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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阅读

作品:创龙传|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6 19:02:37|下载:创龙传TXT下载
  于没有火山的大和·难波一带。”

  曾经也有过这种说法。可是,原本首相对地质学、火山学就没有什么兴趣。他决定在运输大臣为首,以手下们召开喷火对策会议,不过,这也得避着外界。因为光是举行对策会议就足以让国民产生不安了。事实上,首相的派论著干部在富士山麓经营有大规模的游乐区,所以强烈反对对外公布。

  “反正明天也不会喷火。”首相这样想着。

  这一天,首相官邸有很多学者来访。在火山学教授离去之后六分钟,接着是粮食经济学教授被延请入室。这是综合安全保障学的一部。他是来说明,如果外国的粮食输入完全停止的话,日本会变成什么状况?容光焕发微微肥胖的教授以近乎少年高音的音调说明。

  “目前,日本为一年的生产量大约是一四五o万公吨,折算成江户时代的数值就是约八千万人的生命。当外国的粮食输入完全继绝的时候,日本人有八千万人可以存活下来。”

  “日本的人口大约有一亿三千万人。剩下的五千万人怎么办?”

  “只有饿死了。”

  “饿死……”首相不禁没了声音,通商产业大臣提高了声音。

  “所以,主张只要守住稻米自给休制就没问题的说法根本是一派胡言。要让全日本人都吃得饱一定要从外国输入粮食。我们只需遵守自由贸易的国际协调体制,所以,必须使稻米和肉自由化,取悦粮食供给国。”

  当农林水产大臣正要提出反驳的时候,一个下位的议员带着困惑的表情走了进来。在首相耳边一阵耳语之后,首相也带着一脸困惑。原来是有一个跟热带夜一样不请自来的客人强行前来了。他就是高龄的参议院议员名越胜太郎。

  名越比首相年长三岁,是一个头上掺有银发,给人一种老绅士的印象。在他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享有秀才的高名,他总是把首相当成一个不经事的晚辈。

  “首相!那件案子怎么样了?如果你没有什么诚意,我们也不可能就轻易罢手的。”

  名越从一个有名的国立大学政治学科教授升为校长,然后再转任参议院议员。在电视讨论节目中以超鹰派的文化人身份大为出名,属于前首相的派论者。他没有参加前首相中国行的理由是“如果到欧美国家去,我还会考虑,可是,亚洲、非洲那种不干净的国家我才不去”。他强硬主张“把外国劳工赶出日本”。日本女性在外国劳工很多的地区惨遭杀害的流言不断扩散,他就根据这个流言主张强制搜查外国人居住的公寓。

  “可是,警察厅来连络说那个事件根本不存在,纯粹是群众心理所引发的传闻。根据没有证据的流言来逮捕外国人会引起各种问题的。”首相试着跟他解释:“就因为你这样说,外国人才更加肆无忌惮。那些人必须受到一些惩罚!”

  “可是,名越议员,现实的情况是日本人越来越不愿意做深夜的土木作业和垃圾处理的工作,如果将所有的外国劳工都赶出日本的话,东京就会丧失都市的机能了。街道上都是垃圾,上下水道的工程也没办法进行。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现实?”

  外务政务次官看着首相的表情,做以下的发言:“因为生活习惯和宗教不同,所以会产生各种麻烦,可是,把他们赶出去所衍生出来的问题更可怕呀!美国和法国一定会有所非议的。”

  “没有必要赶出白人。只要赶出亚洲人就可以了。”

  “请不要说这种话。这么一来,日本会被其他国家批评为一个种族歧视国家的。”

  “种族歧视有哪里不好?民族和人种本来就有优劣的差异。有像日本人这么优秀的民族,也有不是这么优秀的民族啊!现在的日本在各方面都是世界第一的国家。如果不把想到剥夺世界第一国家的财富的亚洲穷人们赶出去,日本的繁荣是会被吃食殆尽的。”

