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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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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忆凌不想显得太急切,干脆先抛了两个烟雾弹:“孩子是得了厌食症么?还是不听话太调皮了?”见高馆长神色不对,她赶忙把正主抛了出来,“还是尿床?便秘?”

  “嗐!”高馆长又叹了一口气。

  祈忆凌知道确实是对了,接着澄清问题:“听您说孩子的问题也有好几个月了,应该不是一直都很严重吧?时轻时重?”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问,“那我冒昧点再问一句,孩子的问题是不是跟您和太太的矛盾有点关系,譬如说,你们要是吵得凶了,孩子的问题就会严重点,要是和好了,孩子的问题也就没那么严重了?”

  “你一说,好像是有这么点意思。”高馆长狐疑地点点头,那眼神仿佛在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再大胆推断一下,你们之间的矛盾深了,孩子见你们吵得凶,问题就变严重了,于是你们就顾不上吵了,都去关心孩子去了,慢慢地孩子就好了些。然后,等下次你们再吵,这个过程又重复一次。”见高馆长的表情越发狐疑了,祈忆凌补充道,“高先生,我刚好是s大心理学系的学生,您孩子的问题主要是心理层面的,我们上课也有学过,解决的方法其实也不难。”

  “你是说真的?”高馆长一下子站了起来,“真的?”

  “说是不难,其实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祈忆凌一边解释一边在心里庆幸:宇宙在上,得亏他们家的问题是典型案例,要不然我就算看得出问题也说不出个道道来。

  就这样,凭借着名校高材生的光环,祈忆凌接下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非正式个案。和高先生商定好改日上门拜访了解情况并制定对策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学校,第一时间到心理学系楼找老师讨教。

  从小学到高中,祈忆凌只在高考前因为质疑参考书上给出的答案向数学老师提出过问题,到了大学就更不用说了,除非被不幸点名回答,她在课堂上从来都是个闷声不发的葫芦。专业课上有涉及到相关问题没错,但那要到大二下学期的《变态心理学》和大三上学期的《心理咨询与治疗》才会详细介绍。祈忆凌还身在大一,虽然有偷空旁听过这两门课,也多少看过几本心理咨询和家庭治疗的书,但理论和实操的距离好比梦想和现实,当中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为了顺利完成这个任务,祈忆凌不敢不找督导。但毕竟是违规操作,她也不能对导师实话实说。通过第一次长达三个小时的家访,确保基本掌握好高馆长家的情况后,她装作学而不倦的优质学生,以“探讨案例”为借口,藉着上述两门课任课教师的丰富经验,制定了一个具有针对性,以家庭系统理论为基础、结合认知行为技术的治疗计划。

  夫妻矛盾是个难题,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祈忆凌也不敢期待这种问题能在半个月时间里得到明显改善。为了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她与高馆长夫妇约法三章,让他们在增进沟通的同时,努力做到在孩子面前假装没有矛盾。经过隔一天两小时的密集家访,高馆长小孩的问题在十天后明显改善了,趁着高馆长情绪还好,祈忆凌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场馆的问题:“高先生,您看我们这个演唱会也差不多是时候举行了,您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下另一个活动的负责人,我看能不能跟他们谈谈。”

  “小祈啊,我可以帮你问问,”高馆长看到祈忆凌揭了创可贴的手指上仍带着明显的伤痕,表情有些心虚,“可不敢打包票。”

  祈忆凌虽然心急,但也没有急到要拆高馆长下台阶的程度,说了句“那我就等着您的消息了”就打道回府。离开高馆长家不到两小时,她就收到了高馆长的电话,说场馆的事对方给自己卖了个面子,总算谈好了,也不用祈忆凌这边再交涉。

  祈忆凌连声道谢,一挂掉电话就全身无力地瘫在了床上。

  这十天,她就像个全速转动的马达,早就超过了负荷。但她还不能倒下,演唱会还在等她。场馆虽然顺利租到了,但她不能对高馆长过桥抽板,问题一天没解决,每两天两小时的家访就不能断。

  她还得继续全速转动,要催眠自己是个不知疲倦的战士,就算累得要死也不能倒下。

  再难捱,时间还是到了演唱会前一天。祈忆凌检查好了场馆的布置,灯光、音响乃至乐器的性能,一一嘱咐了十多个报名当工作人员的乐队粉丝各人的岗位和工作要点,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宿舍。

  演唱会安排在周六晚上,一夜无眠的祈忆凌一大早就拖着沉重的躯壳又去检查了一遍灯光和音响。

  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祈忆凌听到了不少对演唱会的议论。

  她努力了半个月的成果终于要展示在众人面前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只希望这一天快点过去。

  下午,“hope”把所有的乐器搬到了场馆,把音响都开了作最后一次彩排。

  彩排只有祈忆凌一个观众,她坐在场馆最边缘的那排座位上,远远地看着王子殿下和他的亲信们,露出了半个月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虽然彩排很成功,但祈忆凌这个唯一的观众还是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枕在霍霓的大腿上。出乎她意料的是,霍霓正抽着一根细细的绿色香烟。

  “醒了?”霍霓扶着她坐起来,掐灭了烟,看着舞台的方向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只要演唱会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祈忆凌有想把霍霓的烟抢过来重新点着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以希冀的目光看着摆在舞台中准备就绪的乐器。

  章十 山重水复疑无路(4)

