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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里这么想着,可服软的话,就是说不出来,这一点,他和妈妈很像,觉得“对不起”那三字不应该随便说出口,你能说出这三字来,就等于是自己拿着刀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的道德标杆上刻了一刀,你就等于是承认,你错了,你道德上有缺陷,你不是个好人。
两人僵持得有点尴尬,霍小栗干脆转身往娘家方向走,顾嘉树顾不上许多,飞奔过来,一把抓起她的手,一声不吭地拉着她往家走。
霍小栗恨恨地看着他,心里想,说声对不起你能死啊?
顾嘉树不想看霍小栗生气的脸,故意走在她前面半步,边走边说我跟咱爸说了,买房子搬出去住,说完,回头看着她,跟没事人似的问:“你喜欢什么地方的房子?”
“不知道。”
顾嘉树知道她在怄气,“这可是你说的,等我挑好房子,你不许说不喜欢的。”
霍小栗是很想买房子搬出去住,可顾嘉树现在说出来,她一点也不开心,其一,她明白,他之所以今天能跟公公说买房子搬出去住,肯定是家里吵得不可开交,他情急之下才说出口的;其二,眼瞅着她就要生了,拖着这么沉的身子,她哪儿有精力陪他去看房选房?如果买的是期房,还要等,就算买的是现房,还要装修,就算是现在买下来了,装修完也得三两个月,怕是孩子已经出生了,孩子那么小,她根本就不敢带着孩子住进新装修的家,也就是说,即使现在着手买房,想搬进去住,也得是一年之后的事,为一年之后才能落实的愿望开心,她没那么好的耐心和乐观精神。
见霍小栗不吭声,顾嘉树就独自说:“我想买得离咱妈家近一点,这样,等以后他们帮着照顾起孩子来,也方便点。”
“我不想。”霍小栗回答得很简单。结婚四年了,她实在是和婆婆一家过够了,在郁闷的时候,她甚至想过,以后最好是移民到国外吧,这样,各自天高皇帝远,有距离隔绝着,就用不着打交道了。可顾嘉树居然还想把新房子买在婆家的附近,岂不是还要经常听婆婆的指手画脚,承受顾美童病态的嫉妒?
“离远了,孩子没人帮你照顾。”顾嘉树见霍小栗这么抵触自己的父母,也渐渐不悦了起来。
“我请保姆。”
“保姆有自己的爷爷奶奶尽心?”
“我想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别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你至于这么讨厌我妈吗?”
“不是我讨厌她,是她讨厌我。”霍小栗语言简短,没半点想要退步的意思。
顾嘉树回头看了看她,没再说话,拉着她的手,松了松,但终究还是没松开。上了楼,开门的时候,霍小栗借机甩开了他。
肖爱秋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霍小栗进来了,很是意外,刚要张嘴说什么,见霍小栗沉着脸,就讪讪地闭上了嘴,顾嘉树跟进来,蔫蔫地招呼了她一声,也回房间去了。
肖爱秋就知道,儿子是去接媳妇去了,虽然霍小栗跟着回来让她心头暗喜,至少老头子不会因为这拿眼瞪她了。可是儿子主动去请的,让她觉得有那么点别扭,去请这行为本身,有点辱没了儿子,何况儿媳妇一进门还沉着个脸,好像回这个家老不情愿了,是给了他们面子似的。
顾美童听见动静,从卧室里探出头,看看顾嘉树的房间,小声地,“回来了?”