  “可是,美国……”外务次官这样说话,名越冷笑着对他说。

  “美国不是那种日本不出资金就打不成仗的国家吗?有什么好怕的?听着,人类有所谓的精英存在,这些人具有领导非精英分子的义务。不管是国家或民族都一样。优秀的日本人必须领导世界,将人类从破灭中解救出来。”

  名越的辩论没完没了。现在美国因为禁药和爱滋病的蔓延而面临毁灭,黑人和波多黎各裔的“劣等人种”不断增加,知识水准也一落千丈。日本不能和美国一起没落,必须与之对决,获取胜利,立于绝对的领导人地位……

  “名越先生,振奋人心固然好,可是,如果我们要和美国对决,究竟有哪个国家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首相好不容易重整了净态,转为反击。

  “你太过霸道,所以中国、韩国和东南亚各国都不喜欢你。你是不是告诉过他们,如果要获得日本的经济援助,就不可以将日军加害住民的事情写在教科书上?”

  “他们是需要日本援助的乞丐。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子,就应该趴在地上乞求人们大发慈悲。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不,我是正确的!日本应该保有与国力相匹配的军事力量,应该拥有核子兵器!”

  “这太过分了,那是宪法法所禁止的!”

  “日本宪法没有一个地方写着日本不能拥有核子兵器或细菌兵器。所以,拥有核子兵器也不违反宪法。”

  首相不禁哑然失声:“你不要太肆无忌惮,胡言乱语!”

  “就算说非核三原则违反宪法而无效好了,这也是可以加以排除的因素。你知道非核三原则的条款吗?”

  “当然知道。不制造、不保有、不购买核子兵器。”

  名越以胜利的笑声回应首相。

  “没有任何地方写着不能使用核子兵器啊!因此,就算我们把核子飞弹攻击别国,也没有违反非核三原则。”

  “没有核子兵器又怎么能使用呢?”

  “借就有了。譬如向美国借来核子飞弹,以不经过日本国内的方式射向莫斯科。这完全不会和非核三原则有任何抵触。怎么样?”名越挺了挺胸。首相再也掩饰不了他厌烦的表情,看着那些也同样带着厌烦表情的部下们。

  “可是,一个负有重责大任的人光想钻法律的漏洞,这不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啊!”

  首相交抱起了双臂。他虽然是一个把政治当作买卖道具的人,可是,并不特别喜欢战争或军国主义。如果以稍带极端的方式在来表现的话,他的心境就好像婚姻诈欺的犯人憎恨连续强盗杀人事件一样。收取贿赂、回扣、以企业的公款狎妓等都无所谓,但是,保有核子兵器和他国掀起战争却不是一件好事。世界有些事是可以做,有些事是碰不得的,这是首相的想法。大概名越这个人觉得把核子飞弹射进莫斯科或北京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吧?即使只是举例来说,也令人难以平静了。当首相企图再安抚名越的时候,大家的视线突然变成了无彩色的世界。接着轰隆声震撼着耳膜。官邸的东北角的樱树发出了惨叫声倒了下来。窗玻璃震动了,东西烧焦的味道四处飘散。

  “发生什么事了?是打雷吗?”首相站不起来了。不是保持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而是早就软了脚。尽管如此,他还持着依着上桌子姿势,而丑态毕露的则是名越。原本站在窗边的他被闪光和轰降声从背后直接命中。他“哇!”地叫着往前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落雷的余响消失了,室内回归安静。但是这股静谧也立刻被一阵失笑声取代了。首相笑着,他手下的人们也笑了。他们虽然也因为突如其来的落雷而吓契了胆,却没有名越来得那么落魄。刚刚还大言不惭地讨论核子武器、大放厥词的名越因为一记落雷而吓软了脚。大家对名越的反感以讪笑的形态爆发出来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名越又说了两三句话,可是再也引不起任何人的反应了。他在虚张声势一阵之后便离开了,留在当场的人都嘲讽地吐着气。

  “……那个男人被富士山的熔岩流给吞了最好。为了爱国家而牺牲,这是他本人最大的愿望吧?他似乎很喜欢挑起国际间的纠纷,可是,平安无事,天下太平才是最好的啊!”

