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中)》 第46章

殄天物。“

话说到此,傅朗西不再支支吾吾:“紫玉是想改嫁,林大雨却不会有此宽大之

怀,将夺妻之恨当成笑谈。”

王参议大大方方地表示:“你我代表各自党派在天门口进行合作,打败小岛北

旅团后不是正没事做吗?在天门口女人要离婚也是天大的事情,正好可以表现我们

的同心协力,也是实施抗日新政嘛!”

外面的大门响了几下,像是有女人在叫。傅朗西抢着跑出去,转眼之间就将杨

桃和雪家的一个伙计领进来。杨桃手里拿着一只篮子,上面盖着蒙布,里面放着几

样卤菜、一壶热酒和两小碗冰糖炖银耳。不问也明白,一定是梅外婆让送来的。

“梅外婆将你当成往日的梅外公了!”杨桃走后,傅朗西一本正经地说:“梅

外公在世时,经常有朋友找上门同他高谈阔论。说话多了最容易肚子饿,不仅要有

宵夜的吃食,碰上停电,半夜过后还要喊人起来替他往煤油灯里加油。”

王参议开怀一笑:“读书人的嘴巴是天下最忙的东西。”

热乎乎的酒喝下后,身上特别来劲。傅朗西突然问:“你们的事要不要也请新

县长实施新政?”

王参议的酒杯越喝越满:“不一样!不一样!你和紫玉是蚌壳里面的珍珠,巴

不得有人砸碎了好出头露面。我们这是癞痢头上的毛,摸索一下都要惹出祸来。”

“也是,刚说到使诡计耍手段昧良心,我们就开始这样做了。梅外婆若是明白

这些,一定会朝臭水凼里吐痰。〃

“不,她只会轻轻地叹一下。”梅外婆叹息时的模样被王参议学得惟妙惟肖。

傅朗西想一想,也觉得王参议理解得很对。

王参议后来说,傅朗西和紫玉的事,不用等新县长,这种好事,耽误一天人就

会老一天,干脆自己来替他俩做了。黑夜的决定放在白天实施,很难手到擒来。好

几次,王参议进了铁匠铺,出来时总是将一只新做的“落地开花”随手送给某个孩

子。回到白雀园后却不断地对傅朗西说,这种事真是难以启齿。

傅朗西将自己的事放在一边,认真地表示,只要王参议同意他去当说客,他绝

对不会见到梅外婆连与爱有关的话都不敢说。王参议不肯同傅朗西打赌,他将人头

摇得像狗头,与梅外婆如果真有缘分,只能靠天意从中促成,使不得半点人力。王

参议因此认为,傅朗西也该尽量克制,没有十分把握不要同紫玉见面,万一出现纰

漏,罗曼蒂克的爱情就会变成被人捉奸在床的俗事。

在傅朗西的承诺面前。王参议反而轻描淡写地笑起来。

二人之间将话说到这种程度,再将几天前争吵得不欢而散的话题捡起来往下说,

就变得格外容易沟通。傅朗西坦率地表明了自己的预计:由于日军攻陷武汉三镇后,

立即停止了对退守大别山区的政府军的追击,政府军将会在事实上停止抗战,而将

枪口重新对准自己的同胞。与政府军合作抗战的独立大队等,势必面临腹背受敌的

残酷局面,假如不将军力作适当的扩张,也许一夜之间就会被连根铲除。王参议同

样继续强调自己的观点,傅朗西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放弃与国民政府对抗到底的方针,

私下里一直在准备重新打内战。他不仅了解傅朗西几次去天堂召开独立大队班长以

上人员开会时的讲话内容,就连十天前在河滩上秘密召集十几个核心骨干开会的情

形也被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傅朗西的确将国民政府比作改不了吃屎习惯的狗,将

政府军比作哪里有血腥味就往哪里扑的驴子狼,意在告诫独立大队的指挥员,只有

及早做好与往日的对手重新进行武装斗争的思想准备,才能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开诚布公地将心里话说透后,很快就在那些反复争论的问题上达成共识。

