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苏风所料,小狐狸挑剔地把玉米饼拱给他,用爪子在萱软的馒头皮上按了个凹下去的小爪印——宣告所属权。
就便是这样,刘翠翠还是提不起精神来。馒头就是馒头,里面没有肉馅,也没有什么燕窝鱼翅藏在里面给自己一个惊喜。
小狐狸抱着馒头厌弃地用鼻尖拱了拱,然后又嗅了嗅,随即张开嘴细细地吃了起来。
还好这家伙拌的小菜挺有味道……刘翠翠想着,非常自觉地把整盘咸菜都霸占了。
“咳咳咳咳……”小狐狸被齁到了,三下五除二把馒头囫囵吞下,算是救急。
苏风见状,赶忙放下玉米饼,到灶台间给小狐狸舀水喝,等他端水回来的时候,玉米饼也到小狐狸爪子里了。
刘翠翠很少吃粗粮,反而觉得味道新鲜有趣。她撅起嘴,原来那家伙给他自己留了个好吃的……幸好我给拿过来了,杜绝了他当坏人的机会。
小狐狸不觉有愧,反而挑衅般看着苏风,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无赖模样。
苏风只是把水碗递给小狐狸,看它用舌尖卷水喝。天色还早,他不觉得饥饿。
“头上的伤好些没有?”苏风问。
小狐狸一边吃,一边下意识抬起爪子摸了摸尾巴梢,竟然真的不痛了。
似乎自己睡前,苏风又给自己的屁_股涂了药……小狐狸脸颊一红,恼羞成怒,用爪子里握着的饼砸苏风,直接砸进他怀里。
毛茸茸的小动物就算再有脾气也是可爱的。面前小兽呆呼呼的安静模样太可爱了,只看得苏风嘴角笑意更柔:“曼德拉草能消肿,小时候我娘教给我的。”
他捡起勾挂在自己外衫上的玉米饼,重新递给小狐狸。
刘翠翠没接住,玉米饼再次掉了,砸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被清空了——然后有一千万只啃着芨芨草的羊驼被塞了进来,一边嘶鸣着“啊喔喔喔喔喔——啦啦啦啦”一边千军万驼地壮观奔跑着。
她简直无法判断,自己究竟在一个多么苦逼的世界里了。
苏风总觉得小狐狸神情怪怪的,似乎是从听到自己说“曼德拉草”开始的。他纳闷问道:“这草药怎么了?你见过的。”
说着话,苏风从院外拿进来一小枝灌木,是一种很像薄荷的小悠醒来,天已经亮得晃眼。小狐狸动动耳朵,只听得两人在外屋说话
苏风与一位老人说:“周老先生,我前日只是去应征复试,能不能录用还是两码事呢。”
“苏风啊苏风,你的文采见识做个主簿都屈就,怎么可能落选呢?我今天来,就是听说这次选征的期限又被加长。不知其中有什么变数。”那老者很是心痛道:“最近齐汾成有些异样,我们福安离得近,只怕会成了池中鱼……被殃及啊!”
见苏风不说话,老者又说:“书院里这些学生,你是最懂事、最有出息的。有没有功名无所谓,即便留在书院授人知识也是好的。可你走这一步,以后的日子会很难……特别是,现在这世道……”他欲言又止。
衙门自古是个吃人不吐狗头的地方,虽然福安镇民风淳朴,县官老爷人也不错,可是谁也保不定万一,况且苏风心性软弱、又没有背景,不知会不会受到同僚的欺负,或是在公务中惹上什么祸事。
“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学生还是决定去做捕快。”苏风还是坚持己见。
“你这孩子,少有这么固执啊!”老者喟叹。见学生心意已决,只能拿出一袋钱,无奈道:“过去一直是你在帮忙教启蒙苑的孩子、还为我们书院布置学堂,今日我结算了一下,虽然拿不出全银,却也能支付一些,你在发饷银之前留作开销。”
听到此处,刘翠翠在屋里抖了抖毛,美滋滋在床上翻滚——有新被子盖咯!
