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还有没捉虫的吗?”祈忆凌把小狗拨向负责帮它们洗澡的人,同时转脸问负责把脏小狗送来捉虫的人。
“就剩一只了,乐乐,来,让姐姐帮你捉虫。”一个笑容可掬的女生把一只棕黄色的土狗带过来,朝祈忆凌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不客气。”祈忆凌顺手带过这只叫乐乐的小狗,一眼就看见它左眼上方有只直径三四毫米的蜱虫。祈忆凌第一次伸手摘没摘出来,怕伤着小狗的眼睛,有点迟疑地看着那只碍眼的寄生虫。
“怎么了?”一个人在祈忆凌旁边蹲下。
“摘不下来。”祈忆凌听出那是苍阳的声音,往旁边悄悄地移动了一点,惜字如金地回答。
宇宙在上,他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岗位上呢?是妖那孖星战队的统帅也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探子也罢,只要他不要老是出现在她身边就好了。王子殿下尚未苏醒,她可不想这事还要多生波折。
“你刚才一直都是直接用手摘下来的?”他看了眼祈忆凌旁边,似乎想找什么东西。
“要不然呢?”祈忆凌有点焦灼地看着那个越来越碍眼的点,语气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在这里等等!”他匆匆抛下一句话,往祈忆凌后方的小屋子跑了过去。
祈忆凌听着脚步声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从树隙间漏进的阳光原本懒洋洋地躺在她身上,忽然就被他拦住了。他的影子在祈忆凌左边一下子缩短了,气息却在她右侧扩散开,空气里密仄仄的除了在阳光中翻飞的尘埃,还有笼在他身上的阳光,也还有阳光在他衣服、头发边缘泛化出的光环。
祈忆凌有点失神:他明明一来到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打扫各个狗舍猫舍以及给猫狗除虫和洗澡,周围的空气里都是扬起的浮尘,怎么现在的他还有那种炫目的干净?
“直接这样摘下来的话很容易弄伤它们的皮肤,”苍阳的声音把祈忆凌从恍惚中唤醒,但马上就以其特有的醇厚将祈忆凌带进了另一种朦胧的状态。大概是祈忆凌的表情有点茫然,他看着祈忆凌笑了笑,“当然,事先没提醒你是我的疏忽。”
“咳,”祈忆凌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喉咙,“当然是你的疏忽。”
他已经移到乐乐身上的目光又往祈忆凌的脸有意无意地晃了晃,祈忆凌不自然地别开了脸,隐约听到他低低笑了声。她不服气地回头,想说点什么,却被他捏着棉签的手指攫去了注意力。
修长、白皙的手指,指骨节节分明,却并不显得过分消瘦,指甲剪得极短,只差一毫米的样子便要到肉。他的指甲盖看上去也较常人的修长,没有涂任何特别的东西,倒比大部分擦好了护甲油的女性的指甲还要有光泽。祈忆凌端详了自己那勉强算得上纤细但在他面前显得相形见绌的十指,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苍阳仔细地把棉签上的液体涂到蜱虫身上,静待几秒钟,之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貌似被熏晕了的寄生虫摘了下来:“让蜱虫自己松开,扯伤小狗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顿了顿,又说,“要不你到那边跟他们一起帮小狗们洗澡吧,这里我来就好了。”
“凭什么啊?”祈忆凌下意识地犟嘴回了句。
“我知道你不怕虫子,但我以为你会想藉此避开我。”
“啊?”祈忆凌愣住了。之后轻轻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宇宙在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
“既然你不在意,”他把手上的另一个瓶子递给祈忆凌,自顾自又翻找起乐乐的毛发,“那就由我负责摘蜱虫,你负责涂肥皂水吧!”
