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经过验身,并未携带兵刃,刺客动作又十分快捷,仓促难以阻挡。眼见刺客将要近身,当值太监以身相抗死死挡在仁帝面前,却被切成几截,当场有老迈的臣子晕了过去。仁帝慌乱之下掷出传国玉玺意图抵挡,而玉玺竟然击中刺客面部,导致刺客手上失准,然而利刃还是深深扎进仁帝腰间。刺客被玉玺砸中之后,被紧跟而来的武将制住,又被赶来护驾的金吾卫杀死,仁帝重伤之中,满朝文武竟无yi人能插话留下刺客性命盘问。事实上,这个杀手来自辰月大宗的指派,他看到公山虚已经准备完毕,于是出钱请了天罗助阵,等若亲自动手点燃这场争端的火焰。
当国五十七年的胤仁帝突然倒下了,命在旦夕。细如柳丝的利刃上的毒素让皇帝病体沉重,此时全部皇子都雨夜兼程赶回帝都。
他们没有直接入宫朝觐,而是立刻和帝都中己方的势力联系。金吾卫和羽林天军的高层无yi例外地被卷入这次皇子的争夺中,各种详细的计划被制定出来,都是要在种种情况下协助自己支持的皇子取得皇位。名义上这些军队按兵不动,事实上高级别的动员令已经下达下去。
仁帝遇刺后不久,所有皇子及王室重臣们都被召入太清宫内,在朱王的操纵下,太清宫的城门也被封闭了。朱王在禁卫中埋伏了yi支上百人的可观势力,而锦王和青王也各有准备,二十多名皇子站在临死的皇帝床前,彼此也都选择了自己的队伍,暗地里钩心斗角。只有白清羽放声大哭,他的哭泣yi方面是伪装,yi方面此时的白清羽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胜利,多年来的奋斗和痛苦在他的心中爆发出来。
在白慎之巧妙地关闭城门,羽林军与金吾卫按兵不动之时,yi道秘密的召集令通过狮牙会的网络层层下达了下去。狮牙会约定于暗时始召集,暗时正汇于宫城之外,yi举突入太清宫,助白清羽夺得帝位。在严格的封锁之下,这道密令只用了半个时辰就传递到了狮牙会所有成员手中。上千名热血的年轻下级军官已经磨亮了战刀。当白清羽和哥哥们走近太清宫的时候,这支力量已经走出了兵营和家门在街上集会。早已经被狮牙会整编的十二城门守军封闭了帝都,年轻人们无视上司的阻拦甚至杀死他们,凭着狮牙会的徽记在帝都的聚集点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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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夺嫡之战2
变故发生在宣威坊军械库驻地,其时金吾卫已得到支持白慎之的张武授意不得擅动,这道命令被yi层层传递下去。yi名巡守城北军械库的金吾卫校尉带了yi小队进行例行巡查,发现狮牙会成员罗某正在磨枪,于是喝问道:“为何磨枪可是要造反” 罗某答曰:“以防不测。”都尉喝令左右将罗某拿下,不意罗某yi跃而起,挺枪将都尉刺死。附近的狮牙会成员纷纷操起武器,将巡查小队围住拿下。因为动静过大惊动了附近居民,北城的狮牙会被迫提前行动,他们打开军械库,穿戴上战阵之时才会配备的铠甲,将军武库里的重型弩全部带走。在北城的信号上天之后,潜伏在城中的狮牙会成员在苏瑾深等人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分散天启各处的狮牙会成员们按照会中的阶级有序组织,聚集到了宫墙之下,于裂时将太清宫团团围住。
宫城内的王爷王子们听闻有众多的金吾卫聚集在宫城之外,将太清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惊恐非常。殿上对峙的三位王子互相从对方错愕的眼神中得知围宫的金吾卫也不是对方的属下,心中稍定,然而巨大的威胁近在眼前,却也不能坐视。而始作俑者白清羽则带着公山虚依旧垂首于朱王身边不动声色,看着三王间的火药味越发浓重。
支持三王的王室公卿们纷纷登上城头,提着灯笼冒着大雨向城下的狮牙会众喊话。众人或是阐明大义或是许以重利,大理卿则斥以“犯上作乱”,转而又表示若是狮牙会众当即散去便以官职作保不予追究。然而无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狮牙会众都无动于衷,甚至苦苦哀求也只散在瓢泼大雨溅起的水声中。
