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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九州志|作者:luo4610|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5 19:15:23|下载:九州志TXT下载
  她就是站在那里不动,yi站yi天,可是谁都觉得她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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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节:商博良64

  “结果呢”

  “死了,”祁烈叹了口气,“后来有yi天,那小子忽然就找不见人了,整整半个月,直到尸臭的味道从yi个地窖里传出来,惊动了我们马帮的殷头儿。大家打破门冲进去,才看见那小子只剩半个尸身了,yi只半尺长的青尾蝎子趴在那里吃他腐烂的尸体。没见过的时候打死我都不敢相信,yi只小蝎子,吃人能吃那么快。后来原先跟他纠缠的那个小女人也给找到了,她在自己心口上插了把刀,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巫民把那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刀尖上也扎着只青尾蝎子。”

  “心口里的青尾蝎子”

  “是蛊。巫民的小女人早把蛊下在那小子身上了。那蛊是她自己血炼得的,叫两心绵。”

  “两心绵”

  “是同生共死的蛊。拿yi公yi母两只蝎子,封在篾笼子里,相好的两个人,各自抽出血来喂养。等到两只虫子有了种,再分开来。yi只关在透光的篾笼里面,放在太阳下面曝晒,yi只放在不透光的篾笼里面,就搁在旁边。见光的那只不到yi天就会被生生地晒死,然后不透光的那只也会死掉。这两只虫子磨成粉喝下去,两个人都中了蛊。虫子这东西也有情的,后死的那只看着先死的死在自己面前,就有怨气,它恨啊这怨气在人心里能活很久,那虫粉在里面也会在生出yi条新的尸虫来,不过是半死不活的。但其中yi条死了,另外那条就能活过来,从人心里咬个窟窿钻出去,把人吃了。这中蛊的两个人,就算是同生共死了。”

  “那个巫女自己杀了心里的虫子”

  “是啊,”祁烈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想来也是凄惨得很,杀了自己心里的虫子,连着把自己也杀了,只为了报复。那女人,自己心里也有怨气,和蛊虫是yi样的。”

  “是么”商博良低声说。

  他忽然间有些失神,不自主地拉动嘴角,似乎是想对祁烈笑笑,不过yi种罕见的疲惫很快压过了笑意。那笑容半僵在脸上,而后缓缓地散去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以前yi个朋友,”静了许久,商博良轻声道,“长得有几分像她。”

  “旧情人”

  “是。”商博良笑笑,倒是没有否认,眉宇间略有yi丝萧瑟的神情。

  顿了顿,他又说:“以前很对不起她。现在其实很怕想起她,可是偏偏忘不掉。小时候我父亲说人yi生,对得yi时,错得yi世,总是不明白,现在才知道,大错铸成,真是yi世也难忘的。”

  祁烈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兄弟你,就知道是个懂风流的种子,知道恋旧。我们兄弟这些粗人,是玩过了就算,以前的女人,别说yi世不忘,想起来长什么样子都难。不过男人丈夫,有几个女人事平常事,对得起对不起说起来就婆妈了,你若是还记着人家,回去送笔款子过去是正经。”

  商博良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诧异。许久,他才莞尔yi笑,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

  “点着喽点着喽”那边石头为点着了火坑欢呼了起来。yi帮伙计急急忙忙脱得只剩犊鼻裤,把湿衣服围拢到了火边。精赤的身子聚在yi起,仿佛yi群大猴子yi般,yi张张忘了忧虑的脸。

  祁烈嘿嘿笑笑,商博良也笑。笑完,他轻轻呼出yi口气,默默地看着窗外。漆黑的云天里电光yi闪,照亮了远处蛇行的山脊,不闻雷声,大雨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我说老弟,”祁烈悉悉簌簌地翻了个身,凑过来跟商博良搭腔,“你说去过宁州幻城崖,真的假的”

  夜已经深了,伙计们奔忙yi天,很快就横七竖八的睡满了周围的地面。祁烈和商博良并肩睡在靠近火坑的地方,周围此起彼伏都是鼾声。

  商博良也没有睡着,枕着自己的长刀仰望大屋的屋顶,似乎在想着什么。此时他无声地笑笑:“是真的,我亲眼看见了幻城,远远地在绝壁上,好像你登上去,就可以走进那座城。可是yi时阳光升起,又什么也没有。每年,只有那yi天那yi时,好像是云雾开了个口子,让你可以看见那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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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节:商博良65

  “真的有城市”

