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考虑了很久,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说老实话最好,“楚留香”这名字无论是人是鬼听了也都会吃惊。
只要她吃惊,他就有机会了。
于是他立刻道:“在下楚留香”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这女子就冷笑了起来道:“楚留香嘿嘿,你若是楚留香我就是水母阴姬了。”
楚留香只有苦笑每次他说自已是“张三李四”时,别人总要怀疑他是楚留香,但每次他真说出自己的名字,别人反而不信,而且还似乎觉得狠可笑。
只听这女子冷笑道:“其实我早就已知道你是谁,你休想瞒得过。”
楚留香苦笑道:“我若不是楚留香,那么我是谁呢”
这女子厉声:“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小畜牲,那个该死的小畜牲。但我却未想到你居然还有胆子敢到这里来。”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忿怒,厉声又道:“你可知道茵儿是怎么死的么他就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害了她辈子,害死了她还不够,还想来干什么”
楚留香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有紧紧闭着嘴。
这女子更愤怒地道:“你明明知道茵儿已许配给薛大侠的二公子了,居然还有胆子勾引她,你以为这些事我不知道”
楚留香现在自然已知道这女人并不是鬼,而是施茵的母亲,就是以泼辣闻名江湖的金弓夫人。
他平生最头痛的就是泼辣的女人。
突听人道:“这小子就是叶盛兰么胆子倒真不小。”这声音比花金弓更尖锐,更厉害。
楚留香眼前又出现了只腿,穿着水红色的鞋,大红缎子的弓鞍鞋尖上还有个红绒。
若要看个女人的脾气,只要看看她穿的什么鞋子就可知道,这只鞋子看来就活像是两只红辣椒。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世上还有比遇见个泼妇更头痛的事,那就是遇见了两个泼妇。
他知道在这种女人面前,就算有天大的道理也讲不清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但他也知道花金弓的银弹必定已对准了他的脑袋,何况这位“红裤子”姑娘看来八成就是薛衣人的大女儿,施家庄的大媳妇,薛衣人剑法独步天下,他的女儿也绝不会挂省油灯。
他并不是怕她们,只不过实在不愿意和这种女人动手。
只听花金弓道:“少奶奶你来得正好,你看我们该把这小子如何处治。”
施少奶奶冷笑道:“这种登徒子,整天勾引良家妇女,活埋了最好。”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也难怪施少庄主畏妻如虎了,原来这位少奶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活埋人。
花金弓道:“活埋还太便宜了他,依我看,干脆点他的天灯。”
施少奶奶道:“点天灯也行,但我倒想先看看他,究竟有哪点比我们家老二强,居然能害得茵姑娘为他得相思病。”
花金弓道:“不错,喂,小伙子,你抬起头来。”
楚留香倒也想看看她们的模样。
只见这位金弓夫人年纪虽然已有五十多了,但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粉刮下来起码也有斤。
而且她那双眼睛仍是水汪汪的,左边瞟,右边转,还真有几分销魂之意,想当初施举人必定就是这么样被她勾上的。
那施少奶奶却不敢恭维,长长的张马脑,血盆般张大嘴,鼻子却比嘴还要大上倍。
她若不是薛衣人的女儿,能嫁得出去才怪。
楚留香忽然觉得那位施少庄主很值得同情,娶得个泼妇已经够可怜的了,而他娶的简直是条母马。
楚留香在打量着她们的时候,她们自然也在打量楚留香,花金弓那双眼睛固然要滴下水来,就连少奶奶那又细又长的马眼也似乎变得水汪汪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道:“果然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难怪我们的姑奶奶会被他迷上了。”