在大雨之中,狮牙会众立在宫城之外,隔着三丈六的宫墙看下去,甚至能看到第yi排的士兵鼻子上滴下去的水珠。三千余人穿戴着明亮的铠甲yi动不动地立着,他们高举着“风炎蔷薇”的旗帜,军容之严整可谓冠绝东陆。
如若不能控制宫外的军队,在宫城中的争斗便毫无意义;反之,在三王对峙之时,谁控制了这样yi支力量,便可以依靠武力登上帝位。思量再三之后,朱王带领几名亲兵登上了宫墙,以未来的皇位拥有者的身份许给狮牙会众那尚不知名的领导人不可想象的厚利yi国之主的地位,与皇帝兄弟相称,共分天下。在朱王的计算中,这破釜沉舟的yi步至少能诱得狮牙会的领导人出现。他的所料不错,白清羽正yi步yi步登上宫城城头,但是yi贯将这个弟弟视作废人的白慎之并没有意识到白清羽隐藏的身份,反而大声斥责他擅离太清宫,在此紧要关头还到处游荡。“你上来做甚”白慎之没有料到自己算计yi辈子,临死却成了笑柄。
白清羽却没有表现出朱王所习惯的懦弱,他yi步yi步登上城楼,脚步坚定,仿佛从未听到过白慎之的呼喝,眼中是白慎之从未见过的冰与火的结合。白清羽站定城墙之上,缓缓抬起了双臂,迎接他的是“十三公子”的欢呼声。第yi声并不甚大,第二声带了些许疑惑,当第三声“十三公子”响起时,整个宫城内都听得到,伴随欢呼声的,还有盔甲与地面相撞的声音宫城外的金吾卫整齐地单膝跪下。
朱王锦王青王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忽略了这样yi个可怕的人物,此时他们的力量在太清宫内,却不敢杀死白清羽,而白清羽也不和他们谈判,只是站在宫城上平静地等待。僵持中羽林天军虽然得到了消息,却不敢进攻天启城,金吾卫们候命在太清宫外,太清宫里的禁卫束手无策,皇帝正在慢慢死去。
眼见平日里被自己当作yi条狗豢养的白清羽突然成了皇位最有力的角逐者,白慎之的心中失去了平衡。白清羽对白慎之恨之入骨,却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城外金吾卫带来的压力让其他皇子们出现破绽,甚至将他们压垮。这样的姿态更激起了白慎之的怒火,他劝锦王和青王共戮白清羽,然后再决天下归属,青王直接拒绝了他的请求,锦王则按兵不动。没有得到支持的白慎之决定孤注yi掷,率兵击杀白清羽。
朱王率着手下冲过太清宫前的广场时,突然斜里杀出yi彪好汉。他们各个穿着黑夜黑甲,用黑巾蒙了面,混在黑夜当中,人影晃动看不清楚具体有多少人。为首之人使yi杆长枪,朱王手下虽是殿中省精锐,却无yi合之将,见面便被yi枪搠倒。这yi队黑衣人马在为首这人带领下往来冲杀,如入无人之境。朱王手下阵形大乱,yi时陷入混乱之中,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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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夺嫡之战3
朱王数次整束队伍未果,遂弃大队人马于不顾,仅带领最贴身的十数名侍卫冲向城楼。然而短短百丈的距离却成为天堑,从看不见的角落射来的利箭yi箭yi箭扎在白慎之周围的侍卫身上。白慎之的侍卫以身为盾护卫他登上宫墙,白慎之抽出佩剑,却被yi支箭穿胸射中,坠下城楼,城外的金吾卫山呼万岁。听到“朱王死了”的呼声,朱王麾下纷纷丧失了斗志,扔下武器投降。
在后世民间的传说中,“十二壮士闯太清”是yi个脍炙人口的故事。故事中,公山虚早就派人探查了皇城的水道,绘出路线图。当日夜里,十二人队通过地下水道进入皇城,埋伏在太清宫内,终于最后yi击建功。关于这十二个人的武艺与外貌有许多说法,各不相同,yi样的是,他们的武艺都被传说得强大到了夸张的地步。许多百姓相信,十二人队中带头的持枪之人就是后来任淳国三军都指挥使的姬扬,而那个射出致命yi箭的无名射手,传说则是yi个羽人。在各种传说中比较固定的形象还有:yi个肌肉虬结善使大刀的士兵,yi个赤手空拳武艺高强的壮男;yi个身形鬼魅yi击必杀的矮汉;yi个声音清越的瘦削男子最先喊出“朱王死了”的便是此人。至于十二人队中的其他成员,则说法不yi,相互差得也很远。
朱王之死结束了皇子的斗争,等着坐收渔利的锦王疯癫了,他不能相信三王之中有着最强实力的朱王就这样羞耻地失败,青王则接受了白清羽的条件,对着白清羽下跪。太清宫的城门洞开,数千金吾卫在微薄的晨曦中欢呼着涌入宫城。下了yi夜的雨渐渐停了,冲刷未尽的血液呈条条缕缕状在广场上流淌。
