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均自骇然,谁也不敢出头。
钟灵和段誉并肩出了大门。天量剑众弟子有的在练武厅内,有的在外守御,以防神农帮来攻。两人出得剑湖宫来,竟没遇上一人。钟灵抬头看了看天色,指着西南角上,低声道:“待得有黑云遮住了月亮,咱们悄悄从这里出去,神农帮的人未必见到。”段誉道:“不成!我要去见他们帮主,晓谕一番,不许他们这样胡乱杀人。”钟灵眼中露出怜悯的神色,道:“段大哥,你这人太也不知天高地厚。神农帮阴险狠辣,善于使毒,刚才连杀二人的手段,你是亲眼见到了的。咱们别生事了,快些走罢。”段誉道:“不成,这件事我非管一管不可,你倘若害怕,便在这里等我。”说着站起身来,向东走去。
钟灵待他走出数丈,忽地纵身追去,右手一探,往他肩头拿去。段誉听到了背后脚步声音,待要回头,右肩已被抓住。钟灵跟着脚下一勾,段誉站立不住,向前扑倒,鼻子撞上山石,登时流出鼻血。他气冲冲的爬起身来,怒道:“你干么如此恶作剧?摔得我好痛。”钟灵道:“我要再试你一试,瞧你是假装呢,还是真的不会武功,我这是为你好。”
段誉忿忿的道:“好什么?”伸手背在鼻上一抹,只见满手是血,鲜血跟着流下,沾得他胸前殷红一滩。他受伤甚轻,但见血流得这么多,不禁“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钟灵吓了一跳,道:“怎么啦?”段誉道:“我……我痛得厉害。”钟灵道:“你又没死,哇哇大叫些甚么?”段誉道:“要是我死了,还能哇哇大叫么?”
钟灵噗哧一笑,扶起他头来,只见他后脑肿起了老大一个血瘤,足足有鸡蛋大小,虽不流血,想来也必十分痛楚,段誉道:“适才在剑湖宫中,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定会多吃两记耳光。现下你摔了我一次,咱们大家扯了个直。总之是我命中注定,难逃此劫。”过了良久段誉道:“好啦,我要找那个司空玄帮主去了。”
钟灵急道:“傻子,去不得的!江湖上的事你一点儿也不懂,犯了人家忌讳,我可救不得你。”段誉摇头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我。”说着大踏步便向青烟升起处走去。
钟灵大叫阻止,段誉只是不听。钟灵怔了一阵,道:“好,你说过有瓜子同吃,有刀剑齐挨!”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不再劝说。
两人走不到一盏茶时分,只见两个黄衣汉子快步迎上,左首一个年纪较老的喝道:“甚么人?来干什么?”段誉见这两人都是肩悬药囊,手执一柄刃身极阔的短刀,便道:“在下段誉,有事求见贵帮司空帮主。”那老汉道:“有什么事?”段誉道:“待见到贵帮主后,自会陈说。”那老汉道:“阁下属何门派?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段誉道:“我没门派。我受业师父姓孟,名讳上述下圣,字继儒。那老汉见段誉折扇轻摇,颇似身负绝艺、深藏不露之辈,倒也不敢怠慢了,虽想不起武林中有哪一号叫做“孟述圣”的人物,但对方既说他“有颇深的造诣”,想来也不见得是信口胡吹,便道:
“既是如此,段少侠请稍候,我去通报。”
过了一会,只见那老汉铁青着脸回来,说道:“你胡说八道甚么?帮主叫你去!”瞧他模样,显是受了司空玄的申斥。段誉点点头,和钟灵随他而行。
三人片刻间转过山坳,只见一大堆乱石之中团团坐着二十余人。段誉走近前去,见人丛中一个瘦小的老者坐在一块高岩之上,高出旁人,颏下一把山羊胡子,神态甚是倨傲,料来便是神农帮的帮主司空玄了,于是拱手一揖,说道:“司空帮主请了,在下段誉有礼。”
司空玄点点头,却不站起,问道:“阁下到此何事?”段誉道:“听说贵帮跟无量剑结下了冤仇,在下适才眼见无量剑中二人惨死,心下甚是不忍,特来劝解。要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凶殴斗杀,有违国法,若教官府知道,大大的不便。请司空帮主悬崖勒马,急速归去,不可再向无量剑寻仇了。”
司空玄冷冷的听他说话,待他说完,始终默不作声,只是斜眼打量,不置可否。段誉又道:“在下这番是金玉良言,还望帮主三思。”司空玄仍是好奇地瞧着他,突然间仰天打个哈哈,道:“你这小子是谁,却来寻老夫的消遣?是谁叫你来的?”段誉道:“有谁教我来么?我自己来跟你说的。”
司空玄哼了一声,道:“老夫行走江湖四十年,从没见过你这等胆大妄为的胡闹小子。阿胜,将这两个小男女拿下了。”旁边一条大汉应声而出,伸手抓住了段誉右臂。钟灵叫道:“且慢!司空帮主,这位段相公好言相劝,你不允那也罢了,何必动蛮?”转头向段誉道:“段大哥,神农帮不听你的话,咱们不用管人家的闲事了,走罢!”