花金弓道:“他居然还敢冒充楚留香,我看他做楚留香的儿子怕还小了些。”
要知楚留香成名已近十年,江湖中人都知道楚留香掌法绝世,轻功无双,却没有几人真的见过这位香帅。
大家都想楚留香既然有这么大的名气,这大的本事,那么年纪自然也不会太小,有人甚至以为他已是个老头子。楚留香只有苦笑。
那老妇人梁妈不知何时也定到前面来,像是也想看看这“登徒子”的模样,楚留香觉得她看来倒很慈祥。
他心里忽然想起个念头,但这时花金弓已大声道:“无论我们要活埋他还是点天灯,总得先将他制住再说”
只见金光闪,她手里的金弓已向楚留香的“气血海”岤点了过来,原来她这柄金弓不但可发银弹,而且弓柄如韧刀,两端都可作点岤镊用,认岤即准,出手更快,居然还是点岤的高手。
楚留香现在自然不能装糊涂了,身子缩,已后退了几尺,他身子退得竟比花金弓的出手更快。
花金弓招落空,转身反打,金弓带起阵急风,横扫楚留香左腰,“点岤镊”已变为棍棒。
楚留香这才知道这位金弓夫人手下的确不弱,柄金弓竟可作好几种兵器用,难怪江湖中人都说她是江南武林的第位女子高手。
这时楚留香已退至妆台。已退无可退,这招横扫过来,他根本不能向左右闪避,再向后退,便要撞上妆台。而金弓夫人这招却显然还留有后着,就等着他撞上妆台之后再变招制敌,反点岤道。
谁知楚图香身子又缩,竟轻飘飘的飘到妆台的铜镜上,忽然间又贴着墙壁向旁边滑了出去。
他身子就仿佛流云般,可以在空中流动自如。
花金弓脸色这才变了变,顿道:“好小子,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
施少奶奶寒着脸道:“这种下五门的滛贼,偷鸡摸狗的小巧功夫当然会不错。”
她伸手探,掌中忽然就多了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剑,句话未说,已向楚留香刺出七剑。
这种短剑就是古代女子的防身利器这位少奶奶更是家学渊源,出手就用的是“公孙大娘”所创的“长歌飞虹剑”。
鲍孙大娘乃初唐时之剑圣,剑法之高,据说已不在“索女”之下,此刻施少奶奶将这八八六十四手“长歌飞虹剑”施展开来,果然是刃似飞虹,人如游龙,矢矫变化,不可方物。
何况,这屋子不大,正适于这种匕首般的短剑施展,她的对手若不是楚留香,人既已被逼到墙角,是再也避不开她这七剑的了。
只可借她遇着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叹了口气,喃喃道:“就算我是叶盛兰,两位也不必非杀了我不可呀”
他共只说了两句话,但这句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滑上屋顶,又自屋顶滑了下来,滑到门口。
花金弓顿道:“好小子,你想走,施家庄难道是你来去自如的么”
她出手也不慢,这两句话还未说完,但闻弓弦如连珠琵琶般阵急调,金弓银弹已暴雨般向楚留香打了过去。
银弹的去势有急有缓,后发的反而先至,有的还在空中互撞,骤然改变方向,有的却似乎射失手了,射在门框上,但在门框上弹之后,立刻又反激而起,斜斜的打向楚留香前面。
金弓夫人的“银弹金弓”端的不同凡响,不愧为江南武林的绝,但楚留香身子也不知怎么样转,已自暴雨般的银弹中飞了出去,身子再闪,就已远在十丈外。
金弓夫人怔了怔,步窜到门口,大声道:“喂,小子,我问你,你难道真是楚留香”
楚留香身子落在竹梢,轻轻弹又飞身而起,只见他挥了挥手,但却看不出是在招手,还是在摇手。
施少奶奶咬着牙道:“楚留香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会到这里来”
金弓夫人出了会儿神,忽然笑,道:“无论他是否是楚留香,反正都跑不了的。”
施少奶奶道:“哦”
金弓夫人目光遥控那边的座亭子,道:“你那宝贝二叔既然送了我们回来,没有吃宵夜的点心他怎么肯走呢我算准他现在定还在亭子里等着。”
施少奶奶嘴角也泛起丝恶意的微笑,道,:“不错,只要宝二叔在亭子里,无论是谁都走不了的。”
亭子里果然有个人,正坐在石级上,仰面望着天,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仔细看,他原来在数天上的辰星。
“千三百二十七,千三百二十八”
他年纪最少也有四十多了,胡子已有些花白,身上却穿着件大红绣花的衣服,绣的是刘海洒金钱,脚上还穿着双虎头红绒链,星光下看来,他脸色似乎十分红润,仔细看,原来竟涂着胭脂。
