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轨》 第55章

他的表情温和得有些诡异,杜晓培不寒而栗,心头窜过一丝不祥,一时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面上却扯出笑,软着声拉了拉他的衣袖:“瞎说什么?这么大的人也好意思哭,你丢不丢人?”

她一说完,他就笑了,看着她慢慢的说:“你很了解我,知道我喜欢你这一套,但你的伎俩用错了场合,傻妞。”她愣愣看他,愣愣看他抬起右手,修长好看的手指在灯光下莹莹生出温润的光泽。

下一刻地上那人被两名壮汉压住,连惨叫挣扎都来不及,右手就被剁了下来。

他望了面色骤白,目露难以置信的她一眼,眸里浮起浅浅的病态愉悦:“不过我也不想辜负你今天的卖力演出……不如这样,我把他的手送给你当做生日礼物,从此他的债务也一并勾销,你说好不好?”

急救室的门打了开来,杜晓培快步上前,手疾地拽住医生,连声追问伤者怎么样了。医生面露凝重:“经过我们的抢救,伤者的手已经成功接上,但由于伤到了部分神经,即使是康复了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灵便,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

杜晓培怔怔立在原地,脑子嗡嗡作响。对于这个疯狂追求了她三年的美院才子,过去她从未放在心上。追过她的人一卡车还不够拉,区区一个美院的男生,长相不出色,家境一般,性格木讷不善交谈,除了会画画,其他的一无是处,这样的人随处一抓都是一大把,自然不是杜家大小姐会青睐的对象。

但即便是这样,不论他有多么平凡多么不自量力,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因此看不起他,伤害他。而林子秋这个混蛋,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葬送了他的前途与未来。

他有什么资格?

这之后杜晓培开始间歇性的失眠。她是娇养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生在皇城根长在红旗下,周遭朋友都是善良可爱的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么血腥残忍的场面。事后她再没去看过那个前途尽毁的男生,只托人给他家里汇了一笔钱,心知这么做也是无济于事,但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要负一定责任,虽然她也很无辜很冤枉……越想越是气闷,她忍不住一个电话给警察局报了警,声称在xx日的xx路某赌场目击一场暴力伤人事件。之后就自我厌恶地将这事抛在了脑后,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风平浪静的又过了几天,暑假来临前夕,一回与老四在食堂排队打饭,听后头两个女生说到美院那个成绩很好的才子无缘无故突然退学,连朋友都联系不上啊好可惜啊诸如此类的八卦,她心火陡起,却苦于无处发泄,只得暗自咬牙,愤恨的想,这个世道果然是tm没有王法了,警察局尽是吃干饭的吧。

近日憔悴许多的杜大系花怪异可怕的表情引来众人侧目,毫不知情的程蔓差点想掩面窜逃装作不认识她。

期末考结束的当天下午,她包袱款款直奔机场,先给家里和几个密友打了电话报备一声,发了个简洁的短信给林子秋,然后换掉手机卡,厚着脸皮跟在阿毛两口子屁股后头跑去了苏黎世度假。

这个假一度就是两个月,阿毛跟她男人都早早回了国,她杜大小姐还在苏黎世市政广场的喷泉旁喂鸽子。

倒不是心情不好想散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短时间内她不想看到林子秋那张道貌岸然的人渣脸。虽然很清楚就算她登机前在短信里“单方面”与林子秋说了分手,不过以那变态的性格,定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也没心存侥幸,认为从此两人就不会再有瓜葛,搞不好她刚飞来苏黎世一天不到,他的人就已跟过来在暗处监视她了。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且让她休息一阵,等养精蓄锐够了,再与林大少斗也不迟。

开学两天后她回校报道,系里已经开课了。虽然大四几乎没有什么专业课上,但面对着未卜的未来,平时闲的蛋疼的学子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奋发图强起来。考研考公务员的天天泡在图打游戏看小说,没心没肺坐等发霉。

杜晓培的未来家里早就安排好了,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她会空降到某国际知名药品公司担任中层管理。所以,“关系户”杜小姐很心安理得的成为宅女大军中的一员,沉迷在网游与韩剧里乐不思蜀不能自拔。

再次见到林子秋时那个夏天已经快走到尽头。

他立在宿舍楼下的那棵大槐树下,一身的精英打扮,低首与一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子说话。

那是她第一次在林子秋身边看到其他女人。年纪很轻,长相也很面熟,她努力回忆了下,脑中灵光一闪,嘿,这妞儿不就是护理系那位出了名的小清新吗?!

她细细端详着眼前正挽着林子秋胳膊的女孩儿,长发飘飘,白裙也飘飘,个子小小的目测不超过一米六,脸蛋嘛长得还算赏心悦目,就是没她漂亮,胸也没她大。

评价完毕,她撇撇嘴,姓林的就算是俗套的想找女人刺激她,也好歹找个比她强点的啊。

递给林子秋一个“你好幼稚”的鄙夷眼神,她不甚在意地往旁边走,打算越过这对狗男女,可惜人家就是来找她岔的,哪里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只见林大少看没看她一眼,手倒是很快的从后拽住了她的胳膊。清朗含笑的嗓音从她身后传来:“晓培,几个月不见,你连你‘男朋友’都不认识了?”杜晓培余光一扫,果见小清新在他话音落下后苍白了小脸。