那阿胜伸出大手,早将段誉的双手反在背后,紧紧握住,瞧着司空玄,只待他示下。司空玄冷冷的道:“神农帮最不喜人家多管闲事。两个小娃娃来向我罗里罗唆,这中间多半另有蹊跷。阿洪,把这女娃娃也绑了起来。”另一名大汉应道:“是!”伸手来抓钟灵。
钟灵身子一晃,斜退三步,说道:“司空帮主,我可不是怕你。只是我爹妈不许我在外多惹是非。你快叫这人放了段大哥,莫要逼得我非出手不可,那就多有不便。”
司空玄哈哈大笑,道:“女娃娃胡吹大气。阿洪,还不动手?”阿洪又应道:“是!”伸手便向钟灵手臂握去。钟灵右臂
一缩,左掌倏出,掌缘如刀,已在阿洪的颈中斩了下去。阿洪低头避过,钟灵右手拳斗地上击,砰的一声,正中阿洪下颏,打得他仰天摔出。
司空玄淡淡的道:“这女娃娃还真的有两下子,可是要到神农帮来撒野,却还不够。”斜目向身旁一个高身材的老者使个眼色,右手一挥。这老者立即站起,两步跨近,他比钟灵几乎高了二尺,居高临下,双手伸出,十指如鸟爪,抓向钟灵肩头。
钟灵见来势凶猛,急于向旁闪避。那高老者左手五指从她脸前五寸处一掠而过,钟灵只感劲风凌厉,心下害怕,叫道:“司空帮主,你快叫他住手。否则的话,我可要不客气了。将来爹爹骂我,你也没甚么好。”她说话之间,那高老者已连续出手三次,每一次都被钟灵急闪避过。司空玄厉声道:“抓住她!”高老者左手斜引,右手划了个小小圆圈,陡地五指翻转,已抓住了钟灵右臂。
钟灵“啊”的一声惊呼,痛得花容失色,左手一抖,口中嘘嘘两声,突然间白光一闪,高老者闷哼一声,放脱了她手臂,坐倒在地。闪电貂在他手背上一口咬过,跃回钟灵手中。
司空玄身旁一名中年汉子急忙抢上前去,伸手扶起高老者,只觉他全身发颤,手背上黑漆一片。围在司空玄身旁的都是神农帮中的好手,这些人一生采药使药,可说甚么毒物都见识过了,但这闪电貂来去如电,又如此剧毒,却是谁都不识其名。司空玄叫道:“快抓住这女娃娃,莫让她走了。”四条汉子应声跃起,分从两侧包抄了上来。钟灵连声呼哨,闪电貂从这人身上跃到那一人身上,只一霎眼间,已将四条汉子一一咬过,每条汉子不是滚倒在地,便缩成了一团。最后司空玄冒险将钟灵抓了起来。司空玄阴恻恻的道:“女娃娃,你要死是要活?”钟道:“我自然要活。你若将我和段大哥害死,你这许多人也活不成了。”司空玄道:“好!那你快取解治貂毒的药物出来,我便饶你一命。”钟灵摇头道:“饶我一命是不够的,须得饶我们二人两命。”司空玄道:“好罢!饶你两人小命,那也可以。解药呢?”钟灵道:“我身上没解药。这闪电貂的剧毒只有我爹爹会治。我早跟你说过,你别逼我动手,否则一定惹得我爹爹骂我,你又有甚么好处?”空玄沉声问道:“给这鬼毒貂咬了,活得几日?”钟灵颤声道:“我爹爹说,可活得七天,不过……不过你司空帮主内力深厚,武功了不起,只怕……一定能多活几日。”
司空玄哼了一声,道:“拉这小子出来。”司空玄沉声道:“给这小子服了断肠散。用七日的份量。”一名帮众从药瓶中倒了半瓶红色药末,逼段誉吞服。钟灵大叫:“这是毒药,吃不得的。”段誉一听“断肠散”之名,便知是厉害毒药,但想身落他人之手,又岂能拒不服药?司空玄又道:“这断肠散七日之后毒发,肚肠寸断而亡。你去取貂毒解药,若在七日之内赶回,我给你解毒,再放了这小姑娘。”钟灵道:“单是解药还不够的,尚须我爹爹运使独门内功,才解得了这闪电貂之毒。”司空玄道:“那么叫他请你爹爹来此救你。”钟灵道:“你这人话倒说得容易,我爹爹岂肯出山?他是决不出谷一步的。”司空玄沉吟不语。
钟灵想了想,说道:“你放我出来,待我写封信给爹爹,求他前来救你。”司空玄见钟灵十分古怪怒声道:“不用写信了,就让这小子带个信物过去。”钟灵道:“段大哥,你将我这双鞋子脱下来,我爹爹妈妈见了自然认得。”
第三十一章 万劫谷