  “不知道,远看真的像是yi座城。羽人说是天上城,不过也许是幻觉,也许只是石山看起来像是城的模样,”商博良轻轻吁了口气,“不过若是真的城,多好。”

  “妈的什么破柴恁湿”小黑破口骂了yi句。

  他还未睡,在火坑边就着余热想把衣服烘干。

  祁烈坐了起来,看见小黑手忙脚乱地拿着yi根竹筒对着火坑吹气,想把奄奄yi息的火苗再吹起来。

  “声音小点,”祁烈拿片衣裳围在腰上,“怎么了”

  “这火坑太湿,点的时候废了我半天劲,没烧yi会儿又要灭,真他妈的,”小黑骂骂咧咧的。

  “你小子添柴了么”

  “添了,不过这里的都是湿柴,像是有些日子没换的样子。”

  “什么”商博良也坐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走到火坑边,仔仔细细看了yi圈,忽的皱了皱眉。那个火坑里积灰很厚,他忽然伸手将修长的两指直插进尚未冷却的火灰里。

  “灰坑里面是湿的,整个的都湿透了,所以火yi闷起来就要灭。”商博良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自己占了湿灰的手。

  “这群巫民,到了他们家也不知道出来个待客的。算了算了,早点睡,明天早起再说。”祁烈似乎很有倦意。

  但是商博良却像是没有听见,他默然而立,神色越来越凝重。

  “祁帮头,你不觉得有yi些奇怪的事情么”

  商博良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是其中那股沁人心脾的寒意令祁烈忍不住汗毛倒竖。商博良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化,凝然的有股冷意。

  “现在是雨季,既然巫民靠火坑来去湿气,可是为何我们进屋的时候火坑不但没有点燃,而且引燃柴火费了半天的功夫。那是因为木柴是湿的,常用的火坑,坑里的木柴怎么会是湿的余灰yi直湿到最底下,这样的火坑,倒像是有人把水整个的浇进去的模样。”

  此时彭黎和苏青几个警觉的人也坐了起来,苏青yi步上前十指插进热灰里再提出,对着彭黎点了点头。

  “既然是湿润的地方,就该经常换新柴,这个屋子干净,像是有人住的样子。可是火坑却被人用水浇了,而且柴似乎也有几天没有换过。”商博良低声到。

  “更奇怪的是自始至终,我们根本没有见过其他巫民刚才祁帮头说没人招待,我才忽然想起,我们在黑泽上见到的是那十四个人,到了黑水铺还是那十四个人。就算现在是蛊神节,巫民都在家里不出门,可是难道我们那么大队人马进这间大屋,屋里就没有别的主人出来看yi眼么”

  “也也许,”祁烈眨巴着眼睛,也许不出所以然来。

  yi种恐惧已经从心底悄无声息的滋生蔓延起来,即使苏青这种冷厉的人也觉得背脊上yi阵阵生寒。所有的伙计都醒了过来,屋子里面静得吓人。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沉吟不语的彭黎。

  “是有点怪异,”许久,彭黎才沉沉地点头,“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彭帮头说得是,”祁烈也点头,“这帮子巫民,递绳子让我们过黑沼,可是又不出来见客,藏在暗处,不像是什么好意,没准儿啊,本来是图我们的货色,准备过来几刀杀了,抢了东西走路,没想到我们人多,商兄弟警觉,彭头儿身手又好,要不,没准儿这里我们都到不了”

  “不是迎亲的人么还真下得了黑手”小黑哆嗦了yi下。

  “你懂个屁”祁烈低声骂了几句,“这里是云荒,不是南淮,不讲究那个。女人娶到家里,不就是搞那事儿生孩子传宗接代么没人说娶亲就不能动刀杀人砍了你的头,带了你的货去丈夫家里,没准儿家业yi下子就大了,还有钱多养几个娃儿”

  “苏青,石头,还有你们几个,老祁带着,步子放轻点儿,去外面堂屋里看看,”彭黎压低了声音,“商兄弟谨慎细致,也过去帮帮忙。荣良再带五个去门口看看骡马和货物怎么样了,我带剩下的人候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

  众人互相看了yi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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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节:商博良66

  雨打在屋顶上沙沙作响,除此就只有伙计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祁烈带着的几个伙计走在黑暗里。

  这种寂静令人惊惧。他们不敢走进巫民的屋子里查看,周围看去也并未有什么可疑之处,但是偏偏有yi种感觉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他们是这里唯yi的活人。

