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失色不少。青蛙的手颤抖着为老兵们戴上红花，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那是我第一次见男人哭，而且，是那么多平日里刚强的男子汉。虽然，我不是兵。但是那么长的时间，进出军营也有好多次。那些平日里熟悉的面孔，那些看见我就热情地喊着嫂子的小伙子们突然间就告别了，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们说声再见。

我到他的办公室，往日都是刚坐下，那个小个子的通信员不出五分钟就会给我端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洪亮地喊着，嫂子，你来了。快坐，快坐！喝杯茶吧，我自己的茶长啊！大概是没有人像我这样形容过他的茶悠的性格看来，连里的兵们都来去如风，上下楼都是用跑的，往往我还没看清楚是谁的时候，一道绿色的影子已经刷地从身边飞过。打心眼里喜欢他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兵。看到他们，就像面对自己的弟弟一样，憨憨的通信员小李，胖胖的文书小刘，炊事班里的快刀手小王……这些只要我来部队就可以面对的笑脸突然不见了，稚嫩的、沙哑的、洪亮的各种各样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我的心一下子仿佛空了，眼光不停地在操场上，炊事班，林荫道上搜寻着，竟下意识地希望那些绿色的影子忽然间又像风一样出现在我面前，大声喊着，嫂子来了！真的不见了，都走了。青蛙去火车站了，我一个人站在楼上，看着平时人声鼎沸的军营，那一刻却是冷冷清清，天色灰蒙蒙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平时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没了，生龙活虎的绿色身影也没有了，四周寂静得仿佛只能听到我的心跳。那一刻，我也泪如雨下。

把老兵们送上火车，他回来了，坐在床上，好久都沉默着。清冷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看青蛙，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眼圈红红的，很久很久，叹口气，用他粗粗的大手擦擦眼睛，说，我明年再也不去送了，真是，太难受了……青蛙有点哽咽，说不下去了，我的眼泪又忍不住了，难受地抱抱他，说，别这样，啊。

其实，战士们走得还是很热烈的，很多人送，敲锣打鼓的。军官转业的时候，收拾一下行李走就行了。将来我转业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他沉吟了一下，淡淡的忧伤笼罩在脸上。我心疼地说，没事，你还有我，还有我。

一 一起到公园看猴子吧？（2）

郁闷，俺娘是个中学老师，在学校大概教导学生习惯了，在家里也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而且，她老人家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是真理。从小到大，俺的屁股上可没少挨她的巴掌，所以啊，凡事都听老妈安排，是个标准的乖孩子。尽管有点不情愿，我也只好低眉顺眼地说，哦，知道了。

原本以为给小鹿这家伙打电话能得到一点安慰，可除了被她人神共愤的建议气晕之外，没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建议！看来啊，这个亲必须得去相的，要是胆敢违抗老妈的旨意不去见那个当兵的，那她还不得劈了我啊！

说起和陌生人见面就让我想起见网友，只要回想起见网友来我就不寒而栗啊。我上大学那几年见网友相当流行，俺虽然也赶了个时髦从生活费里挤出钱去时不时到网吧聊个天，但在俺娘多年教导之下心里总觉得一个温柔大方、可爱端庄的姑娘，怎么可以随便和个陌生人见面呢？不可以！可眼瞅着大家都热闹地讨论和网友见面的情形呢，不由得心头的那块痒痒肉也被勾了起来，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和一个聊了好几个月的网友见面。

见之前宿舍的姐妹们很有经验地问了一个问题，万一那个男人是你讨厌的那种怎么办？

我无语，问，怎么办？

宿舍老大说，给你呼机上发一条，宿舍失火，速回。

还没等我插话，小鹿就说，哎呀，这么麻烦干什么，我到那大喊一声，翠翠，你家男人找呢！要不，就……

我即时地制止了比那更加惊世骇俗的建议的出炉，以一顿麻辣烫的代价让小鹿同学陪同前往。

见面地点定在大学门口的一个冰淇淋店，我穿了一条很纯情的白裙子装淑女，幻想着万一遇上帅哥也好一举拿下。忐忑不安地到了约定的地点，结果，那个叫沈飞的男人实在老土得可以，腼腆得像个女孩子不说，还留个小分头，看上去很是阴柔。他一直不敢直视我，目光躲躲闪闪的，一句话都不说，弄得我也非常紧张。气氛尴尬极了，小鹿悄悄捏了捏我的手。

几分钟之后，我和小鹿就借故回学校了。但让人无奈的是，姓沈的竟然打电话到宿舍说对我印象非常好。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有人对我一见钟情了！从此以后，噩梦来了，他天天把电话打到宿舍楼下让人找我，放假回家还把电话打到家里。当初看其他人一有空就和网友聊天，就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唉，虚荣心一作怪就把电话给了沈飞。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像块牛皮糖似的黏得我受不了。俺无比后悔地对小鹿捶胸顿足地哀叹着，作孽啊，作孽啊，这个杀千刀的，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想到，小鹿更是颤颤巍巍地学着我的样子哀叹着，唉，没法过了，然后又清脆响亮地大声说，离，明天就离！

一 一起到公园看猴子吧？（3）

俺一度感慨自己的心脏还是很强悍的，在小鹿同学几年如一日的摧残下居然还健康地怦怦跳着，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当年斯文恬静的翠翠逐步变成了今天这个内心保守，却牙尖嘴利的丫头。