司空玄道:“段兄弟,早去早归!大家命在旦夕,倘若道上有甚耽搁,谁都没了性命。钟姑娘,此间前往尊府,几日可以来回?”钟灵道:“走得快些,两天能到,最多四天,也便回来了。”司空玄稍觉放心,催道:“快快去罢!”
钟灵道:“我说道路给段大哥听,你们大伙儿走开些,谁都不许偷听。”司空玄挥了挥手,诸帮众都走得远远地。钟灵道:“你也走开。”司空玄暗暗切齿,心想;“待我伤愈之后,若不狠狠摆布你这小娃娃,我司空玄枉自为人了。”当下站起身来,也走了开去。
钟灵一双大眼向他凝视半晌,:“你先去见我妈妈,跟她说知情由,再让我妈去跟我爹说,事情就易办得多。”于是伸出脚尖,在地下划明道路。原来钟灵所居是在澜沧江西岸一处山谷之中,路程倒也不远,但地势十分隐秘,入口处又有机关暗号,若非指明,外人万难进谷。段誉记心极佳,钟灵所说的道路东转西曲,南弯北绕,他听过之后便记住,待钟灵说完,道:“好,我去啦。”转身便走。
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不是我无情意,而是我不想破坏了段誉的机缘。等段誉离开一段时间后,钟灵也被带到神农帮内。我尾随其后,来到了关押钟灵的地方。轻松的解决了看守的人员以后,我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钟灵看到我先是一喜,随即把脸转了过去,不理我。我在她胸前轻轻一推,就解开了|岤道。钟灵恢复自由后,突然向我出手,我没有一丝防备。被她打了一巴掌,我顺势倒了下去,想逗逗这小丫头。钟灵见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下,喝道:“快起来,我有话跟你说。”待见我始终不动,心下有些慌了,过去俯身看时,只见我双目上挺,气息微弱,忙伸手捏我人中,又用力搓揉我胸口。过了良久,只觉背心所靠处甚是柔软,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慢慢睁开眼来,但见钟灵一双明净的眼睛正焦急的望着我。钟灵见我醒转,长长舒了口气,道:“幸好你没死。”我见自己身子倚靠在她怀中,后脑枕在她腰间,不禁心中一荡,我假怒道:“你这丫头,好不尽人意,为何恩将仇报呢?”钟灵嗔道:“谁叫你出手轻薄下流,要是换作了别人,我当场便即杀了,打你这么一下,可还便宜了你呢。”
我连忙坐起身来,奇道:“我……我轻薄下流了?哪有此事?真是天大的冤枉。”钟灵于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听了我的话,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跟你说了,总之是你自己不好,谁叫你伸手推我这里……这里……”我登时省悟,便觉不好意思,还以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呢,要说什么话解释,又觉不便措辞,一时间迥异非常。钟灵见我受窘,很开心。随后又爽快的说道:“这次原谅你了。但是你看我和段大哥受难,而不出手相助是违背江湖道义的。你不是好人。”看着钟灵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我气的跳了起来。钟灵见我没事,突然大怒道:“好啊,你竟然装受伤骗我。”没等我解释,她一个人跑出去了。我小心的跟在后面,真是出师不利啊。看来现代和古代女生都差不多,都喜欢无理取闹啊。钟灵负气跑出去很远,见后面没有人追来。一个劲的骂我:“坏人,大坏蛋。