  不由自主的,伙计们把手里的家伙握得越来越紧。

  “谁”祁烈低喝了yi声。

  “我”苏青带着两个伙计潜步过来。

  “我们打开yi间屋子看了,”苏青的脸色苍白,“没有人”

  这话他是对着商博良说的,所有人中,只有商博良的神色尚能不变。

  “回去,先找到彭帮头,”商博良低声道,“所有人都聚在yi起,不要走散了。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哦”黑暗中似乎是石头喊了yi声。

  “怎么”商博良yi惊,猛地举高了火把。

  “没事,撞到柜子上。”石头揉了揉肩膀。

  “里面有火”不知是谁低声说了yi句。

  石头撞上的是yi个古色古香的巨大木柜,漆画着复杂诡异的花纹。这座色泽古旧的木柜开始并未引起注意,可是石头不小心撞上,却令柜门洞开yi线,里面透出了火光。

  苏青的手背青筋暴露,退后两步扯开了青弓,yi众伙计兵器在手,环绕成半圆的圈子。商博良微微犹豫了yi下,握着黑刀的手缓缓地探了出去,他刀柄yi击,柜门“吱呀”yi声洞开。

  “死人”石头惊恐地低吼了yi声,手里的长匕首yi振,身子却退后。

  “没事”商博良在后面yi把按住他的背,“不是人骨,是个银鹿头。”

  柜子里面飘着幽幽的绿火,两根细蜡的光色怪异。那是yi个鹿头骨,被齐颈砍下供在yi只雪白的瓷盘中,乍yi看像是人的颅骨,在火把的照耀下yi层雪白的银光,耀花了伙计们的眼睛,只有眼洞是漆黑的两团。

  “见鬼,巫民供这东西干什么云荒这里怎么有鹿”苏青惊悸未定。

  “倒像是纯银的,值不少钱的东西。”石头伸手在银鹿头的面颊上敲了敲,里面空空作响。

  行商的人,这点贪心始终都不灭,此时不知是否身在死境,石头依然凑上前去,双手捧着那个银鹿头仔仔细细的端详,满脸痴迷的模样。

  “未必是纯银,”商博良低声说,“那么逼真的东西,倒像是真的鹿头骨上鎏了yi层银。先不要管它为好,这屋子四处透着邪气,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

  他这么说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异样。yi群人围在木柜前,忽然都静了下来。祁烈总是提醒众人不要乱碰巫民家里的东西,竟也没有出声。所有视线都汇集在那颗鎏银的鹿头骨上,带着痴痴的神情。

  商博良周围yi扫,眼角的余光落在那枚鹿头骨上。忽然有yi种极可怕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可是他已经挪不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多看那枚鹿头骨yi眼,头骨上两个空洞的眼眶仿佛把他的目光都吸了进去,融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本是yi个狰狞丑恶的图腾,可是他越看越是不由自主的浮起笑容。渐渐的,那颗鹿头在他眼中越来越像yi张人的面孔,没有眼珠的眼眶中透出了柔和的眼神,鎏银的面颊上微微流露出笑容。他竟然看见鹿头慢慢张开嘴笑了,像是笑,又像是要吃了他

  颈后传来微微的凉意,那是屋梁上yi颗水珠正巧打落在他的后颈。商博良忽然从梦魇中回复了意识,yi股彻寒顿时取代了身上洋洋的暖意。

  “不要看那个东西”商博良大喝着双臂yi振,将祁烈和yi干伙计都挥倒在地。

  “哎哟”倒地的疼痛让祁烈也清醒起来。

  他脑袋里面还有些混混沌沌,却已经手脚并用爬了出去,多年走云荒的经验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嘴里大喊着:“闪开,闪开,别看那个东西”

  他的哑嗓子此时像是yi把锉刀磨着诸人的耳骨,惊得所有伙计都忙不迭地闪避出几步。yi阵阴阴的风正从门外吹进,伙计们聚在yi起,看着木柜边还剩下yi个人,在那两点绿火的照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欢愉,越发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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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节:商博良67

  那是石头。商博良本也将他推倒在地,可是鹿头还握在他掌心,他爬起之后像是完全听不见旁边的动静,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鹿头,双眼眨也不眨的凝视着那对黑洞洞的眼眶。离得远了,伙计们才看清楚鹿头还是鹿头,哪里有半分笑的模样相反,却有两行殷殷的红色慢慢从漆黑的眼眶中溢了出来,仿佛极稠的两行血泪,沿着银亮的面颊缓缓滑落。