白清羽被金吾卫们拥进了太清宫大殿,在那里,王室贵胄与百官们正在金吾卫的环视下恭敬地等待新的主人。白清羽简单地说了两句话,随后制止了金吾卫的跟随,仅带着公山虚来到胤仁帝的寝宫前。
忠心守卫垂死皇帝的侍卫们在楚道石授意下并没有阻拦,任由白清羽踏入父亲寝宫。而白清羽踏入仁帝的寝宫时,当天的第yi缕阳光正照进宫中,即将死去的皇帝看着他疲惫地笑,说:“你终于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皇帝把早已写好的遗诏递给白清羽,白清羽打开看见上面正是自己的名字。
附录:皇子
先太子白肃之
白肃之五岁为太子,自幼恭孝仁爱,勤勉聪明。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yi个完美的太子的典范。六岁于稷宫听学,通经卷,博古今。九次监国,在群臣中博得“识大体,善听断”的美誉,他坐镇东宫的四十五年中,克勤克俭,朝中未尝听闻更立太子之说。没想到做了四十五年太子后,白肃之忽然染恶疾身亡。仁帝扶棺恸哭不止,数度晕厥。大葬当夜,仁帝于太清殿中长坐不语,当值太监下半夜正犯困的时候,恍惚间听闻仁帝问道:“我是不是活得太久了点”侍卫太监犹豫不敢答,仁帝便摆手命他退下。
朝中不可yi日无太子,白肃之之死却令原本相安无事的朝野为立太子yi事争论不休。如今倒有yi派拥护皇次子也就是此时的皇长子端王白延之;yi派拥护皇后安氏嫡出的皇三子锦王白远之;拥护安氏皇后嫡出的皇七子朱王白慎之;yi派拥护皇贵妃冯氏所出的皇八子青王白里之。这四派纷纷各自联名上表,请立太子,互相攻讦。但均被仁帝留中,此后虽无人再提此事,但党派俨然,令仁帝甚为担忧。
皇次子端王白延之
白延之生于文帝修文二十八年,出生时其母即因难产而死。白延之便交由先皇后甄氏抚养,永业元年白肃之封皇太子,yi个月后白延之便被封为端王,是所有亲王中封王时年龄最小的yi个,足见仁帝对其多了仁爱。永业二年,甄氏怀了皇四女白玥,皇太后便将白延之带到其寝宫永清宫,也是念其母是自己的亲侄女,自然另眼相看。
端王幼读诗书,通古籍,擅律令。永业二十四年参与修订胤律,永业三十年纂写永业例典yi百三十二条,永业四十二年主持编写贲书,永业五十二年根据晁律重修胤律,于文臣之中颇有人脉。但白延之本身并不期望有yi天能继任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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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夺嫡之战4
皇三子锦王白远之
直至其母被册为皇后之后,白远之仍不认为其有资格撼动兄长的地位,于是十八岁时自请至淳国随军,只求积累军功,令仁帝和兄长高看yi眼。
其至淳国之后,淳国公以军事咨之,“应对进退,问答如流”,并提出淳国地广人稀,但草种优良,再生力强c耐践踏,适宜放牧。但未获认同。
白肃之驾薨之后,他摇身yi变成了嫡长子,接替太子之位似乎是顺理成章之事,他本人对此也坚信不疑。他最重要或者说他认为最重要的支持者就是他的同母弟弟朱王白慎之,他过于信任这位看起来敦厚守礼的弟弟,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这个弟弟已经逐渐蚕食了他的势力,以谢刚羽为代表的yi派皇室重臣逐渐被白慎之拉拢,转而秘密支持朱王。
白远之是所有皇子中唯yi有军功的。
皇七子朱王白慎之
白慎之比他的哥哥更加狡猾有计谋,也更有城府。他自幼聪慧c晓事故,对任何臣子全无皇子的骄纵之气,颇有人望。仁帝对其十分喜爱,认为他“性沉稳,能兼听”,多次命他佐太子监国参理政务。太子驾薨之后,他表面上支持兄长白远之,暗地中却在拉拢收买白远之的势力。
其母后安氏对这个幼子也更为偏爱。
皇八子青王白礼之
尽管并非yi母同胞,但无论形容还是性格,白礼之是所有皇子中最像先太子的,这或许是由于其母与先皇后乃是亲生姐妹的缘故。白礼之自幼“聪明好学,端肃多才”,是仁帝永业二十二年得封亲王的四个皇子中年龄最小的yi个,时年只有十yi岁。如果说十二岁的白慎之得封亲王是因为其嫡子的身份,那么十yi岁的白礼之毫无疑问是沾了形容与先太子相肖的便宜。白礼之所展现的才能也丝毫不下于白肃之,其担任治粟寺平准令yi职,表现卓异,颇得仁帝赏识。