肖爱秋用鼻子嗯了一声。
“切,有本事别回来嘛。”顾美童不屑地小声说。
“睡你的觉吧。”肖爱秋不想再起争端了,所谓家和万事兴嘛,这事好容易貌似平息了,别再因为一两句话,按下葫芦又起了瓢。
接下来的几天,谁都能看出来,顾嘉树和霍小栗在冷战。饭桌上,两人谁都不理谁,就算看到了对方,也好像对方是空气似的,家里的气氛就压抑得要命,肖爱秋曾问过顾嘉树是不是吵架了。
顾嘉树懒洋洋地说没有,就不说话了。
顾新建在单位忙下一周来,周末回家,见人人都绷着脸不愿多说几个字,就趁霍小栗不在家的空,把顾嘉树训斥了一顿,顾嘉树低着头不吭声。
顾新建说不管谁对谁错,你是个男人就得大度点。
“大度什么大度,老婆不讲理都是男人用大度给惯出来的。”肖爱秋嘟哝说。
“对,你就是我给惯出来的!我打算让嘉树子承父业,不行吗?”顾新建瞪了肖爱秋一眼。
顾嘉树本来郁闷得很,一听父亲这么说,喝到嘴里的水差点给喷出来。是啊,老婆怀着他的宝贝呢,哪儿能让她生闷气?
可开口道歉不是他的风格,他也就只好想想其他辙了。想来想去,就想起了答应给霍小震找工作的事。于是,他比任何时候都卖力地托朋友打听,哪家公司有招软件开发人员的,到底,做了分公司经理就不同于以往了,本着为了日后和顾嘉树资源互通的原则,大家都很是积极地帮他打听门路,还真打听到了,电子信息城那边有家电子科技公司需要招一程序开发人员。
本来,顾嘉树可以直接打电话告诉霍小震的,他没有,因为想利用这个机会跟霍小栗和好。他抿了口茶水,运了运气,没事人一样给霍小栗打了个电话,说霍小震的工作找到了,让他某天某时去某地点面试。
知夫莫若妻,霍小栗当然明白他的意图,看在他为弟弟如此卖力的分上,也就不继续和他僵着了,心平气和地说了几句话,询问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好像他们之间压根就没发生过冷战这回事。以前他们也经常冷战,但都没像这次这么持久,每次和好,大约也都是这样,顾嘉树借着什么事,给她打电话或发个短信,而且这个事必是与她有关的,让她没法挂断电话不理。
顾嘉树说完了,她客气地说了声谢谢,好像给她办事跟她说话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不怎么熟悉却好心帮了她的朋友。
顾嘉树知道她还没消气呢,就想进一步缓和一下气氛,就笑着说:“怎么好像和我不是一家人似的?”
霍小栗“哦”了一声,说挂了吧,我得给小震打个电话,顾嘉树这才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
霍小栗打电话跟霍小震把工作的事说了说,放下电话,就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其实,每次跟顾嘉树冷战,她自己也难受,就像心头压了一道乌黑的云,除了他来主动和好,怎么都拨不开。
下班后,霍小栗发现顾嘉树站在医院门口,见她出来,笑着迎上来说:“想吃什么?”
这时的霍小栗多么想偎依在他怀里,驱散一下这几天来心头的郁闷,可她还要做一下姿态,不能让顾嘉树认为她多么巴望着跟他和好似的,就面无表情地说:“回家。”
顾嘉树有点恼,心想该给你办的事,我给你办了,该和好,我也主动找了台阶,你差不多就行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我跟只哈巴狗似的摇尾乞怜啊?