  众人都被这森然可怖的yi幕震慑住了,静悄悄的没有yi个人出声。

  “不要碰石头不要碰那血,甩掉那东西那是是是血煞蛊”祁烈忽然放声狂吼,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恐得声音已经变了调子。

  但是已经迟了,伙计们眼睁睁地看着石头像是捧着女人娇艳如花的脸蛋般,爱怜地擦了擦那两行血泪。血粘在手上,他yi抖,鹿头骨落在了地上。石头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沾上血的手,众人似乎有yi阵错觉,石头的手上忽然开出了yi朵鲜红亮丽的花

  等人们明白过来,大屋里已经响彻了石头凄厉的哀嚎。那不是yi朵花,那是石头的手在瞬间彻底炸开了。所有血肉化成浆状溅射出去,只剩下森森的手骨这还不是结束,石头的手腕上咕嘟嘟冒着血泡,血仿佛是的,沿着手臂yi直腐蚀上去,纤长的血丝纵横飞溅。

  众人亲眼看着他的臂骨yi截yi截暴露出来,像是虚空中有yi个看不见魔鬼,yi口yi口的咬去了他的血肉,转眼他的左臂只剩下yi条森森的白骨。

  和石头相好的两个伙计想要冲上去救他,还没有近身,已经被激溅的血浆沾上了身体。那血仿佛炽热的铁水yi样,yi碰到衣服就立刻烫开yi个口子,碰到皮肤就直渗进去,只在表面留下yi个红褐色的血斑。

  两个伙计微微怔了yi下,而后如石头那样凄厉地狂嚎起来。血浆所粘到的皮肤忽然炸了开来,伤口像是被魔药腐蚀般不断的扩大,转眼就看见了白骨。

  彭黎yi个箭步踏进这间大屋,所见的竟是地狱yi般的景象。柜子里的两根绿色细蜡仿佛火炬般燃烧,三具人的躯体在火光中疯狂的挣扎狂舞,他们身上射出的血丝直溅到yi丈开外,身上已经没有半块完好的皮肤。

  “这是”彭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人回答他。再没有人能发出声音,祁烈c苏青乃至商博良都竭尽全力靠在远离柜子的板壁上,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被血沫吞噬掉。像是有yi只看不见的鬼手死死的掐住了他们的喉咙,令他们喊也喊不出声。

  当哀嚎声终于停止的时候,柜子边只剩下三具血肉模糊的骨骸。骨骸犹自站在那里,以常人不敢想象的动作扭曲着,让人清楚地看见最后yi刻的苦楚。他们全身的血肉大部分已经溶化掉了yi样,只剩下三具褐红色的骨架,上面还挂着衣服的碎片。

  彭黎眼角痉挛yi般跳了跳,老磨双膝yi软,跪在了地上。眼前的yi切仿佛是发生在地狱中,空气中飘浮中恶臭的血腥气息,可是众人连吐都吐不出来,只觉得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像是在酷寒的冰雪中。

  静了yi瞬,“咔嚓”yi声,骨骸翻在地下,摔成了碎片。骨片上黏着的血慢慢汇集起来,聚成小小的yi汪,仿佛画匠打翻的yi碟颜料,红得惊心动魄。那血尤然在咕嘟嘟冒着气泡,像是yi个活物般,在地板上慢慢地改变形状。

  “火拿火烧,拿火烧掉它”祁烈嘶哑地大喊。

  商博良抢过yi个伙计手上的火把,对着那汪血投了出去。火焰逼近的时候,血像是有灵性yi样退了半尺。火星yi落上去,那血仿佛油yi样猛地腾起了烈焰,yi面燃烧着,yi面渗透进火把里,将白生生的桦树棒染成凄厉的鲜红色。不过是yi支小小的火把,最后腾起了yi人高的熊熊烈焰,火苗在风里扭曲起来,像是傍晚遭遇巫民时候所见的那场狂舞,和看不见的神鬼交相呼应。

  最后火焰熄灭,整支火把碎成灰白色的粉末,木制的地板竟然只是微微焦了yi小片。银鹿头里面传来“咯咯”的几声,“啪”的彻底崩裂,化作了yi堆白色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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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节:商博良71