风传白礼之已经与数家诸侯达成攻守同盟,yi些与诸侯有间隙的重臣上表参劾此事,但仁帝对白礼之仍然相当信任。
皇六子福王白寿之
皇五子白宪之早夭,故其母淑妃再诞皇子之时,仁帝妻子取名寿之,就是希望他能够得以长命,仁帝于永业三十年第二次给皇子封王时,白寿之被封为福王,也是取其福寿安康的意思。
白寿之本身并没有争夺储位之心,但由于他的母舅是淳国国主,也被卷入了争储的旋涡。淳国掌握着东陆百分之八十的菸果资源,经济比较富足。淳国亦是天北三国中的翘楚,因此白寿之是各皇子着意拉拢的对象。在夺储之争中,白寿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偏颇,故此在风炎皇帝登基后,福王果然应了其封号,成为仁帝诸子中最长命的yi个。
皇九子白益之
皇十子白益之的姐姐安昌公主白瑗,于永业二十七年赐婚给太傅甄承的长孙甄鸾,而甄鸾与白礼之是姑表兄弟,因此于所有皇子中,白益之与白礼之走得更近。
白益之本人才具yi般,终仁帝yi朝未获重用。
皇十子白勉之
皇十子白勉之自觉追逐储位无望,又没有兴趣佐理朝政,于是整日醉心于笔墨丹青,佐以招揽文人墨士,每日吟诗对弈,挥毫泼墨,聊以自娱。尤其其棋艺精湛,几乎可称为国手。
这种淡泊和风流,却正对了仁帝的胃口,仁帝虽未命其参与朝政,却时常与闲暇时招他入宫对弈或随驾巡访。
永业五十年,白勉之暴毙,对其死因,坊间多有猜疑,有人认为是其他皇子担心他因宠立储,派人暗杀。
皇十yi子白励之
白励之通算学,擅天文,通乐律,永业四十九年出少府寺卿,与乃兄不同,白励之更热心于做yi个佐政勋王。他积极地阿附于皇七子朱王白慎之,且颇得白慎之赏识。
任少府寺卿期间,白励之谎报工程,暗中克扣,中饱私囊,颇积累了yi些财富。永业四十八年因病身亡,其子因袭其封号职位。白清羽厌恶此人,登基后,便抄没了其家产,因其子无罪,仅贬为瀚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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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商博良1yi21
龙吟之卷
敬德帝二十七年,那个黑衣带刀c总是微笑的男人走入了云州的雨林,再没有出来
商博良 江南主笔
yi
“商博良”女人愣了yi下,立刻回复了满是媚意春情的笑容,“我们这里来来往往都是客人,风尘女子,恩客薄情,都是叫张公子李公子,有几个告诉我们真名哟客人,你还真有意思,到楼子里来,不搂姑娘,却问个男人的名字。”
女人往我的身上靠了过来,用丰腴松软的胸脯磨蹭着我的胳膊,拈起桌上的yi枚葡萄放在我嘴边。我凝视着她指尖的豆蔻,艳得薄脆,像是随时都会剥落的旧漆皮。
女人已经老了,眼角满是细密的鱼尾纹,yi袭透明的绛纱裹着她依然窈窕的身段,不过粉扑得再厚,脸上却不是年轻女子的光泽了。
年轻时候,想必是个绝美的女人吧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的,”我用yi种清晰得异样的声音说,“不过对他的样子你应该记得更清楚。他年纪不算很大,总是带着yi柄黑鞘的刀,足有五尺长,身边还有yi个瓶子,是青玉色的。”
涂着豆蔻的指尖猛地颤了yi下,指甲刺破了葡萄皮,汁水染上去,像是yi滴透红的血。
“六年前,你在云州见过他的。那个地方,叫紫血峒。”
我清楚地感到女人的身体渐渐地冷了下去,微微地颤抖起来。我看着她的眼睛,隐隐约约有yi层灰色泛起在其中,像是传说中云州雨林的瘴气。
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将yi杯酒递给她:“喝yi杯酒,不要怕。我找你只是为了知道他的yi些事,我可以算是他的朋友。yi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真不容易啊,故乡的人都很想他”
我沉默了yi会儿,笑笑:“不过也许他并不想故乡的人。”
女人捧着那只酒杯,瑟瑟地发抖,我想那是因为恐惧。她的脸在微微地痉挛,胭脂水粉包裹起来的伪装在慢慢的剥落,记忆的闸门忽然洞开,其中绝不仅仅是欢愉。
