人去末巷提亲,巷尾一家就是我家。”
说完她红着脸,转身就跑了。
众人一阵笑,都上前贺道,“这可不是对李爷有意思了吗,小弟给您贺喜了。”
李德心情颇好,“改日娶了她请弟兄们喝酒。现在咱们去会会那穆千黎,听说也是个狐媚的货色。”
一众人进了酒楼,只看见首席上坐了一个女子,工装打扮。拐角处还坐了个蓝衣的少年,吃得正欢,目中无人。
“各位请坐。”
众人只微微拱手便落座了。
“传言果然不可信,这穆千黎不过是个普通的货色。”一个乡绅凑到了李德耳边说道。
李德轻蔑地看了那女子一眼,“比起刚刚那卖菊花的黎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是李爷有福分,干了这杯。”
“干了。”
酒过三巡,那宫装女子站起身来,“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众人没有答话,都看向李德,李德径自应道,“穆大人说请我们喝酒,这喝酒不是正事,什么是正事?”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纷纷应和。
门前传来掌声,“说得不错,既然这喝酒是正事,我们就来喝酒。”
“穆大人。”那宫装女子对来人行礼。
李德看见来人,呆住了。正是刚刚那个卖菊花的小姑娘。此时她已换了宫装,举手投足间尽是倾国倾城的气概。
众人思及刚刚所说的话,此时悔恨已晚。
“我先敬各位几杯。”
众人都噤了声,只见她随意从桌上拿起一坛酒,吩咐摆了一只海碗,整整倒了一碗酒,一口饮尽。又面不改色的倒第二碗。
一共喝了三碗,喝得众人瞠目结舌。
她依旧巧笑嫣然,“还有谁想再来喝酒?”
一片沉寂,没有人答话。
穆千黎放下酒碗,“既然没有人再要喝酒了,我们就谈谈军粮的事吧。”她挥挥手,“小玉,读。”
那原坐在首位的宫装女子便展开一张折子,缓缓读到,“李德,一千五百担。张宏福,一千二百担。王林瑞,一千二百担……”
待她读完,穆千黎的目光慢慢滑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有错?”依旧没有人答话。她于是笑笑说,“各位是想在这里给粮食呢?还是让我着人去你们家中取?”
李德终于缓过神来,重重将酒碗摔在地上,“这粮食我一粒也不会给的!”
众人见他此举,纷纷将碗摔在地上。
碗碎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上一片狼藉。
那原先只是坐在一角吃喝的男子突然动了,剑光一闪,一把剑就架在了李德的脖子上。
“你……你……”李德吓得不轻,脸色发白,最后说了一句,“你敢拿我怎么样?”
“拿你怎么样?”卓少梓一手还拿着酒碗,他不紧不慢地喝一口酒,“这要看你怎么做了。”他意犹未尽的看了一眼那酒碗,“你若老老实实交了粮食,我自然不会拿你怎么样。你若是不交,我可能手一抖,你的小命便不保了。如何?你觉得是你的命比较重要还是这一百五十担粮食比较重要?”
“人命关天,可是杀头的罪。”李德强作镇定,说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卓少梓撇撇嘴,“这的确是件麻烦事儿。”他边喝酒边苦思了一会,突然一笑,极认真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德见他问得奇怪,但剑架在脖子上,也不及多想,便答道,“不知道。”
众人听他这么问,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都以为他会报出个了不得的名号。
卓少梓听他这么答,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说,“这不就得了。你们都不认识我,谁知道是我杀的人?我杀完后一走了之,谁找得到我?”
有胆子大的人说,“你为了军粮的事,肯定是穆钦差的人。”
卓少梓笑得分外得意,“那你们尽管去参穆钦差吧。说实话,她和我根本就是势不两立。成天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的。”说罢似笑非笑地看向穆千黎,“可怜的穆钦差,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帮我背黑锅了。”
穆千黎眉毛一跳再跳。迎着卓少梓的目光说道,“我奉旨行事,你抗旨不尊。我朝律法规定,斩五品以下官员可以不用上报刑部。即便现在杀了你也无可厚非。此后,我自会派人去你家领取军粮。”她看着卓少梓,话却是对李德说的。
卓少梓大概觉得看她无趣,喝光了碗里最后一口酒,又去看李德的脸色,“你想好了没?一个男人婆婆妈*。交还是不交?别碍着我吃饭。”说罢他手一紧,李德的脖子上便被生生划出一条血痕。
“我交,我交。我这就着人去家里取,我交两千担!”李德只觉得脖子上一痛,有粘稠的液体流下。吓得面无血色,急忙应道。
“觉悟还蛮高。”卓少梓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正文 08 征粮
穆千黎意味深长地看了卓少梓一眼,又转向其余众人,“刚才各位也说了,几千担的粮食均不再话下。可朝廷前来收粮时,诸位俱说家中无粮。这可是欺君犯上之罪。各位若都像李乡绅这样多交百来担粮食,我也就既往不咎了。否则,”她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各位自己掂量掂量吧。”
众人见李德已经应下,早已一片涣散。都想着先应下再做他想,便都纷纷应下了。
“那各位就派人去家中去取粮食吧。各位也知粮食来得艰辛,这一桌好菜不能浪费。我们且边吃边等。”穆千黎坐下,自拿了一双筷子吃起来。
侍卫守了门。
卓少梓收了剑,又坐回原位旁若无人的吃喝。
一干乡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得坐下。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待到晚间各户粮食都交齐了,穆千黎才将众人放走。
李德腿都软了,是被家人扶出去的。出门时嘴里嘀咕着,“黎倩,千黎,穆千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晚间,穆千黎坐着听账房报账。一共是收了十四万担粮食。
穆千黎皱眉道,“怎么这么少?”
死赖着不走的卓少梓讽刺道,“女人,你这招不过是毛毛雨,对付些乡绅还有些作用,真要遇见权贵,谁买你的账。”
薛文靖看了半响,都没看出他的身份。但见他这样说穆千黎,穆千黎也没有叱他,自是来头不小。也不敢多问,此时只是应道,“大人这一招的确厉害,可这些乡绅大户不过一千余担,小户不过百来担的份额。人虽然多,总计着也就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还不都集中在那几个大户手里,他们根本就没去吃您的饭。”
穆千黎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这法子原本也就是对付普通乡绅的。”顿了一顿,又问道,“这几户中谁占的份额最多?”
“自然是魏王爷。他一个人就顶上了这所有的乡绅,占了十五万担。”
穆千黎支走了薛文靖,看了卓少梓良久,说了两个字,“谢谢。”
卓少梓一见她说这话自然不肯放过机会,立马凑过脸来,“美人啊,谢总要有些诚意。不如就送香吻一个吧……”
这句话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被穆千黎一脚踹出门去。
卓少梓也不甚在意,抱着头就回屋子睡觉去了。
穆千黎托额想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她便去城外寻那两千羽林军。
响午,穆千黎给魏王卓熵递上拜帖。
卓熵早已闻了风声,亲自出来相迎。
“千黎啊,当年你爹和我还一起打过猎,我们追一只鹿到山坳,险些迷了路。”卓熵好似一个慈祥的长辈。
“魏王爷,千黎这次来……”
“嗳,我们叙叙家常。”卓熵打断她,“我早命人摆好一桌酒菜,走,我们边吃边聊。”
穆千黎一咬牙,“王爷,此话千黎非说不可。千黎这次来,是为了朝廷的兵粮。”
卓熵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