  首相点点头,喝了一口麦茶。

  “政治家真是不轻松啊!可是,也就因为这样,这才能一直住在首相官邸。这是人生一大嘲讽吧?嗯?”成为首相问话对象的内阁内政审议长穷于应答,首相感到闷热,把手搭上衣领。

  “话说回来,怎么越来越热了呢?是冷气故障了吗?”

  不是冷气故障,而是因为强烈的暑气使得电力公司的供电能力超过了界限,再加上落雷事故使得事情越发严重,整个首都圈大停电了。东京和横滨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丢进了火烧房子般的酷暑中。

  这是“地狱晚夏”的开始。

  第五章 边境烽火

  在一片越过标高三千公尺荒漠的原野中,有一个广大的湖。面积有日本琵琶湖的六倍以上,约四三百平方公里。水深有二十五公尺,每到冬季就冻结成冰,化成了一个适合巨大族滑冰的平野滑冰场。数十万只候鸟在飞越地球最大的6地的途中,会在这片像是青玉溶化了的湖水上停栖休息。以前有人认为这个湖是黄河的源流,自汉代之后,这个地方成了勇敢的冒险家和热情商人们憧憬之地。人们认为在黄河的水源地藏有大量昂贵的玉石。

  从古代就有“仙海”、“西海”等的异名,被神秘化为一个适合神仙云游的内海。许多小岛浮在湖上,西藏佛教的寺院就建在上面。这就是“青海”,青海省名称的由来就是源自此湖。

  青海省的面积有日本的两倍大,人口只有日本的三十分之一。也就是说,人口密度为日本的六十分之一。而现在,一辆旅行车进入了青海省的内部深处,破坏了这个愿望。坐在车上的是四个日本人和两个中国人。

  终的体内一定流着骠悍的骑马民族或者海洋民族袭向强大的文明国都市或军队那种独立而不羁的血液。他最爱看的书除了《罗宾汉》之外,还有《水浒后传》。这是有名的《水浒传》的续篇,故事是说残活下来的梁山泊的好汉们放弃了混乱的国家,同伴们为了找寻一个正义而快乐的自由天地远渡重洋。这个故事在江户时代流传到日本,有一个叫泷泽马琴的人改变其结构写成了《桩说弓张月》。

  九月二十日深夜,旅行车停下一了。汽油用光了。几乎就在同时,从西宁直通过来的道路也阻塞了。呼和浩特出来的气是白色的,这里是严寒的地区,在这个季节里,夜间的气温都在冰点以下。空气稀薄,要像在平地一样地行动,就需要有相对的准备和训练。王和李都是拥有健康身体有水准以上运动能力的青年,可是,在这种特异的环境下,也处于半醉的状态下,他们已经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

  始担心余的身体状况,可是,一向稳重的老么仍然悠然地接受了自然环境的受化。一点也没有发烧,更看不出呼吸有什么不顺畅的样子。三个哥哥们也都一样。在标高三千公尺左右的高地是有一点轻微的不舒服感,可是,在过了五分钟之后,这种不适感就消失了,行动就跟在平地上一样。始想起了念小学时,共和学院的校医所说的话“你们兄弟血液中血球的数目比标准值多了4o”。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氧气的供给能力也就特别高?

  李调整了呼吸,对王说道:“我们会成为累赘的。因为只要我们稍微跑一下,就会像抵达终点前的马拉松选手一样疲惫。”

  不要说战斗了,连自我防卫都有问题了。他们虽然有手枪,可是,再怎么样也对抗不了那些即便是已经很老旧的机关枪。他们两人在像根门柱一般耸立着的白色岩石下停下了脚。他们要在这里等竜堂兄弟回来。年少组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立刻就溶进了黑暗当中。

  “可是……”王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四个兄弟真的不是人吗?”

  “总之不是普通人就是了。可是,那又怎样?他们是很宝贵的同志,黄大人和很信赖他们。管他们到底真的是龙还是虎。”李抬头看了看夜空。初秋的星空比冬天还寂静,然而却有数千颗星星在黑夜大海中舞动着。

  另一方面,四个年轻人稍微放慢了速度,继续在星空下走着。终嘴里念着咒文一样的词,余应和着他。

  “亲哥吉拉子哥吉拉孙哥吉拉。你该怎么回答?”