“我知道他不是yi般人,”许久,女人声音颤抖着说,“我也想过,总有yi天,有人会来找他的,他那样yi个人”
她用手按了按鬓边蝉翼般的乌发:“这些事,说了也没什么的”
她忽然止住,yi言不发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我以朋友的身份而来,不会有不相关的人知道这些事,我只是要带着他的故事回到故乡,我是yi个写书的人。”
女人将满满yi杯酒饮下:“那是十二年前了,云州的雨季”
二
雨,已经下了半个月,天像是漏了。
高大的乔木在半空中支起墨色的阴云,阴云外更是低压压的天空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c附近的小池塘上,乱得让人心烦。偶尔传来“啾啾”的鸟叫,顺着看过去,会有yi只全身翠绿的鸟儿展开双翅,悄无声息的掠进林间的黑暗。
天地间唯yi的光亮是那堆篝火,马帮的小伙子在篝火边拨弄着他的七弦琴。这样的天气,弦总是湿透的,弹起来“嘣嘣”作响,倒像是敲着yi块中空的朽木。
小伙子弹的是云州的调子,荒凉幽寒,丝丝缕缕的颤音。离得很远,yi个年轻人坐在雨篷下,抱着膝盖静静地听,雨篷上的水滴打在他的睫毛上,他微微闭上眼睛,久久也不睁开。
“来yi口”有人在yi旁把烟锅递过去给他。
年轻人睁开眼,看见那张焦黄的老脸。他认识那是马帮的帮副祁烈,yi个宛州的行商。
年轻人笑着摇摇头:“谢谢。”
“走云荒,不靠这口顶着,没准将来有湿病。”祁烈也不再劝,自己盘腿坐在了年轻人的身边。
祁烈是老马帮了,从宛州到云州,这条道上跑了十多年。传说神帝统天下,划定了九州疆域,不过罕有哪个帝朝可以把官府设到西陆来。西陆云雷二州,在东陆人眼里就是瘴气弥漫毒虫横行的化外之地,除了几个半人半妖的巫民,没人敢踏进这片土地。但是穷山恶水却出奇珍,云州产yi种辟毒的珠子,褐黄的不起眼,可是中堂供上yi颗,全家都不受蛇虫马蚤扰,号称“龙胆”。又有yi种细绳yi般长不足半尺的金色小蛇,和珠宝玉器封在匣子里,几十年都不死,可是若有小贼手上不敷药就打开盒子,就定被蛇咬,活不过半日,号称“金鳞”。龙胆金鳞,在宛州市面上都是价格不菲的异宝,也引得yi些不要命的人深入云州,带着宛州的丝绸和铁器去换,yi来yi回,往往获利百倍也不只。渐渐的,这条道被称作“走云荒”,敢走云荒的马帮不多,祁烈在这条道上,还算有点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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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商博良1yi22
祁烈对年轻人有些好奇。他们是半道遭遇的,那时这个年轻人带着yi匹黑马,独自在深及膝盖的泥泞中跋涉,马鞍上除了简单的行李,就只有yi柄黑鞘的长刀。走云荒那么些年,祁烈还是第yi次看见有人不要命地独闯这片森林。出奇的是遇见他们这么大的马帮,年轻人也没有求救的意思,当祁烈喊他的时候,他在远处回头,露出yi嘴干净漂亮的牙齿笑了笑,就要继续前进。而祁烈清楚地知道年轻人正走的是条死路,只要他再往下走五里路,泥泞就会陷到他胸口,到时候神仙也救不得他。早年和祁烈走云荒的几个伙计就有人死在那里,祁烈眼睁睁看着人马yi起沉下去,最后的结果不过是烂成白骨沉在泥潭底下,永世都不得再见阳光。
走云荒的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是不带生客。能穿过这片森林去巫民镇子的路就是马帮赚钱的黄金道,带上生客,就好比把道路教给别人,以后自己吃饭的本钱就没了。不过那天祁烈犹豫了yi下,还是叫住了年轻人,答应带他yi程,直到过了这片林子。
说不上原因,大概他是喜欢年轻人的笑容。他笑起来,周围仿佛yi亮,有yi缕阳光闪过的感觉。
“看你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跑到这深山野岭里来,不怕受委屈了”祁烈在年轻人身边坐下,在怀里摸索着火镰火绒。
“我像有钱人家的公子”年轻人微微yi怔,笑了起来。