他心意的数着,面用手指指点点,手上也“叮叮当当”的直响,原来他手腕上还戴着几只接着铃锁的金圈子。
楚留香心想快离开这地方,本来也没有法意到亭子里还有个人,听到亭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才往那边瞧了眼。
只瞧了眼,他已忍不住要笑了出来,若是换在平时,他定忍不住饼去确瞧这活宝是何许人也,但现在他却已没有这样好的心情,脚尖微微点地,人已自亭子上掠了过去,只要再两个起落,便可出这片庭园。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飕”的声,条人影清般自亭子里窜了出来,挡在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掠上亭子再掠下,这人却自亭子里直接溜出,距离虽比楚留香短了些,但这种身手却还是惊人的很。楚留香再也想不到会在这用遇见轻功如此精绝的高手,再看,这“高手”居然就是那忙着数星星的活宝。
他站起来后,就可看出他身上的衣服又短又小,就像是偷来的,头发和胡子梳得很亮,上面还像是涂了刨花油,再加上股花粉姻脂,看来真有几分像是彩衣娱亲的老莱子。
楚留香也不禁怔住了,他看不出这么个活宝竟会有如此惊人的身手。
这活宝也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忽然嘻的笑,道:“这位大叔你是从哪里来的呀我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呢”
这老头子居然明他“大叔”,楚留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花金弓她们还没有追过来,楚留香眼珠转,也笑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大叔这两字在下实在担当不起。”
谁知他话刚说完,这活宝已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是个呆子,我明明只有十二岁,你却叫我老先生,我大哥听到了,定要笑破肚子。”
楚留香又怔住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道:“你你只有十二岁”
这活宝扳着手指数了数,道:“今天刚满十二岁,天也不多,天也不少。”
楚留香道:“那么你大哥呢”
这活宝笑道:“我大哥年纪可大得多了。怕比大叔还大几岁。”
楚留香道:“他是谁”
这活宝道:“他叫做薛衣人,我叫做薛笑人,但是别人都叫我薛宝宝薛宝宝薛宝宝。你说这名字好听不好听”
这白痴竟是代剑豪薛衣人的弟弟,这才叫做:“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实在不愿和这人多说,笑道:“这名字好听极了,但你既然叫宝宝,就应该做个乖宝宝,快让我走吧,下次我定带糖给你吃。”
他居然将这四五十岁的人叫做“乖宝宝”,连他自己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面拣着手,面已飞身掠起。
谁知这薛宝宝竟也突然飞身而起,顺手就自腰带上抽出毒蛇般的软剑,“删蹦,忽”,连三剑刺了出来这三剑当真是又快,又准。又狠剑法之迅速精确,就连中原点红,黄鲁直这些人都要乎其后。
楚留香虽然避开了这三剑却己被逼落了下来。
只见薛宝宝只脚站在对面的假山上,笑嘻嘻的嚷着道:“大叔你坏了我的大事,还没有赔找怎么能走呢”
楚留香望着他已弄不清这人究竟是不是白痴了。
看他的模样打扮,听他的说话,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白痴,但白痴又怎会使得出如此辛辣迅急的剑法
楚留香只有苦笑道:“我坏了你的大事什么大事”
薛宝宝瞬起了嘴道:“方我正在数天上的星星,好容易已将月亮那边的星星都数清了,可是你来,就吵得我全忘得干干净净,你非赔我不可。”
楚留香道:“好好好,我赔你,但怎么样赔法呢”
他嘴里说着话身形已斜窜了出去。
这掠他已尽了力,以楚香帅轻功之妙,天下有谁能追得上。
谁知薛宝宝竟像早己知道他要溜了,楚留香身形刚动,他手上套着的金圈已飞了出来。
只听“叮铃铃”连串声音四只金调子在晚空中划起四道金弧,拐着弯儿到楚留香前面。
楚留香只见眼前金花闪,“叮当,叮当”两声响。四只金锁在半空相击,突然迎面向他撞了过来。