可是,既然已经主动放低一次姿态了,他不想前功尽弃,在脸上挤出一点笑:“我想和你在外面吃。”
霍小栗看了他一眼,说:“那……去天幕城吧。”
天幕城离顾嘉树家不远,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特色菜成。
到了天幕城,顾嘉树找了家泰式菜馆坐了,把菜谱递给霍小栗,“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霍小栗接过菜谱,从菜谱上方抬眼看顾嘉树,顾嘉树看上去有点无奈的无聊,搓着脸,有点疲惫的样子。
这半年来,他在公司承受的压力不是她所能想象到的。因为他是集团内部最年轻的分公司经理,更关键的是有太多资格比他老、学历比他高的人不看好他这年轻有为的分公司经理。其实,就算顾嘉树不当这分公司经理,也没他们的份,可他们就是瞧不上顾嘉树,就好像一拨自诩是贵族的人瞧不上一个泥腿小子和自己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甚至认为他能坐到桌上,会拉低他们的身份。这半年多来,除了抓公司生产经营,顾嘉树更多的精力是用在和这拨人斗智斗勇上,晚上经常跟霍小栗感叹说,幸亏霍小栗及时怀孕了,照这么下去,说不准他就ed了。当时,还把霍小栗给逗乐了,故意做双手合十状说上帝啊,你快让他稍微ed一点吧,不然我都担心他会去信奉伊斯兰教了。顾嘉树也故作夸张地要把她抓起来往窗外扔的样子。可是,自从顾嘉树到分公司任职,功课明显做得少了,因为刚接手公司,千头万绪的事团在那儿等着他去理呢,再加上霍小栗怀孕了,做母亲的天性使得她不愿意嘉树去碰自己,所以,回家后的顾嘉树通常连电视都不看,往床上一躺,就呼呼大睡过去,就算睡不着,也是瞪着天花板出神。霍小栗问他想什么呢,他总是说公司的事。
想到这里,霍小栗独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母亲说得对,自己的男人自己疼,疼他就是疼自己。母亲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告诉她,只有夫妻两个都健康长寿才是真正的幸福,像她那样,丈夫早早走了,孩子也大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嘴巴都快憋臭了,跟儿子唠,儿子嫌她说的不是陈芝麻烂谷子就是街头巷尾的一地碎屑。和街坊邻居唠,和女的唠多了,人家会说你是碎嘴寡妇,邻居之间一旦有点什么闲话传出来,你第一个成了搬弄是非的嫌疑人;和男人唠,就更不成了,人家会说你风流、耐不住寂寞,有想偷人的嫌疑。这些年来,母亲也看穿了,什么荣华富贵也比不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以倒倒废话。
顾嘉树听霍小栗点了几个菜,进饭店前的那点不舒服就云开雾散了,因为霍小栗点的全是他爱吃的菜。如果不疼他不爱他,她不会心里装着的全是他的喜欢,心里一热,就一把抢过菜谱,叫了一个霍小栗喜欢吃的菜。
一种情感在两人之间无声地传递着,再看彼此的目光,两个人的内心都感觉到一股暖流。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手牵手了。也没说话,顾嘉树边走边瞭望着夜的天空,轻轻地吹着口哨。刹那间,霍小栗觉得,仿佛回到了恋爱的时候。那会儿,他们都是学生,没什么钱,所谓约会,也就是牵着手溜马路。饿了,在街边吃碗麻辣烫,能吃一次烤肉,就算是很奢侈了,可是,她的幸福照样很肥胖,比那些有钱人的恋人之间的幸福还要肥胖,因为心里有爱。
她还想起,大四的寒假里她和顾嘉树逛夜市,看见有银戒指很美,就蹲下看了一会,顾嘉树看出她喜欢,掏钱买了下来,套在她手指上,嘻嘻哈哈地说:“手铐啦啊,你被我俘虏了。”
霍小栗的满足感,一点也不比得到一枚钻戒来得少。后来,他们稀里糊涂地结婚了,连枚戒指也没买,顾嘉树说要补给她,她没让,说你已经送过我戒指了,顾嘉树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才把手指翘了翘,让他看那枚银戒指。
当时顾嘉树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也很是内疚,他知道,女孩子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穿上婚纱做新娘,让自己所爱的人戴上戒指,那是女人一生中最隆重的一场幸福秀。霍小栗看出了他的难受,安慰他说,幸福不拘于形式,有爱,比什么都好。
那会儿,即使他们不开口说话,也能读得懂彼此的内心。因为他们相爱,爱就像电流,让他们的心相通,就像眼下这个晚上,他们拉着手,一荡一荡地走在街上,千言万语都沉默在内心里,即使不语,也能抵达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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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顾新建答应了让顾嘉树他们买房子单过,可当顾嘉树把买房的事搬到桌面上时,气氛还是有点沉闷。有能力、开明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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