我跑到钟灵前面的路上,化了妆等着她。钟灵正骂的过瘾时候,看到前面有个人拦住去路。我笑嘻嘻的说道:“哈哈哈。小姑娘,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钟灵吓坏了,此时他的闪电貂不在手上。我色迷迷的说道:“小美人,拿不出钱来,就跟我去上山做我的压寨夫人吧。哈哈哈!”钟灵十分惊讶,并没有发现是我在吓她。被我轻易制服后,我大笑道:“小美人,让我亲亲你的小嘴吧。”见我马上靠了上去,小丫头被我吓晕过去了。真是无趣啊,这么不经吓。恢复本来面貌,抱起钟灵向着段誉离开的方向走去。钟灵的身体很轻,抱起来不觉得重。这时候月光照在她白里泛红的脸蛋上,更映得她容色娇美,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亲吻的感觉。走了二里路,这小丫头醒了过来。见我紧紧的抱着她,整个小脸蛋更红了。小丫头细弱蚊丝的说道:“大哥,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走路的。对了,坏人让你打跑了吗?”“放心吧,这里就我一个坏人了。”钟灵脸红了嗔道:“大哥你好没气度,怎么如此记仇啊。我向大哥道歉了。”小丫头软软的说道,我笑了笑,表示接受。我们聊了一会,我告诉她我是少林寺的和尚。她听了很惊讶,随后才知道我只是个俗家弟子。她知道我俗家的姓名后,当即就叫我李大哥,我也欣然接受了。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先去万劫谷找到段誉。折腾了许久,月亮已渐到中天。我们径向西行。钟灵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脚力也很迅捷,走出十余里,已绕到无量山主峰的后山,只听得水声淙淙,前面有条山溪。坐在溪边歇了一阵,才依着钟灵指点的路径,快步而行。走得大半个时辰,只见迎面黑压压的一座大森林,知道已到了钟灵所居的“万劫谷”谷口。走近前去,见左首一排九株大松树参天并列,钟灵自右数到第四株,绕到树后,拨开长草,树上出现一洞,我心到:“这‘万劫谷’的所在当真隐蔽,若不是钟姑娘亲来,又有谁能知道谷口竟会是在一株大松树中。”
我们钻进树洞,钟灵左手拨开枯草,右手摸到一个大铁环,用力提起,木板掀开,下面便是一道石级,我们走下几级,双手托着木板放回原处,沿石级向下走去,三十余级后石级右转,数丈后折而向上,上行三十余级,来到平地。
眼前大片草地,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松树。走过草地,只见一株大松上削下了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八字黑色,那“杀”字却作殷红之色。
这时天色朦胧,这九个字又写得张牙舞爪,那个“杀”字下红漆淋漓,似是洒满了鲜血一般,更是惨厉可怖。钟灵拿起树上悬着一柄小铁锤,向那“段”字上敲去。铁锤击落,发出锋的一下金属响声,着实响亮,出乎不意,我微微一惊,才知这“段”字之下镶有铁板,板后中空,只因外面漆了白漆,一时瞧不出来。她又敲击了两下,挂回铁锤。
过了一会,只听得松树后一个少女声音叫道:“小姐回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见到钟灵身后的我,那少女“咦”的一声,似乎颇感惊讶,道:“你……你是外人啊?小姐你是怎么回来的,是他救了你吗?”“小倩,我问你这几天可有个姓段的来到谷上吗?”“小姐,你还是先去见夫人吧,夫人急坏了。”那丫鬟引着我们穿过一座树林,沿着小径向左首走去,来到一间瓦屋之前。她推开了门,向我们招招手,让在一旁,请我们先行。我走进门去,见是一间小厅,桌上点着一对巨烛,厅虽不大,布置却倒也精雅。我们坐下后,那丫鬟献上茶来,说道:“公子,小姐请用茶。”