这“白痴”不但轻功高,剑法高,发暗器的手法更是妙到极点,花金弓的银弹和他比,简直就像是小孩予在耍泥丸。
楚留香的去势既也急如流矢眼看他险些就要撞上金钥子了,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闹,他别无选择,身形斗然弓,向后退了回去两只手“分光捉影”抄往了三只金锁子,剩下的只也被他用接在手里的三只打飞。
这身子缩,伸手捉,说来虽容易,其实却难极了,无论身眼时间部位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错不得半分,若没有极快的出手,固然抄不到这四只金锁,若没有绝顶的轻功,也无法将金锁的力道消减,那样纵能勉强抄着金锁虎口怕也要被震裂。
只不过等他抄住金锁,他的人已退回原处。
只见薛宝宝跺着胸道:“大叔你明明说好要赔我,怎么又溜了,大人怎么能骗小孩子”
楚留香忽然发现这白痴竟是他生平罕见的难缠对手,他虽然身经百战,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对付才好。
薛宝宝还在跺着脚道:“大叔你说你究竟是赔,还是不赔”
楚留香笑道:“自然要赔的但怎么赔法呢”
薛宝宝立刻展额笑道:“那容易得很,只要你将月亮那边的星星替我数清楚就行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哪边”
薛宝宝伸手指了指,道:“就是那边。”
其实这时天上根本没有月亮,却有繁星满天,个人就算生了二百双眼睛,百只手,也没有法子将这满天繁屋数清楚的。
楚留香笑道:“哦,你说的是这边么那真好极了。”
薛宝宝眨着眼睛道:“为什么好极了”
楚留香道;“这边的星星我刚就已数过,共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薛宝宝道:“真的”
楚留香道:“自然是真的,大人怎么会骗小孩子,你不信就自己数数看。”
他心里早已打好主意,这“白痴”若是不上当,那么他这痴呆就必是装出来的,楚留香虽不愿和真的白痴打架,但对假自痴可就不同。
谁知碎宝宝已笑道:“你说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好,我数数。”他竟真的仰着头数了起来。
楚留香暗中松了口气,身子如箭般窜了出去,这时薛宝宝竟似已数得出神,完全没有留意到他。
楚留香这才知道真的遇见个武功高得吓人的白痴,他只觉有些好笑,又有些讶异。
这件事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决定暂时绝不想这件事,因为还有件更不可思议的事还未解决。
借尸还魂
施茵的魂魄似真的借了左明珠的体而复活了。
左二爷看到他拿回来的花粉时,也不禁为之目定口呆,汗流澳背;足足有盏茶时分说不出话来。
张简斋皱着眉问道:“那屋于是否真和她所说的完全样”
楚留香道:“完全样。”
张简斋道:“那位施姑娘真是今天死的”
楚留香道:“不错,她体还未收,我还看到那身衣服也”
左二爷忽然跳起来,大吼道:“我不管那是什么衣服,也不管姓施的女儿死了没有,我只知道明珠是我的女儿,谁也抢不走。”
张简斋道:“可是,她若不承认你是她父亲呢”
左二爷怒吼道;“她若敢不认我为父,我就我就杀了她。”
张简斋道:“你真的忍心下得了手”
左二爷怔了怔,道:“我为何下不了手我我我”廷
说到第三个“我”字,眼泪不禁已夺眶而出,魁伟的身子倒在椅上,仿佛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张简斋摇头叹息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竟至于斯,你我夫复何言”
左二爷双手府着头,沧然道:“可是可是你们难道要我承认明珠是那泼妇的女儿你们难道要我活生生的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别人”
张简斋用手摸着自己的胡子,来去的踏着方步,这江湖名医虽有妙手成春的本事,对这件事却也束手无策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她还在睡么”
左二爷躇然疆道:“还睡得狠沉。”
楚留香站了起来,道:“二哥你若相信我,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办吧。”