  寂静,连呼吸都听不见,只有雨声。商博良和彭黎对视yi眼,两个人这才艰难的喘过yi口气,呼吸声异常地沉重。

  “到底什么是血煞蛊”商博良紧紧按着祁烈的肩膀,要帮他安静下来。

  祁烈死死地靠在壁板上,两眼透出可怕的死灰色。

  “老祁”彭黎猛地yi声大吼。

  祁烈身子猛地yi颤,这才恢复了神志。

  “血血煞蛊是大大蛊。我我只听说过,”祁烈艰难地吞了yi口口水,声音极其地虚弱,“养蛊的人家,也怕仇家陷害。所以家里都有陷阱,最凶的就是血煞蛊。那蛊是从全家老少每个人的血里炼出来,然后下在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上,仇家若是害了自己全家,势必要搜刮值钱的东西,这时只要碰到血煞蛊所下的那件财宝,就只有死路yi条。全家的怨魂都会汇在血煞里面,中蛊的人眨眼就被血煞给吞掉,只要碰到yi滴那血,谁也救不回来”

  “那血泪就是血煞蛊”

  祁烈点了点头。

  “所以说,若是血煞蛊流了血泪,那么这家的人就都死了”彭黎握刀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是,传说血煞蛊至少要yi家所有人都取血才能炼成。也只有在所有被取血的人都死了,这蛊才会发作。若是还有血脉剩下,就还能报仇,用不上血煞蛊这种极恶的东西。”

  “看来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些人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彭黎颤抖的手竟然慢慢稳住了,青筋暴露的握着反钩刀的刀柄。

  商博良缓缓了站了起来,看着外面空幽幽下雨的院子:“如果我没有猜错,黑水铺大概yi个活人也不剩下了。”

  七

  门边的彭黎回头和他对视yi眼,微微点了点头。

  院子中忽然传来yi声激烈的马嘶,伴随着第yi声嘶鸣,所有的马狂嘶起来。苏青大步冲出门去,看见驮马和骡子们像是yi齐发疯了,它们疯狂地人立起来,扯着自己的缰绳。那些缰绳拴在牢固的木桩上,依然经不住它们发疯起来的大力,几根桩子被从地里拔了出来,自由了的骡马拖着木桩往外奔跑,撞在其他骡马的身上。它们践踏着堆在yi处的货物,箱子裂开了,露出色泽鲜亮的绸缎来。

  苏青有些急了,张弓箭指yi匹乱窜的健骡。

  彭黎上前yi步,推偏了他手里的弓:“留着你的箭,骡马还有用得着的地方。畜生比人敏锐,它们这么吼,周围怕是有什么怪事。”

  “怪事”商博良苦笑yi声。

  他们迄今遇到的yi切,只怕再不能用“怪事”二字来形容了,整个马帮也只有他和彭黎两个人尚能保持表面上的镇静,其余人都在怀疑自己所处的是否鬼域。方才血煞蛊的妖异把巨大的恐惧埋进每个人心里,这里的每yi寸泥土都让人觉着像是渗着血,不祥。

  “商兄弟,老祁,我们出去看看。”彭黎说,“剩下的兄弟留下,看着货,骡马”

  他没想好该怎么收拢这些发疯的骡马。骡马群却忽的安静了下来,伙计们看过去,发现已经跑到门口的几匹骡马忽地煞住了,这些畜生竖着耳朵,沉重的打着响鼻,yi步yi步往后退。院子里挣扎的骡马们也都平息下来,它们yi点不敢出声,耳朵直竖起来,耳背后的血管跳个不停。

  “我去”商博良低声说。

  彭黎和祁烈对了个眼色,各持武器跟在商博良背后。他们三人是yi个品字形,缓慢的向着黑水镇的门口推进。苏青猴子yi样翻上屋顶,半张着弓,死死盯着这三人的背后。

  三个人已经越过了门口止步的几匹骡马,眼前是yi片漆黑,他们即将从那个绘满图腾的木门楼下经过,彭黎手里的火把照不到前面多远。

  雨水哗哗地落个不停。

  商博良回身,看了彭黎和祁烈各yi眼,他又去看那些惊恐万状的骡马。他愣了yi下,忽然发现那些骡马的视线都朝向上方。他猛地回头仰看木门楼上的横梁,巨大的黑影在同yi刻盘旋着向下扑击。

  黑影缠在横梁上,它的身体太沉重了,yi动起来,整根横梁坍塌,腐朽的木块飞落。祁烈看清了,嘶哑的怪叫了yi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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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商博良72

  那是蛇,就像他们在林子里遇见的那条大蛇yi样,几个人长,张开的巨口仿佛水盆大小,向着商博良的头顶罩了下去。商博良已经来不及躲闪,也不能迎击,他的刀很快,但是刀太长。他随着大蛇的降落而趴倒,在蛇牙即将触到他头顶的时候,他得了yi个进手的机会,双手握刀,以刀柄狠狠地撞击在蛇的下颌。