我喝了两口茶,见东壁上四幅屏条,绘的是梅兰竹菊四般花卉,可是次序却挂成了兰竹菊梅;西壁上的四幅春夏秋冬,则挂成了冬夏春秋。这时候内堂出来一个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六七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眉目间依稀与钟灵甚是相似,知道便是甘宝宝了。我站起身来,长揖到地,说道:“在下玄晔,拜见伯母。”甘宝宝一怔,敛衽回礼,说道:“公子万福!”随即说道:“灵儿,是这位公子救的你吧,那你见到段誉了吗?”神色间颇有异样。钟灵乖巧的靠在母亲的怀里说道:“娘,是李大哥救了我。我们一路赶回来,并没有发现段大哥啊。怎么了?”甘宝宝把段誉来到万劫谷的一切,说了出来。和原著中一样,差点让钟谷主杀了。在甘宝宝的保护下,才逃脱的。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夫人有灵儿的消息了吗?”甘宝宝吃了一惊,低声道:“外子来了,他……他最是多疑,灵儿带李公子暂且躲一躲。”钟灵左手伸出,立时按住了我口,右手拉着我手臂,将我拖入东边厢房,低声道:“你躲在这里,千万不可出半点声音。我爹性如烈火,稍有疏虞,你性命难保,我也救你不得。”钟灵向我微微一笑,模样甚是温柔。我一见到这笑容,气恼登时消了,便点了点头。她转身出房,带上了房门,回到堂中。
第三十二章 谷中事
我悄悄的从板壁缝中望去,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作家人打扮,神色甚是惊惶;另一个黑衣男子身形极高极瘦,面向堂外,瞧不见他相貌但见到他一双小扇子般的大手垂在身旁,手背上满是青筋。一个声音问道:“夫人,灵儿回来了吗?”钟灵急忙从内屋走出来道:“灵儿参见爹爹。”那声音先是很开心,随后道:“是谁救了你,是段誉那个小杂种吧,还是段正淳那个混帐王八蛋!”见甘宝宝的脸色不好,那声音戛然而止。甘宝宝缓了缓问道:“进喜儿死了?是怎么回事?”那家人道:“老爷派进喜儿和小的去北庄迎接客人。老爷吩咐说共有四位客人。今日中午先到了一位,说是姓岳。老爷曾吩咐说,见到姓岳的就叫他‘三老爷’。进喜儿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三老爷’。不料那人立刻暴跳起来,喝道:‘我是岳老二,干么叫我三老爷?你存心瞧我不起!’拍的一掌,就把进喜儿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下。”甘宝宝皱眉道:“世上那有这等横蛮之人!岳老三几时又变成岳老二了?”钟万仇道:“岳老三向来脾气暴躁,又是疯疯颠颠的。”说着转过身来。
我隔着板壁瞧去,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他好长一张马脸,眼睛生得甚高,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却和嘴巴挤在一块,以致眼睛与鼻子之间,留下了一大块一无所有的空白。钟万仇本来满脸不愉之色,一转过来对着娘子,立时转为柔和,一张丑脸上带了三分可亲神态,说道:“岳老三这等蛮子,我就是怕他惊吓了夫人,因此不让他进谷。这种小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甘宝宝道:“怎么是小事了?进喜儿忠心耿耿的服侍了咱们这多年,却给你的猪朋狗友杀了,我心里难受得很。”钟谷主陪笑道:“是,是,你体惜下人,那是你的好心。”甘宝宝又问那家人道:“来福儿,后来又怎样?”