以独立大队的实力,就算超出协议规定的人数,优先考虑的还是自卫,所以不管别

处的情形发展如何,他俩都将尽一切努力来维护目前各方势力在抗战的大旗下团结

携手的局面。

只要他俩还能控制时局,独立大队就可以继续留驻下街,以紫阳阁和小教堂为

界,上街仍由自卫队驻守。

这场简短谈话过后,王参议就被人接到三里畈去了。

八 六

也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傅朗西宁可耐心地去上街与那些面和心不和的富人们

周旋,也不往下街去。几天后的某个早晨,傅朗西适时地醒来,刚刚穿戴好,就听

到马鹞子在外面暴跳如雷。傅朗西心里一阵紧张,以为自卫队又与独立大队发生了

纠纷,细细一听却不是。傅朗西往上街走时,迎面吹来阵阵异香。马鹞子站在街中

间双脚像石碾一样轮番碾着一只香包,指名道姓地大骂段家,旁边听的人都听不出

名堂。在天门口,不管上街还是下街,骂人的事三天两头就会出现,别的人骂人边

骂边数落,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头一回因家事上街骂人的马鹞子却似乎有所顾

忌,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具体事情半个字也不肯说。不一会儿,马鹞子就被傅

朗西拉进白雀园。刚坐下,马鹞子又跳着骂起来。因为没有别人在场,马鹞子说了

实话:线线怀第一个孩子时比母兔生儿还容易,自那以后线线的肚子就成了皮油做

的,莫说当丈夫的辛辛苦苦往里面下种子,就是用吹火筒往里吹,也不见冒个气泡。

问起来线线反而责怪马鹞子的种子让虫蛀了,自己的肚子再肥,也没办法使它发芽。

昨日夜里,线线跑到小教堂要同他做好事,临到脱衣服时却又推推挡挡,勉勉强强

地做了做,还没尽兴,便急着往家里赶。

一觉醒来,马鹞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只以为线线背着他勾搭上哪个野男人,没

料到其中藏着更大的秘密。被日本人炮弹炸得千疮百孔的九枫楼正在修理,想找个

破绽悄悄进去实在太容易了。马鹞子还没摸到线线的睡房门口,就听见段三国正在

责骂线线,像头发情的母猪,忘了带麝香香包就往男人屋里跑,若是怀上孩子,段

家的好日子就不要过了。段三国要线线这几天稍微躲一躲,莫同马鹞子睡,将身上

的香包多带几天。气急败坏的马鹞子闯进去后,果然从线线的腰上搜出一只麝香香

包。马鹞子越说火气越大,恨不得即刻就去找个女人来替他生一群儿子。傅朗西又

拉又劝,在线线之前,那么多的女人都没办法生出马鹞子的儿子,重操旧业当然是

轻车熟路,万一那些女人还是半个菩萨,就像钻子钻在木头上,除了窟窿就是锯木

屑,别的什么也得不到,事情就难办了。二人虽无深交,这些话还是说得很透。马

鹞子总算看出来了,段三国是在行使一箭双雕的计谋,想通过一镇在他和杭九枫之

间求得一个路路通,谁得势,段家都不会吃亏。

傅朗西这时也想到了杭九枫。杭九枫年轻强壮,刚和丝丝在一起就能让她怀孕

生孩子,往后几年却风平浪静滴水不漏,如果马鹞子所说不假,丝丝的腰上一定也

挂着麝香香包。马鹞子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在走神的傅朗西下意识地点点头,等到

他明白马鹞子要去找杭九枫,二人联手找段三国算账时,已经没办法阻止了。好在

杭九枫还能管束。傅朗西站在门口一招手,就将气冲冲地跟着马鹞子往上街走的杭

九枫叫到自己屋里。傅朗西也不说什么,丢了一本书给杭九枫,要他从头到尾看一

遍后,再决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杭九枫说:“难道你忘了,我认不了几个字!”