张简斋长叹道:“世上若还有个人能解决这件事,那必定就是楚香帅了,左二爷着不相信你,他还能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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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唐突佳人
天已亮了。
初升的阳光自窗子隙缝照进来,照见她的脸色苍白,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布满了红丝。
这确是左明珠的脸,确是左明珠的眼睛但这少女是否左明珠连楚留香也弄不清了。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才好,若称她为“左明珠”,她明明是“施茵”的思想和灵魂,但若她为“施茵”,她却又明明是“左明珠”。
这少女垂着头,咬着嘴唇道:“你既然已看过了,总该相信我说的话吧”
楚留香叹道:“你的确没有骗我。”
这少女道:“那么你为何还不放我走呢”
楚留香道:“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能回得去么”
少女道:“我为什么回不去”
楚留香道:“以你现在这摸样,你回去之后别人会不会还承认你是施茵”
少女眼泪立刻流了下来,痛苦着道:“天呀,我怎会变成这样子的你叫我怎么办呢”
楚留香柔声道:“我既然相信你的话,你也该相信我的话,无论你的心是谁,但你的身子的确是左明珠,是左轻侯的女儿。”
少女以手捶床,道:“但我的确不是左明珠,更不认得左轻侯,我怎么能承认他是我的父亲”
楚留香道:“但施举人只怕也不会认你为女儿的,只怕连叶盛兰都不会认得你,再也不会将宝香斋的花粉送给你了。”
少女身子震,嘎声道:“你怎么会认得他的”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怎么会认得他的”
少女低卜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会被。”
她忽又抢起头。大声道:“但不管怎么样那件事都早已过去,现在我已不认得叶盛兰,我只知道我是薛家未过门的媳妇。”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这件事最麻烦的就在这里,因为他知道左二爷早已将左明珠许配给丁家的公子了。
就算左二爷和施举人能心平气和的处理这件事,这女孩子就肯承认他们都是她的父亲,却也万万不能嫁给两个丈夫的。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砰”的声大震,接着就有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起来,有摔瓶子,打盘子的声音,有石头掷在屋顶上,屋瓦被打碎的声音,其中还夹着大群人吆喝怒骂的声音。
楚留香皱起了眉,觉得很奇怪,难道真有人敢到“掷杯山庄”来捣乱撤野。
只听个又尖又响亮的女子声音道:“左轻侯,还我的女儿来”
少女眼睛亮,大喜道:“我母亲来了,她已知道我在这里,你们还能不放我走么”
楚留香道:“她到这里来,绝不是来找你的。”
少女道:“不是找我找谁”
楚留香还未说话,花金弓尖锐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我女儿就是被你这老鬼害死的,你知道她得了病,就故意将所有的大夫全都藏在你家,让她的病没人治,否则她怎么会死我要你赔命。”
少女本来已想冲出去,此刻又怔住了。
楚图香叹道:“你现在总该知道她是为什么来的了吧”
少女步步往后退,颤声道:“她也说我已经死了,我难道难道真的已经死了吗”
楚留香道:“你当然没有死,只不过这件事实在太奇怪,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连你母亲也不会相信的,你现在出去她也不会承认你是她的女儿。”
少女发了半晌怔,忽然转身扑倒在床上,以手捶床,嘎声道:“我怎么办呢我怎么办呢”
楚留香柔声道:“你若是肯完全信任我,我也许有法子替你解决这件事。”
少女伏在床上,又哭了很久,才转过身,凝注着楚留香道:“你你真是楚香帅”