  “这个嘛,亲摩斯拉子摩斯拉孙摩斯拉。”

  “好,就把这个当暗号。不要弄错了哟!”

  听到两个少年组的对话,续蹙起了他漂亮的眉毛:“什么放?对方不懂日语,根本不需要什么暗号。”

  “这是续哥太浅虑了。”

  “你知道浅虑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把小老鼠放在盒子里抱起来。”

  “胡扯!”他们的对话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和紧张感。终用力地踢起路上的石子。

  “补考和补习有哪一点华丽?我是没有那种经验,所以并不很清楚。”

  “我没有那种经验。比不及格分数多拿一分,少花一秒念书时间,这是我的观念形态。”

  “这不叫观态形态。”续虽然这样纠正,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终的话是有其道理存在。花时间和能量在自己不喜欢的教科补考或补习上实在是人生最大的浪费。

  在老二和老三畅谈人生和青春的时候,年轻的家长带着微微困惑的表情默默地走着。而带着奇妙表情的老么落后半步紧跟在后面。在这种地方没有办法讲究时髦,所以四个人都穿着工作服配上棉裤,再加上登山鞋。无疑的,他们是世界最轻装的破坏工作部队。他们是在上午三点左右到达目的地。前方看得到人工煤光,绵延牵设的铁丝网挡住了他们的进路。

  续躲在地上转了一圈。手上抓起了石头,顺势手腕一翻,这叫掷石问路。

  黑暗和狼狈包围了房子。

  迎面杀来的犬黑影有一打之多。它们靠着本能和训练,朝着入侵者跑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企图要咬裂入侵者的咽侯。入侵者们的手和脚在星空下飞闪,咆哮声随即变成了悲鸣声。

  “我们现在的行为是不是会受到动物保护论者的指责?”

  “现在还说这什么话?终早被环境保护团休列为不欢迎人物了。”

  “为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你曾在湾岸道路上对着直升机丢可乐瓶,结果使得直升机堕落了吧?分解塑胶瓶就是增加不可燃垃圾。有人来信提出意见说终太过粗鲁,建议将你赶出家门。”

  “开、开玩笑!”

  “当然是开玩笑。总不会有人笨得说这种话吧?但是,确实是有人把‘减少不可燃垃圾’的意见写在塑胶制的信纸上投书的。”

  当终想回什么话时,空气吹起了微弱的笛声。那是炮弹落下来的声音。

  “散开!”长兄小令。然后把余小小的身体抱在腋下,向着左方飞跳开来。续和终则跳向右边。

  终的作战似乎奏效了。竜堂兄弟避开了正面的激烈冲突,躲在建筑物的阴暗处。

  然而,犬仍然顽固地追杀咆哮着。感到怀疑的人跑了过来,竜堂兄弟于是被发现了。现场立刻陷入一片乱斗当中。十秒钟之后,竜堂兄弟跑进了建筑物里面。终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兄弟们分散了。

  终到底是朝什么目标前进呢?竜堂家的老三在消化器方面则追求食物。没有补给就没有胜利。终在必要的时候会加强的嗅觉。很明显的是食用油的味道把终引过来的。终循着看不到的线,在建筑物里面来去穿梭。

  最后,食欲魔人族的少年终于到了厨房。或许该说是他执念的胜利吧?