  晚上七点正,hope“热情无限”校园感谢演唱会正式开场。

  以一场校园演唱会的标准来看,一切都很完美。

  音响效果极佳,场馆只装得下五百人,即使是坐在最边上的,都像听到歌手在自己耳边低吟浅唱。

  灯光很绚丽,但没有故作花俏,不会出现为追求效果而不慎晃花眼的情况。

  有粉丝自制了灯牌,没有的也在门口领到了气锤和荧光棒。考虑到可能会影响演出,哨子并不多,只发了不到五十个,效果恰到好处。

  场馆布置得很温馨,有气球和彩带,但并不会太繁琐。彩球彩带摆放的位置很花心思,细看可以发现绕场一周刚好摆成了演唱会的全称:“hope”是绿色的,因为这是最接近希望的颜色;“热情无限”是浓得要燃烧起来的红色,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校园感谢演唱会”是边缘泛着蓝光的金黄色,是收获的颜色。

  经过精心编排的曲目,讲述了一个美好的故事,里面有亲情、友情和爱情,有爱情从相遇到相知,从清淡到浓烈,再从热烈到平稳的过渡,也有人的成长,从无知到求知,从萌生希望到追求理想,到一切瓜熟蒂落,完满得不真实。

  “怎么样?”祈忆凌眼睛清亮地盯着舞台中央,拿手肘戳了戳坐在自己身侧的程意清。

  祈忆凌身为演唱会总策划,身兼舞台、灯光、音响、外联多职,一周前只意思意思拿了五张票。谁知道公主殿下、骑士先生、将军大人、随从先生邀请了一圈,最后只有人妖先生赏脸收下了票,她只好把剩下的三张票送给了在他们身旁虎视眈眈目露精光的几个女人。

  “很好。”一向爱搞怪的程意清这句话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后半句则淹没在欢呼和掌声中了,“所以她们都这么喜欢你。”

  “什么?”祈忆凌朝他凑近,“对了,人妖先生,那天公主殿下和将军大人争执的时候你也在场吧?她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我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公主殿下,电话里她的气场也怪怪的!”

  “公主殿下没告诉你?”程意清很意外,继而又释然,“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牵扯到你。”

  “什么?”祈忆凌尖叫完,又凑近程意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程意清加大音量,“她们的问题留给她们去解决吧!你的演唱会很棒!”

  “这不是我的演唱会!”祈忆凌虽然在澄清,脸上却摆着非我莫属的表情,“这是大家的演唱会!”

  “嘘——”唱到《stars are blind》的时候,祈忆凌试图呼吁周围的人不要发出声音,她自己倒是忙不迭向程意清介绍起来,“这首歌是我挑的,仔细听!”

  这首歌很轻柔,轻柔到早已疲倦不堪的祈忆凌放松了身体,慢慢地睡着了。

  唱到《光辉岁月》的时候,祈忆凌恰好醒过来。蓝色绿色的空心五角星在墙壁和天花上四处飘荡,像永远不会破灭的肥皂泡。仍然坐在最后一排的她,看着观众们自发地摆起了一次又一次的人浪。笑容洋溢在他们青春飞扬的脸上,幸福感让人浪都染上了麦浪的金色。

  看着站在舞台中意气风发的辰烽,祈忆凌不由莞尔:宇宙在上,流星雨那晚,我怎么会把蒙天赐错认作丹枫甚至小王子的替身?

  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最后一首歌,辰烽作曲、祈忆凌填词的《这个夏天》流淌出最后一个音符,祈忆凌脑中绷紧的弦也慢慢放松,她正等待着演唱会的结束,正如她等待着休息一样。

  然而,演唱会还没结束。

  辰烽自弹自唱了一曲曲调柔和、歌词简单却深情的《someone like you》,指名送给水卿影。

  两人在全场掌声中拥吻的时候,这对祈忆凌而言仍然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但等她一步步走到观众席的最前排,观众陆陆续续散场时,却看到了让她崩溃的一幕。

  与台上的深情拥吻相比,水卿影伸手为辰烽拭汗的动作可谓平平无奇,但她流转的眼波和专注的神情,却让祈忆凌几乎连站都站不住,扶住旁边的椅子才勉强坐了下去。

  祈忆凌从来没这么仔细地看过水卿影。第一次,她看到的是水卿影朦胧的侧影和背影;第二次,看到的是水卿影在面罩下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汗津津的脸;之后,虽然曾在排练时几度交汇,但祈忆凌几乎从未正眼瞧过她。

  但这一刻,祈忆凌第一次把辰烽和水卿影两人以同等地位纳入注意力范围。当水卿影不再以辰烽附属品形式出现的时候,她的一切仿佛就带有了不同的意义。她仍然有着昔日祈忆凌不屑一顾的黄金比例身材和极具现代气息的黄金分割容颜,但她的影像不再模糊不清,而是纤毫毕现地在背景中凸现出来。辰烽和水卿影,忽然就成了两个紧密联系的实体,他们看上去那么相衬,像一对真正的恋人,像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像是宇宙中相依相偎的双星系统。

  祈忆凌把前踏一步的左脚收了回来,第一次在王子殿下面前如此不知所措。

  没错,公主殿下曾亲口告诉她,水卿影不过是一个普通地球人,但公主殿下的感应从来不如她灵敏,而即使灵敏如她,在第一次见到辰烽时,不也没识别出他身上王子殿下的气息吗?所以,她凭什么肯定水卿影一定是平凡无奇的地球人?也许她是来自宇宙另一端华美星系的公主,也许她和王子殿下才是宇宙中命定的一对,她也在等待王子殿下苏醒,等到那一天到来,她也会露出自己光芒万丈的真身,与王子殿下的荣光相互辉映。

  毕竟,从来没有来自宇宙的声音告诉过祈忆凌,自己和王子殿下是命中注定的一对。那只是她在冥王星陷落之时给自己织就的美梦,只是她佯装天定的奢望。

  就算光复之役来临,她也可能不过是阵前冲锋的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