祈忆凌拿着瓶子想了想,现在反悔搞不好还会惹人怀疑,于是默不作声地把蘸了肥皂水的棉签朝之前被蜱虫占据了的地盘轻轻点了下去。
不知道栖息在哪个枝桠上的知了自得其乐地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周围的知了全被点燃了奏鸣的热情,鸣叫声连成了一片。乍听下去有点聒噪,可不知为什么,祈忆凌总觉得有阵微微的风迎面拂来,不疾不徐地抚平了躁动的心。
章十一 柳暗花明又一村(2)
“好了,我去帮它洗澡。”把乐乐身上能找到的最后一只蜱虫处理完毕,祈忆凌抱着它准备站起来。
还没完全站直,祈忆凌心中就暗叫不妙。她从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刚才蹲得久了,猛地站起来,身体就无法自控地左摇右晃,唯一能记住的就是紧紧抱着怀里安静的乐乐。
就在祈忆凌以为自己会一头栽到地面上时,一双手坚定而温柔地扶住了她的肩。
她用了好几秒的时间重新找回重心,之后有点尴尬地朝手的主人回头道谢。
“凌瑄,你来帮乐乐洗澡吧!”他把小狗从她手上拿起,递给另一个女生。祈忆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低说了声,“你过来。”然后手就被牵了去。
祈忆凌懵懵懂懂走了几步,被人摁住肩坐到了一张矮凳上。她斜对面有棵矮小的灌木在风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叶儿嬉闹着从这一头荡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摇回这一头。
祈忆凌被那深浅不一的绿色晃花了眼,等她终于感觉到神清气爽的时候,收尾工作也已经做好了,她抓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自己脚旁的背包,跟着大部队往公交车站走去。
祈忆凌刷了公交卡,坐到离自己最近的靠窗空座上。从车窗能看到他们刚刚离开的动物保护中心,经过一番清洗后,地面上还残留着水迹,在阳光下有种缓缓波动的感觉,仿佛在海洋中航行的诺亚方舟。
“表嫂,”靳可在车窗上敲了敲,朝祈忆凌打个眼色,笑容暧昧不清,“加油和我哥培养感情,我看好你哟!”
祈忆凌没来得及抗议句子里的称呼和内容,车就开动了,她换到靠走道的座位上,眼睁睁地看着靳可绕过车颇为欢脱地走到了马路的对面。一回神,发现苍阳居然趁她不注意坐到了她刚刚才离开的座位上。
“宇宙在上,不知道刚才他听到了没有。”祈忆凌暗骂自己怎么走神了还记得给人让道,偷偷看了眼表情莫辨的他,不由得感觉浑身不自在,还觉得有股子莫名其妙的寒气在体内乱窜。
“那啥,空调开得好像有点冷哈!”祈忆凌瑟缩着憋出一句话,刚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好像这样就能把冒出来的傻气收回去似的。
他没说话,抬手把正对着祈忆凌的空调口转开了。
接近正午的阳光大喇喇地瘫在车顶上,车厢里其实一点不显得凉。车在过江的桥上出乎意料地堵住了,车窗外有辆宝蓝色的小车盛着明亮得让人晕眩的阳光不时往前挪上一米半米的,但始终没有离开祈忆凌的视线。祈忆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着魔似地盯着它看,眼睛很快就扛不住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跟我在一起很无聊吗?”
“呃?”祈忆凌愣了一下,才察觉是苍阳在跟自己说话。她想了想,没话找话说,“靳可,就是这个活动的负责人,听她说她是你表妹?”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祈忆凌自个儿嘀咕,但没把这问题说出声。她想了想,决定还是问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她还说从十二岁第一次见你起就一直想嫁给你来着。你怎么想的?”
刻意忽略掉真正的重点,祈忆凌看向苍阳的目光中,好奇之中难免夹杂了点心虚。
苍阳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摇头算是怎么个意思?不知道?不同意?没想法?不告诉你?