楚留香笑了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不是楚留香,但命中却注定了我非做楚留香不可。”
少女凝注着他的眼睛,道:“好,我就在这里耽三天,过了三天,你若还是不能解决这件事,我我就死,死了反而好些。”
楚留香觉得自己这时还是莫要和花金弓相见的好,所以决定先去好好睡觉,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办事。
他心里似乎已有了很多主意,只不过他却未说出来。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黑,左二爷已不知来看过他多少次,看见他醒来,简直如获至宝,把拉着他的手,苦笑道:“兄弟,你倒睡得好,可知道我这天又受了多少罪么我简直连头发都快急秃了。”
他跺着脚道:“你可知道花金弓那泼妇已来过了么她居然敢带了群无赖来这里吵闹,而且还要我替他女儿赔命”
楚留香笑道:“你是怎么样将她们打发走了”
左轻侯恨恨道:“遇到这种泼妇,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了,我若是伤了她,岂非要被江湖朋友笑我跟她般见识。”
楚留香道:“点也不错,她怕就因为知道二哥绝不会出手,所以才敢来的。”
左轻侯道:“我只有拿那些泼皮无赖出气,她看到自已带来的人全躺下了。气焰才小了些,但临走的时候却还在撒野,说她明天还要来。”
他拉着楚留香的手,道:“兄弟,你今天晚上好歹也要再到施家庄去走趟,给那母老虎个教训,她明天若是再来,我可实在吃不消。”他自己不愿和花金弓交手,却叫楚留香去,这种“烫芋头”楚留香虽已接得多了,却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左轻侯自己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我也知道这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但世上若还有个人能解决这种事,那人就是你楚香帅。”
这种话楚留香也听得多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小胡这次没有来,否则让他去对付花金弓,才真是对症下药。”
左轻侯道:“兄弟你你难道不去。”
楚留香笑了,道:“二哥你放心,我定有法子叫她明天来不了的。”
左轻侯这才松了口气,忽又皱眉道:“另外还有件事,也得要兄弟你替我拿个主意,花金弓前脚刚刚走,后面就有人跟着来了。”
楚留香道:“谁世上难道还有比花金弓更难对付的人么”
左轻使叹道:“芦花荡,七星塘的丁氏双侠,兄弟你总该知道吧今天来的就是吴钩剑丁渝丁老二。”
楚留香道:“丁氏双侠岂非都是二哥的好朋友么”
左轻侯道:“非但是我的好朋友,还是我的亲家,但麻烦也就在这里。”
楚留香道:“他莫非是来迎亲的”
左轻侯跌足道:“点也不错,只因我们上个月已商量好,订在这个月为珠儿和丁如风成亲,丁老二这次来,正是为了这件事。”
楚留香道:“上个月明珠岂非已经病了”
左轻侯道:“就因为她病了,所以我才想为这孩子冲冲喜,只望她嫁过去,病就能好起来,谁料道现在竟会出了这种事”
苦着脸道:“现在我若答应他在月中成亲,珠儿珠儿怎么肯嫁过去,她若不答应,又能有什么法子推托,我我这简直是在作法自毙。”
楚留香色只有摸鼻子了,喃喃道:“不知道花金弓是否也为他女儿和薛二少订了婚期”
只见个家丁匆匆赶过来,躬身道:“丁二侠叫小人来问老爷楚香帅是否已醒了,若是醒了,他也要来敬楚香帅的酒,若是没有醒,就请老爷先到前面去。”
楚留香笑道:“久闻丁家弟兄也是海量,张简斋却要保养身体,连杯酒都不饮的,丁老二定觉得个人喝酒没意思。”
左轻侯道:“不错,兄弟你就快陪我去应付应付他吧。”
楚留香笑道:“二哥难道要我醉薰薰的闯到施家庄去么”
江湖传说中,有些“酒侠”“酒仙”们,酒喝得越多,武功就越高,楚留香总是觉得这些传说有些可笑。只因他知道个人酒若喝多了,胆子也许会壮些,力气也许会大些,但反应却定会变得迟钝得多。
斑手相争,若是个人的反应迟钝了,就必败无疑。
所以楚留香虽然也很喜欢喝酒,但在真正遇着强敌时,头脑定保持着清醒。奇怪的是,江湖中居然也有人说;“楚香帅的酒喝得越多,武功越高。”