  蛇痛得仰起,巨大的蛇身盘过来缠在商博良腰上。祁烈惊得跳起来,他知道大蛇yi身筋肉的力气,蟒蛇是倒勾牙,咬人不行,仗着就是缠人的本事,人腰粗的大蛇,绞碎yi根木头轻而易举。人说贪心不足蛇吞象,象是吞不得的,可是不到yi岁的水牛被大蛇yi绞,yi身的骨头也都断掉。

  苏青已经张满了弓,可是蛇缠在商博良身上,他的箭也不敢放出去。彭黎还能镇静,挥着钩刀扑上去,对着蛇头砍过去。

  “没用的”祁烈心里叫。他知道这种云荒的大蟒,就是砍死了,也yi时不会死绝,缠着人的身子会不断抽紧,砍掉它的头也救不回商博良来。

  “用我的刀砍断它的身子”商博良大喊。

  大蛇从肩到脚,几乎把他缠满了,只有yi只筋骨外露的手探出来,握着那柄黑鞘长刀。商博良松了手,刀落在地下。彭黎yi愣,翻身yi滚拾起了商博良的刀,高举过顶从上而下yi记纵劈。他yi刀砍下去浑身打了个冷战,他握着刀,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刀切开了蛇的鳞片,而后是肌肉,再把脊骨yi刀两段,刀yi顺地斩切下去,血从蛇身的断口里喷出来直溅到他脸上,整条蛇在这yi刀里被斩作七八段。商博良身上本来已经蓄满力气要顶住大蛇绞他,这时候忽然没有了束缚。他双臂猛地张开,把断裂的蛇身振开,浑身都是血污。

  yi颗巨大的蛇头连着半截蛇身在泥泞里跳动,苏青再不放过这个机会,三箭yi齐离弦,两箭命中,把偌大yi颗蛇头射了对穿。

  “商兄弟没事儿吧”祁烈凑上来,yi脚先把地下yi截扭动的蛇身踢开。那么yi截也二三十斤重,他踢上去,脚在坚硬粘腻的蛇鳞上滑开了。

  “妈的个鬼畜生yi窝子都出来了”祁烈恶狠狠地骂,要借这咒骂消去心里的恐惧。

  彭黎把刀递还给商博良,眼睛盯着锋利的刀刃:“真好刀,没有它切不动,那畜生yi身鳞片就算不是铁的,也差不多了。”

  “多谢彭帮头,差点就死在这里。”商博良微微喘息,摸了摸腰间的袋子,觉得里面的东西安好无事,略松了yi口气。

  “可是,还没结束。”他低声说,手指眼前那片看不透的黑暗,“听。”

  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候他们听见了黑暗里传来的“咝咝”声,这声音微弱,却越来越明显,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商博良忽然想起彭黎刚才的话来,那条大蛇身上的鳞片像是铁的,那么此刻就有千万片这样的铁鳞就在他们前方和脚下的黑暗里互相摩擦着。

  他们已经不再怀疑,这不会是幻觉,整个世界已经被这可怕的“咝咝”声填满了。

  “长虫横路,果然是不好的兆头,”祁烈低低的喘息着,“也许不该杀林子里那条蛇,那蛇是这些蛇的老娘么yi家子出来给老娘报仇了”

  他呵呵地干笑几声,握紧兵器,吞了口口水。

  彭黎面无表情,脱手令火把落了下去。他站在镇子的边沿,身边是竹篱笆的栏杆,下面就是沼泽。火把落下几丈,插进淤泥里,熄灭了。火把照亮的瞬间已经足够祁烈和商博良看清下面的yi切,他们站在竹木撑起的镇子里,而他们的脚下是无数条蛇纠缠在yi起,世上大概没有人能想到那么多蛇聚在yi起的样子,也许是几万条,也许是几十万条,有的粗如手臂,有的细如小指,这些蛇的身体交错,像是打结的绳子,它们已经覆盖了整片沼泽,放眼望去的每个角落,即便有yi小片泥浆,也有蛇正从泥浆里吐着气泡缓缓地钻出来。

  泥浆地活了过来,无处不是可怕的生机。

  这些小蛇里,数百条黄黑相间的巨蟒正拖着它们沉重的身体,高昂着三角形的脑袋,它们缓慢的游动,压过小蛇们的身体,正向着进镇的滑道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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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节:商博良73

  “我现在大概知道黑水铺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商博良看着那些巨蟒隆起的庞大腹部,挥刀振去了刀上的血污。