  终听着背后猛烈的落下声,开始进行食物的掠夺。在巨大的中华锅内,麻婆豆腐漂起了热气,被称为春卷的中国式蒸面包以及还没有调理的羊肉块欢迎着终的到来。终浮起了幸福的笑容,拿起一支大的陶制汤匙,开始直接从锅里面妥起麻婆豆腐送到嘴边。

  终悠然地用现成的毛巾擦着抓着羊骨头丢出去的手。

  这个自称为善良市民的不法入侵者把汤匙放在几乎要空了的锅内,说了一声“多谢招待”,毕恭毕敬地表达了谢意,把春卷塞进工作服和动动裤的口袋内。很令人感动的是,这些东西是他为兄弟们带的。

  终飞奔离开厨房,企图和兄弟们会合,可是,或许是肚子装满了东西的缘故吧?他的方向感似乎有些乱掉了。终走进了一楼长长的走廊,发现到壁面上穿透的长方形小窗。终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往小窗望了进去。

  那真是一副奇怪的景象。房间里没有木头或水泥地板,地面就是那个样子。也就是所谓的泥巴地房间。大胆的少年见状不禁为之摒息。

  终把脸拉离小窗,寻找门的所在。他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紧贴在墙壁上,这时,通路的转角传来了声音。

  “亲哥吉拉子哥吉拉孙哥吉拉!”是余的声音。喜出望外的终回报了计划好的暗语——应该是这样的。

  “红哥吉拉黄哥吉拉青哥吉拉!”回话结束的时候,终被抓起了衣领,悬在半空中。长兄也在。

  “竟然会有把自己想出来的暗语弄错的家伙?真是无聊的应声虫!”

  “什么话?可爱的弟弟不是平安无事吗?你们怎么不感激涕零呢?”

  “怎么可以这样滥用体内的水分?哪,到这边来!”

  “到哪里去?”

  “黄大人哥哥的住房。”

  他弟弟放下来之后,长兄瞄了弟弟一眼。

  “现在问你刚刚到哪里去实在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当终无言以对的时候,余叫了起来,指着一个地方。

  “那是当然的,因为补给能源的只有你啊!吃了东西就要工作,你不想太胖吧?”

  怎么会泄漏了秘密呢?始终怀疑,不过,从工作服的衣领和胸前散发出来的食用油味道就获得了解答。偷吃的证据是一目了然。

  “不,我只是在想余会不会肚子饿了,所以才去找一些东西来供应啊!”

  说着,终四处翻着自己的口袋,把经过一连串的剧烈动作而还残存焉为的春卷交给了余。老么乖乖地道了谢,把东西放进口袋里。事实上,终不是那种只会想到自己的人。但是麻婆豆腐怎么能外带呢?

  ……

  竜堂兄弟是在四个人再度会合之后的六分钟和那个人物见了面。房子里面有一个背靠着墙,盘腿坐在地上的老人。

  如果和竜堂兄弟的祖父年纪相仿的话,黄大人的哥哥应该有八十几岁了吧?他在这荒山野岭修炼武功,功夫已得真传。虽然一个人置身于荒凉的环境下,老人看来一点也不衰弱。白苍苍的头发只留下后头部的部分,可是,脸部下半部却为白花花的胡须所遮盖了。中等身材中还蕴藏着充分的活力。老人的屁股下铺着什么东西,知道那是书籍时,旧式的读书家始不禁大吃一惊。老人的视线和始相遇。看着浮在老人脸上那几乎可以用勇敢来形容而充满生气的微笑时,始知道了。这个人就是黄大人的哥哥。

  如果这个老人是黄大人的哥哥,那么,他应该懂日语,可以用日语来答话的。始进房子之前行了一个礼。

  “您是黄大人的哥哥吗?我们来自日本,是竜堂司的孙子。如果您愿意跟我们走,那将是我们的荣幸,您有何意见?”

  即使是始,在传说中的英雄面前也不禁紧张了起来,遣词用语变得很不灵活。老人找了一个小小的哈欠,凝视着竜堂兄弟,似乎有点嫌麻烦似地点点头。终走进房子,执起老人的手想拉他起身。就在那一瞬间,老人动了。

  连终反射神经那么发达的少年也没能躲过。老人的行动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他握紧了拳头,砰地一击,敲在终的头上。

  “好痛了!怎么打人哪?我们是来找你的呀!”

  “太迟了!”

  “啊……?”

  “我说太迟了。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我原本打算用我的手去捣毁柏林围墙的!”

  “柏林围墙在几年前就坏了呀!”