来福儿道:“进喜儿给他打倒在地下,当时也还没死。小的连忙大叫:‘二老爷,二老爷,你老人家别生气。’他就笑了起来,很是高兴。小的扶了进喜儿起来,摆酒席请那姓岳的吃。他问:‘钟……钟……怎么不来接我?’小的说:‘我们老爷还不知道二老爷大驾光临,否则早就亲自来迎接了。小的这就去禀报。’那人点点头,看见进喜儿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侍候,就问他:‘刚才我打了你一掌,你心里在骂我,是不是?’进喜儿忙道:‘不,不!小的不敢,万万不敢。’那人道:‘你心里一定在说我是个大恶人,恶得不能再恶了,哈哈!’进喜儿道:‘不,不!二老爷是个大大的好人,一点儿也不恶。’那人眉毛竖了起来,喝道:‘你说我一点儿也不恶?’进喜儿吓得浑身发抖,说道:‘你……二老爷……一点也不恶,半……半点也不恶。’那人哇哇怒叫,突然伸出手来,扭断了进喜儿的脖子……”他语音发颤,显是惊魂未定。
甘宝宝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这可受够了惊吓,下去歇一会儿罢。”来福儿应道:“是!”退出堂去。甘宝宝随后说道:“咱二人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里,十年之中,我足不出谷,你心里还有甚么不足的?为甚么定要去请这‘四大恶人’来闹个天翻地覆?你……平时对我甜言蜜语的说得好听,其实嘛,你一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钟谷主急道:“我……我怎么不将你放在心上?我去请这四个人来,还不是为了你?”钟夫人哼了一声,道:“为了我,这可谢谢你啦。你要是真为我,那就听我的话,乖乖的把这‘四大恶人’送走了罢!”
只见钟万仇在堂上大踏步踱来踱去,气呼呼的道:“这姓段的辱我太甚,此仇不报,我钟万仇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甘宝宝皱起眉头,冷冷的道:“其实你是心中恨我,可不是恨人家。你若真要跟人家为难,干么不自个儿找上门去,一拳一脚的决个胜败?请人助拳,就算打赢了,也未必有甚么光采。”钟万仇额头青筋暴起,叫道:“人家手下虾兵蟹将多得很,你知不知道?我要单打独斗,他老是避不见面,我有什么法子。”
见甘宝宝大滴的眼泪不停的落下,钟万仇忙道:“对不住,阿宝,好阿宝,你别生气,我不该对你这般大声嚷嚷的。”甘宝宝不语,泪水掉得更多了。钟万仇扒头搔耳,十分着急,只是说:“阿宝,你别生气,我一时管不住自己,真是该死。”
甘宝宝低声道:“你心中念念不忘的,总是记着那回事,我做人实在也没意味。你不如一掌打死了我,一了百了,也免得你心中老是不快活。你另外再去娶个美貌夫人便是。”钟万仇提起手掌,在自己脸上拍拍两掌,说道:“我该死,我该死!”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实在忍不住了,钟万仇的那张马脸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从内屋走了出来,钟灵母女见我出来了,脸色都变了。钟万仇大怒道:“你是谁?躲在我夫人房里干什么?”见到我容貌清秀,登时疑云大起,转头问甘宝宝,道:“阿宝,你……你……又……又……”
甘宝宝嗔道:“什么又不又的?又什么了?”钟万仇喝道:“臭小子,我瞧你油头粉脸,决不是好东西,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我夫人房里?快说,快说!只要有半句虚言,我打得你脑袋瓜子稀巴烂。”砰的一拳击落,喀喇喇一声响,一张梨木桌子登时塌了半边。
甘宝宝脸上一阵晕红,道:“他是灵儿的救命恩人!”钟万仇想了半天忙道:“对,对,阿宝已有十年没出谷去了,十年之前,这小子还只八九岁年纪,自然不能……不能……不能……,你小子不会是打我女儿的主意吧。”钟灵的脸一红,我连忙解释道:“钟姑娘国色天香,小子不敢高攀,我们只是朋友而已。”钟灵听到我的解释,脸上突然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钟万仇哼了一声道:“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看在你救我女儿的面上,你擅自来庄我就不追究了,你自便吧。”