楚留香认为这些话定是那些不会喝酒的人说出来的,不喝酒的人,好像总认为喝酒的人是某种怪物,连身体的构造都和别人不同,其实“酒仙”也是人,“酒侠”也是人,酒若喝多了的人,脑袋也样会糊涂的。
今天楚留香没有喝酒,倒并不是因为花金弓婆媳难对付,而是因为那武功绝高的“白痴”。
他总觉得那“白痴”有些神秘,有些奇怪,绝对不可轻视。
三更前楚留香便已到了“施家庄”,这次他轻车熟路,直窜后园,后园中寂无人迹,只有那竹林闻的小屋里仍亮着灯光。
施茵的体莫非还在小屋里
楚留香轻烟般掠上屋顶,探首下望,就发现施茵体已被搬了出来,个青衣素服丫头打扮的少女正在收拾着屋子。
灯光中看来,这少女仿佛甚美,并不像做贱事的人。
她的手中在整理着床铺,双水汪汪的眼睛却瞟着妆台。忽然伸手拿起匣胭脂偷偷藏在怀里,过了半晌又对着那铜镜,轻轻的扭动腰肢,扭着扭着,自己抿着嘴偷偷的笑了起来。
楚留香正觉得有些好笑,突听人道;“这次你总逃不了吧”
屋角后人影闪,跳了出来。
楚留香也不禁吃了惊。这人好厉害的眼力,居然发现楚留香的藏身之处。
谁知这人连看也没有向他这边看眼,嘴里说着话,人已冲进了屋子,那是个穿着自孝服的少年。
那丫头显然也惊了惊,但回头看到这少年,就笑了,拍着胸笑道:“原来是少庄主,害得我吓了跳。”
楚留香这才看清了这位施家庄的少庄主,只见白生生的腿,已有些发福,显然是吃得太好,睡得太足了。
他身上穿的虽是孝服,但犹可看到里面那身天青的缎子衣服,脸上更没有丝毫悲戚之色,反而笑嘻嘻道:“你怕什么我也不会吃人的,最多也不过吃吃你的嘴上的胭脂。”
那丫头笑道:“人家今天又没有搽胭脂”
施传宗道:“我不信,没有搽胭脂,嘴怎么会红得像樱桃,我要尝。”他面说着话,面已接住了那丫头的腰。
那丫头跺着脚道:“你你好大的胆子,快放手,不然我可要叫。”施传宗赌着气道:“你叫吧,我不怕,我也没有偷东西”
那丫头眼珠子转,似笑非笑的娇着道:“好呀你想要挟我,我才不稀罕这匣胭脂,我若想要,也不知有多少人抢着来送给我。”
施传宗笑道:“我送给你,你送给你好樱儿,只要你肯将就我,我把宝香斋的胭脂花粉全都买来送给你。”
樱儿咬着嘴唇道;“我可不敢要,我怕少奶奶剥我的皮。”
施传宗道:“没关系,没关系那母老虎不会知道的。”
他身子扑,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樱儿喘息着道:“今天不行,这地方也不行昨天二小姐她。”话未说完嘴就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施传宗的喘息声更粗,道:“今天不行,明天就没机会了,那母老虎盯得好凶好樱儿,只要你答应这次,我什么都给你。”
楚留香又好气,又好笑,想到那位少奶奶的“尊容”,他也觉得这位少庄主有些可怜。
他也知道老婆盯得越死,男人越要像嘴馋,天下的男人都是样,也不能怪这位少庄主。
只不过他选的时候和地方实在太不对了,楚留香虽不愿管这种闹事,但也实在看不下去。
那张床不停地在动,已有条白生生的腿挂下床沿。
楚留香突然敲了敲窗户,道:“有人来了。”
这短短四个字还没有说完,床上的两个人已经像两条被人啃着尾巴的猫般颤了起来。
施传宗身子卷成团的发抖。
樱儿的胆子反倒大些,面穿衣服,面大声道:“是谁想来偷东西吗”
施传宗立刻道:“不错,定是小偷,我去叫人来抓。”
他脚底抹油,已想溜之大吉了。
但楚留香身子闪,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施传宗也不知这人怎么来得这么快的,吃惊道:“你是什么人“好大胆子,偷东西居然敢做到这里来,快夹着尾巴逃走,少庄主还可以饶你命。”
看到来人是个陌生人,他的胆子也忽然壮了。
楚留香笑道:“你最好先明白三件事,第,我绝不会逃走,第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第三我更不怕你叫人。”
他根本没有做出任何示威的动作,因为他知道像施传宗这样的风流阔少,用几句话就可以吓住了。
施传宗脸色果然发了青,吃吃道:“你你想怎么样”
楚留香道:“我只问你想怎么样是要我去将你老婆找来还是带我去找梁妈。”
施传宗怔了怔,道:“带你去找梁妈”
楚留香道:“不错这两样事随便你选样。”
这选择简直竟像问人是愿意吃红烧肉,还是愿意吃大便样,施传宗颗心顿时定了下来。
他深怕楚留香会改变主意,赶紧点头道:“我带你去找梁妈。”
小院中的偏厅已改作灵堂。
梁妈坐在灵位旁,垂着头,似又睡着了,暗淡的烛光,映着黄棺柩,映着她苍苍白发,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凄惨。