“有钱人家的公子,我见过的,城府深,不露底,平时最好说话,但是问他有多少钱,就是笑,屁也不放yi个,”祁烈擦着火镰,点燃了烟草,又瞅了年轻人yi眼,“对就是你这个德性。”
年轻人依然只是无声地笑。祁烈打量着他的脸,发现他或许已经不那么年轻了。yi张脸被阳光晒成淡淡的赤铜色,有些风霜留下的痕迹,只那笑容,还是明净得像个不曾长大的孩子。
“对了,yi直想问,怎么这两天我们就没遇见别的马帮,这条路真是荒僻得很。”年轻人说。
“云州,以前叫云荒,就是个蛮荒的地界。鬼看门,死域城,跑这条道,是送命的买卖,不是家里欠着钱,谁来”祁烈嘬了yi口烟袋,让那口带着辣味的烟气在肺里滚了几滚,这才yi个青色的烟圈,幽幽的喷了出去。连着那么久没有晴过,衣裳始终都带着湿气,肺里也像是积着水,呼吸起来益发沉重,要借这口辛辣的烟气烫yi烫才舒服。
“你家里欠了很多钱”
祁烈嘿嘿yi笑,露出两个被烟熏黄的门牙,颇有点猥琐:“嘿嘿,就是好玩yi手,输得狠了。要说两年前,我还有几万金铢的家底,现在每月不还上七八十个金铢,就要被告到官府里面去了。英雄末路,英雄末路喽。”
他说的是赌,帝朝的大律是禁赌的,但是宛州虽有都护府却不受帝都的节制,大街上公然设有赌坊。有的人yi注千金,yi夜之间暴富暴贫,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七八十个,倒也不算很多”年轻人忽然煞住了话头,他注意到祁烈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下打量着他,尤其是在腰间的皮囊上多停了yi会儿。
“我是没那么多钱的,”年轻人急忙笑着摆了摆手,而后岔开了话头,“你刚才说什么鬼看门,死域城”
“早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了,都别掩着了,我现在是穷,当初也阔过,都是正经的汉子,还能抢你”祁烈讪讪地笑,又深吸了yi口旱烟,静了yi会儿,仰头对天喷了出去。
这口烟袅袅的散去,祁烈那张猥琐的笑脸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令人心悸的思索模样:“你猜我今年多少岁”
年轻人微微犹豫了yi下,打量着祁烈那张瘦脸,仿佛有yi把薄刀把那些皱纹深深地刻在他脸上。
“五十”
“过两个月满三十,”祁烈磕了磕烟袋,吐掉嘴里yi口发黄的黏痰,“云荒这边的瘴气,折人寿的。走了那么多年,没给毒虫蝎子弄死已经是万幸。你不要看这片林子,你若不是遇上我们,早就死了,这片林子里面能杀你的玩意儿,不下yi千种,若是中蛊,更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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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商博良1yi23
“蛊”
“是蛊,没听说过吧”祁烈咧了咧嘴,“巫民的东西。蛊,是怨虫,其实就是虫子,但是是死虫,说不清,不过粘着yi点的,就是生不如死。”
年轻人摇摇头,“听不明白。”
“巫民的东西,哪那么好懂不过我倒是知道yi点,最简单的蛊,就是拿yi只坛子,把狼蝎c虎斑蜈蚣c青蛇c花衣蜘蛛和火蟾五种东西封进去,取每年阳光最烈的那yi日埋在土里。这五种毒物没有食物,只能自己互相残杀,等到第二年启出坛子,就只剩最猛的那yi只,剩下的都被它吃了。这最后yi个毒物用太阳晒干,磨成粉,再下了咒,就是五毒蛊。下在人身上,那人就逃不出巫民的控制。”
“那不是下毒么”
“中毒,不过是yi死,中了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祁烈吧哒吧哒抽着烟袋,“蛊是怨虫,在地下埋了yi年,咬死剩下的所有毒虫才活下来的东西,毒虫自己也怨。否则你想,就算把其他东西都吃了,它怎么又能活yi年还不是忍着要咬人报仇其实从地里起出来的时候,剩下那只毒虫已经是半死半活的了,就是那股怨气撑着它。这种虫,磨碎成粉都死不了,吃下去,那些虫粉在人肚里里都是活的,游到浑身的血里。”
“都磨碎了,哪还会活着”
“不信了是吧”祁烈瞟了他yi眼,“这里可是云州,别的地方不可能的事,这里都可能。你连蛊都不信,尸鬼的事情更没听说过吧”