见到主人已经逐客,我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我刚要告辞,甘宝宝道:“李公子清留步,外子忙着接待他远道而来的朋友,难以分身。公子刚才想必已经听到了,这几个朋友行为古怪,动不动便出手杀人,倘若对待他们礼数稍有不周,难免后患无穷。嗯,事到如今,我送送公子吧。”随着钟灵母女一同出了万劫谷,甘宝宝歉意的说道:“李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外子如此,不便答谢与你,救女之恩,没齿难忘。”我一拱手道:“钟夫人不必客气,我与令爱是朋友,这点小事是应该的。”甘宝宝沉吟的半天道:“李公子,我还有一事相求,那段誉是我一个故人之子,如果遇到危险的话,望公子相助一二。”我问了一些段誉入谷的情况,知道他和原著一样去木婉清那里借马回大理了。我告别了钟灵母女,一个人向大理方向走去。没走多久,一个声音传来。“李大哥,等等我”我回过头来,只见钟灵快步跑来,这丫头果然不放心段誉那小子。有她带路也好,穿过大松林后,折而向北,走上另一条小路,行了六七里,来到一所大屋之前。我的内力深厚,发现那屋子被包围了。钟灵知道后着急道:“糟糕了,屋子都让人围住了,不知道木姐姐他们是否已遭毒手。”我使出参合指法,将外面戒备的几个大汉轻易制住。在钟灵的带领下穿过一个院子,石道两旁种满了玫瑰,香气馥郁,石道曲曲折折的穿过一个月洞门。借着月光,我们顺着石道望去,只见两旁这边一个、那边一个,都布满了人。抬起头来,见墙头上也站着七八人,手中兵刃上寒光在黑夜中一闪一闪,钟灵大惊道:“庄子里没有多少人,怎么却来了这许多敌人,难道真的要赶尽杀绝么?”我呵呵笑道:“小丫头,这么为你的小情人担心啊。”钟灵嗔道:“李大哥,你胡说什么?我只为木姐姐担心。”看着钟灵口是心非的样子,我一阵感慨:“段誉不愧是段正淳的儿子,这泡妞的本事与生俱来啊。”见人数这么多,我也没敢托大。捡了一些石子,按照我常练习的手法打了出去。墙头上的七八个人,纷纷的落下墙来,晕了过去。趁着过道上的人混乱之际,我指法飞舞,将一干人等全部制服。钟灵见我如此拉风,小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看着她那崇拜的眼神,我忍不住做了一个poss,惹得钟灵呵呵的笑了起来。本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解,在这个世界里,实力是决定一切的。
第三十三章 搭救木婉清
这时候,厅里一个嗓子嘶哑的声音喝道:“什么人?滚进来。”我们推开门,跨进门槛,一眼望去,厅上或坐或站,共有十七八人。中间椅上坐着个黑衣女子,背心朝外,瞧不见面貌,背影苗条,一丛乌油油的黑发作闺女装束。东边太师椅中坐着两个老妪,空着双手,其余十余名男女都手执兵刃。下首那老妪身前地下横着一人,竟然是段誉那小子。看来段誉回来报信,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啊。坐在上首那老妪满头白发,身子矮小,嘶哑着嗓子喝道:“喂,你们两个小子!来这里干什么?”钟灵昂首说道:“老婆子不过多活几岁年纪,如何小子长、小子短的,出言这等无礼?”那老妪脸阔而短,满是皱纹,白眉下垂,一双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中射出凶光杀气,不住上下打量钟灵。
段誉听到钟灵的声音大喜道:“灵儿姑娘,你跑出来了,太好了,你快些离开吧,这里危险。”坐在她下首的那老妪喝道:“臭小子,闭嘴。你这丫头也好不识抬举,瑞婆婆亲口跟你说话,算是瞧得起你了!你知道这位老婆婆是谁?当真有眼不识泰山。”这老妪甚是肥胖,肚子凸出,便似有了七八个月身孕一般,头发花白,满脸横肉,说话声音比寻常男子还粗了几分,左右腰间各插两柄阔刃短刀,一柄刀上沾满了鲜血。
见到这柄血刃,我忍不住气往上冲,大声道:“屋内的人听着,我只为救人而来,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那胖老妪大怒,霍地站起,双手一挥,每只手中都已执了一柄短刀,喝道:“我要杀了你?”瑞婆婆道:“又来了一个油头粉脸的小子,是这小贱人的相好吗?”说着向那黑衣女郎的背心一指。我道:“这位姑娘我生平从来没见过,不过她和这位公子我都救下了。你们不服气就一起上吧,早打发了你我好赶路。”木婉清道:“你是什么人,我需要你救吗?”她语音清脆动听,但语气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听来说不出的不舒服,似乎她对世上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又似乎对人人怀有极大敌意,恨不得将世人杀个干干净净。