祈忆凌还想追问,公交车却猛地刹住了,幸好她一直扶着前座的椅背,没有从座位上摔出来。即使是这样,她的手腕还是感觉到了阵阵的抽痛。
车里的大半乘客大概也跟祈忆凌有着差不多的遭遇,于是一片“司机,怎么开车的”的质疑声在车厢里蔓延开去,司机则神神叨叨地骂着一只据说刚才突然冲出马路的汪星人。
祈忆凌在重新加速的车厢里惊魂甫定,也不由得责怪起这出现得不合时宜的汪星人。她好容易又破了八卦戒,结果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都没得到。这会儿想再追问,不但像过了时效,而且怎么捡起已经掉下的话匣子还是个问题。
车里的喇叭开始响起报站声,祈忆凌的视线无可依傍,靠近走道的左肩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祈忆凌如获大赦般扭头看去,居然看到一只毛色黑白灰相间的肥头大鹅蔫头蔫脑地躺在一个竹编提篮里,见祈忆凌看它,没精打采地啭了一声,那肉瘤一般的冠吓了祈忆凌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再顺势回头,额头上忽而有了种轻柔的触感。
糟了,怕是撞到苍阳了!
“宇宙在上,这倒是打开话匣子的好时机。”祈忆凌自个儿嘀咕了一句,又期期艾艾地说了句:“对不起。”
“没关系。”他的声音近得仿佛是早就存在于她的脑中,祈忆凌心里有根弦一下子绷紧了,狐疑地微微向后退了半分,看着他——
果然,刚才她的额头碰到他的唇了。
祈忆凌顿时窘迫得一个头两个大。刚才她说了什么来着?——“对不起”?还能再可笑一点吗?可怕的是脑袋似乎还是有点转不过来,祈忆凌微微开口,居然是一句:“谢谢。”
“不客气。”他反应倒是快速准确得让人抓狂。
宇宙在上,我怎么就那么有礼貌呢?
别扭的感觉开始蚕食祈忆凌的心脏、脑细胞和毛细血管,她费了老鼻子劲才压制下伸手摧残自己那好不容易梳服帖的马尾的冲动。
“你是不是有病啊?”祈忆凌天人交战了好久,冒出了楞头楞脑的一句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祈忆凌伸出舌头,忍着剧痛狠狠咬了自己一下,心想要是这样能让自己清醒一点也算是值了。虽然苍阳脸上没有半点被冒犯之意,祈忆凌还是小心翼翼地修改了一下措辞,“呃,我是说,你是不是患了某种病,就是那种发作的时候会严重到休克的那种?”祈忆凌忽然想起了那次让自己三魂吓丢了七魄的初遇。虽然那之后又见了好几次,但祈忆凌一直没找到时机弄清楚这件事,想想今天自己反正说了那么多蠢话,多一句少一句也无妨了。
“看情况吧,如果情况需要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祈忆凌正准备拿他的话当重新定位的参考,没想到他一脸促狭的笑意,和刚才在动物中心那副诚恳认真的样子判若两人。再联想到在酒吧和祝捷会上见到的他,祈忆凌只觉得面前的人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那个,苍——学长,其实你条件这么好,怎么不交个女朋友呢?”反正八卦戒已经破了,祈忆凌干脆破罐子破摔,关心起对方的感情生活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想了想,沉吟道,“不过你这条件,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一个人能镇得住,可惜人家早就有骑士先生了……”说到这,祈忆凌猛地打住,伸手又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我可是冥王星的战士,怎么还干起扯皮条的勾当了?
“原来你有当红娘的爱好?其实,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那不如——”仿佛嫌祈忆凌还不够懊悔,苍阳歪着头看她打趣,“干脆请你牺牲一下?”
“学长,您别逗我了,”祈忆凌脸色陡然青了,打呵呵道,“牺牲我没有关系,但不能牺牲您啊!”
“我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耸耸肩,收敛了揶揄的表情,“你和主唱怎么样了?”
祈忆凌咬起下唇,本想拉大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但是她另一边站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祈忆凌实在不想和他滚圆的肚子亲密接触,只得正襟危坐。
他见祈忆凌不回话,缓慢地往车窗的方向移了过去。
“s大学站到了,到站的乘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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