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本来赔笑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张苦瓜。
“雀儿。拿钱给他便是。”穆千黎挥挥手,说道。
“是。”雀儿不满的应道,随手掏出十两银子扔给他,“拿好。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小姐的大恩大德。”
掌柜接过银子,连连拜谢。
看着一干人走远,掌柜收起了赔笑的面孔,挥挥手,小二便靠到了他的身边。
“刚刚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去到城守大人那里走一趟。”
小二点头,急急的离去。
“刚刚刘堂回来了。”城守府内,一名黑衣人对苏利说道。
“哦?计划进行的怎么样?”随意的喝着茶,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自信语气。
“失败了。”黑衣人静静答道。
“什么?失败了?”苏利喘气,“他不是江湖排名前列的高手吗!”
“是第十五名。”黑衣人尽职尽责的答道。
“他人呢?”苏利平了平气息。
“他说有负大人所托,无颜再见,已经向属下告辞,离开临川城了。”
“走了?”苏利将手中的茶杯掷在地上。一声脆响,杯子摔得粉碎,茶水四溅。“他以为我这些天礼待他是为了什么?居然不告而别!”
“老爷,不然让属下去。”黑衣人问道,“属下的武功虽不及刘堂,但想要伤穆千黎绰绰有余。”
苏利摆摆手,“不用。”顿了一下,手微微捏紧,“知道刘堂为什么会失败吗?”
“据探子说,是因为一名蓝衣的男子,戴着银色的面具。”
“又是他。”苏利的手狠狠捏紧。
“但是他只是阻止了刘堂,并没有干什么。”
“知道他是谁了吗?”苏利皱起眉。
黑衣人摇头,“还是不知道。不过穆千黎好像认出了他。”
“她说过什么?”苏利追问。
“风太大,探子没有听清楚。但穆千黎好像并不太肯定,也没有说完,只说了一个字。”
“真是没用的家伙!”苏利猛的一捶桌子。
黑衣人低下头,一动不动。
“去给我查出来他是谁!”苏利怒道。
一而再的阻拦他,却又放过他的人。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正文 10 桃花本是劫
满树的桃花殷殷盛开,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一片的嫣红。美极,艳极!平静与安宁,纯净与温馨。小客栈后的这一片桃花林,居然可以这样的美,美得不似人间。
“哥哥是查出什么来了吗?”穆千黎站定,不再往前走。直视着走在前面的穆寄烨。穆寄烨换了一件青色便衣,耀眼灿烂的阳光透过树缝泻在他身上,他的全身都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浅一层如水般温润的光泽。
穆寄烨回转身,俊逸的面庞带了几分严肃,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方才在茶馆没有来得及说。想来想去,在临川,比起多了一层顶的屋子,这里安全得多。”
穆千黎赞同的点头,让哥哥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她也好奇,一个小小的城守,怎么能做到这样?苏利的手腕和势力超出了她的想象,他身后必然有什么势力支撑着。
穆寄烨正色道,“今早我将临川城府库中的存银仔细的算了一遍。”
司空见惯的情节,不过是贪污库银之类。穆千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穆寄烨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原以为苏利呆在这里这么些年,至少会少个几万两。我没有料到的是——”
“怎么?”穆千黎有些吃惊,好奇的问道。难道贪污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又或许这银子少的方式还不一样?
“多了,而且不是一点。”穆寄烨答道,“每一百两的银箱中都存了一百零一两的银子。”
穆千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又复平静。这个临川城,到底有多少秘密?
微微皱起眉,“从来都只听说府库库银短少,还没有听说过多出来的先例。”
穆寄烨点头,“我也觉得奇怪,前后点了三遍,确实是多了。”
多了——可是为什么?这多出来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
穆千黎垂首沉思。风徐徐的迎面吹来,夹杂着桃花的香气。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就算是再清廉的官吏,也不可能让府库中的存银平白无故的增加。除非——这些钱不是库银。
“先前的官差难道就没有查出来吗?”穆千黎抬头问道。
穆寄烨叹气,“就是因为多了而不是少了,我先前我派去查的官吏都没有在意这一点。”
一句无心的话却使穆千黎豁然醒悟,原来如此。轻轻勾起一抹笑容。好狡猾的苏利,居然会想到利用这一点。
穆千黎缓缓开口,“临川城是个大城,府库存银有三百多万两。按每百两多出一两的比例来算,一共多出了三万多两。三万两,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一个城守一年的俸禄才一千金,就算是不吃不喝,想省三万两也需要三十年。”
穆寄烨摇头,“这些银子不可能是苏利省出来的……”
“当然不可能是苏利省出来的,而是他贪来的。”穆千黎淡笑着打断穆寄烨,说道。
穆寄烨蹙眉,许久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说——多出来的这些银子是赃银?”