“老祁,不要瞎扯,”yi个沙哑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静静的威压,“跑这条道的你也算个老人,嘴上把不住风,就知道吓兄弟们。”
年轻人抬起头,看见篝火那边yi条精悍的汉子正把冷冷的目光投过来。那是马帮的大头目彭黎。从那张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彪悍的身材和满手的刀茧却隐隐诉说着他不凡的阅历。彭黎以yi根青布带勒在腰间,束住身上的牛皮软甲,腰带上挂了yi柄形状诡异的刀。篝火照得他yi张脸阴晴不定,刮光了络腮胡子的下巴上泛着yi层森森然的青光。
“都是道上的闲话,说说怕什么,敢来云荒的,兄弟们有这个胆子,”祁烈赔着笑点头,而后转去问那边弹琴的小伙子,“是不是,小黑”
祁烈有些怕彭黎,谁都看得出来。奇怪的是彭黎却是第yi次走云荒的,为此他才雇了祁烈这张活地图。彭黎在行商这行里很有名,可是他以前是做什么买卖的,却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小黑嘿嘿笑笑,没心思掺和进去讨不是。琴声止息,yi时间雨声越发地明显,哗哗哗哗的,仿佛永无止境。
“早点睡,明天夜里要到黑泽,还有三十多里路,”彭黎低低地说了yi声,上去给篝火添了几块柴,湿润的木柴在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爆响,yi丛丛火星腾了起来。出门在外这是常识,夜里篝火不息,虫蛇也就不敢逼近。
祁烈和年轻人共用yi顶雨篷,两个人摸摸索索地躺下。祁烈憋了yi口烟,这才恋恋不舍地吐了出去。身旁的年轻人静悄悄的,似乎他脑袋yi落到枕头上,就睡着了。祁烈益发地喜欢起这个年轻人来,他身上烟味最重,很少有人对此不露半点反感。
“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来云州啊”祁烈低声问。
年轻人静了yi会儿,转过头来,祁烈微微愣了yi下,发现他根本不曾睡着,那双眼睛很亮,却不逼人,像是水中的月光。
“听说yi直往北,就会到海边,最北的地方是yi个叫云号山的陆角,yi直伸到海里,天晴的时候往北看会看见殇州的海岸。”
“这个倒是,天涯海角嘛,云号山就是海角了,不过能不能看见殇州我可不知道,那个鬼地方要穿过毒龙沼才能到。什么毒龙沼,没屁的龙,蛇倒是有无数,除了本地人,没人过得去。你想去那儿”
年轻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得温梦城写过yi首诗,说此心今已寄云峤,来世相约海角头,世人都说,海角就在云号山,我想去看看。”
祁烈yi唏:“都是文人瞎扯,那个什么温梦城自己去过云号山么都是编来骗骗小女人的,没谁真的能到。你去了海角,还要去天涯么宁州幻城崖,更是要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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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商博良31
“宁州幻城崖,”年轻人轻轻地笑,“真的是个很美的地方,你若不是真的去过,不会明白的,即使死前可以看yi眼,都可以瞑目了。”
祁烈瞪大眼睛狠狠地打量了他两眼:“你还真的去过”
“去过,”年轻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所以我就剩yi个愿望,就是去海角看看”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商博良。”
整个营地在黑夜中沉寂起来。远处的树上,手腕粗的巨蟒静若雕塑般窥伺了片刻,悄无声息地滑走。好像是远处有什么动物跑过灌木丛,惊起睡着的鸟儿,在半空中盘旋不息。
三
“嘿哟嘿,走山趟海光脚板嘞,遇山踩个山窟窿嘞,遇水就当洗泥脚嘞,撞到天顶不回头嘞嘿哟嘿”小黑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
马帮中的每个人都面带喜气。本以为这场大雨要下透整个雨季了,谁知道昨夜入睡时还是浓云满天,今天yi早起来就看见万道阳光金线般的从云缝中透下来。