  “我知道,所以才感到格外生气。”用几乎要让人吃惊的流利日语说完这一段话,老人傲慢地走了出来。看到续,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啊,真是个美青年,就像六十年前的我,哪,赶快背着我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

  “我说要你背我。”

  “为什么是我!?”续皱起了眉头,可是,黄老一点也不介意。两手摆出了一副就要抓住续背上的姿态,续忍着气看着哥哥。

  “大哥,怎么办?”

  “唉,既然他指名了。”哥哥带着苦笑说道,续也不能加以拒绝了。他忍着满心的不满,背起了老人。始和底下的弟弟不同,他总是随时随地谨守住礼仪。

  “对了,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黄世建。”

  “那不是和出现在《三国志》中的黄忠同样的称呼吗?”

  “我是他第六十六代的子孙。”

  “真的!?”

  “是假的。你是第二个相信这种废话的人。真不愧是祖孙。”

  也就是说,竜堂司也曾经有几秒钟的时间相信黄世建就是黄忠的子孙。黄忠是三国时代蜀汉的武将,被称为“勇毅冠三军”的猛将。他的年龄不详,不过在《三国志演义》中被描述为一老人,成了有活力的老人的代名词。

  默默地看着这幕的余低声对排行在他上面的哥哥说道:“这个哥哥的性格和旧金山的黄大人有相当大的差异哪!”

  “说起来,他一定是把所有的良知、思虑和品性都留在母亲的肚子里面就跑出来了。而这些东西都被他的弟弟给吸收了。你知道吗?四字成语中有所谓的愚兄贤弟这种说法呢!”终当然不是说他自己,从头到尾,他都是在评论别人的事。

  “终,你走前面。余跟着,接着是续。”

  “酒、美女和诗。只要有这些东西,再活个一百年或两百年也不会无聊。”

  “真是个热血老人!太危险了吧?”听到续的低语,始苦笑着。

  “这荒山野岭危险吧?”

  黄老精神奕奕地插嘴:“我听到了哦!长得一脸俊脸却满嘴坏话,这一点也跟我很像哪!搞不好你事实上是我的孙子。”

  “才不是!”续郑重其事地否认。在夜晚的黑暗中,烟雾流窜着,焦热而具刺激性的味道扑鼻而来。

  黄老的两眼中闪着有力的光芒。始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仔细地听着老人的话。

  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别人的背上就是一件好事吗?续嘲讽地想着,可是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一来会被始骂,二来也会被黄老回以一百倍之多的训词。黄老继续说道。

  “先要能救自己。不能救自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干涉别人的命运。”

  “是,我明白了。”

  “那么,我们走吧,不肖的弟子们啊!路虽然遥远而艰险,苦难却不可怕。”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续和终再度相对而视。什么时候竜堂兄弟成了黄老的弟子了?他们实在记不起来。有许多地方令人忍不住想反驳,可是,身为家长的始默不作声,所以其他的弟弟们也只有乖乖地听话了。

  太阳第一道闪光在黄老所指示的方位闪烁着。天亮了。看来就像祝福着这一行人的前途一样。不过,纯粹是心情影响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第六章 荒野七人

  五个人全力地移动着八只脚远离了荒野。人数和脚数似乎不合,那是因为最年长的一人被别人背在背上,两脚悬空,快乐得很。他大口吃着从余那边要来的春卷,对背着他的年轻人说道:“你生活的快乐吗?美青年。”

  续不高兴地回答,被称为“美青年”话是这么说,可是,老人的白胡须在他的脖子上摩擦着,要忍住那种痒还真是不容易。吃完春卷的黄老调整了呼吸之后,开始朗声地吟起诗来了。先是用中文,接着再用日语。

  “老将愤死叫渡河,虚度二百四十年。”

  “你知道这首诗是歌颂哪个人吗?年轻人。”

  始被这么一问便开始搜寻自己的记忆。这是祖父生前用来做书道素材的诗句。“老将愤死叫渡河”这确实是以十二世纪宋的老将军宗泽为题材的诗作之一部分。

  西元一一二七年,统治中国的宋王朝受到北方金国的侵攻。发生这种事固然有各种外交和战略上的经讳,总之,腐败无能的宋朝无力对抗新兴的金国,在不断败战之下,面临灭亡的命运。