穆千黎黑瞳闪烁了一下,“除了赃银,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苏利,居然会想到用府库来存赃银。利用惯常的忽略,隐藏下这笔巨款。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费尽周折也找不到赃银。原来赃银就一直放在众人眼前。
穆寄烨沉默,的确没有更好的解释了。气愤至极,一甩袖,“竟是这样。”想了想,又说道,“今早我还审了一些犯人,却都答得十分的奇怪。”
穆千黎秀眉一扬,淡笑,“哥哥不妨说下去。”
“我问得很零散,除了求饶之外。基本上都说是因为自己犯了法,才被关进牢狱。在狱中悔过自新,今后绝不再犯。”穆寄烨的声音有些失望悻悻。
“真是奇了,居然没有一人为自己狡辩的。”穆千黎勾起唇角。苏利这一招,做得太假。
“不止如此,有个人对苏利大加赞扬,说临川城城守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穆寄烨眉宇一收,补充道。
“那他是怎么入狱的?”穆千黎问道。
“据他说,去年大旱,他家又是临川城内最旱的地,地中颗粒无收。为了养活老母,不得不到街上去偷,被店家抓住,扭送官府。苏利听他陈述后,派人给他的老母送去了吃食,并将他收入狱中。告诫他就算是再情有可原,也要依法行事。以后如若遇到这种情况,只管去找他。”穆寄烨说道,语气中带有轻轻的不屑。
“倒是合情合理。照他这样说,苏利就是天下第一的好官了,克己奉公,勤政爱民。也就不会有我们今天所见的人心惶惶,路无闲谈了。”穆千黎笑笑。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亏苏利敢拿出来见人。
“难道就没有例外的?”穆千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穆寄烨顿了顿,“说到例外,倒有一人。其他的犯人都是一进堂便大呼饶命,有问必答,对苏利*。只有他毫不在意,一脸坦然。”
“这个犯人倒是奇特。”穆千黎勾起唇角。
穆寄烨叹气,“那种神情,于其说是坦然,倒不如说是无所谓。仿佛对一切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穆千黎有几分意外,跟问道,“哥哥可曾问了他什么问题?”
“我所问的一切问题他都拒而不答。他在堂上站了半个小时,一个字也未曾说出口。我只得又让府吏将他带了下去。”穆寄烨答道。
“知道他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吗?”穆千黎有些惋惜,问道。
“我命府吏去翻了案册,此人姓贾名汐,是个小本商人,祖籍在江南。上个月带着一批丝绸来临川城做生意,与买主发生冲突,将人打成轻伤,属于故意伤人,因此关进牢狱。”穆寄烨答道。只是当闲话说说,并不在意。贾汐本就是外乡人,前月才到武当。对临川不是很了解,不答也无可厚非。可能只是因为心中有些愤恨罢了。
穆千黎点点头,若有所思。穆寄烨干得这两件事,看似无所关联,其实都对案子至关重要的线索。哥哥为官这些年,果然是经验丰富。穆千黎缓缓开口,“改日我倒要见见这个贾汐。”清风徐徐,拂起了她额角的几许发丝。这个贾汐,如此的行事风格,到底是何许人也?
穆寄烨点头默许。回想起今天在茶馆中的一幕幕,穆寄烨不可遏止的自责。为什么自己武功如此不精,以至于不能亲手去保护自己最爱的妹妹。如果不是那名男子,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又不住轻声叹气。是了,妹妹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嫁夫从夫,尤其是大户人家。女子嫁夫后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以后见她的机会必定少之又少。呵,转眼间,她就不只再是他的晚儿,百般好呵护,依旧免不了她嫁人的命运。风华绝代,国色天香,早就不知迷了多少皇室贵族,风流少年。而他要做的——是把她嫁出去。
穆寄烨看着妹妹,一时失了神。因为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她眼前留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看不清什么表情,白皙的面颊清清淡淡一如月色。半响,穆寄烨回过神来,淡淡的应了一声,“明天为兄就带你去官府。”
穆千黎淡笑,伸手去接眼前飘落的花瓣,花瓣从她纤细的手指中轻拂而过,抖落了一地。
花落如雨,飘落的桃花瓣笼罩在她的周围,飘渺娇羞。但比她,却又少了一分灵动。吹弹可破的肌肤,窈窕的身姿。一双冷绝清傲的美目,顾盼间全是倾世的风情。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是桃花。
而桃花,本是劫——逃不过的劫。
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个劫,没有一丝的希望。
但是,他又不得不逃。因为,他是她的哥哥——亲生的哥哥。上天在他们出生的那一刻,便残忍的将他们的缘分剥夺。时时刻刻处在一起,却不能厮守终生。真是莫大的悲哀。
穆寄烨盯着穆千黎,瞳目深深,眼底是复杂到不可捉摸的心事。
青衣在风中飘舞,凌乱,而张扬。
“我还有些事要办,你先回去休息吧。”穆寄烨说道,撇开目光。不得不再次选择逃离。
穆千黎也将视线移转了开去,眼前一片片的花瓣在风中吹落,坠到了地上。轻风阵阵,吹得林中沙沙响,静谧的空气流溢于两个人的空间里,隐隐透露着刻意的疏离。
“哥哥,要多注意身子,不要太劳累。”穆千黎缓缓说道,声音淡淡却直沁人心扉。
穆寄烨的脚步顿了一下,却不敢多做停留,依旧匆匆离去。
正文 11 探监
穆千黎看着穆寄烨的背影,默默叹气。何尝看不出来,不知何时,若有若无的情愫,飘渺不可寻。
漫天的桃花,一抹凄红。这样的爱恋,终究只会是悲剧。
罢了,不再去想。一切随缘而已。只要他一日不说出来,她就一日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依旧是他乖巧的妹妹。他们,也只能止于此。是世上最亲的人,却永远不能是爱人。
穆千黎迈步,却在同一时刻感觉到一股凌厉冰冷的目光。猛得回头,桃林重重,却什么也看不清。原来这桃林也掩了自己的耳目。这临川,果然处处都是危机。苏利,身后会是什么样的一股势力?谁会支撑在他身后?又为何要插手临川这小小的案子?
牵一发而动全身,临川隐隐有着冰山一角的仗势。
重又转身走进客栈。既然已经被听到,便要事事从速。
桃林一角,一抹黑色的身影静静的盯着她,神色复杂。为什么会是她?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