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夫人关切的样子，罗术哪能真把对以后的担忧说出来，没发生，又不知何时发生，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令人担心。
只说有事，要出去转一圈，待走到前院，本想命人叫钱学游，听跟在身后的侍女说，他正与翠珠算帐，挥手找两名护院，便衣走了。
一路走在灵州街头，这还是第一次随意闲逛，以往都是钱学游事前安排或由他引导，哪里有好的吃食，哪里有趣的地方，青楼哪家姑娘不错，知名度较高。
今天一个人，心中有事，有点茫然，也觉得这样也好。
走到一家酒馆，只命跟随远远跟着，自己直接走进去，点了两菜一壶酒。
拿着酒杯，却又觉得挺没意思的，这算什么，自己解闷，堂堂的罗府当家的，要解闷在自己家里喝点也行，眼前这两道平常菜味，咀嚼也没什么味。
正想要起身离开，对面桌坐下一人。
破败葛巾布衣，脸上被岁月凋零的道道沟壑，年龄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可这脸却看起来更老些，挥手让伙计拿个杯过来，拱手作揖。
“兄台，在下打扰，讨一杯酒水。”
来人看似穷困，可说话点指利落干脆，一看就是那种走江湖，混吃喝的主儿。
罗术忙接话，“这位朋友，如果想喝，尽管叫酒，在下失陪了。”
说完，把银子拍在桌上，足够喝一下午的酒钱，原以为就此不会被打扰，谁知道，那个中年人诡异地一笑。
“兄台，一看愁容满面，想是心中有事，莫若简单说来，或许在下也能帮出点招数。”
馋酒就馋酒，还要他作陪，罗术听那口气，到象有什么说法。
左右也无事，到也觉得有趣，当是打发时间。
那人看罗术落坐，停了片刻，未见他说出点什么，马上把话接上。
“在下来自北方部落，来灵州讨生活，没想到，这里讨生活却不易，本人浑身上下就会点武艺，本来想弄点把式，谁想到灵州府可玩可闹的很多，对我这武艺也无新鲜，唉……”
罗术自然知道，灵州人业余生活堪比临安府，不只是有钱的，就算是没钱的平民百姓，喝茶饮酒，看傀儡戏，看相扑，参与诗会等等，可谓乐趣无穷。
他现在想把这无穷带给更多的人，当然，最主要繁荣代表罗府前景也越来越好。
这些外地来打工的，以为凭点身上技艺就能赚到钱，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看罗术只是低头沉思，那中年人又拱手。
“说来令人笑话，也有数日，腹中空囊，正不知去向，要是没看到兄台在此，欲要离开，舍弃这一桌酒菜，也不敢打扰。”
说完，瞥了一眼桌的两道菜，吧嗒下嘴唇。
罗术看出对方虽然厚脸皮，也是老实人，一个男人饿成这样，才豁出去，也是有点可怜。
端起酒，敬对方，“来，朋友，想喝就喝，灵州不好混，或去别处，或回家，不必割舍。”
听到这么劝慰，中年人眼神怪怪的，象有什么心事，当即抑头把酒入肚，又顺便夹了两口菜，咀嚼了两口，象是下了很大决心。
“实不相瞒，北方战势混乱，如非迫不得已，如我之逃难者，怎么会流落异乡，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在这踏实住下，家里还有娘娃要养活。”
难民？
到是听锦衣营每天的报告里，说过类似的人流，不只是灵州，整个夏国都成了这些难民逃跑的去处，能跑远的，直接去了宋境。
与宋的自然灾情不同，这些人逃的是兵灾**，不是家里不能养活，不逃跑，只有两种出路。
要不被抓当兵靶子，要不成为战争被荼毒的泄愤对象。
早就听说，草原蒙古部
落，双方开战，赢者会掳掠对方的牛羊，人丁，女人，以充实大战后自己的损失，但多数男丁实际上活不下来。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所属，谁会减少仇恨的火苗，牛羊最实惠，女人最软弱，成为每次大战的收获。
每每大战后，饮酒吃牛羊肉，发泄女人，就成为庆祝的盛宴。
在与这个蒙古族中年男人的叙述里，他听到同样的故事。
“本想逃到南方，可心中记挂妻儿，又相信故土，只等战火停息，再回去吧。”
哪里还有结束，蒙古部落的大战现在还只是开始，未来数十年，才进入鼎盛，不断以杀伐来赢得胜利，以打败对手作为振作族群士气的动力，战争也是凝聚内部力量的手段。
这些话，当然罗术不可能跟对方说得太多，不过落难的人流，漂泊四海，到处为家，战争自有它残酷的一面，也有人解释它是民族融合的过程。
喝下两杯酒，看男子喝起菜来，也是凶猛，让伙计又端上来两碗面，随之被他吃下，想来也饿得要紧。
这时候，他到想到一个疑惑。
“蒙古部落连年大战，就没有办法停止吗？”
男子象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突然仰头，对着北方天空注视。
“长生天在下，草原永不落的太阳，永远滋养我们，但或许它也有生气的时候，不时会发火，让这片草原又陷入战火之中。”
说来说去，实际还是讲，一切都因为物质，为了活命，战争根源，实际就是人口增加，吃喝不足的原因。
这种话，估计说出来，人家也是似懂非懂。
说战争是因为吃喝到是明白，说解决了吃喝，战争就能不再发生，似乎也不太可能，毕竟草原那么大，谁又有能力解决这么多人的吃喝。
再说下去也无意，罗术又敬了对方一杯酒，送上银两。
“这位朋友，也算有缘，这点银两不多，请收下，在下告辞。”
那蒙古男子到很客气，直接给他拱身九十度的大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这到让走到门口的罗术有点动容。
看他疲惫的身躯，也是肩扛全家的重任，这种男儿到是令人佩服，不管自己有用无用，总是在努力，为了活命也好，为了养家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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