碰到一个没感觉偏偏又对自己黏着不放的男人绝对是个让人恐怖的事情。说实话，沈飞也不是个坏男人，知道我不喜欢他，电话里通常都是问候一下就挂了。很无奈地说，如果不喜欢一个人的话，连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那么让人烦啊。所以，从见过沈飞之后，俺发誓再也不见网友了。可是，可是，菩萨啊，上帝呀，主啊，各位路过此地的大仙们哪，我又要硬着头皮见网友了！还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唉，谁知道见的是青蛙啊，还是恐龙啊。

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下关于部队的信息，很遗憾，一片空白！俺忐忑不安地洗漱上床梦周公。第二天一早，我里面穿着俺娘亲手织的白毛衣，外面穿了件黑色的风衣，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嗯，皮肤水嫩，精神饱满，是个漂亮的姑娘。相亲嘛，无论看上看不上都要在气势上压倒他，哼，虽然那个他现在还是个x，然后，出门坐车急匆匆地赶到银川。中午的时候，表嫂打电话说让我到新城的中港楼那等，离她家不远。

3月末的银川，阳光已经炙热开来，我慢慢走着。快到中港楼的时候，只见表嫂和给我介绍工作的大姐站在那儿，都笑眯眯的，旁边还有个穿了一身军装的男人，阳光下，他温和地笑着。我想，看上去还好，起码挺结实的。

我刚走到他们跟前，表嫂就笑呵呵地说，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翠翠，这是林冰！我冲他笑笑，他也冲我笑笑。两个陌生人刚见面，还不怎么认识呢，表嫂就和那个大姐相互对视一眼，迅速地撤了，我那个晕呀！林冰冲我笑笑，说，要不，我们到那边的水吧坐坐吧。我看了看那个有点破旧的水吧，中文系善于联想的优良品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竟在脑海中想，这个男人万一要是个坏蛋怎么办，该不会把我拐卖到哪个深山老林吧，俺可是一标准的涉世未深、纯洁善良的女大学生啊，报纸上经常有报道的，这个，应该不会发生那样的人间惨剧吧？

想了想，还是忐忑不安地和他进了那个水吧。坐下之后，两个人他看看我，我看看他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小小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憨厚的笑容，应该是个安全的男人。他不开口说话，我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还是我看看他，他看看我的。郁闷，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吧！想了想，最近找工作筋疲力尽的。我就索性把对面这个长着个招风耳的男人当成网友发牢骚，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堆，现在这什么世道啊，找个工作比登天还难。几年大学上出来什么也没得到，哪个单位都要求工作经验，连工作机会都不给我们这些刚毕业的人，怎么会有工作经验呢？真是的！早知道我初中毕业就不上了，学个美容美发什么的，现在也不错呢。唉，下辈子，我打算做条宠物狗，肆意地享受人对它的照顾。 下下辈子打算做一只猫，自由自在地去流浪，有了爱情就下一窝的小崽子，多好啊！下下下辈子，就做头猪好了，吃了睡睡了吃，谁敢说短暂的一生里不快乐呢？

一 一起到公园看猴子吧？（4）

总之，反正，就是不想做人了！

做人好累啊，尤其是女人更累！

找工作是累上加累！

愤愤不平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手里拿着一张面巾纸，习惯性地擦鼻涕，桌子面前已经堆了小山一样高的纸团了。我说得口干舌燥的，端起他给我点的牛奶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他笑笑，问，你喜欢猫和狗啊？

我郁闷地回答，是我老妈特喜欢，我不喜欢也不行啊！我家吃饭的时候才叫热闹呢，猫在桌子上面某个角落蹲着，时不时地用爪子从盘子里抓点吃的喂嘴里。狗在桌子下面抱着骨头啃，我们全家边吃边喂着。说完，自己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自暴家丑啊，就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是不是感觉我家像动物园啊？

他看着我，微笑着，说，没有啊，嗯，很有意思的。说明你们很有爱心嘛。

有爱心？哈哈，我大笑，说，我妈要是听到这话肯定很高兴啊。不过嘛，我家那条死狗，哪天趁我老妈不在，一定要狠狠揍它一顿，哼！

他呵呵呵地笑，问，为什么啊？

那家伙不仅要分享我们姊妹俩的母爱，还经常偷亲我，标准的色狗啊！提起它我就来气！我愤愤不平地说。

哈哈，他轻声笑，想了想，说，嗯，我看啊，你是妒忌了！

我也笑了，点点头，说，对极了，纯属妒忌，呵呵！说着，又拿张面巾纸擦擦鼻子。

啊，感冒了？

我说，嗯。心想，绝对不能告诉他，我是个老鼻炎患者，多丢人啊。这么大姑娘，走到哪都得带着纸随时擦鼻涕，好意思说出口吗？这是相亲，是一次严肃的相亲啊！

虽然相着亲，但心里还是很崩溃啊，我还算是一个青春靓丽、眉清目秀、端庄大方的姑娘啊，需要相亲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吗？真让俺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打击，2003年的时候还不怎么流行相亲啊！可现实是，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和一个当兵的，现在坐在某个水吧里。而且，我正在绞尽脑汁想其他话题。

对于当兵的，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找话题。当兵的平时干什么，住哪里，分为哪些部分，我一概不知。嗯，这个，因为从中学到大学，俺都是身体很差的女生，属于看着一风就能吹倒的那种，所以，没参加过军训，更没有一些姑娘超级强烈的绿色情节，家里从上到下也没有当过兵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军装的男人威严肃穆的样子，俺心里有点怕怕的，甚至想象不出他们是不是和正常人一样要吃饭、睡觉、拉巴巴。听表嫂说他是指导员，于是，我很白痴地又问：

你是指导员？

嗯。

一 一起到公园看猴子吧？（5）

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