天晴是个好兆头,走得不会太辛苦,更不容易迷路。过了这片林子就到了黑泽,黑泽上唯yi的村落是黑水铺,是虎山峒的村子,云荒路上的第yi站。宛州的行商喜欢和黑水铺的巫民打交道,因为黑水铺算是深入云荒的必经之路,巫民见外人见得多了,也就开化yi些,颇有几个会说东陆官话的人。
这支马帮可谓不小,八十多匹骡马,其中有四十驮是货物,剩下四十驮扛着食水药物和防身的家伙。浩浩荡荡的队伍足长半里,祁烈口里叼着牛骨哨在最前面指路,彭黎骑着yi匹健马拖在最后,也叼着yi枚牛骨哨。帮主和帮副就靠着牛骨哨尖利的“嘘嘘”声彼此联系,收拢整个队伍。在这样的密林中,隔着几步就看不见人,只有yi丛yi丛的大蕨叶和灌木,茫茫的哪个方向看起来都是yi片绿。
祁烈吊儿郎当的斜挎在yi匹大公骡上,几个身强力壮的兄弟按着他的指点,拿砍山刀把几处灌木斩开,本来渺无人迹的雨林竟然显出了yi条旅人踩出来的小道。祁烈得意洋洋,嘴里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两道稀疏的八字眉都快飞上天去。
“咔嚓”yi声裂响,小黑砍下了yi片巨大的蕨树叶子。叶子上面新鲜的雨水劈头盖脸的洒下来,都淋在商博良的头上。商博良微微笑着没有闪避,抬头看着那阵水雾在半空里留下的yi道虹,放开胸怀长长地吸了yi口气。
“是个好地方啊,”商博良带着自己的黑马跑到祁烈身边和他并肩而行,“怎么你说起来那么阴森”
“看人看心莫看皮,这个道理不懂么”祁烈摇晃着脑袋,“到黑水铺这段,还是云州的皮,再往里面走才是九死yi生的勾当。”
“到这鬼地方还不算九死yi生”开道的伙计中,yi个绰号石头的扭头问了yi句。
“黑水铺那是歇个脚,真的想搞上好的货色,还是得往林子深里走,”祁烈喷云吐雾,扯开了腮帮子神侃,“我们走云荒的喜欢讲,毒蛇口里夺金珠,越是凶险的地方,越有赚钱的机会。好山好水有女人的地方,早就给人挤满了,就算有赚钱的机会,还轮得到我们可是那越邪越险,别人不敢去的地方,嘿嘿,就是我们发财的宝地了。”
“那什么地方才算是云荒的深处呢”商博良好奇地问。
祁烈斜眼瞟了商博良yi眼,看见他yi双清亮亮的眼睛,仿佛学生求教于师长yi样,干净得没有半分瑕疵。
“也罢,遇见我,算是你有这个缘分,就给你说说云荒这里的事儿,将来赚到了大钱,可记得分我yi份,”祁烈yi撅嘴吐出yi个烟圈,等着在前开路的yi帮小伙子都凑到他身边来。
祁烈确实好吹牛,不过他嘴里的事情也并非完全捕风捉影。小伙子们喜欢听他说云州的事情,yi是有趣,二是有朝yi日自己能走云荒了,祁烈说的话没准用得上。
“云荒巫民,yi共分四个峒,虎山峒c蛇王峒c黑麻峒c紫血峒。巫民叫峒,跟我们叫部落差不多,北陆的蛮人不是七个部么巫民管部落就叫峒。黑水铺是虎山峒的,从阴虎山往南,都是虎山峒的势力。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镇子,加起来有不到yi万人吧。阳虎山和阴虎山之间,就是蛇王峒的地方了,要买金鳞,就要找蛇王峒,那里养蛇的巫民,满屋子都是蛇,我年轻时候不知道这yi节,在蛇王峒的yi个镇子上过了个夏天,有个巫民的小女人喜欢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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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商博良32
周围yi阵哄笑。
“笑什么”祁烈yi瞪眼,“我年轻那会儿,俊俏是出了名的。你们这帮孙子都给比下去了,现在是不成了。巫民的女人你们没碰过,傻笑个屁,那叫yi个媚,水嫩水嫩的,楼子里的姑娘比不上她们。”
“既然这么好,老祁你何不干脆留在那里当了女婿,我们如今走云荒还怕什么,这方圆百里可就是老祁的地盘了,是不是”yi个叫老铁的伙计放声大笑,透着嘲弄的意思。
老铁是当初和祁烈走云荒的老伙计,不顾忌他这个帮副的威严,不过其他小伙计也没几个真的怕祁烈。除了彭黎的手下,马帮里剩下的都是祁烈找来的,就算不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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