  这个时候,在黄河的南岸布阵提防金军来袭的是宗泽。他原本是个文官,却经常率领着军队大破金军,同时又以公正的刚直闻名。他坚守信义,信守约定,没有私欲。他在亡国的混乱当中,站在最前线,挽救民从免于战祸,同时双集结义勇军和金军作战。岳飞、韩世忠等年轻的将军渡过黄河,正想和金军进行决战的时候,朝廷的使者前来下令停战。原来朝廷的重臣们害怕宗泽立大功。如果宗泽破金军收复国土的话,那些重臣们的地位就会产生动摇了。对他们来说,自己的权力远比国家和民众来得重要得多。

  在极度的愤怒和绝望之下,宗泽病倒了。由于年纪也已不小,他的病况急速地恶化。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病危的宗泽在朦胧的意识当中大叫。

  “渡过黄河!”围在病闲旁的将军们不禁摒住了气息。接着又是一声:“渡过黄河!”

  当叫声停止的同时,宗泽也断了气。享年七十岁。史书上写着“全军号哭”。这是中国史上一个足以和三国时候诸葛孔明之死相匹敌的场面。

  宗泽死后,果敢善战的岳飞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杀,韩世忠对宫廷的腐败大感绝望,遂弃红尘而去。宋和金暂时取得了和平共存的共识,可是,不久之后,北方的荒野中出现了成吉思汗,最后,宋和金便相继灭亡了。

  西元一三六八年。支配欧亚大6达三分之二广的大蒙古帝国也走到了落日时刻。兴起于长江流域的明朝为了赶走蒙古人收复汉民族的国土,挥军北上。率领五十万大军的人是三十七岁的大将军徐达和三十岁的副将军李文忠。这两人都是历史上的名将。他们连载皆捷,来到了黄河南岸。他们在这里布阵等着和元的猛将可可·铁木尔一决生死。

  缠斗了半天之后,可可·铁木尔终于败下阵来,身边连一骑卫兵都没有,仓惶地单枪匹马的连人带马越过黄河。他游到在黄河河面上漂流到的粗圆木,在剑为浆,终于渡过了黄河,逃难到北方去了。

  追到河岸的明朝士兵企图对着可可·铁木尔射箭,可是,李文忠制止了他们,因为他佩服敌将不屈不挠的精神。他虽然是明史上所记载的“遇大敌则益发壮大”的勇将,可是同时也是一个公正的政治家,更是一个优秀的诗人。这个时候,李文忠眺望着在西沉的夕阳下闪着金黄铯光芒的大河,想起了两百四十年前的老将军宗消费者。他更想到,汉民族的军队再度见到黄河竟然花了两百四十年的岁月,不禁潸然泪下。他在马上挥起了鞭,对着全军大叫:“渡过黄河!”

  相隔了两百四十年的渡河,上了北岸的明军接二连三地大破元军,终于将中国本土从异族的支配中解放了来了……

  曾经是抗日解放战士的黄老一定是把自己的心情和宗泽、李文忠之类的历史人物相互重叠在一起了。自从一八四o年的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在外国的侵略和压迫下痛苦了一百年以上。可是,没有永远的苦难。他这样告诉自己,忍耐地度过漫长的战争。

  前头的终发出了声音。“亲哥吉拉子哥吉拉孙哥吉拉。”他还是执着于这个暗号。姑且不管内容为何,听到他的声音,藏身在岩石阴暗处的两人人影便靠上来了。他们就是不安地等待大事底定的王和李。在月光下,他们确认了竜堂兄弟的身影之后,衷心地发出了欢呼声。看到续背着的黄老,他们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感动得几乎要落泪了。

  续期待着他从自己的背上下来,可是,黄老仍然紧贴着美青年舒服的背部,对着弟弟的部下们挥了挥手:“呀!你们来了真好,真是难得,那么,再见了。”

  听到黄老的招呼,李和王有一瞬间显得很狼狈。他们是专程来把黄老带走的。要在这里分手那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

  “说再见就叫我们为难了。请跟我们到香港去。黄大人热切地希望能跟您再会面啊!”