天可怜见。

虽然她成天宅在宿舍不出门,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一个月前学院疯传护理系的某位女生被官三代包养,其实这在大学校园里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她听听也就忘了,压根没放在心上。不过一旦知道了这事儿的主人公之一是谁,那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感觉微妙的杜小姐心头五味掺杂,在如此狗血场景之下的她分辨不出自个儿的情绪如何,只觉林子秋这个人的行为完全可以用“匪夷所思”四字来形容。

她斜睨他一眼,站定了不动,垂着眼睛将他的手指一个个从她胳膊上掰开,这才抬头看他,笑得风情万种:“林子秋,你知道你是想气我,让我吃醋,不过我老实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在乎。”

他脸色难看至极,杜晓培强忍仰天长笑的冲动,淡定走人。

回去的时候老四和老刘都在宿舍里,她自然是一通天南海北的胡夸炫耀,不料遭到好友的鄙视与不赞同。

老刘摇头叹息:“嘴皮子占上风算得了什么?晓培,你这张破嘴总有一天要坏大事。”

程蔓语气慢吞吞的却毫不留情的戳穿她:“你吃醋的方式很老套。”

她不甚在意,笑嘻嘻的:“随便你们怎么说,你们不懂,这叫欲擒故纵。我和他没完的,你们就等着看吧!哇哈哈。”

老刘突然问她:“你懂什么是爱情吗?”

她一愣,笑容僵住脸上,一时什么也说不出。老刘露出了怜悯的表情,摸摸她的脑袋:“爱情虽然会带来伤害,但其实也是个好东西,林子秋人是不太靠谱,但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和他纠缠下去,如果你对他有感觉,那么别害怕,尝试着对他抱有一点期待吧。”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她努力回想,到底是在何时,林子秋终于磨光了她对他所有的期待。

是在他食髓知味般开始一次次出轨?

是在他的第n任情人推她下楼梯,害死了她的孩子?

是在每次争吵后他自虐式的酗酒,飙车?

是在他无故找茬恶意挑起战争?

还是在无休止的冷战中他幼稚的示威与冷嘲热讽?

扪心自问,杜晓培觉得在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她也有错。早年她太嘴硬了,明明有斯德哥尔摩症也不肯承认,喜欢上一个□过她的人渣真是一件十分丢份的事情,于是她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他永远不会爱上他,与他在一起是想看他遭报应。以至于到了后来,他连她在婚礼上说的那句“我愿意”都不相信了。

何耿那日对她说:“他的那些情人都是障眼法,一方面用来气你,一方面是想保护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后来想了想,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偏心。或许他的初衷是如此,担心他的仇家盯上她,又气她的满不在乎,所以就整出这么一出荒唐戏码。但在后来呢,他林子秋敢摸着良心说一句他不是乐在其中??

他想要的她给不了,或者说他不相信她会给,所以就从其他人身上寻求慰藉,索求爱情。

林子秋是爱她的,她也不见得不爱他。她不太明白什么是爱情,但她心想这玩意是不能轻易考验的,考验来考验去,爱情就在这些考验里厌倦了,溃逃了。

她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2011年深冬,b市下了一场大雪。大雪封路,出行十分不便。好在自打从药品公司辞职跳槽到出版社做编辑后,她可以不需要每天按时到单位打卡上班,有时向上司打个招呼,就能轻松请到假呆在家里工作。由于有质量优秀的稿件固定来源,所以她的工作很轻松,也就改改错字排排版没事儿跟自家的作者们聊聊qq交流下感情——

这样清闲自在的活实在太合她心意了。虽然开始是因为听不得单位上八卦她的闲言碎语才一气之下辞的职,不过后来想来觉得这样也算是歪打正着,甚好,甚好。

这日忙完了工作,往外头看了看天色还早,她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拎起包包出了门。

林母一早就打来电话,说她儿子目前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效果甚微,希望她能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去看一看他。

对于这个冷漠高贵的婆婆杜晓培早已没了什么改善婆媳关系的心思,可人一番话下来和和气气疏离有礼,她挑不出啥毛病,也只能答应了下来。

林子秋有严重的躁郁症。这个秘密她在大学时代就从何耿口中得知。发病的原因她隐约知道是与幼年时父母对他的常年不闻不问有关,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并不太清楚。

躁郁症在医学上的解释是有原发性的情感情绪障碍,躁狂发作期情绪极端高涨,精力异常充沛,自我评价过高,行为轻率;抑郁发作期寡言沉默,情绪低落,甚至出现轻生念头。

这些年来她一边守口如瓶一边以这个理由原谅了他无数次,但现在实在是有些累了。她心脏承受能力是很强悍没错,但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并非无坚不摧。

杜晓培把车开进了军区大院,心中一直以来就有的想法越发坚定。

林子秋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

上次见他时是在不久前,她捏着一纸离婚协议书去他的场子找他摊牌,被他轰走。那天是晚上,包厢里光线暧昧不明,她没太留意他的样子……

房门依旧没有锁,杜晓培轻轻扭动把手,推门进去。室内窗帘拉得很严实,借着黯淡的光线,看得见床上被子隆起的那一块。没有声音,她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不愿见她。佣人告诉她,他已经快两星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林子秋。”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坐到床边,把被子拉了一点下来,只看得见男人的后脑勺与柔顺服帖的头发。她看了他好一会儿,心里又酸又软的。掀起被子,钻了进去,贴近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就像结婚前他每次他发病时她做的一样。过去的那几年里,他们曾经靠得那么近,但终究还是渐离渐远。

两人结婚后,她堕了胎搬出新房,他与他的新情人夜夜笙歌。这样的温情就再也没有过。

她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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