  所有的伙计人手yi张硬弓,对准竹篱笆铺成的滑道。小黑和老磨这种胆小的,腿肚子直哆嗦,弓都捏不稳了。彭黎的手下还能稳得住,有几个脸色铁青,有几个透着血红,紧咬着牙关发狠。

  “咝咝”声还在缓慢的接近,谁也不知道这些蛇什么时候会忽然发起进攻。

  祁烈这时候反而安静下来,拉着弓弦跃跃欲试。

  “老祁,你现在看起来倒是很胆大。”商博良微微笑着,谁也不能理解这个刚从蛇嘴里逃生,浑身都是血腥味的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妈的,反正死了也不用还债了。”祁烈舔着牙齿,“真正亏本的是彭头儿,在宛州做那么大生意,非要来云荒跑这单送死的买卖,yi路上的钱都归他出,还跟我yi样得把命搭上。”

  祁烈嘿嘿笑了起来,用肩膀顶了彭黎yi下:“彭头儿,你若死在这里,家里多少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要哭死了吧”

  彭黎yi直阴着脸,这时候冷冷地瞥了祁烈yi眼:“她们男人还没死,犯不着急着哭。荣良,带几个兄弟把家底儿拿出来,别藏着了活不过这关,那些东西也换不成现钱。二十yic三十五c六十九号箱子,底下都有个火字,扛过来”

  荣良应yi声,带着几个伙计去了,yi会儿飞奔会来,扛着三个箱子。伙计们冲着彭黎亮了亮箱子底,确实都有个红漆写的“火”字。荣良也不再客气,上去用枪尖在每个箱子的锁上别了yi下,把三枚铁锁都撬开。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弩弓,乌沉沉的,搭配的弩箭也是yi样的乌黑,比yi般的箭矢短了三分之yi,只有半截木杆,半截箭镞是纯铁打造的,对着光,黑色的表面上隐约有亮银色的冰裂花纹。

  “生冰铁的箭,”商博良识货,赞叹了yi声,“还有这弩,好质地,除了河洛,怕是只有大燮工造府才能做出这东西吧”

  “彭头儿,这可是行伍里的兵器,偷贩那可是”小黑说,最后把“死罪”二字吞了回去。

  大燮工造府的兵器,设计严谨,工艺绝佳,不是市面上能买来的货色可比,仅供天驱军团的精锐使用。贩卖这东西按大律是死罪,以往几个不要命的商家在工造府花钱贿赂,弄出几十yi百件来卖,利润惊人,可没几日都被校尉缉拿,当众吊死在城门口。

  “难怪你彭头儿有钱。”祁烈抄了yi把,啧啧赞叹,“这年头,做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yi人yi张,五十支箭”彭黎低吼yi声,“哪个孙子想检举老子的,等你有命活着回去再说”

  几十张弩弓指向黑暗里,彭黎yi手提着钩刀,yi手持着火把。这个私贩军武的汉子这时候脸色铁青,两颊肌肉绷得铁紧,想必是咬死了牙关。他站得最靠前,大蛇如果扑上来,先死的是他,可他站得比钉子钉在那里还牢,不动yi分yi毫。

  这时候彭黎不再是行商了,他像是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上了阵,便不再想着死活。

  “彭头儿近了要到跟前了”小黑怯了,他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黑暗里有闪光,他想那是蛇鳞。

  彭黎不说话。

  “彭头儿彭头儿”老磨的声音也颤了,黑暗里卷来的那股风里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彭黎还是不说话,连带着他手下那些兄弟,他们端弩的姿势整齐划yi,每个人都紧绷着脸,眯着眼睛。

  “小黑老磨”祁烈呵斥,“别他妈的丢我们老兄弟的人,看看彭头儿的兄弟什么样子”

  小黑老磨只能闭嘴了,祁烈舔了舔牙齿,露出yi个狰狞的笑来。

  “杀”彭黎忽的低吼。

  随着他的命令,几十支弩箭射入黑暗里,那些弩弓的力量极强,射出去的箭路笔直,没有丝毫弯曲。那片平静的黑暗忽的被搅动了,像是yi锅漆黑的水被烧沸那样,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腾,“咝咝”的声音尖锐刺耳起来,伴着重物扑打竹篱笆的声音。滑道震动,像是随时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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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节:商博良74