“先生美意,但是这些钱财我不能要。”苏风急忙推却:“当年先生不计较书院的困境,免费留我读书,教我识文断字,还叫我做人道理,才能让我有了今日……”
“今日又如何啊!”老先生长叹一声,一时间苏风也没了声息。
“罢了,”老者最终妥协:“这点薄银你收下,我也不劝你了,你我各退一步。天色不早,都休息吧。”
说罢便走了。
刘翠翠莫名觉得偷听不好,赶紧装睡,眼皮剧烈地颤动,四肢哆哆嗦嗦,看起来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抽搐昏迷了。
苏风送老者出院,推门进屋,正看到小狐狸把脑袋埋进肚皮里。他以为小狐狸怕生,安抚道:“莫怕,是我在书院的先生。”
他把钱袋拿出来,在贪嘴的小狐狸面前晃了晃:“明日在镇北有集,等我买齐了炊用材料,以后咱们自己开火做饭吃。”
小狐狸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亮晶晶的,张嘴咬住了钱袋的边角扯了扯。
——高兴了。
阳光洒下,把破败的屋子找出名贵的金色。苏风静静看着眉开眼笑的小狐狸,用手指捋了捋它的耳尖。
“我那日去山上给母亲祭扫。看到你昏在路旁。那时你浑身都是血,几乎看不出毛色来。”
“现在你健健康康的,真好。”
“我不给你取名字。”
“我总觉得,你是有名字的。”
苏风轻轻摸了摸小狐狸的头,手掌不太暖也不太凉,温柔的触感让小狐狸忘了躲避,还下意识抖了抖耳朵。
小狐狸难堪地用爪子拨弄自己的耳朵。耳朵热乎乎的……
“你听得懂我说话?”
刘翠翠哪肯承认,她使劲摇头。
第十四章告别寒窑(上)
苏风忍俊不禁,但还是故意般起脸来说:“那真可惜。”
小狐狸不愿意说,他也不再追问——即便这掩藏的手段多么拙劣,他都不会点破。
如此伶俐可爱却又心质单纯的小狐狸,只要开心平安就好了。
青年摸摸小狐狸的头:“吃完饭别剧烈运动,好好休息。”
这话称了小狐狸的心,它立刻仰面躺平了。
刘翠翠枕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被从屋檐缝隙里泻下的光斑晃了眼。这房顶太破了吧……外面下小雨,屋里得下中雨;外面下中雨,屋里就得下暴雨……
她盘算着:以后再下雨,我到屋外面避雨算了……
小狐狸正看着破败的茅檐发呆,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扰了它本就不愉快的兴致。它不耐烦歪过头,看苏风再次背起药篓。
“我得去采药了。”苏风说:“你在家休息,别乱跑。”
小狐狸重重哼了一声,用爪子拍拍青年留在床头的钱袋。有钱了还去采药?这家伙要么是个植物学家,要么是个天生的劳碌命。
苏风苦笑:“娘亲去世时,葬礼是借乡亲们的银钱置办的,总不能一直赊着。”那意思就是,钱袋里的钱是用来还债的,好吃好喝依旧遥遥无期。
已经拖了一阵了,再拖一两天又如何?等我嫁入王府,还能不酬谢你么?真是朽木不可雕。刘翠翠懒得再理他,只用尾巴拍打床面表示不满,小爪子勾着钱袋的绳子,拖过来又拖过去,在床板上划起了圈。
——真是无声的僵持。
就在这时,一大块冰糖被青年搁在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松开钱袋,抱住糖舔了舔,嘴里顿时甜丝丝、凉丝丝的。
苏风把钱袋放进怀里,淡淡笑说:“等这块糖让你吃光了,我就回来了。”
趁着小狐狸舔糖块,苏风背着药篓挨家还了钱——他没告诉小狐狸,其实还能剩下一点点,给它买肉包吃。
依然是天高云淡,季节慢慢和暖。从一个最料峭的早春,渐渐草木生发,花开遍野。
苏风辞别留饭的乡亲,绕过福安镇,沿着小路入了镇北云雾迷茫的山谷,这样虽然清苦却闲适平和日子,即使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事情发生,也足以让青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在茅屋里的刘翠翠就不那么开心了。
为了让苏风早点回来,小狐狸使劲舔糖块,舔一会儿再用后牙啃啃,啃完了再舔。到最后,原本拳头大小的糖块已经可以放在嘴里含着了,月亮也上了中天。
刘翠翠翻着肚皮躺在床上,两只后爪翘成二郎腿,眯着眼睛要睡不睡,嘴里仍然含着糖块用力吸吮,把糖嘬得滋滋响。
如果有旁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异常——那种死宅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一只平凡的狐狸!
时间已经过了三更,苏风还是没回来。
刘翠翠口中的糖块早已吃光,只留下涩涩的后味。
小狐狸火大地抖抖耳朵:难道苏风说谎,拿了银子去眠花宿柳了?
哼,那点银子,不够吃杯茶的……
会不会是山中猛兽伤了他?
这个点钟如果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小狐狸甩着尾巴在床上走来走去,兜着圈子,整整一夜都从胡思乱想中度过,可它不敢去找苏风,它不知道青年究竟去哪里采药,更怕因此会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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