“认得的就认,认不得的就想。”

傅朗西将杭九枫关了半天,本以为没事了,放出去没多久,就被怒气冲冲的阿

彩拖了回来。

“阿彩腰里是不是也挂着麝香香包了?”傅朗西本想说句笑话,没想到却是真

的。

警觉起来的杭九枫由丝丝想到阿彩:“从暗里做夫妻到明里做夫妻,好多年她

都不怀孕,若不是同邓巡视员假扮夫妻,说不定到今日还是葫芦开花假的多。”

警觉归警觉,杭九枫并无将此事闹大的意思,本想说一说就算了,阿彩却不肯

善罢甘休:“若说往日我带没带麝香香包你不了解还说得过去,后来几年你还闻不

出我身上的香和臭?就算你的鼻子不灵,那些一年四季四处跟踪我们的家伙,可是

整天将人鼻子伸得比狗鼻子还长。我若是带着麝香香包,莫说一支独立大队,十支

独立大队也被他们消灭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有麝香香包了,我只是怀疑,来天门口之前,你在广西学

了同男人睡觉却不会生孩子的别的办法。”

“这可是你逼我说的。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

“嘴上硬不算,哪天癞痢痒了还敢这样说才算是狠人。”

只听不说的傅朗西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我也对你们说句实话。在延安时,有

些人是这样评价你们这类人的——大浪淘沙!

看看你们的样子,就明白人家说得太对了。多少年来,遇到丑事还是看不出长

进。一个是副指挥长,一个是副政委,都在学马鹞子,这独立大队还留着做什么,

干脆与自卫队同流合污算了!“

“我说不来,你偏要来。做夫妻的,能各尽其责当然好,真的生不出孩子我也

不会搞强迫命令。”杭九枫责备阿彩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早这样说不就没事。”说着话阿彩转向傅朗西,“不留独立大队最好,让我

去延安吧!”

“又说梦话了!能去延安的全是美女,你这样子重庆都不要。

还是安安心心留在天门口,得打仗时就打仗,没仗打了和我一起过日子。“杭

九枫抢着说了一通。

傅朗西嘴里没说,心里却很赞同。他将杭九枫和阿彩不轻不重地数落一顿:

“你们都是阎王的亲戚,哪一天不沾点死人的边,就稳不住心性。我再提醒一次,这

种无人追在屁股后面叫杀的好日子不多了。睡觉时有床躺,吃饭时有椅子坐,夜里能

点灯,白天可以游游荡荡,男男女女想玩就玩,多舒服的事情呀!再不珍惜,你们就

是细苕的老子大苕!“

二人点头告辞,眼看着出了门,杭九枫又跑回来:“是阿彩说的,大浪淘沙形

容得不对,是浪就有沙子,没有沙子的浪应该叫涟漪。你在宣传时说过很多次,我

们不是涟漪,更不能做涟漪。”

傅朗西一怔,禁不住笑起来。这种由衷的笑容让杭九枫格外宽心。下街的铁匠

铺开始生炉子了,徐徐而来的风中夹杂着很浓的松毛柴烟味。杭九枫回过头来说,

他最喜欢铁匠铺的各种气味。

思念紫玉的傅朗西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能见面的办法。他出了门,习惯地向右

扭头,顺着下街看了片刻。从离得最近的绸布店开始,有店面的人家都在忙着卸门

板。街道不是很直,无法一眼看到街口的铁匠铺,只能听听铁锤击打铁砧的丁当声。

傅朗西往大门左边的上街走,拐过上街的那道弯,一眼看见马鹞子正在豆腐店里就

着豆腐脑吃油锞子。马鹞子也看见他了:“豆腐脑能消气,你也来两碗吧!”“又

没女人惹我,我没气可消。”说笑间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圣天门口 (中) 倒序 正序

《圣天门口 (中)》本章换源阅读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