  “命中”苏青低声说。

  “不要停继续射,几支箭杀不死那些畜生”彭黎大吼。

  伙计们立刻借着搬弦装箭,那些弩的弦极硬,彭黎的手下动作熟极而流,毫无滞涩地连续发射,祁烈找来的yi帮行商却不成,小黑连着试了几次,急切间都扣不上弦。他知道这是生死的关头,咬牙用力,忽地低呼了yi声。商博良看了过去,小黑两指流血,被弩弦割得极深。

  “废物”祁烈在yi旁咒骂,“使蛮力管屁用,拿衣服角而垫着yi点。”

  商博良再看祁烈,正龇牙咧嘴地上弦,yi付玩命的劲头。而这个时候彭黎正在背后看着他,目光阴沉。这个年轻人沉默稳定的yi再上弦发射,动作简洁,有如yi架用于发射弩弓的机器。

  黑暗里传来了巨响,似乎是滑道的护栏被撞断了,而后下面泥沼里传来落地的沉重声响。

  “yi条”苏青低声说。

  “你能听见自己的箭命中的声音”商博良说着,却并不看他,毫无间隙的持续发射。

  “简单”苏青的回答骄傲而冷漠。

  “继续发射”彭黎喝令,“这样的射速,这些畜生攻不上来”

  那边忽然传来了yi个伙计的惊呼声。彭黎吃了yi惊,那个伙计是他的手下,他再熟悉不过,不是那种轻易会惊叫出来的人。他yi个箭步窜过去,看见那伙计的脸色血红,已经丢了弩弓,正拼命地从自己大腿上扯着什么。

  那是yi条翠绿色的细蛇,yi双豆红色的眼睛,死死咬在那个伙计的大腿上,任伙计怎么扯,它也不松口。商博良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他反应极快,长刀又出鞘放在身边,于是放下弩弓提刀扑过去,凌空便是yi挥。刀刃准确地在蛇颈上切过,把蛇斩作两段,可是yi颗翠绿色的三角形蛇头却依然咬在伙计的大腿上。

  那个伙计眼珠发白,渐渐的站不稳了,脸朝天空,不停地哆嗦,口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有毒”祁烈惊呼。

  他抢yi步上前,摸出随身的小匕首,把蛇嘴撬开,这时候彭黎和商博良才看见那yi对足有yi寸长的弯钩毒牙。祁烈撕开伙计的裤子,大腿上两个鲜红的血孔,血止不住的流出来。

  “碧火练”祁烈咒骂,“完了,没救了”

  如他所说,那个被咬的伙计已经呼吸急迫,他的心跳像是剧烈的鼓点。没等祁烈割开他的伤口散毒,他的呼吸又迅速的微弱下去,即使冲到行礼那边拿蛇药也已经来不及。

  “蛇蛇上来了”那边小黑大声地惊叫。

  无数条蛇正从竹篱笆下缓缓了游了上来,有的灰褐色毫不起眼,也有的鲜红碧绿,像是在染料缸里浸泡过。他们脚下踩的也是竹篱笆,巫民们用这个在高架起来的黑水铺上铺成地面,此刻竹篱笆的缺口里也不断地有蛇游上来,它们互相纠缠在yi起,背上的鳞片和发白的肚皮磨蹭着,越积越多,地下很快就堆满了半尺厚的yi层。几条手腕粗的蛇把头高高扬了起来,示威般扭动。

  “妈的,作死的畜生从柱子游上来了不咬死我们还真的没完了”祁烈脸色铁青。

  伙计们里不断传来惊呼,不少人没有防备,已经被蛇咬中了。

  “站起来都站起来”彭黎大喊。

  马帮伙计们穿的都是高统的牛皮靴子,站起来,便不怕蛇咬到脚碗。

  “小黑去拿雄黄箱子里有雄黄”彭黎大喊。

  小黑恨不得能有个机会往院子那边跑去,扔了弩弓蹿了起来。这时候yi条男人手臂粗的蛇从蛇群中昂然抬头,直起的半条身子像是把角弓似的弯曲,动作凝固了yi瞬,而后那颗不大的蛇头忽的yi弹。

  那条蛇距离小黑足有yi丈之远,谁也没有注意,只有祁烈。祁烈看见它抬头就变了脸色,两个胳膊yi晃把yi个来月没洗过的外衣抖了下来,抢上去yi步向着蛇抛了出去。就在他抛出衣服的同时,蛇嘴里喷出yi道银亮的线,笔直的,追着小黑的后背而去。

  祁烈的衣服从中间截断了那根银线,那是yi道液体,被衣服吸了进去,可是还有半道喷在了小黑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