施传宗带着楚留香绕小路走到这里,心里直在奇怪,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人找梁妈是为的什么
只见楚留香走过去站在梁妈面前,轻轻微咳了声。
梁妈惊,几乎连入带椅子都跌倒在地,但等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时,她已哭得发红的老眼中竟也露出丝欣慰之意,道:“原来又是你,你总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也不枉茵儿为了你”
说到“茵儿”,她喉头又被塞住。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认得你的人,定会以为你才是茵姑娘的母亲。”
梁妈哽咽着道:“茵儿虽不是我生的,却是我从小带大的,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有她可算是我的亲人,现在她已死了,我我”
楚留香心里也不禁觉得有些凄凉,这时施传宗已悄悄溜走,但他却故意装作没有看到。
梁妈擦着眼泪,道:“你既来了,也算尽到了你的心意,现在还是快走吧,若是再被夫人发现,怕就”
楚留香忽然道:“你想不想再见茵姑娘面”
梁妈霍然抬起头,吃惊的望着他,道:“但但她已死了”
楚留香道:“你若想见她,我还有法子。”
梁妈骇然道:“你你有什么法子难道你会招魂”
楚留香道:“你现在也不必多问,总之,明天正午时,你若肯在秀野桥头等我,我就有法子带你去见茵姑娘。”
梁妈呆了很久,暗哺道:“明天正午,秀野桥,你你难道”
突听人道:“好小子,算你够胆,昨天饶了你命,今天你居然还敢来”
楚留香不用回头,就已知道这是花金弓来了,但他看来点也不吃惊,似乎早就等着她来。
只见花金弓和施少奶奶今天都换了身紧身衣裤,还带着十几个劲装的丫环,每个人都手持金弓,背插双剑,行动居然都十分矫健。
楚留香笑了笑道:“久闻夫人的娘子军英勇更胜须眉,今日见,果然不虚。”
花金弓冷冷笑道:“你少来拍马屁,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不是楚留香”
楚留香道:“楚留香,我看来很像楚留香吗”
施少奶奶铁青着脸,厉声道:“我也不管你是楚留香,还是楚留臭,你既然有胆子来,我们就有本事叫你来得去不得。”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威风呀,好杀气,难怪施少庄主要畏你如虎了。”
施传宗忽然在窗子外探头,大声道:“我们夫妻是相敬如宾,你小子少来挑拨离间。”
花金弓道:“废话少说,我问你是想活还是想死”
楚留香道:“在下活得蛮有趣,自然想活的。”
花金弓道;“你若想活,就乖乖的跪下来束手就缚,等我们问清楚你的来历,也许也许非但不杀你,还有好处给你。”
她故意将“好处”两个字说得又轻又软,怎奈楚留香却像点也不懂,淡淡问道:“我若想死呢”
花金弓怒道:“那就更容易,我只要抬手,连珠箭发,你就要变刺了。”
楚留香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做刺又何妨”
花金弓道:“好,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她的手招,金弓已搭起。十几个娘子军也立刻张弓搭箭,看她们的手势,已知道这些小泵娘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何况“连珠箭”连绵不绝,就算能躲得了第轮箭,第二轮箭就未必躲得开了。
谁知就在这时,楚留香身子忽然闪,只听连串娇呼,也不知怎地,十余柄金弓忽然全都到了楚留香子上,十余个少女石像般定在那里,竟已全部都被点了岤道,花金弓和施少奶奶虽然明知道:“漂亮小伙子”有两下子。”却从未想到他竟有如此快的出手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柄弓,两口剑,闪电般攻出。
但楚留香今天却似存心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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