我听她言语无礼,微觉不快,但随即想到她已落入强仇手中,处境凶险之极,心情有异,原亦难怪,反而起了同情之心,温言说道:“在下受人所托,见强人欲加害与你,特来相救。木婉清冷笑道:“你假惺惺的来讨好我,有什么用意?”我怒气上冲,朗声道:“在下与姑娘素不相识,只是既知有人意欲加害,岂可置之不理?‘讨好’两字,从何说起?”木婉清道:“你知道我是谁?”钟灵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木姐姐,李大哥是好人,是我求他来救你和段大哥的。木婉清道:“我要他来救,现下卷进了这场是非,他能怎样?”没料到要在这儿送了性命罢?可后悔么?”听出她语气中大有讥嘲之意,我朗声说道:“大丈夫行事,但求义所当为,有何后悔可言?”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凭你这点能耐,居然也自称大丈夫了。”平婆婆突然粗声喝道:“小贱人,尽拖延干么?起身动手罢!”双刀相击,铮铮之声甚是刺耳。
木婉清冷冷的道:“你已活了这大把年纪,要死也不争在这一刻。苏州那姓王的恶婆娘干么自己不来跟我动手,却派你们这批奴才来跟我罗唣?”瑞婆婆道:“我们夫人何等尊贵,你这小贱人便想见我们夫人一面,也是千难万难。你知道好歹的,乖乖的跟我们去,向夫人叩几个响头,说不定我们夫人宽洪大量,饶了你的小命。这一次你再想逃走,那就乘早死了这条心。你师父呢?”木婉清尖声叫道:“我师父就在你背后!”瑞婆婆、平婆婆等都吃了一惊,一齐转头,背后却哪里有人?
段誉见这干人个个神色惊惶,都上了个大当,忍不住哈哈大笑。平婆婆怒道:“笑什么?”段誉笑道:“可笑,可笑!”平婆婆又问:“什么可笑?”段誉道:“哈哈,可笑之极!”平婆婆问道:“什么可笑之极?”段誉道:“嘿嘿,可笑之极矣,可笑之极矣哉!”平婆婆怒道:“什么可笑矣啊哉的?”瑞婆婆道:“平婆婆,别理这臭小子!”
木婉清突然问段誉道:“那个报信的,你的意中人来救你了”段誉道:“不是,不是。钟姑娘年纪甚小,天真烂漫,我哪有……哪有此意?”见钟灵一个劲的看他,禁不住低下头去。
木婉清突然道:“姓祝的老头儿,你给我滚出去!”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颤声道:“你说什么?”黑衣女郎道:“你快滚出厅去,我今天不想杀你。”那老者手中长剑一挺,喝道:“你胡说什么?”声音发抖,也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害怕。木婉清道:“你又不是姓王的恶婆娘手下,只不过给这两个老太婆拉了来瞎凑热闹。一路之上,你对我还算客气,那些家伙老是想揭我面幕,你倒不断劝阻。哼,还算不该死,这就滚出去罢!”那老者脸如土色,手中长剑的剑尖慢慢垂了下来。
那祝老者脸色一阵犹豫、一阵恐惧,突然间当啷一声响,长剑落地,双手掩面,当真奔了出去。他刚伸手去推厅门,平婆婆右手一挥,一柄短刀疾飞出去,正中他后心。那老者一交摔倒,在地下爬了丈许,这才死去。
段誉怒道:“喂,胖婆婆,这位老爷子是你们自己人啊,你怎地忽下毒手?”平婆婆右手从腰间另拔一柄短刀,双手仍是各持一刀,全神贯注的凝视木婉清,对段誉的说话宛似听而不闻。厅上余人都走上几步,作势要扑上攻击,眼见只须有人一声令下,十余件兵刃便齐向木姑娘身上砍落。
我见此情势,不由得义愤填膺,大喝:“你们这许多人,围攻一个赤手空拳的孤身弱女,算什么英雄?”抢上数步,挡在木婉清身后,喝道:“你们谁敢动手?”
瑞婆婆见我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下倒不禁嘀咕,料想我若不是身怀绝技,便是背后有极大的靠山。她奉命率众自江南来到大理追擒这木婉清,在此异乡客地,实不愿多生枝节,说道:“阁下定是要招揽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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