  黄老用一只手抚着白胡须。终见状,对着长兄低声说道:“他果然知道。”

  “你不会使用敬语吗?”这是始给他的答复。

  “如果黄老先生不到香港一次,我们的面子挂不住啊!”

  “真啰嗦!”黄老无情地再度挥了挥一只手,“香港太热了。我不喜欢热。”

  “秋天快到了,天气会转凉了。”续不由得插了嘴,可是,黄老才不理他。

  “有朋自远方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也有我该做的事。”

  “什么事?”

  “哪,我得带这些还没成熟的雏鸟们到龙泉乡去。”

  在黄老面前,还没有人提过龙泉乡这个名词。黄老是凭着竜堂兄弟来了就了解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吗?真是一个滑头的老爷爷啊!续不禁有这样的感想。

  黄老从衣服内掏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递给了王和李:“把这个交给我弟弟。如果看到这张纸他还不能谅解的话,他就不是我的血族了。”

  “……我明白了。”李叹了一口气放弃说服的工作——暂且是这样。他郑重其事地按着黄老的手说道,“可是,至少让我们与您同行到西宁。或许我们可以帮上一点忙。可以吗?”

  “说的是,我也不能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吧,大家就高高兴兴地来一次荒野之旅吧!”

  于是,年龄和国籍不相同的七个人暂且就朝着西宁前进了。

  “龙泉乡在西宁的西方。”

  听到这句话,始吃了一惊。紧贴在续背上,黄老约略了说出了龙泉乡的位置。

  “可是,龙泉乡不是在青海省和甘肃省的交界处吗?应该是在西宁的东方吧?”

  “是的,竜堂司是这么相信的。”事实上,当时我也这么想——黄老奇怪地说道,“他以为是从西宁往东边走,事实上是往西边走的。是龙泉乡的居民们让我们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正确的作法。被不请自来的客人知道正确场所的话就伤脑筋了。”

  “那么,我们的祖父连西或东都分不清楚了?”

  “他不是终,应该不会有这种事吧?”

  续放出了比平时更冷的冷箭。终只是奇怪地笑着,没有反驳。一直背着老人的二哥会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事。大叫起来的却是余。

  “我知道了!地下的通路!对吧?”

  “好答案——才怪!我倒希望你们能有这样的推测。不过,老么还真是相当聪明呢!”

  “西宁有地下通路的出入口吗?”始问道。

  “是的,在西宁某个寺院当中。”

  “怎么样?想走那条路到龙泉乡吗?”

  “嗯,是的。”

  “那走啰!”

  “走吧!”

  “为什么呢?是为了知道你们真正的身份吗?”黄老的视线中有着坚毅的力量。始领悟到该是定住神回答问题的时候了。

  “了解身份这件事本身并不是目的所在。那只不过是手段罢了。我们只是想借此知道我们兄弟今后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始慎重地选择措词,“不管我们的真面目是龙也好,是蛇也罢,这并不重要。说得明白一点,我们为什么而生下来,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别人问我们负什么责任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们没有道理要追问我们到底是什么。”

  竜堂兄弟无意自虐。如果在意他们自己不是普通人类的话,会有什么情形产生呢?只有一种情形,那就是用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交互连锁着的无聊锁链缚住自己。如果弟弟们有这种情形的话就太可怜了,所以,始一直用心在减轻弟弟们的心理负担。从小,他就带弟弟们去扫双亲的墓,这不是为了勉强他们去尽到旧时代的孝亲行为,而是希望他们了解自己的生命是得自双亲,重视自己的生命和人生是回应给他们生命的父母的一种作法。他不希望弟弟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和人生没有任何价值。

  幸好,弟弟都没有自我厌恶和自我怜悯的倾向,每一个人都豁达地长大了。尤其是老三,甚至有点豁达?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